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复杂的案情
作品名称:兰花凋谢 作者:一月的小李子 发布时间:2017-08-06 09:47:04 字数:6379
回到检察院,刘永桓先给地区分院的领导做了汇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得到同意后,他召开了党组会,通报了严尚案件的情况。
“同志们,我们召开这次党组会,是要研究一下严尚案件的一些情况。我把我的一些想法,也向分院领导作了汇报,分院领导同意。我们也要讨论一下,严尚是咱们的副检察长兼反贪局长,大家对他比较了解。出了这样的事,我们都很痛心。但是,我们的责任是,要搞清这件事。否则就是对咱们检察院不负责任,就是对咱们检察院几十口子不负责任!我公开说,现在有这样一些人,害怕把这件事弄清楚!这个案子,魏书记指示要提前介入,要把所有的法律程序都走到。我们要提前介入,我亲自去介入,分院也同意。如果我介入不在家,工作由许副检察长统一安排。总之,这是一种考验。这个时候,各项工作都不能乱。每个细节都要做得很好。谁要是在这个特殊时期经受不住考验,一个字——‘走’!看看,同志们同不同意我的意见?”
“同意!”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
刘永桓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道:“同志们肯定很想知道严尚到底干了什么?我只能告诉大家,严尚了不起,我们不能对不起他!”
大家看到,两颗豆大的泪珠,从刘永桓的眼角滚落下来。
刘永桓到了市公安局,告诉王局长他是来提前介入的。王局长说开个碰头会。开会前,刘永桓和王局长交谈了一下。
刘永桓说:“老王,咱俩不是外人。你说说,上午的常委扩大会到底是怎么个事?”
王局长把门关上:“我也不太清楚。”
“你是市委常委,能不知道?滑头!”
王局长忙分辨说:“不是我滑头,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有一种感觉,这个案子由外地办理,似乎不是为了公平执法,而是为了不让我们插手!”
刘永桓点头:“我也是这个感觉,不让我们插手,目的只有一个,害怕严尚的案子弄清楚。看起来,真有人想就这样把严尚给崩了!他妈的,这些家伙,也不怕严尚做鬼找他们算账!”
“你不要胡说,在这个问题上,你一定要冷静,万万不可冲动坏事。老刘,你能告诉我严尚到底在干什么吗?”
刘永桓内疚地说:“我知道,这一点对你们破案有很大帮助。但是,事情太大,我不能说,你不知道也好,到时候,我一定告诉你!不管怎么说,我们不能让执法的人受冤屈。你想想,要是执法的人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有谁相信法律、相信政法机关?”
王局长一拳砸在桌子上,说:“对,我听从你的安排!既然你知道严尚的任务,你就在办案方向上多指点!”
秘书来叫,开会的人到齐了。
大家在会议室坐下。
开会的人有以顾昆为首的刑警队办案组;法医鉴定小组等方面的人。
王局长先说话:“这个案子,从我们接案到现在,已经30个小时了。知道的就不说了,说些新的东西。检察院的刘检察长依法提前介入这个案子,所以,他的指示,我们要坚决执行!顾昆,你说吧。”
顾昆这两天很劳累,眼圈都黑了。
顾昆点燃一支烟,美美地吸了一口,说:“除了指纹、精斑的确是严尚的以外,我们在死者的后脖窝处发现了另一枚指纹,很清晰。这枚指纹不是严尚的。死者死前化了浓妆,脸部和脖颈擦了护肤霜。根据皮肤表面的情况来看,脖子的正面,有擦拭过的痕迹。死者的指甲留得较长,右手中指和食指指甲里,有皮肤组织,而且还带着血迹。经鉴定,这也不是严尚的。另外,死者的口袋里,还装着两万块钱。有四个疑问:一是死者脖颈窝处的那枚指纹是谁的?二是为什么死者脖颈的正面有擦拭过的痕迹?三是死者抓挠的人是谁?根据留在指甲里的皮肤组织可以判断,死者用了很大的劲去抓挠哪个人。四是死者的口袋里为什么要装两万块巨款?”说到这,顾昆停了下来。
王局长知道顾昆有顾虑,有些不耐烦:“说,把想说的都说出来!”
