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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无眠的夜晚

作品名称:兰花凋谢      作者:一月的小李子      发布时间:2017-08-09 13:51:48      字数:4654

  这里是山区,像是一个度假村。
  严尚根据时间估算,大概走了近三百公里。
  度假村的整栋楼都被包了下来,严尚被关押在一楼的105房间。
  看护严尚的,是八个武警。派军人看护,除了案情重大外,看来基本事实已经被认可。这是严尚的判断,这个判断是正确的。
  严尚身上的所有物品,包括皮带都被搜去,房间大约有十余平米,每班由两个武警看护,六个小时一换班,可谓戒备森严。窗帘紧拉,苍蝇、蚊子都很难进来,没有人和严尚讲话,一切都安排得神秘、恐怖、寂静,只能听见窗外隐约传来的鸟鸣声。
  第一次审讯开始了。
  带队的警官是地区公安局的黄副局长、地区纪检委的许副书记和一位副处长也参加了审讯,黄副局长主审。
  相关的程序走完以后,黄副局长说:“严尚,你也是老政法,政策法律方面的一些规定,我也不用交代了。有一点我要告诉你,要证明自己无罪,需要证据!现在的情况是,你有罪的证据很充分,基本可以确定!无罪的证据呢?还暂时没有,我希望你和我们配合!”
  严尚点点头。
  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外界的情况一概不知。检察长怎么样?他一定会救自己,但也一定很困难。这时候,严尚越发地感觉到领导和组织的重大作用。尤其是在困境之中,没有领导,没有组织,和没有亲人、没有家是一模一样。
  “说说你犯罪的经过!”
  “我没有犯罪!”
  “没有犯罪为什么拘押你?”
  “你知道,我不知道!”
  沉默,准备着新的交锋。
  “严尚,你凭什么说自己没有犯罪?难道我们也要诬陷你吗?”
  “不,你们不会诬陷我,但你们所相信的事实是诬陷的!”
  “是谁诬陷的?”
  “这正是需要你们去查的!”
  “我们讯问问你,是不是也在查?”
  “是!”
  “哪你为什么不配合?”
  “我配合了!”
  “什么都不说,就是配合吗?”
  “我喝醉酒了,什么都不清楚,你让我说什么?”
  “你什么都不清楚了,凭什么就那么肯定地说自己没有犯罪?你这里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是不清楚自己犯没犯罪吗?”
  “应该是这样!”
  “也就是说你不清楚自己犯罪了,也不清楚自己没有犯罪,对吗?”
  “不,我绝对没有犯罪!”
  “你能举出证据吗?”
  “我不能!但凭我的党性我可以这样说!”
  “我们相信你没有喝酒时的党性。一个人喝得什么都不清楚了,能不能讲党性,我们认为应该允许别人怀疑或直接否认!”
  “……”
  “我问你,案发晚上,你喝多了酒,是怎么离开桌子的?”
  “好像是别人扶我的!”
  “以后呢?”
  “我真的不知道了!”
  “好,我们这一段时间将不再讯问你。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说出来。”
  “我想见见我们的检察长!”
  “我们一定向上级领导汇报。这段时间,你也好好想想,有什么新问题,可以告诉我们。”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严尚一夜未睡。
  仍然没有热水,没有洗漱用品。被褥散发着汗臭味,武警按时来换班了,今天早晨似乎人多了点。
  仍无人讯问。不知是去调查了,还是移送起诉了,或是向上级领导做了汇报,等着开会研究。检察长在干什么?他那面有什么进展?千万别为我无谓地奔走,抓紧时间,顺着线索查下去。破了案子,什么都能说清楚了。破不了案子,说什么都没有用。这伙人,太狡猾,太丧心病狂了。我们分析正确了,这个案子,魏国安果然陷了进去。可以肯定,这里面还有重要人物。魏国安那天是在试探我,是要和我做交易。我不追究下去,他便会帮助我。我如果追究下去,他会怎么样呢?
  严尚真不愿想下去。他想到童年的时候,在家门前那条小河里与魏国安钻进钻出。游累了,洗冷了,躺进旁边的洋芋垄沟里,彼此用热热的黑土掩埋自己。等到浑身燥热了,在一个猛子扎进河去。
  严尚多么想和人交流呀!
