第二十六章 梁勇向姐诉衷肠 秀英被诊精神病

　　晚春时节，桃花花瓣儿随风飘落，落红遍地，虽让人产生伤春之感，但看着那白茸茸的毛桃，却又给人带来丰收在望的喜悦情怀。
　　听晏玲说梁虎说的，赵忠胜出院在家养病，皮秀英就准备去问问出车祸时的具体情况，只是因为要下秧苗一时走不脱，才暂时停了下来。昨天晏玲又来说，让她千万别去赵忠胜家，去了会被抓起来送精神病院关起来。这让皮秀英心中再次燃起怒火。她认为，现在毕竟是共产党领导下的天下，哪有正神怕魔鬼的道理？
　　吃完早饭，皮秀英把两个孩子送梁勇家，跟姨妈交待几句后，又对梁勇说：“到我家来一趟。”
　　回家后，皮秀英关上门，把梁勇领到卧室：“梁勇，来，让姐抱一会儿。”说着就把梁勇搂进怀里：“这一年多，你一直在看护着我这个家，真的辛苦你了；姐知道，你爱你的侄男侄女，也爱姐，可姐一直对你很冷淡，不为别的，就因为姐心里有你哥啊！姐今天要去赵岗，去问赵忠胜，出车祸时到底是什么情况；姐这一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回不来，这两个孩子就拜托你照护了。姐原来想，等你哥的事弄清楚了就嫁给你，谁知道这一拖就一年多。梁勇，今天姐就陪你睡一会儿吧；万一回不来，也算了却了姐的一桩心愿。”皮秀英如泣如诉，说着就开始脱衣服。
　　听了半天，梁勇终于明白了姐的意思，忙上去抓住她的手：“姐，你知道我也上过高中呀！传统美德多少也懂一点。真正的爱情是不能拿来作交易的，能交易的是性爱。我爱你不是性爱，是爱情，爱情是婚姻家庭的基础，婚姻家庭就是责任和担当。你不正是这样做的吗？我哥走了，人家赔八十万你不接受，非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这不正是爱情的力量在鼓舞着你吗？有人说你犟，我觉得你这犟的基础就是爱情。为了爱，为了曾经的爱，你放弃了八十万，还要拿命去换真相！你的这种作法，能不让人感动吗？姐，你放心去吧，有我在，两个孩子不会有事的。相信你能成功，我等你。”
　　梁勇的话，无异于让皮秀英吃了颗定心丸，也让她对这个十分熟悉的弟弟有了新的认识，就再次把他拉进怀里，紧紧地搂抱着，亲吻着。这不仅仅是两个人肉体的接触，而还是两颗高尚的圣洁的心灵的碰撞！
　　赵岗属万河乡。从梁洼到赵岗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经县城往南走，这是一条大路，但太远；一条是经柳集镇直接往南，这是一条小路，路难走点但比较近。皮秀英骑着自行车走小路，尽管小小的土大路坑坑凹凹，但还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
　　赵岗村村子不大，就二十几户。全村的房子都面南背北，大多是红机瓦房，只有少数低矮的茅屋和两座如鹤立鸡群的小洋楼。经打听，赵忠胜住的是右手三间两层小楼。皮秀英推着自行车，穿过门楼，才发现这是个四合院。她把自行车扎好，从后座上提起在柳集镇买的一兜水果走进屋内。屋内一个人也没有。就敲敲门问：“有人吗？”听见有人说话，顾晓兰从卧室走出来，上下打量着皮秀英问：“你找谁？”皮秀英也打量一下顾晓兰，只见她头发蓬松，脸色泛黄，略显痴呆，估计她就是赵忠胜的妻子，就随口答道：“哦，我是来看望赵忠胜的。”
　　“皮秀英。你怎么来了？你来干什么？”闻声而出的赵忠利厉声喝道。
　　“我来看望病人呀，怎么，我就不能来呀？”皮秀英反问道。