顾昆又点燃一支烟,还是美美地吞了一口。
“我们办案组经过认真的推敲,得出了一个想象。起初,我们认为,死者生前从事过卖淫活动。经调查,龙泉山庄老板李和把她带到山庄后,是领班,再没有从事过卖淫活动。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她是李和的情妇。李和对她不薄,除了高工资外,零花钱比我们的工资还高。这一点李和也承认。在案发前,死者是不是和另外的人在短时间里发生了关系呢?要不,脖颈窝里的指纹和两万块钱怎么解释?和谁发生关系,能一下子给这么多钱呢?既然是接客,为什么还要拼着命去挠人家呢?解释不通!我们调查了李和,还调查了其他的工作人员,他们一致作证,死者那晚没有离开餐桌,是在招待严尚和税务局的人。李和也承认,他安排死者照顾严尚,准备离开的时候,只是亲吻了死者。经法医鉴定,死者也不可能发生性行为,因为死者来例假了。所以,我们的大胆想象是:严尚喝醉了,李和还有死者把严尚扶进了房间。李和、死者又回到了包厢。这些可以确定。宴席散后,李和让死者照顾好严尚,晚上一定要给他多喝水,然后亲吻了死者,就离开了。这些也可以确定。关键是后面,李和走后,进来了一个人。这个人可能和死者认识,给死者两万块钱,让她和严尚做出发生了性行为的事实。然后,掐死死者,擦拭掉死者脖颈上的指纹,伪造了严尚酒后强奸杀人的现场。”
顾昆拿烟的手,一动不动。他猛然想起,自己勘察现场时,眼前出现了孙亮的影子。现在,这个影子又出现了。严尚女儿的案子,和这个案子,表面看有区别,仔细感觉,好相像。
大家也都不吭声。这个想象太大胆了,但只有这个想象,才能合理地解决顾昆的那四个疑问。
沉默一阵,大家热烈地讨论起来。
有人说:“按照这个推断,就是有人蓄谋已久地要陷害严尚!为什么要陷害他呢?有没有这种可能性,后进来的那个人,给了死者两万块钱,想和死者发生关系。死者不同意,但又不退钱,便掐死了死者,然后嫁祸给严尚呢?”
顾昆想想,说:“这种假设也有一定的道理。如果是这样,严尚的精斑该怎样解释?”
“为了嫁祸得更真实嘛!”
顾昆说:“如果这样说,这个罪犯也过于从容了!掐死了一个人,脸上还被挠了几个深道道,不跑,还这么漂亮地伪造现场,事前还没有预谋。”
“看起来,是有点牵强。”
还有人问:“李和没有嫌疑吗?”
顾昆回答:“已经排除了。李和离开严尚和吴丽丽,有三个证人证明。他睡在里面的套间,他的司机就睡在外间。他也喝了不少酒,司机也是为了照顾他才住在外间的。这些,都能证明。再说,颈窝的指纹和指甲里皮肤,都不是李和的。”顾昆进一步说,“我们办这个案子,是和严尚女儿的那个案子联系起来看的。罪犯为什么两次要围绕着严尚下手?是巧合?这也巧合得太不可思议了吧!我们想,作为反贪局长的严尚,一定是触动了什么!”
王局长摆手,示意顾昆不要再讲下去了。
刘永桓也觉得,这个时候,有些事情应该给公安局的同志透露一点了。
王局长问刘永桓有什么问题,刘永桓说:“问题倒没有,我想说两句感谢的话。案发到现在,仅仅30个小时,但同志们却做了大量的工作,而且很有成效。不难看出,同志们做了超常的努力。我谢谢大家!案件侦破后,我请大家撮一顿!”
会议散后,王局长、刘永桓、顾昆坐到了一个套间里。
这个时候,刘永桓表现出了几份激动,他紧握着顾昆的手说:“我代表检察院的几十口子谢谢你!一来你取的证据,对严尚很有利;二来你的办案方向很正确。这个案子,就是要和严尚女儿的案子联系起来看。这样一来,问题就明朗了。正像你在会上提出的那样,这些人,为什么要以严尚为核心,连续性地下手?严尚到底触动了什么?我现在告诉你们。咱们三个都是共产党员,又都是法律工作者,保密是第一要务。因为,事情太重大了!”
