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说情人络绎不绝 常委会唇枪舌剑

　　审讯工作还在持续，但收效并不大；钟鸣内心有些焦虑，只好再次把专案组人员召聚在一起，在小会议室讨论如何选择突破口问题。他看着邓大海问：“大海，你说说，突破口选哪里最好？”
　　“当然是馨香调料公司。问题是撬不开蔡从贵的嘴，他那调料里大麻的来源，还没搞清楚。”
　　“刘涛是负责生产的主任，可以从他那里打开缺口。”马卫彬说。
　　“刘涛的口供怎么样？”钟局长问。
　　“他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一问三不知。”邓大海回答。
　　“不能拖久了，我们的拘留权就七天。”钟局长说。
　　“钟局，张守全找你，在你办公室等着的。”一个警察进来说。
　　“哦，又来一个说情的。你们继续讨论，我去看看。”钟局长说着离开会议室。
　　“哎呀，钟局可真是个大忙人呀！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你了！”见钟局长来了，张守全忙迎上去。
　　“怠慢了张主席。你也知道，最近我县出现了公共安全大事，公安公安，就是要负责公共安全啦，不忙不行啊！坐坐坐。”
　　“钟局对我还是不信任啦。”张守全坐下说：“上次给你局里捐赠那点钱，你还是退回了。当时我就说了，那钱不是我个人的，也不是给你个人的，那是给你们改善办公条件的呀。我县经济发展势头良好，正是你公安局保驾护航的结果。我们几个小企业头头都夸你公安局呢。”
　　“办公条件差点没关系，只要心安就好；等我县经济发展上去了，再改善办公条件也不迟呀。再说了，我县中小企业大多是刚起步，用钱的地方多，用他们的钱，我们的心不安啦！”
　　“是呀。不过，你们这次扫黄打黑，让有的企业更是雪上加霜呀！这样下去，我县经济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发展上去啊！我呢，没什么文化，说话直来直去，说错了钟局就当我没说。”张守全的脸明显有些红胀起来。
　　“刚才我已经说过，我县人民的公共安全受到威胁，我们不得不采起措施，消除隐患。张主席是个明白人；请你记住，清者自清，合法经营的企业是不会受到任何影响的。”
　　正在这时，电话铃声响了。钟局长拿起话筒：“我钟鸣啊！哦，廖局长啊，咹？中午请我喝酒？哎呀，这不是年不是月的，喝什么酒呀？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挂了啊。”钟局长刚放下话筒，局长专线电话铃也响了，他只好拿起话筒：“喂，我钟鸣啊，哦，裴主任啊，有什么指示呀？哦，哦，刘县要我放人？请你转告刘县，馨香调料公司的事还没落实，蔡从贵暂时还不能走。等问题搞清楚了，我会给刘县一个交代的。好了，就这样吧。”
　　钟局长放下话筒，忽然发现张守全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他站起来，伸个懒腰，刚往外走两步，电话铃再次响起。他回身准备接听，但犹豫一下，还是把伸出的手收了回来。
　　“怎么不接电话？”政法委书记袁延年进门问道。
　　“哦，袁书记来了。请坐！”钟局长说着忙去倒水泡茶。
　　“我说钟鸣啊，你的胆子可真不小呀！我看你怎么收场！”袁延年坐下来往后靠一下。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这件事本来想先跟你汇报一下，后来又觉得汇报还没有不汇报好。”
　　“算了吧，先斩后奏都没作到，还汇报呢，谁信？”
　　“我说的是真心话。这事如果事先跟你说了，你肯定处于两难境地：同意我的行动不是，不同意我的行动也不是。不跟你说呢，出问题我一人担当，你还能帮我敲敲边鼓。你说是不是？”
　　“哦，深思熟虑过呀。哎钟鸣，我看你还是先把黄艳放了吧，不然事情会越来越复杂。”
　　“把她放了？那哪行呀？她开设赌场，赌资超过百万；容留卖淫女，小姐排队任人选；销售摇头丸，饭菜添加大麻。这些都是犯罪行为呀！”
　　“我说钟鸣，你怎么一点脑筋都不动呢？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县长黄振强的人！这个人你得罪得起吗？”
　　“就算她是中央委员的人，我也不会放过她！”
　　“那好，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我就不多说了。不过，我要告诉你一条重要消息：今天下午，县委要召开常委扩大会议，会议内容可能有你干的这件事；会议之后，你还能不能坐在这张椅子上还真不好说；希望你要有思想准备。”袁延年说着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回身握着钟鸣的手叹口气说：“唉！你呀！”