　　“黄鼠狼给鸡拜年，你就没安好心！沈军！快过来！把皮秀英抓起来！”赵忠利喊着，随即上去，一把夺过皮秀英手中的水果兜扔掉，然后死死抓住她的一只胳膊。
　　“哎，哎！你这是干什么？”方忠萍从卧室出了，见状对赵忠利喊。
　　“你这个无赖！想干什么？！”皮秀英大声喝斥，使劲儿一甩。俩人原地转了一圈儿，互殴起来。
　　“别动！谁让你送上门来的？”沈军说着上去抓住皮秀英的一只胳膊往后一拧，快速用绳子将两只手捆在了一起。
　　“你们想干什么？！还讲不讲道理呀？！”皮秀英挣扎着。
　　“去你妈的！谁跟你讲理！走！”赵忠利对着皮秀英后胸咚咚咚猛击几拳，推着就往外走。
　　“等等！”赵忠利推着皮秀英刚出大门，被许莹莹拦住了：“是谁让你们随便抓人的？”
　　“你是谁呀？敢拦老子的路！”赵忠利上去对着许莹莹面部就是一拳；许莹莹趁势抓住赵忠利的手腕往后一抬，接着又来一个扫桩腿；赵忠利啊呀一声趴下了，背被许莹莹用脚踩着，但却回头对沈军喊：“还不动手！”
　　沈军被许莹莹的麻利动作惊呆了，听赵忠利喊叫，刚想出手，只听许莹莹大喝一声：“不许动！警察！”说着随即亮出证件。沈军不知所措，只好原地站着。
　　“放开我吧，姑奶奶！有话好好说还不行吗？”赵忠利的一只手腕被许莹莹反剪起来拉着，后背被许莹莹的一只脚踏着，这滋味估计不好受；再加上沈军又不帮自己，只有求饶这条路了。
　　“那好，我问你，是谁让你来抓皮秀英的？”许莹莹拉一下赵忠利的手，厉声道。
　　“哎哟，是，是裴主任，裴仁亮。哎哟，姑奶奶，让我起来说吧。”赵忠利咧着嘴说。
　　“你们准备把她送哪去？”许莹莹又拉一下。
　　“哎哟，姑奶奶，好疼啊。”
　　“说！”
　　“哎哟，送，送精神病医院去。”
　　“哪个精神病医院？”
　　“哎哟，亲，亲奶奶；五，五家坡。”
　　“起来！”许莹莹松开手。赵忠利爬起来，又甩胳膊又扭腰，叫苦不迭。“站好！”许莹莹大声吼道。
　　“哎，哎。”赵忠利就像犯了错的孩子被父母责问时那个样子，低着头，不敢仰视。
　　“怎么送？你有车吗？”
　　“裴主任说，抓住了打电话，他派车来。”赵忠利这才抬起头说。
　　“不用打电话了；不是五家坡吗？我帮你送去。上车！”许莹莹说着拉起皮秀英进了驾驶室。赵忠利与沈军对视一下，只好跟着也上车。
　　五家坡在东城，出东城五公里处是个下坡路，因此得名。警车用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下车时，许莹莹拉着皮秀英的手捏一下，又朝她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皮秀英似乎也明白点什么，点点头。
　　五家坡精神病医院规模不大，就一栋门诊部大楼，一栋医疗大楼，一栋住院部大楼和一栋医务人员住宿楼。但里面的病号却不少。当然，有不少人是被精神病的，皮秀英就是其中的一个。
　　几个人来到门诊部值班室，一位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女医生抬头看了看说：“过来登记。”
　　许莹莹推下赵忠利：“去呀！”赵忠利愣一下才走到办公桌前。
　　“病人叫什么名字？”女医生翻开登记册问。
　　“皮秀英。”赵忠利指下皮秀英。
　　“住址？”
　　“嗯？”赵忠利愣住了。
　　“我问你她住在哪里？”女医生大声问道。
　　“她......住......哪里？”赵忠利吞吞吐吐不能回答。
　　许莹莹推下皮秀英：“你说。”
