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藏匿

　　高涓涓是拉到月牙镇埋葬的。
　　高槐树没有参加高涓涓的丧事活动。他听到妹妹的死讯后，狼嚎似的哭了一鼻子，然后就消失了。他给家里留了个条子，简短的几个字：出去散心。
　　高槐树坚信，自己的妹妹是王根深害死的。王根深敢杀人，他没有想到。王根深杀了人不会很快被抓住，他想到了。他出走的原因，就是害怕王根深要杀他灭口。他掌握着王根深和韩纷飞的材料，只要往公安局或是检察院一交，他王根深和王根深那一伙就全完了。
　　高槐树明白，他现在作对的不是王根深一个人了，而是一伙人。这一伙人，势力太大，什么事情都可能干出来。一个车祸，或是一个其他的意外，就能让他高槐树的嘴巴吃不了东西、喘不了气。吃不了东西、喘不了气的嘴巴，一定也发不出声了，这个高槐树懂。所以，他要藏起来，等到一定的时候，把王根深弄进地狱。这个“一定”的时候，有两种可能，一是公安局破了案，王根深被抓了；二是王根深也被自己的同伙灭了。如果这两个“可能”实现了一个，高槐树就回家过自己的日子。因为，他没有揭露谁。如果这两个可能都实现不了，高槐树就到公安局去揭发王根深和韩纷飞的关系，他把王根深送回月牙老家。
　　高槐树算得很精，他就藏在王根生的家里，静观着动静。
　　高槐树知道，王根生不敢回家，他怕鬼，所以，这里最安全。
　　
　　王根深对高槐树充满了感激，也充满了仇恨，同时还充满了恐惧。他本没有想杀高槐树，打算花个200万块钱，安抚安抚高槐树。毕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毕竟是一棵树上的果子，他以为唇亡齿寒的道理，高槐树应该懂。王根深根本没想到高槐树会对他“下毒手”，大不了讹他一大笔钱。钱是什么？在王根深眼里，钱就是一条河，有出口，自然会有进口。没有进口受穷，没有出口受罪。所以，二者必须同时具备。高槐树这一跑，让王根深的打算落了空，也让王根深对高槐树有了新的认识。王根深认为，高槐树的跑，其实是在向公安局、检察院报案——他手里掌握着重要的东西。故意的，他是故意的。狡猾的家伙，脱了我们的裤子，还要装成是给我们洗屁股。王根深没有想杀高槐树，自然也不会想到高槐树是在躲避追杀。所以，对事物的准确判断，一定要建立在对事物的全面深入的了解之上。
　　王根深现在想杀高槐树了。一个是杀，两个也是杀。很多的事情，有了第一次，以后也就不觉得难为情了。所以，在这个时候，一百次和一次一模一样。
　　顾昆穿着便服，参加了高娟娟的葬礼，他没有看见高槐树。
　　顾昆在人群里仔细地巡视，还是没有看见高槐树。
　　顾昆找不见高槐树，因为他藏起来了。为什么要藏？为什么要不参加高涓涓的丧事活动？成了顾昆的两个新问题。顾昆没有高槐树盘算得精，他判断，高槐树肯定掌握着重要线索，自己去查找了，自己要给亲妹妹报仇。要不，他为什么要藏起来呢？不管怎么说，顾昆判断对了重要的一半——高槐树掌握着重要线索。
　　顾昆觉得高槐树很有可能是这个案件中的重要人物。
　　顾昆派人装扮成换液化气灌的人，到高槐树的家的小区仔细观察，没有发现高槐树。侦查人员在高槐树的门槛放进一片梧桐树的叶，但是，几天都没人动过，可见没人开过这扇门。梧桐树就长在这个小区里，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顾昆又带人到月牙镇去暗访了几天，还是没有发现高槐树的踪影。
　　顾昆没有直接去找韩纷飞，他没有理由。因为，韩纷飞和谭青杨结婚了。据说，介绍人是王根深；证婚人是魏国安。
　　这个案子，走不下去了。套是圆的，顺着套走，只能回到原地。
　　顾昆向王局长做了汇报。
　　王局长把刘永桓请到了公安局。
　　顾昆详细汇报了几天来的工作。
　　刘永桓问道：“你怀疑什么？怀疑高槐树杀了自己的妹妹？”
　　顾昆忙说：“不、不，高槐树不可能杀自己的妹妹！”
　　刘永桓的眼睛犀利起来：“为什么不会？就因为他们是兄妹？”
　　顾昆说：“不仅仅是这个。如果高槐树是凶手，他没有必要跑。因为，从客观上说谁也不会怀疑到他。他这么一跑，反而引起了注意。另一方面，高槐树杀人的动机是什么？刘检，你们掌握着什么情况？”
　　刘永桓没有回答顾昆的讯问，他说：“顾队长，你的分析非常有道理。看起来结论只有一个，高槐树故意想引起我们的注意？”
　　王局长说：“对，他是在告诉我们，他掌握着重要情况！”
　　顾昆像是在自言自语：“杀了自己的亲妹妹，不直接来报告，采用这种方式，啥意思？”
　　王局长哈哈大笑：“怎么样？嫩了点吧，问刘检呀！”