　　下午，县委常委扩大会议在县委三楼小会议室举行，会议由县委办公室主任周锋主持。参加会议的有县委书记毛明德、县委副书记县长黄振强、县委副书记孙维学、县委纪检书记李刚、县委常委人大主任王正升、县委常委政协主席张世凯、县委常委检察院党组书记兼检察长胡彬、县委常委县法院党组书记陈再明；之外，还有县委委员党、政机关主要负责人九人。
　　“好，都到齐了，现在开会。”周锋环视一下大圆桌说：“今天会议的主要内容，是讨论发展经济与社会环境治理的关系。下面请毛书记讲话。”
　　“我先开个头儿，大家接着说。”毛书记合上桌面上由办公室写好的讲话稿接着说：“近年来，我县经济发展取得了一定成效，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就不多说了。但是，在经济发展的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乱象，譬如聚众赌博啊，卖淫嫖娼啊，食品掺假啊，等等。听说，前几天公安局对这些乱象进行了打击，社会反响很大，有赞成的也有反对的，两种声音都不小。今天把大家请来，就是想听听大家对公安局的行动有什么看法。好了，谁先说？”
　　“我来谈点不成熟的想法吧。”刘晓达顺一下头发说：“首先感谢县委邀我参加这次常委扩大会。在座的各位领导都知道，我县占地面积有两万多平方公里，人口超过百万，是出了名的山区、苏区、贫困地区，是中央挂了号的国家级贫困县。两年前，我县的财政收入还不够发教师工资。正如毛书记刚讲的，近年来，我县经济发展取得了一定成效，具体说来，我县财政收入由原来的1.2个亿增加到2.6个亿，翻了一番还多啊！我想说的是，这些钱是从哪儿来的？靠的是在县委、政府的领导下，全县中小企业和个体工商户用勤劳和汗水挣来的！不错，我县在经济发展过程中，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缺点乃至错误，但也不能无限上纲上线呀！也不能又戴帽子又打棍子呀！现在好了，公安局的雷霆行动，就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有的企业和个体户老板被抓了，仓库、车间、柜台被封了！这样下去，我县的经济发展还能进行下去吗？请各位领导三思。”
　　“我来说两句。”袁延年看一眼刘晓达说：“刘副县长刚讲的我县近年来经济增长的情况，相信在座的各位都不会否认。但是，把当前存在的问题一笔带过，把公安局对当前问题的看法说成是无限上纲，本人的确不敢苟同。试想，开设赌场，聚众赌博，赌资超过百万，这仅仅是缺点、错误吗？在洗浴中心，小姐排队任嫖客挑选，这仅仅是缺点、错误吗？在舞厅公然出售摇头丸，这仅仅是缺点、错误吗？在食品中添加毒品大麻，这仅仅是缺点、错误吗？不！这些都是违法犯罪行为！发展经济非常重要，但是，我们不能以一好遮百丑！更不能以牺牲人民群众的身心健康为代价！”
　　“好！说得好！”刘晓达拍两下巴掌：“袁书记慷慨激昂地发言，震耳欲聋啊！我想说的是，退一万步说，假如食品中有毒，那也应该有食品安检局去检测，有工商局掉销其营业执照，才可以封门呀！公安局的作法，是不是越俎代庖了呢？说轻点，公安局对自己职权范围无知，说重点，就是故意捣乱！”
　　“刘副县长这话说得就没水平了。”袁延年平静地说：“你知道公安局中的公安是什么意思吗？我来告诉你，公安就是公共安全，全称就是公共安全局。现在，人民群众的安全受到威胁，公安局出手治理，何来故意捣乱之说？”
　　“好了！不要再咬文嚼字了！”黄振强大喝一声，看着袁延年问：“公安局采取行动前，和你沟通了吗？”
　　“没有。”袁延年摇摇头。
　　“公安局在行动前跟在座的哪位领导请示过？”见没人回答，黄振强严肃地说：“这就是说，那个钟鸣目无领导！目无组织！无视组织原则！把个人凌架于组织之上！所以，我建议，免去钟鸣公安局长的职务！同意的常委请举手！”
　　“黄县长，你是不是也越俎代庖了？毛书记还在座呢。请毛书记讲话。”李刚瞥一眼黄振强。
　　“刚才，听了大家的发言，颇有感触呀！这几年，我们都忙忙碌碌地搞经济建设，却忽略了在经济建设过程中出现的问题。正如延年同志讲的，我们不能以一好遮百丑，更不能以牺牲人民群众的身心健康为代价啊！应该说，公安局这次行动的大方向是对的，但有些激进。良华同志，你是组织部长。”毛书记看着陈良华说：“等会儿会后你和延年同志一起去趟公安局，开个中层以上的领导会，宣布一下：一、钟鸣同志休假三个月，你们商量一下，指定一个副局长暂时主持公安局工作；二、让他们放人、启封，恢复生产经营；三、对毒品来源要一如继往地一查到底，决不能心慈手软！好了，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