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将计就计

　　严尚逃跑的消息，是地委姚书记通知魏国安的。
　　 魏国安犹豫再三，还是告诉了马伟梁。
　　马伟梁很吃惊，问道：“怎么就让他跑了？”
　　魏国安说：“我早都讲过，严尚不是一般的人，你我根本比不上！”
　　“姚书记有什么指示？”
　　“四个字，全力抓获！”
　　马伟梁一笑：“那就开会布置呗！”
　　魏国安说：“范围不用大，政法书记、公安局长就行了。这是刑事案件，就不要告诉刘永桓了。人多嘴杂，要高度保密！”
　　马伟梁说：“同意，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研究完对严尚的抓捕后，马伟梁把整个情况详细地告诉了王根深。
　　王根深大惊失色：“严尚跑了？这不是个好兆头！”
　　马伟梁不以为然：“跑，说明他绝望了。为什么绝望？这个案子铁板钉钉了。只要抓住他，罪加一等，他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这么一说，王根深轻松了许多。
　　王根深问：“咋样才能抓住严尚呢？”
　　马伟梁说：“用古人的智慧就行，引蛇出洞！”
　　“对呀，你说严尚现在最想干什么？”
　　“见他的老婆孩子呀！谁不是这样？”
　　“对，就从这里下手！”
　　马伟梁一下站起来：“我告诉你，不能出人命！你要人家的命，人家就会要你的命！弄两个钱花花，你也给人家办了些事，杀不了头。要有命案，你死定了！”
　　王根深傻了好一会，说：“现在，严尚的老婆孩子周围，不知蹲了多少警察和检察，想杀，杀得了吗？再说了，杀了她们，有什么用呢？”
　　马伟梁莫名其妙地看着王根深：“那你……”
　　“善和不是掌握着严尚老婆的事情吗？让他的手下举报严尚老婆贪污。老婆这一抓，严尚还能不出现？至少要出现在他女儿身旁吧！”
　　马伟梁沉吟一会，说：“嗯，这个主意不错。就是嘛，多出些文明的方法，听着也舒服。严尚老婆还在省城吗？”
　　“还在省城。她丫头在那上学，刚出院，需要照顾。善和批了她两个月假，还给她了5万块钱。”
　　“她收了？”
　　“收了！丫头住院需要钱，省城上学需要钱，能不收吗？善和说是发得奖金。这样的奖金，她已经拿了十万了！”
　　“妙，他不知道严尚出事吧？”
　　“要知道，她还不早回来到刘永桓、魏国安那闹了！这个女人，死厉害！厉害女人，早晚要倒霉！”
　　马伟梁知道王根深在隐射高涓涓，便看了王根深一眼，问：“高槐树还没有回来？”
　　王根深犹豫一下，说道：“恐怕回不来了！你想，他那个黑皮本记了别人多少事。现在，这些人要解放，还不革他的命？以前，有咱们保护着他。现在呢？别人就是收拾不了他，他也不敢回来了！”
　　马伟梁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王根深一眼：“还是去安排严尚的事吧，安排不好，我们恐怕也是要么回不来，要么不敢回来喽！要是在逃亡路或是黄泉路上碰上了高槐树，他还不笑话死咱们？他那个黑皮本，在阎王爷那照常发挥作用。”
　　马伟梁的话，让王根深的脊梁变成了一条蛇，凉飕飕的不说，还左弯右弯要命地疼。
　　
　　信用社的办公室主任袁向东和秘书陈潇潇，急死忙活地跑到检察院，扯着喉咙要找刘永桓。刘永桓把他们让到接待室，上茶、递烟，很客气。
　　袁向东的嗓门还是很大，似乎有意要让全院的人听见。
　　袁向东说：“我是办公室主任兼单位会计，她是秘书。周玉请了两个月的假，秘书就兼上了出纳。这出纳，是周玉的工作，换个人，就要看看账。这一看不要紧，账上缺了将近10万块钱！这了得呀，我们领导赶紧让我们来报案！”
　　刘永桓一点也不觉得惊奇，问道：“是吗？是王善和让你们报的案？”
　　袁向东心里发虚，说：“是啊！”
　　“你呢？”刘永桓问陈潇潇。
　　“也是他让我来的！”
　　刘永桓哈哈大笑：“这个他是谁呀？”
　　两个人都不吭声了。
　　刘永桓说：“你们反映的这个问题很严重。这样，按照程序，你们俩到反贪局去作个笔录。然后请示一下你们领导，这段时间，你们就帮助我们查帐。我想，这帐不会复杂，两三天也就查完了。要感谢你们，我们今年的反贪工作还没有线索。我正发愁呢，这到了年底，怎么交代。这下好了，我们一定认真查！”
　　匡毅接到刘永桓的电话，上来把袁向东和陈潇潇接到反贪局去了。
