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皮秀英回忆初恋 专案组分析案情

　　皮秀英在房里翻箱倒柜，寻找梁庆松留下的遗物。她把他只穿了一水的西服上衣展开，把口袋翻过来，见没什么东西，又重新叠好放一边；这是她准备留给儿子长大后穿的。又把一套警服拿出来，双手捏着上衣衣肩抖几下，然后也把口袋翻过来，没发现什么，又重新叠好放一边；提起裤子在裤兜里摸了摸，还是什么也没有，只好又放一边。这套警服是她留作纪念的；她觉得这是他留给她最光荣的礼物，上次烧床草时差点让帮忙的人给烧了，是她从火堆里抢回来的。
　　衣物清理完后，皮秀英站在那里想了想，才打开箱子，把梁庆松写给她的信都拿出来放床上，坐床沿上一封封阅读，看完一封放一边再看下一封。尽管这些信她都看过，但这次重新看起来，感情的潮水总是无法平静下来；她含着泪又拿起一封，从信封里取出信纸展开：
　　秀英：你好吗？
　　我真的好想你呀！自从见到你，我的心就被你融化了。
　　你也知道，两岁时我就死了娘，娘长什么样，脑海里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我坚信，她一定像你一样漂
亮，像你一样善良。
　　娘死后的第三年，爹就给我找了个后娘。头一年多，后娘对我还算可以，但自从弟弟出生后，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有一次后娘让我带弟弟，见弟弟在摇篮里睡着了，我就到门外玩石子儿。不巧的是，弟弟醒了大哭起来，正好赶上她在外面干活回来，不由分说，就从厨房里抓一把筷子，用筷子屁股猛抽我的
　　头；感觉头疼得很，我只好用双手护着，筷子落在手背上，手关节上，那是一样疼呀！见手流血了，我就哭着往外跑，被她一把抓了回来，扔到地上，用脚猛踢，一边踢一边吼：“谁叫你贪玩！谁叫你贪玩！”
　　不久又遇上大饥荒。爹跑江西去了，家里就我们三个人。这年冬天，生产队大伙房停火了。有天夜晚，我姥姥（就是我后娘的妈）不知从哪里弄来野兔肉，放火盆里用砂罐炖，我和她们一起坐在火盆旁。
　　这时，后娘突然说我拿了她的一块银洋，我说没有拿。其实我真没拿，刚讲两句嘴，她拿起火钳照着我头就抽打起来，可能她看见流血了才不打了。现在，我头顶上还留下好大一块疤痕。有好几天我们都没吃东西了。有一天，她带着弟弟去了她娘家，屋里就我一个人。没吃的，就吃树皮，吃草根。麦苗根特别好吃。拔一颗麦苗，抖掉土，掐去根须，就吃那白色的干，甜甜儿的，连渣一起吞下，也能管饱。
　　秀英，你知道吗？那时我还没过六岁生日啊！没有吃的，没人心疼，一个苦命的小男孩，竟然奇迹般活了下来。
　　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一个亲人。爹是亲爹，但他的心不在我身上；在家里，我就是个多余的人。从
前，遇到烦恼的事就想娘，现在，遇到烦恼的事就想你，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啊！对你，我可以无话不说，对你，我可以倾吐衷肠。除了你，我连诉苦的对象都没有啊！爱是激情，爱是思恋，爱更是痛苦。每每夜阑人静时，我独自一人到驻地后山上，遥望故乡，想象着你的善良，那一刻，我真想一下揽你于怀，把我满肚子苦水都倒出来......
　　
　　深爱你的庆松
　　X年X月X日
　　这是他们初恋时梁庆松写的第二封信。皮秀英看着看着，他的音容笑貌就浮现在她眼前，看着看着，就回忆起他们第一次热吻时的幸福和甜蜜，想着想着，就想到他们现在是阴阳两隔了，就不禁嚎啕大哭起来。
　　“怎么了秀英？秀英，你怎么了？”黄振英抱着丹丹走了过来。
　　“哦，姨妈来了。没事没事。”皮秀英擦擦泪，笑着说。
　　“没事你哭啥？”黄振英放下丹丹，抚摸着皮秀英的头发关切地问。
　　“妈妈！”丹丹抱住妈妈的腿。
　　“公安局让我找找庆松的日记和来往信件，看看他和哪些人关系密切；这不，正看着庆松从前写的信呢。”皮秀英抚摸着女儿的头。
　　“我说呢。走，到我那去吃饭。早上我让梁勇到集上买了只扁嘴，炖好了；你也该补补了，瞧你瘦成啥样儿了。”
　　梁勇已经把炖老鸭端桌上了，正端着一盆炖南瓜往堂屋去，大宝端盘大白菜煎水豆腐紧随其后。
　　“哎哟，瞧瞧瞧瞧，我的大宝中用了！”黄振英边走边夸。
　　五口人围桌而坐，丹丹坐奶奶腿上，其余三人各霸一方。
　　“奶奶，我要吃鸡腿！”丹丹指着炖盆喊。