王局长颔首;顾昆的眼睛里透出少有的庄严。三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通过这三双手,把三个共产党员的忠诚,融合在了一起。
刘永桓压低嗓门,但十分清楚地说:“我们收到一封实名举报信,反映的是王善和的问题。这个人,想必都清楚。严尚以休假为名,去安徽的芜湖寻找举报人。可是,在到了芜湖后,严尚的钱包莫名其妙地丢失了,而且还莫名其妙地被打昏在举报人家附近的大街上。举报人呢?也在严尚到达芜湖的前一天,意外地死亡了。这个意外,也很离奇。严尚住了十几天医院,一无所获地回到了桦林。正好,组织部安排人下基层挂职,我们便把严尚派了下去。严尚发现,李和是咱们财政局长李言的弟弟。他的山庄,首期建设就投了500多万。他一个普通农民,哪来的钱?当地百姓都传言,李和的哥哥李言才是真正的投资者。我们查了本地区所有的银行,没有二李及其亲属的贷款记录。我们想堵死最后一个缺口,看有没有人给山庄投资。这样,税务检查组就下去了。就在税务检查组要开展工作的时候,严尚出事了。我和严尚分析过,他女儿的出事,就是要警告严尚,逼严尚离开月牙镇。这一手没有效果,所以,干脆就直接冲着严尚来了。这个案子,李和可能不知道,但他肯定知道一些事情。不过,就目前的情势来看,他不会说什么。他不说,我们也没有任何办法!”
王局长和顾昆的脸上,出现了沉重的表情。
王局长说:“这就明白了!”
顾昆若有所思地说:“是个窝案!怨不得呢!”
“你要说什么?”王局长递给顾昆一根烟。
顾昆的眼睛里闪出兴奋的光,“两位领导,我一直在想,严尚女儿的案子、严尚的案子、高涓涓的案子,虽然形式上有些差异,但实质上很相似。发现没有?都做得很干净,很顺理成章,都想掩盖自己的企图。总之,这三个案子,给我的感觉完全一样!人的感觉为什么会对不同的事物产生相同的感觉,答案只有一个,这个事物是相同的。”
王局长欣喜地说:“小子,脑子里有哲学了,有希望!”
刘永桓也笑着拍拍顾昆的肩膀。
顾昆一咧嘴,继续说“听了检察长刚才的介绍,对我很有启发。从人际关系的角度来串,王善和、王根深、李言是一根线上的。我们可以这样推论:严尚查王善和,遭偷遭打;严尚查李和,女儿还有严尚自己被害;那么高涓涓呢?她是不是也发现或是要说出王根深的什么呢?”
顾昆的这个分析,把王局长吓了一跳。刘永桓倒是赞赏地点下头,顾昆的想法,和他的一致。
顾昆接着说:“我对这些案子的感觉是一致的,仔细分析,这几个案子的作案理念如出一辙。我能再大胆地推断一次,作案人根本就是一个,或者就是一个人设计指挥的!”
推理成立,王局长和刘永桓点头同意。
顾昆继续说:“谈到人际关系,我还落了一个人,谭青杨。严尚女儿的案子,就牵涉到他的一个员工,叫孙亮。但是,证据不足。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太深,太特殊了。这次到月牙去看现场,出门的时候,我的眼前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孙亮的影子。刚才汇报案情,也是这样!还有一个巧的地方,吴丽丽过去就是帝豪大酒店桑拿馆的按摩女。而帝豪大酒店的产业,就是谭青杨的。我相信感觉,我总认为感觉完全是自己的,思想部分是自己的。”
刘永桓说:“我们在查外围的时候,也特别注意了谭青杨这个人。不得了,产业很多,基本上涉及了桦林所有的挣钱行当。可以肯定地说,他是那条线上的!”
“这就很清楚了!”顾昆有些失态。
“别这么早高兴,证据呢?感觉要靠,但不能完全靠感觉,感觉不是凭空而来的。其实,你的好多感觉,都是对客观事实的分析而来,最重要的是证据。”王局长给顾昆泼了一盆凉水。
刘永桓的眉头又紧锁起来:“是啊,没有证据,就等于什么都没有!以后的变化,还难料啊!”
突然,外面传来嘈杂声。
局办公室主任和秘书冲了进来。
办公室主任很紧张:“局长,死者家属冲击咱们公安局!”
王局长一瞪眼:“慌什么,不允许随便下结论!什么叫冲击公安局?出了问题,你们应该向前去,怎么都往我这跑?”
王局长、刘永桓从大厅里往外一看,院子里聚集着五六百人。大部分是看热闹的,二十来人是有目的的。站在最前排的,是死者吴丽丽的父母和其他亲人。这些人,不喊不叫,不打不闹,规规矩矩地站在院子里。突然,两条横幅打了出来。一条横幅上写着:为我的女儿伸冤,坚决严惩贪官严尚!另一条写着:我们不相信刘永桓、不相信魏国安、不相信公安局!
王局长和刘永桓对视一眼,心里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王局长告诉办公室主任:“通知下去,谁都不能有过激行为!我们是人民警察,用不着害怕群众!通知政法委、通知市委办、政府办,说明情况,请求指示!”
