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绍祥喜摆订婚宴 梁虎有缘进政府

　　李毅先让儿子准备的这顿饭，有好几重意思：首先是儿子四十出头了还是光棍，近来在家具厂做饭的江翠花看中了李绍祥，俩人准备结婚，婚前请几个亲戚、朋友来吃顿饭，传递一下喜讯，这叫“明众”饭。第二，梁虎勇斗歹徒的事迹在老家传开了，可梁虎受伤住院儿子连医疗费都不愿出，被人指着脊梁说闲话；现在梁虎出院了，请他吃顿饭，算是为他庆功，这叫“庆功”饭。
　　事前，爷儿俩掐着指头算请哪些人来。
　　“姑姑、舅舅两家都没人了，唉！把李华先请来吧，一则他是还没出五服的本家，再一个他还是村委会主任。”李毅先说。
　　“嗯。”李绍祥答应着在本子上记下名字：“要不把老党也请来，我看他跟你的关系挺好的，怎么样？”
　　“好。把李胜先也请过来。”
　　“请他？不好吧。听说他一直想着翠花儿，这个翠花儿也知道；到时他们见面多难为情？”
　　“这你就不懂了。他想翠花儿是野地烤火一面热；再说，他来了知道你和翠花儿订婚了，他也好死心啦！”
　　“嗯，那好吧。你还想请谁？”
　　“把皮秀英请来；上次她打官司，我为她出庭作证，她请我吃顿饭，请她来，也算礼尚往来吧。还有，把刘晓达也请来。”
　　“哎哟，人家是副县长，咱们是老百姓，请得动吗？”
　　“上次一起吃饭你也看见了，我和她父亲是战友呢，估计掉不下来；退一步说，我请就算她不来，我的脚步走到了呀！”
　　“那好吧。还请谁？是不是把蔡从贵也请来？我们也吃了人家的呢。”
　　“嗯，不不。”李毅先摇摇头说：“蔡从贵请我们，是刘晓达的面子。这样吧，你再看看你的朋友还有谁，你自己定；现在吃饭大多是大圆桌，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加张椅子添个碗就是了。饭局就放水上乐园，你派个人租辆车去把李华先他们几个接过来。”
　　第二天下午，鸿利达家具厂放假半天。李毅先父子和江翠花、梁虎提前到了水上乐园。在静安厅里，几个人忙着把南瓜籽、落花生、糖果和几样水果装盘放大桌上，把成条的香烟拆封取出几盒摆好，把每只茶杯里放上茶叶，等待客人的到来。
　　“老前辈，我可是提前报到来啦！”刘晓达还没到门口，就大声嚷道
　　“哎哟！刘县来啦！正担心你忙来不了呢，快快，里面坐！里面坐！”李毅先闻声迎了出来。
　　“什么刘县呀，以后就叫我晓达好了，多亲切！”刘晓达说着就进了屋。
　　“绍祥！快倒水！”李毅先说着就陪刘晓达坐了下来。
　　“刘县请用茶。”李绍祥双手恭恭敬敬地把茶杯放刘晓达面前。
　　“绍祥兄弟多大了？哪年出生的？”刘晓达回头看着李绍祥问。
　　“属虎的，小名儿援朝，抗美援朝那年出生，四十多了。”
　　“哦，那你比我小一岁，我是新中国同龄人，以后叫我姐好了；怎么拖到现在才结婚呀？”
　　“一个是穷啊，我那个村在岗子上，村里流行一个顺口溜：黄土岗，黄土岗，鹭鸶不拉屎，青草都不长。所以村里光棍多；再一个就是家庭出身问题，文革期间，我是五类分子后代，是秃崽子，哪家姑娘......”
