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钓鱼
作品名称:兰花凋谢 作者:一月的小李子 发布时间:2017-08-07 20:14:44 字数:5488
检察院的驻所检察室,在看守所大门右侧朝里约30米,离着看守所的监舍还有几十米。驻所室是个独立的二层小楼,设备十分齐全。
车停了,按照规定,登记验证,但检察长带个人进来,谁也不会注意。
王局长和顾昆很快就到了。他俩在车里什么都没说,但心里却都在猜度分析高槐树可能会讲些什么。越猜、越分析,越觉得高槐树不可能讲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两个原因,一是这些案子的作案人太狡猾,根本不可能在高槐树那儿留下蛛丝马迹。二是高槐树也太狡猾,并且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报复王根深。这两个原因,决定着高槐树想说的,没有什么证据。不想说的,他根本不可能说,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他确实知道。其结果就是,狗咬猪尿脬,沾了点肉腥味,但营养不高,口感也不好。
谈话开始,刘永桓介绍完王局长和顾昆后说:“这是询问室,按照规定,你和我们谈话,要同步录音录像,你没什么意见吧?”
高槐树犹豫一下,问:“能不能不录音录像?”
刘永桓说:“不行,这是规定!你完全可以放心,我们绝对给你保密!”
高槐树想一下,点头同意。
谈话开始。
刘永桓问:“姓名、籍贯、年龄、职业、族别、性别、身份证号。”
“我叫高槐树、桦林市月牙镇人……”
“你有什么事情要和我们谈?”
“我妹妹是王根深害死的?”
“你妹妹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单位工作?王根深是什么人?在什么单位工作?你妹妹和王根深是什么关系?”
“我妹妹叫高涓涓,在市邮政局工作。王根深是桦林市政府办公室主任,是高涓涓的丈夫,也就是我的妹夫。我妹妹死得惨啊,刘检察长,你们可要为我妹妹伸冤啊!”高槐树“呜呜”地哭起来。刘永桓他们也鼻子一酸,眼睛里很不舒服。
等高槐树冷静了,刘永桓接着问:“你说是王根深害死了你妹妹,你有证据吗?不能诬告,这可是法律的规定!”
高槐树脖子一歪,说:“我当然不诬告他!”
“好,你详细地说!”
“王根深和我妹妹的感情以前很好,自从他当了官,有了钱,感情就不好了。原因是他王根深有外遇!”
“他的外遇是谁?”
“就是市委办主任韩纷飞!”
“你怎么知道是韩纷飞?”
“我以前不认识韩纷飞。前一阵子,这个女人往魏书记那跑得勤,说是要成立什么兰花协会,还给魏书记送了好几盆兰花。有一天晚上,这个女人又来给魏书记送兰花,王根深也就是我妹夫,也莫名其妙地到警卫室看我来了。我看出了不对劲,便跟踪了他们,发现他们确有关系。他来看我,实际上是来接韩纷飞。他害怕韩纷飞和魏书记……不久,我妹妹高涓涓和王根深又吵架了,我就把我妹妹送回了月牙,然后我连夜赶回来,坐在韩纷飞家属院的一棵树下。果然,王根深来了,还在那过了夜。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过去,王根深和我妹妹的感情多好啊。他能有今天,没有我的帮助,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是……我又装扮成清洁工,在那个院子观察了五天。王根深这个臭不要脸的,天天去和韩纷飞睡觉。有一天中午,我爬在门上偷听,他们俩一进门,就在客厅里操上了。我听得一清二楚!你们想,他王根深为了和韩纷飞结婚,能不害我妹妹吗?我可怜的妹妹啊!”
“你说得这些,有人证明吗?”
“这需要什么证明,是我亲眼所见,能有假吗?”
“你把这些告诉你妹妹没有?”
“没有!我妹妹到死都不知道韩纷飞是王根深的二奶。”
“为什么不告诉高涓涓?”
“我不忍心告诉她,我怕我妹妹难过,我也害怕她和王根深闹。”
“你说王根深当了官,有了钱,感情就变了,这个有了钱是什么意思?”
