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提拔

　　严尚到月牙镇挂职，也有近两个月时间了。他极力靠近李和，想从他那打开一个缺口，但实际的东西还是不多。虽然提起李和，当地的人都会说，李和的发迹，多亏了他哥哥李言。李和哪有那么多的钱，全是李言帮衬的。李言怎么帮衬的？这些人什么也说不上。就连现在的镇领导也说不上。
　　严尚很苦闷，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了。他给检察长刘永桓通电话，说明了情况。
　　刘永桓除了让严尚继续努力外，还告诉他，高槐树突然退休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内部出问题了？这对严尚倒是一个安慰。
　　收发送来了报纸，严尚首先翻看地区日报。他看见，头版登了一个苹果大户的事迹。严尚眼前一亮，出来一个想法。把李和树成本镇的致富榜样，让新闻媒体采访他的成长经历，从中可能会有收获。
　　严尚把这个想法给刘永桓做了汇报，刘永桓非常支持。
　　严尚又向镇党委书记做了汇报，书记也认为这是个大好事。
　　严尚立即开始操作。
　　严尚先找到了李和，说：“李总，告诉你个好消息，看！”
　　严尚把那张报纸拍在李和跟前，继续说：“其他县都树了个苹果大王。镇党委认为，咱们有现成的典型，就是没有宣传出去，市委魏书记也认为我们的工作有失误。经研究决定，我们镇就是要树你这个典型。你这个典型，不仅仅是我们镇的，而且是代表咱们桦林市的！你准备一下，过几天地区报社，电视台就会来人采访你，你可不能丢脸呀！”
　　李和很紧张，但也很兴奋、很激动。
　　过了一个星期，来了三个人。两个是电视台的，一个是报社的。先是给李和拍照录像，后是专题采访。采访的题目里有几个关键性的问题，是刘永桓通过地区检察分院的领导，经过秘密协调，特意安排进去的。
　　记者问：“你最初是干什么的？”
　　李和答：“我就是个农民，除了种地外，还开了个榨油坊。”
　　记者问：“按理，你的生活也不错，怎么就想到要搞旅游了呢？”
　　李和答：“起初，我也觉得自己很不错。乡亲们也说我是最先富起来的，还评我当了致富模范。可是，我觉得小大小闹，成不了什么气候。有一年，镇政府组织我们去参观。我看到外地的一些村子，都搞起了旅游，开起了农家乐。他们那叫啥山？就是个小土丘子；那河，也就是个水沟子。我们这的山水，住上三、两个月，不成神仙才怪了呢！回来后，我就琢磨这事，给村里一说，村里做不了主，告诉镇上，镇党委和镇政府全力支持。这样，就干起来了。”
　　记者问：“发展旅游业，需要大量的资金，当地政府在这方面一定给予了很大帮助。”
　　李和憨憨一笑，说道：“政策方面帮助不小，资金方面没有一分钱。咱这是个穷乡镇，哪有那么些个资金？”
　　记者问：“资金问题就全靠你了？”
　　李和回答：“对呀！不靠我靠谁？天老爷是你亲外甥，也不会给你那么些钱呀！”
　　记者问：“听镇政府领导介绍，你的旅游山庄，先后经过了三个时期的发展，你现在的资产有多少？”
　　李和忸怩地回答：“大概三千多万吧！”
　　记者说：“你这才是真正的致富楷模，请问，你首期投资了多少？”
　　李和很得意，一张嘴，就把这个关键性的问题说了出来：“五百多万呢！”
　　记者问：“你这些资金是从那里筹集的？是乡亲们入股的吗？”
　　李和激动地回答：“他们才不入股呢？一分也没入。他们不相信我，说我是疯子，等着看我的笑话呢！再说，他们就是想入，我也不想要，麻烦，自己的钱，用起来方便！”
　　记者问：“你种地、开油坊，就挣了500多万？”
　　李和哈哈大笑：“一个小油坊，几亩破地，能挣500多万？就是神仙也不行呀！要是那样，我还搞这个山庄干什么？”
　　记者问：“你这五百多万全是贷款？你的贷款还完了吗？”
　　李和说：“贷什么款呀？贷款要抵押，我押什么呀？我就是有押的，也不愿意掏那个利息。那不是败家子吗？那钱呀，全是我哥……”李和觉得自己说漏嘴了，马上改口说，“全是找银行里的熟人贷的。这年头，干啥都得靠熟人。就说这雇个工，都得找熟人家的人。要不，偷了你的东西，拿了你的钱，连个影子都找不到。我就吃过这样的亏……”显然，李和在转移话题。
　　记者问：“你的山庄，给村子带来了多少变化？”
　　说到这个，李和滔滔不绝。
　　严尚和其他的镇领导，也板着指头，一、二、三、四地说开来。
　　那些村民代表，更是天花乱坠地夸。
　　李和心花怒放，丝毫没有感觉到这次采访有什么可疑。
　　严尚的心也“怦怦”直跳，除了记者有录音记录外，他的口袋里，也装了一个微型录音机。严尚要把李和的话，好好地琢磨琢磨。