　　“好了，不说这些了；到门口去看看，客人来了招呼一声。”李毅先打断了儿子的话。
　　“老前辈，你怎么在文革期间成了五类分子呢？”
　　“惭愧惭愧，说来话长啊。文革期间，老蒋不是一直在叫嚣反攻大陆嘛，他把遗留下来的特务组织起来，发展成员，还真就发展了一些人。东南沿海多一些，我大队就有两个，一个是民兵营长张俊雄，被他们委任为大别山反共总司令；一个是会计梁文军，被委任为大别山反共参谋长，还颁发有委任状。后来，这个反革命组织被公安机关破获了。公安部门怀疑我也参加了这个反动组织，接着就审问，调查我。我真的没有参加呀，调查当然没有结论。结果，张俊雄被判十七年，梁文军被判十五年，我呢，被戴上反革命分子帽子，交贫下中农监督。后来，在清理阶级队伍时，大队每次召开批斗五类分子大会，我都得陪着。还有啊，以后有时间慢慢跟你说。”听见外面有客人来，李毅先站起了来。
　　“毅先叔这么爱好干什么？非要吃一顿好些呀？”皮秀英走上来握着李毅先的手说。
　　“爱啥好呀！坐坐。这不是梁虎勇斗歹徒受伤了嘛，他可是鸿利达的员工啊，他的英雄事迹也是我们厂的光荣呀！他刚出院，我们为他庆贺一下，请你们来捧个场！”李毅先说着拉一下大椅子。
　　“我说呢，没什么事请啥客呀？还是叔想得周到。”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副县长刘晓达。”李毅先又指着皮秀英对刘晓达说：“她叫皮秀英，就是被你们政府车撞出车祸的梁庆松的妻子。”
　　“哎哟，秀英好！”刘晓达忙站起来，握着皮秀英的手说：“这事我知道，真不幸啊！怎么样，这事处理好了吗？”
　　“谢谢刘县长关心！唉！还在调查，也不知道等哪天去了。”皮秀英坐下说。
　　“那天法院不是说让公安局进一步调查取证吗？现在进展怎么样？他们没去找赵忠胜吗？”李毅先关切地问。
　　“听办案人员说，他们去了横山医院，见到了赵忠胜，可赵忠胜因为脑震荡，还处在半昏迷状态；能不能好，什么时候好，好了是不是变成植物人，都很难说。唉！可怜庆松死得不明不白啊！”
　　“我说秀英啦，你也不要太难过；要相信组织，相信公安局一定会弄清是非的。”刘晓达用手掌扪在皮秀英放桌上的手背上，眼里透出温柔的光。
　　“嗳我说哥，有啥喜事呀，大老远车接车送？”李华先一进门就大声嚷嚷。
　　“哎哟！华先来啦！胜先和老党呢？”李毅先见客人来了，忙起身招呼。
　　“来啦来啦！早就听说南湖好玩，今天总算见着了。”梁文厚、李胜先随声而到。
　　“好！好！人到齐了！服务员，上菜！”李毅先大声喊道，接着挥手说：“坐坐，大圆桌随便坐。”
　　“我听说正对门的大椅子是上席，来，刘县坐这里。”李华先挪下大椅子，接着说：“刘县不认识我，我可认得你呀！上次在政府经济工作会议上，你的讲话，那真是振奋人心啦！”
　　“他呀，是我们梁楼村委会主任，叫李华先。”见刘晓达愣一下，李毅先忙介绍说。
　　“失敬失敬。李主任好！”刘晓达握着李华先的手说：“在这里，李主任说了算；那好，我服从李主任安排，来秀英，跟我挨着坐。”
　　“来来来翠花儿，你坐这里，和秀英一起陪你姐。”李毅先向站在远处的江翠花招招手。
　　“哦，这就是弟妹吧，坐坐。”刘晓达拉一下刚到的江翠花的手，笑眯眯地说：“长得真好看。”
　　“如果按老套话说淡酒薄菜，那人家老总就不高兴了，会说，什么淡酒薄菜？是主人不舍得花钱！这样吧，套话就不说了，我提议我们共同干一杯，对刘县的到来表示欢迎！”李华先端着酒杯站起来说。
　　“干！”大家都站起来齐声高呼。
　　“好，吃点菜，吃点菜，慢慢喝。”李毅先拿着筷子在酒桌上空划个圆圈。
　　“来刘县，我代表梁楼村全体群众敬你一杯！”李华先再次站了起来。
　　“哎，等等等等。”李毅先摆摆手说：“我说呀，这第一杯酒应该先敬舍己救人、勇斗歹徒的梁虎！”
　　“对对对，先敬舍己救人、勇斗歹徒的英雄！”刘晓达举杯站起来。
　　“呃，谢谢领导！谢谢领导！”梁虎端杯站起来一口吞了下去。
　　“好！坐坐。梁虎，今年多大了？”在刘晓达眼里，梁虎身高不低于一米八，挺拔伟岸，心中暗喜，就问了一句。
　　“二十七了领导。”梁虎有些腼腆，低头答道。
　　“会开车吗？”刘晓达笑着问。
　　“不会。”梁虎摇摇头。
　　“不会没关系，可以学。赵忠胜出事了，刚听秀英说，怕是短期内回不来，政府小车班正有个缺口。如果你愿意，我们送你去培训两个月，然后回小车班开车，怎么样？”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刘县！”李毅先看着梁虎说。
　　“谢谢刘县！谢谢刘县！”梁虎站起来鞠躬。
　　“坐坐坐。”刘晓达看着梁虎以手示意，然后看着李毅先说：“实在是人才难得呀！身体好，人品好！老前辈是不是怪我挖墙角了？”
　　“哎，哪能呢？人往高处走嘛！来，我们为梁虎进县政府干杯！”李毅先举起酒杯。
　　“祝贺梁虎！干！”大家再次齐声高呼。
　　“先说了梁虎，你去后先试用半年；半年后如果没问题，再转为正式工。”刘晓达边吃菜边说。
　　“放心吧领导，我保证听话儿！”梁虎的土话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刘晓达站起来走了几步，掏出摩托罗拉喂几声，然后折回来说：“我有事先走一步，就不陪大家了。走吧梁虎，车马上来了。”
　　“这就去呀。”梁虎愣一下。
　　“还不快去！”李毅先督促说。
　　“呃，呃。”梁虎答应着，慢慢跟在刘晓达身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