布置完,王局长对刘永桓说:“你不要出去!莫名其妙,你的名字也摆在风口浪尖上了!”说完,王局长甩开大步出了门。
王局长走下台阶,和站在前排的人一一握手,大声说道:“同志们好!我就是公安局长,首先我要检讨,人民警察就是为人民看家护院的。我没有给你们看好家护好院,让这么好的一个小闺女死了!我有责任,我给大家鞠躬了。我请求大家相信我,一定会把罪犯绳之以法!不管这个罪犯是什么样的人,我绝对不徇私情。做不到这一点,你们可以控告我,让我下台!现在,我们正在按照法律程序办理这个案子,时间很紧,我们的办案民警,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我想,你们肯定希望我们能够一心一意地办案吧!”
人群中有人喊:“我们相信你们的觉悟,但不相信你们的水平!”
“别听他说得漂亮。这些当官的,哪一个不是说漂亮话出身?”
“检察院的,还不偏袒检察院的?严尚出了这么个事,他检察长也不好交代,谁能保证刘永桓不包庇严尚?”
“市委书记还和严尚是同学,现在的世道,就是官官相护!”
王局长就跟没听见这些议论似的,继续讲他的话。
“同志们,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也应该接受批评,就是骂我们两句也应该!大家到公安局来,就是希望我们尽快破案,我们绝对不辜负你们的希望。从你们今天站在这的冷静行为可以看出,大家都是懂法、守法的。我相信大家,也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而损害了我们桦林的形象。经济发展,离不开稳定,稳定靠谁呀?靠我们大家呀!只有你们和我们警察心连心,才能让一切坏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大家说对不对呀?”
人群开始往外走动。人群里还有喊声:“找公安局没有用,走,到市委去,让魏国安表态!”
听见这话,王局长感到事态严重,只是一味地劝导,已不能起到彻底解决问题的作用。他大声质问:“是谁在煽动冲击市委?是谁?你要是好心,就请站出来,说明理由,我领着大家到市委去。如果你是别有用心,有本事的,你也站出来!你这样的人,还有点良心没有?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应该难过,为死者难过,为死者的亲属难过,你却利用这件事,达到你的目的,你还有人味吗?市委是共产党的市委,不是那一个人的市委。共产党是谁的?就是我们这些老百姓的。冲击市委,就是冲击我们自己的家!我倒要看看,这样的人是坏人还是好人?”
人群静默了一会,接着,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人群迅速散去。
第二天,常委会顺利召开,严尚被押往异地。
严尚被押走的第二天,检察院来了一个人。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但浆洗得十分干净。头发梳得很整齐,一看就是专门收拾了一下。这个背着一条袋子,手里拿着一把火钳的人,就是拾荒的蔡四妹。那次,蔡四妹得重病倒在了大街上,是从乡下赶回来的严尚碰到了她。严尚把她送到医院,自己掏钱看好了她的病,还给她留下生活费和地址,让她有难事就找他。现在,大街小巷都在议论严尚的事情。蔡四妹也听说了,她死活不相信自己的救命恩人是个杀人犯。她要到检察院来,要到检察院替严尚讨个公道。
蔡四妹到了检察院大门口。要照平常,这样的机关,说啥她也不敢进来。今天不同,蔡四妹一点都没有犹豫,就像进自己家的院子那样,横走。值班的同志拦住了她,请她登记。她不听,就是要找领导。值班的同志不让她上楼,告诉她有事到接待室。
蔡四妹急了,往地下一坐,嚎啕大哭。
这哭声如此凄惨,在这楼道里回响。检察院里的人都被惊动了,尤其惊动了刘永桓。
刘永桓质问值班人员:“怎么回事?你对群众就是这样的感情吗?”
蔡四妹一看,这个人准是领导,忙站起来说:“不怪他、不怪他,我就是想找检察院的领导!”
刘永桓扶着蔡四妹说:“我就是这的领导,有啥事,你给我说。”
蔡四妹上下打量一下刘永桓,问:“你是这最大的官?”
刘永桓点头说是。
蔡四妹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哭诉着说:“严尚是好人,他连我这样捡垃圾的脏老婆子都搭救,怎么会去干伤天害理的事呢?你救救他吧,你救救他吧!这样的人被冤枉了,是要遭雷劈的!”说着,蔡四妹把一堆捆绑得整整齐齐的零钱倒在大厅的地上,“我是捡垃圾的,人脏钱不脏。我也没有整钱,你们拿去,救严尚!”
大家都流泪了。
女同志都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