高槐树沉默了一下,说道:“他没有钱,能给韩纷飞买180平米的复式楼吗?”
“你怎么知道这房子是王根深买的?”
“这还用问吗?韩纷飞过去就是个图书管理员,能有几个工资?就是当了个正科级干部,又能有多少钱?何况,她当领导也没几年,那套房子可是90多万呢!”
“王根深也是正科级干部呀,他怎么就能花90多万给韩纷飞买房子呢?”
“他受贿了!”高槐树不假思索地说。
沉默,刘永桓、王局长、顾昆都盯着高槐树。难道这就是突破口?三个人的心狂跳。
高槐树看懂了刘永桓他们的表情,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忙改口道:“我也是猜的!你想,王根深要讨好这个年轻漂亮还有文化的女人,能不在钱上下工夫吗?”高槐树不想在钱字上漏得太多,更不想用钱这把刀置于王根深死地。他知道,这条线,牵扯的人太多,这些人也太厉害。得罪了他们,自己包括自己的后代、亲戚,都别想在桦林混了。更何况,自己也从王善和、王根深、李言、谭青杨那拿了不少。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不能干!
刘永桓喝口水,眼睛里透出锐利的光:“这个事情可不能猜呀!如果你有真实的证据,拿出来。这一点我可以给你保证,为举报人保密!”刘永桓停顿一下,眼珠儿一转,说道,“我们也绝对不会让匡毅知道。”刘永桓想让高槐树再多说些。
“我不认识匡毅,只是听说……”
“听说什么?”
“听说善和和他熟悉。”
“你藏了这么些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到底是为什么?”
“王根深要杀我!”
“王根深是市府的办公室主任,怎么可能杀你呢?”
“他不亲手杀我,他会找人呀!”
“你肯定?”
“肯定!”
“王根深就是要杀你?”
“就是!”
“王根深要找人杀你?”
“绝对的!”
“他会找谁杀你?”
高槐树一愣,说:“我不知道!”
“也是猜的?”
“不,王根深绝对不会放过我,我太了解这个人了!”
“你知道他的什么?”
“我就知道是他害了我妹妹!”
“哦,王根深为什么要杀你?”
“我知道他害死了我妹妹!”
“你凭什么说王根深害死了你妹妹?”
“因为他有外遇!”
“王根深为什么要杀死你妹妹?”
“他有外遇!”
“王根深为什么要杀你?”
“我知道他有外遇!”
刘永桓、王局长、顾昆很失望,他们知道,很难从高槐树这得到什么了。其实,什么都没得到。但可以肯定,高槐树也是个关键人物,他的确知道关键的事情。可是,他不愿意说。如果再问下去,高槐树会越来越警觉,最后,他就什么用处都没有了。现在,还得拢住他。三个人,都这么想。
刘永桓说:“高槐树,你可以回去了!”
高槐树很紧张,连说:“不,不,我不回去!”
刘永桓说:“放心,你知道的这些,不能把王根深怎么样,他不会杀你。”
顾昆心头一亮,一个主意产生了。
顾昆说:“你可以藏在这里,可总这么藏着也不是个办法!”
高槐树有些激动:“那你们把王根深抓起来呀!我是个退休工人,没有势力,他们都是有权有钱的人,做起我来,还不是尕尕的事情!”
刘永桓三个人对视一眼。
顾昆说:“你说,那些有权有钱的人到底是谁?”
高槐树又不吭声了。
顾昆摆摆手:“你不说算了,看起来你确实有难处。但你得听我说,有道理,你就听;没道理,就拉倒!你要想安全,这样躲着不是办法。你还要挣钱,这个损失是多少?更何况,你家里的人总不能也躲起来吧?你不是说王根深会派人来杀你吗?我们抓住了他派来的人,也就抓住了王根深。因为,这个人会说出是谁让他来杀人的呀!这样不是就有证据抓王根深了吗?抓了王根深,你也就安全了,是彻底安全了!你同意我的说法吗?”
高槐树前后左右、高高低低地想了十几分钟,说:“对,这个办法好,这是铁证!”
