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俩同学思想动摇 皮秀英意志坚定

　　公安局就在正大街原来老县衙巡捕房内办公。局长钟鸣走进办公室，拿起抹布擦了擦办公桌，又在大椅上抽几下才坐下来。
　　“钟局好！又来打扰你了！”钟局长屁股刚挨椅子，闻声抬头看去，原来是吴敏站在门口；忙回应道：“哦，吴律师，进来进来，里面坐。”
　　“真不好意思，老是打扰你。”吴敏说着坐在办公桌旁的大椅上。
　　“哪里哪里，我们应该算是一个系统的吧，有什么事尽管直说，没事没事。”
　　“是这样的钟局，今年‘2.14’车祸案，调解没结果，已经拖了这么久了；受害方家属准备向法院提起诉讼，受受害方家属委托，让我作她的代理律师。昨天去交管所，想查看一下案子的卷宗，黄所儿说所有材料都移交给检察院去了；后来我到检察院去问，他们说根本没这回事。所以，我想问一下，卷宗是不是真的移交给检察院了；请你在百忙中务必过问下这件事。”
　　“哦，有这样的事？你等一下。”钟鸣说着伸手拿起桌上的话筒，拨通后说：“让你们黄所儿接电话。什么？出差了？我怎么不知道？啊，啊，好。”钟鸣放下话筒回头苦笑一下说：“你也听见了，出差了；不过不要紧，过两天就回来。你放心，这事我会过问的，过两天你再来。”
　　“那好，就不打扰你了。再见！”吴敏起身向钟鸣招招手就匆匆出门。
　　“哟！吴大律师！吴大美女！怎么，你也找局长？”吴敏刚出门，在走廊上迎面碰上张守全，应声道：“哦，张主席！你也来找局长是吧？他正好有空，快去！”说完与张守全擦肩而过。
　　“哎呀！刚在大院里转一圈，看看你这办公条件，真是独眼龙赶考，一言（眼）难尽（进）啦！”张守全还没进门就大咧咧地吆喝着。
　　“哟！张主席！哪阵风把你吹过来了？”钟鸣站起来伸出手，俩人隔桌相握，抖几下接着说：“坐、坐。”
　　“我呢，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张守全坐下说：“上次在中、小企业家座谈会上，刘县长说我县财政缺口非常严重，还不够发教师工资，导致不少机关办公困难，其中就点到公安局。她说公安局现在办公的地方，还是民国时期的巡捕房，开的车还是运输队长蒋介石送的。你也知道，我是县中、小企业家协会主席啊，虽然这个协会是民间组织，那也是个组织啊；我呢，大小也是个头目呀。所以呢，我就找了几个人一起商量，凑凑份子，不多，就两百万，别嫌少。”说着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办公桌上向前推一下。
　　“不行不行！这个我们不能要！你们都是刚起步，困难也不少；再说了，人们常说无功不受禄呀！”钟鸣将卡推一下。
　　“你这么说就见外了。社会主义经济建设，还要你公安部门保驾护航呀！再说，这钱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更不是送你私人的，是给你公安局改善办公条件的，也谈不上是行贿受贿，对不对？这表达的是我们光岭县全体企业家、工商户对公安部门的信任，是件光明正大的事，是不是？好了，我就不坐了。”张守全站起来伸出手。
　　“那就谢谢你们了！”钟鸣握着张守全的手不停地抖动着。
　　吴敏出了公安局大门，就骑上自行车直奔交警队而去；到了李建东办公室，已是汗流满面了。“洗洗，先洗洗。”李建东说着拿起地上的热水瓶往脸盆里倒点热水，然后又泡杯茶放茶几上，回到座位上才问：“怎么样？有进展吗？”
　　“千头万绪，无从下手。”吴敏把毛巾搭洗脸架上，回身坐下来端起茶杯吹几下。
　　“哦，具体点。”
　　“首先，截止目前，我还没接触到卷宗，手里没有任何有力的证据；其次，更重要的是起诉的主体不好确定。起诉车主，当然就是起诉县政府了，县政府已经答应赔偿二十万，再起诉，无非就是追加一点赔偿金，这与秀英想起诉的目的是不吻合的。起诉肇事司机，可肇事司机还在医院接受治疗，估计短期内不能到庭应诉；当然，法院可以缺席宣判，但我又想，既使判他三年两年，又有多大意义呢？庆松也不能死而复生啦，对不对？”
　　“嗯，这还真是个难题。看来，一开始我们都有点冲动。要不这样，明天星期天，我没班儿，下午下班后我去把秀英接过来，找个地方坐坐，我们都劝劝她，放弃起诉算了。怎么样？”
　　“她那个犟脾气，不一定劝得动。先试试吧。”
　　接近傍晚，李建东用车载着皮秀英和吴敏往城南两公里处的“水上乐园”奔去；到了南湖村口，他把车开进村西的停车场，三个人下车后，只见场内停满了大大小小、不同牌子不同型号的小轿车、小面包，还有自行车和摩托。李建东重新钻进车内，见缝插针，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车挤进去。