　　刘永桓的眼睛又放出了能照亮人的光。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王善和终于也跳出来了。这次的跳，注定王善和这一窝也要显形了。该显形了，再不显形，就真对不起严尚和周玉了。刘永桓想起周玉，心中不由得涌出一种自豪感。
　　临上省城前夕，王善和把周玉叫到办公室，交给她5万块钱。说是单位借给她的，用于给孩子结医院的医疗费用。以后，这笔钱，就拿周玉一年的奖金抵消。周玉想，自己是出纳，单位借给我钱，也必须履行手续呀。什么都没有，5万块钱却出来了，这钱是从哪里来的？莫非真有另外一笔账？
　　周玉越想越不对劲。严尚的话，在耳旁响起：“他们要下手，不是对我一个人，而是对咱们全家！”这次女儿被绑架羞辱，不就说明这一点吗？周玉不动声色，照常收了钱，还对王善和千恩万谢。回过头，周玉把以前的4万多奖金，连同这5万，一同交给了刘永桓，并且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刘永桓很激动，握着周玉的手说：“周玉呀，你不仅是严尚的好妻子，也是咱们检察院的模范家属！我谢谢你，代表党组谢谢你！以后，我会请求上级组织对你奖励。现在，你就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该干啥，就干啥，注意保密！”
　　周玉精神抖擞，她知道，自己干了一件给严尚争光的事。
　　刘永桓料到王善和早晚要拿周玉做文章，他正等着呢！
　　刘永桓清楚地知道，这个时候把周玉抛出来，无非是要引严尚上钩。好嘛，就来个将计就计！这件事，让匡毅去做。一切正常，不会引起任何一方的怀疑。对王善和，也是吃了个大大的定心丸。王善和定心了，其他的人也就稳了。背后的事，让公诉科长廖子衡带着小张去搞。廖子衡是个老检察，和严尚一样，嫉恶如仇，向来以作风严谨、执法公正著称。对他，完全可以放心。
　　匡毅带着人，把所有的账目调到了反贪局。袁向东和陈潇潇经王善和同意，帮着匡毅他们查账。对这样的安排，王善和很满意。匡毅是自己的人，袁向东是自己的人，陈潇潇更是自己枕头边上的人。哈哈，老子就是命好，严尚真要死翘翘了。
　　果然，查账查出少了9万8千块钱。卡得正好，是周玉工作期间。
　　这个没有出乎刘永桓的意料。他告诉匡毅，把所有的账目交给廖子衡科长，他们提前介入。周玉是咱们检察院的家属，一定要搞准。
　　廖子衡带着小张，连续查了四天，不错，账上的结果和反贪局一样。但是，廖子衡注意到，在一个移交时间的栏目里，清晰规整地写着：2008•6•6。如果这个是移交日期，也就是说账上的问题是在周玉接手之前。现在的财金工作，大多使用微机，手写得很少。这组数字，鉴定起来并不难。后面的5万，账目上没有什么别的痕迹。看起来，很多问题，还需要找周玉本人核实。
　　廖子衡把这些情况向刘永桓做了汇报。
　　刘永桓说：“我和党组成员碰了个头，也向分院领导做了汇报。这样，找周玉谈话，让匡毅去做。我告诉你，这个案子，周玉什么问题都没有。我们这样做，就是要查清后面的事情，也是为了稳住一些人。好多的事情不查清，这锅饭就要夹生。如果是锅洋芋糊糊，夹生就夹生了，这可是一锅山珍海味。等匡毅去了省城，咱们干别的事。”
　　匡毅第二天就带人去了省城。临走前，他秘密给王善和打了电话，说：“这边已经查完了，没有任何问题。现在去省城找周玉谈话，以后再说！”
　　王善和激动地手都有些发抖了，说：“你放心，马市长说了，等明年初的人代会一开，就任命你为法院副院长！”
　　匡毅前脚一走，刘永桓就把廖子衡叫到办公室。
　　刘永桓说：“这个案子，今天就要破，我来审，你配合！袁向东、陈潇潇来了吧？先把陈潇潇请到审讯室。”
　　审讯室在办公楼地下室的警务区，这个地方本院很多干警都没有来过。陈潇潇一坐下，心里就“怦怦”乱跳。28岁的陈潇潇，连眼皮都不敢抬了。
　　刘永桓看了陈潇潇一阵，一言不发。当看到陈潇潇大汗淋漓时，才温和地说了话。
　　刘永桓问：“陈潇潇，工作几年了？”
　　刘永桓问了两次，陈潇潇才轻声回答：“4年了。”
　　“学过法律吗？”
　　“学过一些。”
　　“知道诬告陷害是犯法吗？”
　　陈潇潇不回答。
　　刘永桓说：“我看你年龄小，有教育挽救的可能，就把实情都告诉你！2008年6月6日之前，是你在从事出纳工作，周玉怎么可能贪污？没想到吧，周玉在移交账目时间栏里手写上了日期。你们也太大意了！我还告诉你，周玉在上省城前，已经把你们发给她的奖金和5万块钱，总计9万8千块钱交到了我这里。我也陪着周玉，当天就把这些钱交到了地区检察院领导的手里。别自做聪明了。说，为什么要和袁向东一起诬告陷害周玉？”