　　刘永桓喝口茶，也像是自言自语：“他在怀疑，也在肯定，是怀疑式的肯定。他怀疑的这个人，即使他最了解的，也是死者最亲近的，更是很有权势的。这个人是谁呢？我在瞎猜？难道他也在瞎猜？”
　　王局长说：“不管怎么说，找到高槐树，才能解开这个谜！”
　　刘永桓摆摆手：“揭不开，揭不开，高槐树更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走着看吧！”
　　说完，刘永桓径直出了门。
　　回到检察院，刘永桓和严尚通了电话，向他通报了高槐树的情况。
　　严尚说：“他在怀疑式的肯定王根生！你想啊，王根生夫妻关系紧张，韩纷飞和王根生的特殊关系、案发当晚王根生醉酒、案发现场王根生只被钝器击伤，这些巧合太多了。”
　　刘永桓说：“你可能不知道，谭青杨和韩纷飞结婚了，王根生是媒人，魏国安书记是证婚人。”
　　严尚大吃一惊。
　　
　　顾昆骑着车子回家，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家了。
　　顾昆还是想着高槐树，脑子一打铁，自行车撞在了一个中年男子的腿上。
　　这个中年男子就是谭青杨。
　　谭青杨倒没说什么，他和韩纷飞刚从奔驰车上下来，挽着胳膊进酒店。
　　谭青杨的手下不依不饶：“眼睛呢？被狗牙戳瞎了？你这自行车多少钱呀？你知道我们老板这身衣裳能买几辆自行车吗？”
　　顾昆被一个劲地推搡。
　　韩纷飞张嘴了，她看上去很憔悴，眼睛里满含忧郁。
　　“谭老板，让你的人走开！”韩纷飞也表现出几分少有的粗鲁。
　　谭青杨言听计从，一挥手，那几个随从一声不吭了，连喘气的声音都低了几度。
　　顾昆连声说着感谢。
　　韩纷飞一抬头，认出了顾昆：“顾队长，怎么是你？”
　　顾昆忙说：“韩主任，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韩纷飞忙给谭青杨介绍：“这是公安局的顾队长。”
　　谭青杨的脸色有些变化，他虽然不认识顾昆，但顾昆的大名他还是熟悉的。
　　谭青杨和谭青杨的手下一个劲地道歉。
　　顾昆赶紧离开，他实在见不得这些人了。
　　顾昆骑车离开了又几十米，禁不住回头张望，他猛然发现检察院的两个便衣干警若无其事地远远看着谭青杨夫妇。
　　顾昆一惊，检察院的人盯的是谁？难道是韩纷飞？她可是市委的办公室主任呀！她的背后可是魏书记呀！
　　顾昆觉得情况非常重要，找到一个僻静处，给王局长拨了电话。
　　王局长没等顾昆把话讲完，严厉地说：“顾昆，我警告你，你要为你的话负责任。检察院不可能对一个市委的办公室主任实施跟踪，即使需要，也必须向市委汇报，经过市委批准。但是，对于一个老板，如果牵涉到职务犯罪，是完全可以的！所以，办案纪律，你必须牢记！”
　　局长挂了电话。
　　顾昆把局长的话来来回回分析了几遍，然后，又把刘检察长的话分析了几遍，他一切都明白了。
　　
　　税务局派了个调查组，对李和的“龙泉山庄”进行检查。
　　检查的原因，是有人举报李和偷漏税。这是检察长刘永桓和严尚设计好的。就是要通过查帐，确定有没有人投资入股。把李言、李和可能逃脱的路子，全部堵死。有些行为合理，关键是理由合理。有人举报你李和偷漏税，税务局自然就要查。李和没觉得什么，因为他确实没有偷漏税。李言把500万交到李和手里的时候，不但给李和反复叮嘱：合法经营，一切都要合法。而且，还让李和写了保证书，按了手印。如果有一点违法，李言一分钱都不给李和留。李言这样做，并不是他的觉悟有多高，而是自保的一种高明方法。不论什么动物，在自保方面最具有智慧。人不能例外，因为人还是动物。
　　听到李和的报告，李言害怕了。李和觉得非常正常，李言却认为非常的不正常。李和是在窝边等吃的狼崽子，没有对手意识；而李言却是只母狼，知道所有的对手，包括猎物都披着伪装色。王根深、王善和、谭青杨、李言都意识到危险来临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对手停止追捕。如何让对手停止，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对手变成猎物，咬死他，吃掉他。
　　王根生又找到了谭青杨。
　　王根生现在十分不愿意见到谭青杨，他一看见谭青杨，就情不自禁地想到一丝不挂的谭青杨，把韩纷飞死死地压在身子底下，尽情地发泄自己的兽欲。王根生想杀人，把谭青杨和韩纷飞一并杀掉。但是，现在不行，王根生还需要谭青杨。离了谭青杨不行，绝对不行。
　　于是，孙栋在刮光了身上所有的毛发，换上崭新的西服之后，隐秘地来到了月牙镇。他的目的，就是瞄准严尚，开枪。然后，税务调查组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