　　“那不是鸡腿儿，是扁嘴腿儿；别急，都有。”黄振英说着给两个孩子一人夹只鸭腿，夹只鸭翅腿放皮秀英碗里：“吃，多吃点，瞧你瘦的，跟瘦猴儿样。”
　　“哎哟姨妈，我自己来，你也吃。”说着夹块鸭肉放黄振英碗里，又夹块放梁勇碗里：“听说晏玲在公司销售部当上主任助理了；从前人家找你，你不理人家，这会儿你找人家，怕是人家不理你了。”
　　“她不理我拉倒，我本来就不想理她。”梁勇正啃一块鸭排骨。
　　“还有啊，梁虎进了县政府，给县领导开车；听说将来还能转成正式工。我看呀，你也该去外面闯闯，老是窝在屋里也不是回事呀。”皮秀英看着梁勇。
　　“你姐说的也是，是该去外面闯闯了；你看，东梁湾儿，西梁湾儿，冲口梁湾儿，梁楼，小李庄，还有几个年轻人在湾儿里？都走了，都外出打工挣钱去了。”
　　“别人能走得脱，我能走吗？我姐三天两头往县城跑，两个孩子怎么办？好，你给带着，可你也60多了，谁没个头疼脑热的时候？万一你病了，我姐又不在家，你怎么办？两个孩子又怎么办？还有，我不在家，田谁种？不种田吃什么？”梁勇的语气很平和，却让她们陷入了沉默。
　　“唉！都是我拖累了你。好吧，那就等我把你哥的事落实下来了再说吧。哦，对了姨妈，刚梁勇说我经常去县城，今儿晚晌我还得去趟公安局，把庆松从前写的几封信送去。”皮秀英说着站了起来。
　　“去吧去吧，两个孩子有我，你就放心好了。”黄振英挥挥手。
　　下午，在公安局刑侦大队办公室，钟局长再次听取专案组的汇报。
　　“我先把近期侦察到的情况简单地介绍一下。”邓大海看了看钟局长说：“总体看来，水上乐园，汇丰饭店，馨香调料公司都有问题，而且问题非常严重。水上乐园黄赌毒俱全：黄，黄得不堪入目，在录像厅，在洗浴中心，卖淫嫖娼的人不计其数，甚至于集体淫乱；赌，赌资特别大，在乌棚船上，赌资达到几十万几百万，不仅有本县的人，外来赌徒也不在少数；毒，不仅舞厅里摇头丸泛滥成灾，而且饮料中，饭菜里都有微量毒品，让人吃了上瘾，吃了还想吃。据我们侦察，这种微量毒品主要来源于馨香牌调料，这种调料加有大麻壳碾制成的面粉。汇丰饭店由冷落到热门，就是靠吃这种调料吃起来的。”
　　“嗯，这样看来，毒品已经渗透到我们辖区了；那么，毒品的源头在那里？馨香公司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大量的大麻壳呢？”钟局长深思一会儿，好像自言自语。
　　“我们把‘4.12’交通事故案与毒品案放一起侦破，现在看非常正确。”邓大海说：“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这样一种可能性：梁庆松因为是辑毒警出身，他发现了毒品，并且发现毒品与赵忠胜有关系；幕后毒枭知情后，就指使赵忠胜去制造车祸，达到杀人灭口的目的。赵忠胜第一次撞车后，准备逃跑，他认为，即使被抓，顶多判他个肇事逃逸罪；但正当他准备退车逃跑时，车刹闸突然失灵了，这才出现第二次撞击。就是说，有人在赵忠胜所开的这辆车上做了手脚，在车前杠和刹闸的某个部位与方向盘连接处的螺丝作了微调，在这种状态下，如果没有颠簸或撞击，车是不会有问题的。这样看来，幕后指使者是希望他两个都当场死亡。难怪在横山医院赵忠胜用手势表达心声呀！”
　　“邓队分析得非常有理，我们必须尽快找出幕后黑手，不然还会再次发生梁庆松、赵忠胜这样的悲剧。”马卫彬说。
　　“钟局，皮秀英找你。”一位警察进来说。
　　“好，快让她进来。”钟局长忙站起来迎上去：“秀英同志，来来来，快到里面坐。”
　　“在开会呀，那我在外面等一会儿。”皮秀英伸头看一下说。
　　“不不不，我们正说梁庆松这个案子，里面坐，里面坐，莹莹倒水！”钟局长非常客气地说。
　　“上次邓队说，让我回去找找庆松信件什么的，今天带来两封。”皮秀英坐下，说着掏出信：“还有一件事，说出来不知道有用没用。”
　　“说，说，没事，你只管说好了。”钟局长和蔼地说。
　　“大概是庆松出事的前几天，他说他看见老公了。我以为他有了外遇，就问他：是谁老公呀？他笑着说：你呀，怀疑我了是吧？这老公不是那老公，这老公是代号。我再问他老公是谁，他不愿说，只说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安全。这事有用吗？”皮秀英回忆后问。
　　“有用，有用，太有用了！还想起什么事了吗？”钟局长问。
　　“没有。”皮秀英摇摇头。
　　“好，那你先回吧；以后想起来什么，要及时来与我们通气。”钟局长说着站起来，一直把皮秀英送到门外，才握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