  严尚想到自己头一年和魏国安都没有考上大学,被分配到相邻的两个村当代课教师。整个学校,就一个严尚。那时,他虽然是是教师,但也刚满18岁,依然是个没有离开过家的孩子。那一晚,真是难忘。村子座落于一个月芽形的山沟里。沟底有一条小河,顺势而走,也呈月芽形,当地人都叫它“月芽河”。河岸两边,还有零零星星成片的白桦林。秋天一到,树叶金黄。瑟风一起,飘飘洒洒,给人一种天降阳光的感觉。当然,这阳光是凝成金叶的。桦树的干,更是好看,白色的底,红色的纹,象是有一只圣手,轻轻一勾,便把满山的梯田勾在了树干上。听老人们说,几十年前,这河两岸的白桦林非常茂密,追水绵延上百里。可现在,也就只剩下这零零星星的几片了。如一张发黄的老照片,唤回的只有记忆和对过去的依恋与思念。
  村小学,位于河水转弯处的一块平地上。那里也长着一片树。很高大,但不是白桦树,而是前辈们栽种的垂柳。柳枝柔软颀长;柳叶窈窕清秀。清风一吹,悠来荡去,撩人心扉。但与河边的白桦树一比,二者的区别,就明显地显示出来。白桦树如野性十足的小姑娘,泼辣、大方、淳朴、自然,而且无拘无束。而这垂柳,则象风情万种的少妇,刻意地打扮、雕琢,矫揉造作之相十足。
  小学只有两排教室,像个“二”字,上下一般长地写在这片树林里。细数一下,整个场部也就二百来户人家。象是随意丢弃的石子,散落于月芽河两岸的山坡上。
  严尚一个人住一间房,房子很简陋。屋顶油黑、蛛网密布。很多处的墙皮已经脱落,露出一层压一层的土坯,如怪物呲嘴凸出的板牙。据说,这间房是解放前盖的,五十年代关押过犯人。
  严尚是第一次一个人住一间房,而且是一间非常简陋的房。
  当夕阳还在山尖上露着半个头的时候,凄凉、孤独、寂寞就袭上了我的心头。我有一种极其强烈的渴望,渴望能见到人,渴望能有人和我说话。
  河水“哗哗”地流着,水波纹上漂着余辉的金光,就像白桦树的叶,招得晚风“哗啦哗啦”地响。这响声,把这山谷赶成了空谷,显得人群离我更远、更远了。河床上一个挨着一个的鹅卵石,透出青灰色的寒意。整个河岸,像是铺满了陌生、冷漠的脸。山坡黑了一多半,黑色阴影中的房屋,现出一闪一闪的炊火。暮归的牛群,伴着急促的犬吠,时不时地“哞哞”地长叫几声,在人的心中塞满了苍凉与委屈。月芽似的山沟里,捆着一条月芽似的河。月芽似的河里又生出浓浓的水雾,水雾和炊烟有上有下地结伴而散。整个场部笼罩在一种原始的,多少年都不曾被任何东西惊动过的沉寂之中。这种沉寂太苍老了,除了让人怜悯以外,就只能感受凝固着的涅磐了。
  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
  “哗啦”一声,夕阳完全隐在了山后。我浑身一抖,像是被遗弃在了月亮上,恐惧如被子一般捂过来。这间房,严尚不敢呆了。可又能上哪儿去呢?只有爬上屋后的山顶。
  屋后的山并不高,大约有七、八十米。爬上山顶,一股强烈的山风便兜头扫来。那股子狠劲,真像闯了它领地的猛兽。严尚的身体,也如松散而又干旱的土地见了水那样,吸饱了山风孕育的寒意。不知什么原因,在这寒意之中,我反而舒服了许多。放眼望去,桦林沟底已显出了夜晚的黑色,可半山腰,却也只是黄昏时没有光亮的那种白。顺着山腰再往山的上部看,山与山之间的罅隙里,还是红彤彤的一片。我知道,如果是在平原,太阳还只是地平线上一个闪光的句号呢!可这里,沟底却像是被一枝饱蘸浓墨的巨笔狠狠地划了一道,点点的灯火,不得不昏黄地闪亮起来了。
  严尚情不自禁地躺了下去。柔软的枯黄了的秋草,像一层薄薄的绒毯铺在我的背下。我感到了温温的柔和与山石硌肉的淡淡的疼痛。天空显得深邃极了,似乎随时会被吸入无边无际的缥缈之中。繁星簇成团儿闪烁,让人不得不相信,天上肯定有一个街市。
  严尚的心情舒畅多了。这下,他找到了舒畅的原因。登上这山顶,他的视野开阔了,看到了许多活鲜鲜的东西。这些活鲜鲜的东西,犹如熙攘的生命,给严尚以同类的气息和严尚当时还不曾认识到的希冀。
  天再蓝,离不开云;山再高,离不开水。
  人呐,无论你走多么地远,你都离不开人.。
  第二天下午,魏国安就来看严尚了。两人抱在一起,泪流满面。他们下定决心,一定要考上大学,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就这样,他俩相互勉励着,又共同迈进了同一所大学的门。
  从目前的情况看,魏国安肯定是被人抓着了把柄,被人胁迫了。一定是这样!这些情况,不知检察长感觉到没有?一定感觉到了,检察长那双明锐的眼睛,谁能逃得过?当初,检察长提醒过兰花协会和韩纷飞的事,自己竟然还不相信。现在看来,还是检察长看得准确全面。爱好呀,稍微把握不住,爱好就会变成贪欲,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严尚的眼前,出现了家里的那缸鱼。最初养鱼的情景浮现在眼前。
  严尚颇爱养鱼。
  以前,没有那个条件,房子小且不说,还显得破烂不堪。况且,孩子也小,经济也十分紧张。有几次刚流露出一点点意思,就让周玉那么一“横”的眼光给挡了回去。所以,养几条自己喜爱的鱼是严尚的夙愿,这个愿望就像个胎儿,一直孕育在严尚的心头。
  现在好了,房子比从前大了许多倍,而且还是自己挣钱买的。女儿也大了,已经上了小学五年级。口袋里的票子,也时不时地想往口袋外跳上那么几跳。有一天,严尚实在忍不住了,张口刚要向周玉提出自己合理的要求,周玉倒先开了口:
  “我知道你想养鱼,我没意见。但我要把话说在头里,不能耽误了儿子的学习。你们俩凑在一起,总出不了什么好事!”