　　“水上乐园”建筑在南湖路南侧的一片斜坡上，总面积近一平方公里（包括水上面积）。三个人沿路并肩慢步，不一会儿，只见一幅写着“水上乐园欢迎您！”的大红布标横挂在公路上空，同时，左侧刻有“水上乐园”的重约十几吨的大石碑也映入眼帘。三个人站在石碑旁，极目远眺，但见湖对面白色的楼房顶在郁郁葱葱的树冠里若隐若现；湖面上碧波荡漾，在晚霞的映照下，泛起鳞鳞波光，有几条小乌篷船在慢悠悠地游动着；俯视眼下，只见一大片高低不一、形状略同的木楼撒满湖岸。
　　“这地方真美啊！嗳建东，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吴敏问。
　　“我也是听别人介绍的，说这里经常客满为患。看来这是真的，幸亏我提前有预约。走吧。”
　　三个人沿着水泥砌成的台阶缓步慢下。到了最底层，只见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因地势或建筑而舒张，四通八达；小路两侧，是红砖砌成的芽状路栏，路栏外是青青的草坪，里面零星地开着各种颜色的无名小花，点缀着草坪，也点缀着房前屋后。
　　“欢迎欢迎！”几个人刚到左侧的大厅门前，站在门外的一位身着蓝色礼服的礼仪小姐躬身说着，同时抬手指向厅内。
　　“请问一下，我预订的间儿在哪个位置？”李建东走到台前问。
　　“哦，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服务小姐微笑着问，同时打开登记册。
　　“李建东。”
　　“李建东，荷花厅。”服务小姐一边念一边拿出一张过塑过的纸牌指着背面说：“出门往左，你看，这是示意图。”
　　“谢谢！”李建东说完，三个人出门往左慢行。只见石径通幽，路口相连；木屋稀落，门向各异，多为两层，偶见单层，各自独立，互不相干；只有屋顶结构相同，全是木板由屋脊向两边斜披下来，与普通民房样式类似。
　　“到了。”李建东指一下对面三间两层木楼；只见第二层从左往右的门头上分别镶钳着“荷花厅”、“桂花厅”、“菊花厅”几组金光闪闪的红色大字。三个人登上左侧的木质楼梯，到了二楼，在走廊上扶栏远眺，或许都有一种心旷神怡之感。“请进！”服务小姐的喊声把他们叫到房间。
　　餐桌上的碗筷酒杯已经摆好了，中间的鱼头火锅里正冒着热气。“哎哟，大热天还吃什么火锅呀！”皮秀英坐下说。“鱼吃凉了腥。”吴敏微笑着说。“这得花多少钱啦！”皮秀英看着满桌菜感叹。“不贵。正因为这里菜便宜，又好玩儿，食客才多。”李建东边说边往皮秀英碗里夹菜。
　　“请问各位喝什么酒？”服务小姐走过来亲切地问。
　　“我要开车不能喝酒。”李建东看着皮秀英说。
　　“我们乡下女人大多不喝酒；我从没喝过酒。”皮秀英摇摇头。
　　“你呢？”李建东看着吴敏问。
　　“那就喝饮料吧。”
　　“有什么饮料？”李建东回头问服务小姐。
　　“有健力宝、红牛、雪碧、板栗汁。”
　　“那就每人一样拿一罐。”李建东说。
　　“哎，这就来。”服务小姐往内间来回几趟才完成任务。
　　“嗯？你这是让我们打包呀！”吴敏看着李建东笑一下，拉开雪碧拉扣喝一口，感叹道：“哇！好凉爽！”
　　“秀英，呃，今天约你来这里吃饭，主要是想商量一下庆松案子的事。”李建东说着，拉开板栗汁拉扣，喝一口继续说：“具体情况，吴敏说说。”
　　“呃，是这样的。”吴敏边吃菜边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们现在遇到一个两难问题，就是起诉主体不好确定。起诉车主，无非是增加一点赔偿金；起诉肇事司机呢，他现在还在医院，不能到庭应诉，就算法院缺席判决，判他个三年两年、十年八年，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庆松也不能死而复生呀，是不是？”
　　“首先感谢两位老同学出谋划策；为庆松的事你们都费了不少劲儿，劳了不少神。”皮秀英听明白了吴敏的意思，接着说：“不过我是不会放弃的，不然庆松会死不瞑目。几天前梁勇听老党说，有人看见肇事车撞上庆松车后，倒回去又猛撞一下。我想，这不是把人往死里整吗？总说把这个情况告诉你们，这几天忙着给秧苗打除草剂，没顾上。”皮秀英放下碗筷，平静地说。
　　“有这种事？这叫二次碾压，属于故意杀人！真是这样，这场车祸的性质就变了！”吴敏愤然说。
　　“那个叫老党的人是谁？”李建东问。
　　“哦，‘老党’是外号，是东梁湾儿的，本名叫梁文厚，比庆松长一辈儿；他是解放前入的党，有时爱摆老资格，又爱说直话；还是大集体的时候，有一次跟大队支书吵架，他拍着胸脯说：‘你算老几吔，我的党龄比你年龄还长！我是老党！’后来我们梁楼村的人都叫他老党。”
　　“这样吧，我们继续！”吴敏看着李建东说。
　　“服务员！”李建东对内间喊。
　　“哎！来了来了！”服务小姐跑出来问：“先生有事吗？”
　　“这几罐没喝的，可以带走吗？”
　　“对不起，先生，公司有规定，喝多少算多少，空罐也不能带走，我们要对账。”
　　李建东皱皱眉，想了想说：“那就算了；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