刘永桓和王局长知道顾昆要干什么了。
顾昆接着说:“那你可得配合我们!”
高槐树说:“行,我一定配合!”
顾昆看看王局长,说:“你先在这喝茶抽烟,我们出去商量商量!”
到了隔壁办公室,刘永桓问:“你是不是想钓鱼?”
王局长说:“我看行!”
顾昆说:“反正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别指望他能说出些什么了。他不是说王根深会派人来杀他吗?我们就相信他,把要杀他的那个人钓出来!”
刘永桓说:“撞个大运吧!客观的分析,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有一个前提,如果高涓涓真是王根深杀的,那么,一、高槐树肯定掌握着王根深的什么东西。王根深判断,高槐树绝对要给他妹妹报仇。用什么办法报仇?把王根深揭发出来!事实上,高槐树也是这么做的,只是揭发的力度还不够!所以,王根深为了防止高槐树置自己于死地,王根深只能置高槐树于死地。二、最近出了这么多的事情,会不会在这段时间杀高槐树呢?我认为会。一是高槐树跑掉,等于是给政法机关报信——我掌握着什么重要的东西。王根深肯定判断,政法机关在想尽一切办法寻找高槐树。现在高槐树出现了,要是你,会怎么办?二是杀了高槐树,可以转移视线,会让人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高涓涓的死,一定是因为高槐树,看,现在高槐树不是也被杀了吗?根据这些情况,我觉得这匹死马可以救活!”
刘永桓的话,把大家说得兴奋起来。
王局长说:“关键要注意细节,要让王根深感觉到两点,一是高槐树确实藏得隐秘。二是因为高槐树藏得隐秘,所以公安局并没有发现他。这样,他做起来才安全和有实际意义。”
“对!”刘永桓进一步说,“安全,是指除了高槐树不被发现。实际意义,是指除掉高槐树确实达到了灭口的目的。”
顾昆胸脯一挺:“知道了!”
高槐树打了个出租车,又回到老城区一个狭窄的小巷里。大众澡堂,就在这条小巷里。顾昆和另一名干警,已经提前扮做洗澡的人,进了澡堂。老城区的地势非常复杂,住户大多是外地来的民工,少部分是这里的老住户。清一色的老平房,大多成了出租屋。老平房纵横交错,形成一条条狭窄的小巷。小巷如一条条扭动的巨蛇,弯曲向前。一般的人,走到这就犯晕。顾昆不得不佩服高槐树,他这个地方,找得实在高明。
高槐树给李言打了个电话。因为,他和李言的关系最好,给他打电话,符合常里。
接到高槐树的电话,李言吃惊不小。他问:“老哥,你在哪?”
高槐树说:“电话里不好说!老乡长,咱俩的感情是最深的,你不会害我吧?”
“我,我怎么能害你呢?没有你,怎么会有我的今天呢!”
“电话里不说那么多的话,你现在到老城四巷大众澡堂来找我。”
李言匆匆忙忙来到澡堂。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客人。高槐树把他领到后院的一间小屋,这是高槐树住宿的地方。
坐下,李言擦着头上的汗,说:“你怎么藏在这了?这个地方,阎王爷也找不到!”
高槐树说:“这的老板,是我的一个老朋友,对我也特别照顾。这不,别的师傅都睡大房,就我睡单间!”
李言问:“你干吗要藏起来呢?这个地方是你待的吗?你才是大老板呀!天呐,你闻闻这房子的味,癞蛤蟆都能呛咳嗽喽!”
高槐树说:“哪怎么办?你知道,我得罪的人还少吗?我猜呀,我妹妹被害,就和我有关!你想啊,我抓了那么多领导,那么多有钱人的把柄,他们不恨我呀?我现在退休了,跟个蚂蚁一样,少了那一只,谁能知道?杀了我,还不认为我是畏罪自杀呀!”
“没那么严重!”李言的手,不停地在鼻子旁扇乎,“谁杀你呀?不过,我也要提醒你,现在年纪大了,钱也不少了,那些个黑材料就再也别提了。金盆洗手,谁还害你呀!哎,你找我干啥?快说,我们财政局正忙着学习科学发展观,等有空了,我再找你聊。”
“哎,严尚是不是被抓了?”