  “哪能呢?”我急忙表态。
  女儿也一蹦三尺高。
  “我的学习可好了,老师今天还表扬我呢!我才不让我爸影响我呢,我将来比他的本事大多了!”
  ……
  养鱼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高档的鱼缸严尚还真舍不得买,手头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洒血淌汗挣来的。于是,便转悠到玻璃店,花一百多元买了一只自粘的缸。那鱼缸,不大也不小,和严尚家靠阳台的窗户长短刚合适。当然合适,自己量着做得嘛!
  鱼缸摆上窗台,严尚便迫不及待地灌上了水。
  哎哟,那蓝蓝的水在透明的鱼缸里一漾一漾的,简直就像海洋被搬回了家。
  鱼也买回来了。
  红剑、蓝板、金玛丽——严尚和女儿一群一群地往家买。
  严尚的女儿最喜欢一种叫着“黑老虎”的孔雀鱼,黑头黑尾,胖乎乎的自己个游来游去。脸上好像始终带着笑。女儿说,这鱼像她!
  严尚和女儿的那个乐哟,真是无法说得清。反正一放学,女儿准是一头汗地往家跑。要搁在从前,女儿撒着谎的也要和她的那些小哥们、小姐们多呆一会。严尚呢,半夜三更瞪着明晃晃的眼睛在那儿观鱼。早晨一爬起来,穿着个大花裤头,还在那儿观鱼。尤其是那买鱼的劲头,硬是不往下减,见着什么都想买。一对不行,还得买两对。那鱼缸,简直变成了蚂蚁窝。那来来回回穿梭着的,不是鱼了,而是下雨前的蚂蚁。
  周玉提出了警告。
  “喂,凡是都要有个限度,别到了最后自己伤心!”
  女儿也用忧虑的眼光看着严尚。
  “放心吧,不买了。你妈懂个啥?就知道瞎呛呛。”
  就这样,严尚和女儿真有点忘乎所以了。一有点空闲,就开始摆弄那些个鱼。这段时间,严尚和女儿觉得特别充实。无论干什么,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尤其是女儿,作业根本不用催,在学校的自习课上就已经做完了一大半,而且回回不是一百就是优加。我们一家人的心情,也变成了一缸鱼,漂悠悠、漂悠悠的,轻松得好似一阵风。
  但是,彩云易散,好景不长。那一大缸鱼开始死亡。刚开始是一条,然后两条、三条,最后是一群一群的死。那只可怜的黑老虎,在女儿的泪水伴随下也离开了人世。
  严尚成了罪人,自然抬不起头来了。
  “这些鱼太可怜了!”女儿的泪水小河似的往下流。
  “鱼不可怜,它又不是人。”严尚劝慰着女儿。
  “你怎么知道它不可怜?”女儿的眼睛里能喷出火来。
  “可怜、可怜!”严尚赶忙改口说道。
  严尚哄不住女儿,只好求助于周玉。周玉“横”严尚一眼,嘴里埋怨道:“我早就说过,不要搞得最后自己伤心。就那么大的一个缸,放那么多的鱼能行吗?这地球不还是要计划生育吗?”
  “妈妈,我再也不养鱼了。”女儿“呜呜呜”地哭声,简直把严尚的心啄成了蜂巢。
  低下头来一想,人的好多贪念,都是由自己的兴趣爱好诱发的。人的兴趣、爱好,应该像草原上的小溪永远波澜不惊,永远源源流长,永远滋润着自己和自己周围的一草一木。
  魏国安啊,你认识到这一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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