　　“光岭县柳集镇梁楼村委会梁洼村民组。”皮秀英回答。
　　“年龄？”女医生问。
　　“嗯？年，年龄？”赵忠利不能回答。
　　“33岁。”皮秀英回答说。
　　“嗯。”女医生记下后看着赵忠利说：“是你有病还是她有病呀？真是的！你与她是什么关系？”
　　“我？她？关系？”赵忠利仍然不能回答。
　　“我问你，你是她什么人？！真是的！”
　　“哦，他是皮秀英的领导。”许莹莹代答。
　　“嗯。谁来护理她？”女医生登记完接着问。
　　“护理？护理她？”赵忠利似乎还是不明白。
　　“唉！简直就是个半吊子！病人是需要人侍候的！明白吗？真是的！”
　　“那就让他护理，他叫沈军。”赵忠利指着沈军说。
　　“他是她什么人？是她丈夫吗？”女医生问。
　　“不是。”赵忠利摇摇头。
　　“那不行。她一个女病人，让一个非亲非故的大男人来护理，成什么样子？要不请个女护工？”
　　“要钱吗？”
　　“去！费话！这年头有白干活的吗？同意吗？”
　　“那好吧。”
　　“好。”女医生写张条递给赵忠利：“先去交费，完了过这里来，我好办住院手续。”
　　“还要交费？”赵忠利白弄白弄眼睛。
　　“哎哟我的娘呃！你是来跟我玩儿猫捉老鼠游戏呀？去去去！把你的病人领走！别误我事！”
　　“还是交费去吧。”许莹莹说。
　　“在哪里交？”赵忠利看着女医生问。
　　“出门左拐第四个窗口，上面有标示，去吧！”
　　几个人来到收费处，赵忠利把字条递给值班人员；很快，值班员用电脑打出一张清单递给赵忠利；赵忠利接过清单看了看，惊呼道：“天啦！这么多钱！六万多！这还是预交！这不是敲诈吗？”
　　许莹莹接过清单仔细看着，只见上面名目清晰：医药费、治疗费、住院费、生活费、护工费等，一目了然。就说：“就得这些钱，交吧。”
　　“我哪带这么多钱啊？”赵忠利似乎慌了神儿，手足无措。
　　“没带钱住什么院？那我们回吧。”许莹莹心平气和地说。
　　“还是给裴主任打个电话，问问他怎么办。”沈军提醒道。
　　“好！好！”赵忠利掏出手机：“喂！裴主任吗？皮秀英已经送到五家坡了；嗯，医院要收费，呃，先预交六万五，不交费住不上院，呃；不能让皮秀英出来了，嗯，好，好。”赵忠利关机后，左腿绷直，右腿前移，脚尖轻轻地拍打着地面：“李明马上来了，带来一张十万卡。”
　　果然，不大一会儿李明就赶到了。交完费用，几个人返回到值班室办理住院手续。赵忠利大摇大摆地走到女医生办公桌前，递过交费单；双手扠腰，偏着头看女医生写字，同时说：“人我交给你们了，不能让她跑出去祸害人！如果她跑了，政府会找你们麻烦的。”
　　“你也看见了，我们医院四周都有围墙，大门口有保安，保安手里都有电警棍，她从哪里跑？真是的！好了！你们可以走了！”女医生显得有点不耐烦。
　　赵忠利几个走后，许莹莹握着女医生的手说：“谢谢你高医生，谢谢你的配合；秀英在这里还要你多操心了。”
　　“别客气，凡是有点良心的人都会这么做的。”高医生说：“我们这里有不少被精神病的人，都是上访被抓回送过来的；对这些假精神病人，只要他们不往外乱跑，我们都不用药。不瞒你说，在这块儿我们额外还赚不少呢。”高医生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听见没有？”许莹莹又握着皮秀英的手说：“哪里都别去，这里最安全；一定要听高医生的话。好，我走了。”
　　“嗯。”皮秀英点点头；看着许莹莹离去的背影，忽然产生出一种莫名的留恋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