“你问这个干啥?你还是改不了那个好打听的毛病!”
“我说李局长,严尚被抓在财政局还保着密呢?”
“好好,我告诉你,严尚呀不但被抓了,而且还活不长了!”
高槐树故意装出高兴的样子:“这样,就都安全了!”
李言在心里发笑:这和你个看大门的有什么关系!
“根深和韩纷飞怎么样了?”
“你不要胡说!”
“唉,反正我妹妹已经死了!再说,这后期我妹妹也确实对不住他。他要是和韩纷飞结婚,我也不拦着了!”
“你胡说啥呀!韩纷飞和青杨结婚了!”
“什么时候?”
“前段时间,你躲出去了,当然不知道!”
高槐树愣怔了好一会,自言自语地说:“这才是高明呀,一切都过去了!怨不得……”
“还有什么事吗?”
“我的生意你要好好罩着点,人走茶凉的事情,不会发生在你我之间吧?!”
“还用说?有什么新消息,我也告诉你!”
两个人没聊多长时间就散了。
李言一坐上车,就拨通了王根深的电话。
“根深,我见着你大舅哥了!”
“他在哪?”
“在老城区四巷的大众澡堂!”
王根深心想:这家伙,藏得好!王根深想起自己小时候藏“猫猫”。
“他住得好吗?”
“澡堂的老板是他的老朋友,挺照顾他,住后院的一个单间。”
“他找你有啥事?”
“三件事。一是问严尚;二是问你和韩纷飞;三是让我照顾好他的生意!”
“我想去看看他,哪个地方可难找呀!”
“可不,那个地方,狗都会迷路!”
“好解决!”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隔了一天,晚上下班已经凌晨一点了,顾昆感觉今晚一定有客人来。他让高槐树躺在床上,熄灯。然后,让高槐树悄悄离开。这个房间太小,容不下两个人。再说,今晚来的客人,阴险狡猾,高槐树根本对付不了。万一出个差错,社会影响会很坏。宁可牺牲自己,也不能让高槐树冒风险。
大约四点来钟,连狗都打盹睡觉的时候,孙栋出现了。还是谭青杨的安排;还是二十万的报酬;还是刮干净了包括头发在内的体毛;还是买了一身笔挺的新衣服。孙栋昨天秘密把这一带的地形探访了个遍,一切都很轻松,就像上两次一样,什么都不留下,就像是空气做的案。
天太热,所有房间的门窗都不关。一个大院,常常如此,没有什么不一样。
孙栋鬼魅一样闪进房,先贴墙观察一阵。
床上的人脸冲墙睡着,听呼声,节奏匀称。呼进呼出的气声,这一波和上一波几乎没有差异。看起来,绝对不是装睡。
孙栋踮脚走进,看准脖子,伸出细长有劲的双手,卡上去,像虎钳拧铁丝。紧跟着,整个身子骑上去,让被卡者不能动弹一下。眼看着又要多一个死人了,房间的灯突然大亮。两个膀大腰圆的警察出现,迅速封住了窗户和门口。
孙栋惊呆了,等他缓过神来,手铐已经将他牢牢地锁住。
床上的顾昆,没有一点动静。两个警员呼唤、压胸,人工呼吸、掐人中,折腾了好几分钟,顾昆才长出一口气,“喀喀喀”一阵狂咳,醒过神来。
顾昆朝着孙栋就是一脚,骂道:“操你个先人,要是再晚一点,我真要见你的老先人去了!”顾昆揉着脖子,“咱们没完,我就是破了相,也会让你人不人,鬼不鬼!怎么样,孙亮,这次还有谁证明你不在现场呀?”
孙栋一愣,随即明白,顾昆把他当成孙亮了。他真正感觉到自己老板谭青杨的高明,现在什么都不需要说,将错就错!
孙栋被押进审讯室。顾昆不打算立即审讯他,这小子,要晾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