　　陈潇潇一下哭泣起来：“不是我要诬告陷害周玉姐，不是我！”
　　陈潇潇泣不成声。
　　等她冷静了一些，刘永桓说：“我想你小小的年纪，也不会有这样的胆量和心计。说吧，是谁要你这样做的，为什么要这样做？”
　　陈潇潇交代了一切。
　　随后，刘永桓和袁向东较量了十几个小时，绝望之中，袁向东也交代了一切。
　　至此，王善和完全暴露了。
　　刘永桓还不想动王善和，他知道，现在动了王善和，余下的人就会串供，或者逃跑。总之，会给以后的工作，带来不利。
　　刘永桓把袁向东和陈潇潇叫到一起，说：“你们两个态度都很好。现在，还有一件事情要你们去做。做好了，算你们立功。廖科长，把我的话记录在案。你们现在回去，什么都不要说，就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要让王善和觉得他根本就没有暴露，懂吗？你们每天还和这几天一样，按时到检察院，按时回单位。如果王善和要问起案情，你们就说检察院查得很细致。他们说周玉是检察院的家属，能保还是要保。这样做，你们帮助了我们，自己也立了功，还保护了自己的安全！能做到吗？”
　　袁向东立即表态：“能做到！王善和平常飞扬跋扈，根本不把我们当人，想骂就骂，要不是为了钱，我早就不干了！”
　　陈潇潇又流下了眼泪，她给王善和当情妇，也是无奈。到了这个境地，只能是保护自己了。
　　合上卷宗，刘永桓给王局长挂了电话。好消息，要和战友分享。他伸出手去，电话却响了。一看号码，就是王局长的。
　　“老刘，孙亮攻下来了！你猜怎么着，就是双胞胎兄弟。哥哥叫孙栋，弟弟叫孙亮。你来一下，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刘永桓快速赶到公安局。
　　王局长不但把门扣上，连窗帘都拉上了。
　　王局长说：“麻烦来了，孙亮、孙栋什么都承认了，幕后人就是谭青杨。其他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们交代了一件事情。他们哥俩从芜湖回来后，谭青杨又派他们去了临山，潜进魏书记的家和花房录了像。他俩交代说：‘谭青杨讲这些花是兰花，值四、五百万！’你说，这可怎么办？”
　　刘永桓也眉头紧锁：“这个问题，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我看，再提审二孙，把事情弄扎实再说。”
　　王局长思索一下，说：“行！”
　　叫上顾昆，三个人来到了看守所检察室。为了保密，也为了安全，没有把孙亮、孙栋和其他犯人关在一起。
　　先带的是孙亮。
　　顾昆说：“把你去临山录像的事情讲一遍！”
　　孙亮憔悴多了，但嘴皮还挺硬：“我不是说过了吗？要说多少遍？一万遍行不行？”
　　刘永桓说：“想让你说多少遍，就说多少遍！怎么由着你了？是不是把你关在这太舒服了？你说，把你放出去，还是关到那边去？”
　　孙亮知道，谭青杨几天没见着他们，肯定已经注意到了看守所。放那边或放出去，绝对没有好下场。共产党一枪毙了，痛快！谭青杨可不会让他们这么痛快。
　　孙亮只得又详细地述说了一遍。
　　刘永桓问：“你怎么知道是魏国安，也就是魏书记的家？”
　　孙亮说：“谭青杨告诉我们的。到了临山，我们也打听了魏书记的家在哪里。那条街的人，都知道。”
　　孙栋的交代和孙亮一致。
　　事情已经确定，剩下的就是该怎么办了。
　　魏国安是市委书记，案子牵扯到了他，这也证实了以前的怀疑。查还是不查，这个问题似乎已经不是刘永桓和王局长所能决定的了。显而意见，不可能去请示魏国安。相信党，只有相信党，这样的问题才能迎刃而解。
　　刘永桓问王局长：“老王，你相信党吗？”
　　“信，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
　　“你呢？”
　　顾昆说：“要是没有党，我不成了私人的看家狗？”
　　刘永桓说：“我也是！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党的要求做的！那我们就各自把案情汇报给上级，请求上级向地委汇报！”
　　很快，地委就有了指示，请刘永桓和王局长到地委姚书记这来。
　　听完汇报，姚书记脸色沉重，拳头一举一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