　　经过分析，严尚得出一个结论，李和的钱是李言的。李言是不是贷了款，这是个关键。严尚立即给刘永桓打了电话，汇报完情况后，严尚说：“检察长，现在的关键，就是要把贷款的这个可能性排除掉。排除掉了这个，李言的问题就浮出来了。李言、王根深、王善和还有高槐树，都是一条线的，很有可能挖出萝卜带出泥来。”
　　刘永桓同意严尚的分析，他说：“可以断定，这个可能是个突破口。天一亮，我就安排去查，一家一家地去查，这不是什么难事！”
　　严尚说：“这个时候，还是要注意保密。你不要安排，最好是你带个人去查。”
　　刘永桓说：“你说得对，现在是越保密越好。这样，明天我带公诉科新考进来的小张去。这个小伙子不是本地人，人际关系简单，作风也严谨。好，就这样。严尚，你要格外小心，安全第一！除了给国家和百姓有个交代，还要给妻子儿女一个交代！”
　　严尚心头一热，说：“谢谢检察长！还有一件事，告诉电视台和报社，李和的事迹先不发。”
　　“知道，分院有安排！”刘永桓挂掉电话，长出一口气，他并不觉得轻松。
　　
　　“7•1”兰花展如期开展。这一下，魏国安惊呆了，这次展出的兰花，品种之多，精品之多，出乎意料；规模之大，也出乎意料。邻近两个县的兰花爱好者，也都携花前来参加。本地区著名的画家，摄影爱好者，都前来助兴。省、地县的新闻单位，全部云集。桦林几所学校的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整整齐齐的列队，参加开幕式。
　　兰花展在广场上举行，这个地点也选得极好。广场周围的大树，正好为花和观花的人遮阴。那天的人很多，但顺着人行道缓行，一点也不混乱。最精彩的是，农科所的几位专家也来了，边发放宣传材料，边介绍兰花的有关知识。
　　魏国安真是佩服这些人的组织能力，能把一件事情办得如此圆满。魏国安想，我们机关干部，尤其是机关的领导干部，有这样大思路的人真是不多。魏国安的眼光，除了兰花以外，完全集中在了韩纷飞身上。他有个想法，要给韩纷飞安排一个位子，让她成为身边的人。
　　开幕式开始，韩纷飞主持会议，她先邀请魏国安做了热情洋溢的讲话，然后讲了举办兰花展的目的。她说：“兰花高洁，这才是人们喜欢兰花的真正目的。这说明，一切美的东西，都相通于人的心灵。我们举办这次花展，并且把花展的日子，放在党的生日这一天，就是要表达一个心愿：感谢党的恩情，响应党的号召，创建和谐社会。这也是这次花展的主题。这个主题，是我们市委的魏国安书记倡导的，再此，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向魏书记表示衷心的感谢。”
　　魏国安觉得韩纷飞很有水平，话也讲得非常到位。他认为，韩纷飞这样的干部，如果到了市委，定能成为他的一个得力帮手。这样的人，自己不拉，马伟梁肯定要拉，这样岂不可惜。
　　中午，魏国安破例参加了酒会。
　　韩纷飞频频举杯，向魏书记表达着感谢。协会的其他几位领导，也对魏国安赞不绝口。对这些溢美之词，魏国安并不留意。他留意到，这个韩纷飞的酒量如此了得，这也是一种稀缺的素质呀！
　　魏国安坐上车的时候，发现车上又放了两盆兰花。这两盆兰花，他也叫不上名。魏国安那里知道，这两盆花，每盆12万人民币。这全是谭青杨受王根深之命买的。一前一后，魏国安就有了价值50万元的兰花。
　　花展结束后半个月，魏国安把组织部邵部长叫到办公室，对他说：“市委办公室主任提任宣传部长了，你们对市委办主任这个岗位是怎么考虑的？”
　　邵部长说：“我们就等着魏书记拿意见呢！市委办的主任，当然得您魏书记挑选。”
　　魏国安问：“半个月前的兰花展你参加了，你觉得怎么样？”
　　邵部长说：“太好了，那都是文化局韩副局长组织的，形式和内容都不错。省电视台、省报社都做了宣传，地区领导十分满意。魏书记，我这就去和常委们协调，争取下次常委会通过。”
　　魏国安点头、握手，对邵部长很满意。
　　邵部长第一个协调的就是马伟梁。一听到这件事，马伟梁奇怪了，这个韩纷飞不是王根深过去推荐的吗？应该是王根深的人呀！现在怎么跟上魏国安了？他对邵部长说：“这个人我没什么意见，魏书记看上的，我应该支持。但是，这不是一件小事，容我考虑两天。”
　　邵部长一走，马伟梁就把王根深叫了进来。马伟梁劈头就问：“这个韩纷飞到底是谁的人？”
　　王根深一愣，然后说道：“是我们的人哪！”
　　马伟梁说：“我们的人？她这次花展，不但给魏国安擦了粉，而且还抹了口红。省委领导、地委领导全都表扬！”
　　王根深一笑，说道：“市长，是这么回事。谭青杨他们发现这魏国安有一个特殊爱好，是个兰花痴。便投其所好，成立了一个兰花协会，让韩纷飞牵头。截止到现在，魏国安已经收了好几盆名兰，价值近50万。”
　　“嗯?”马伟梁眼睛一亮，问道，“真的？”
　　王根深说：“当然是真的！还有，谭青杨还搞清楚了魏国安在临山市的家当。这个魏书记，家里有个花房，里边放着价值两三百万的兰花。谭青杨都录了像，带子在我这呢！”
　　马伟梁没有吭声，然后自言自语地说：“太可怕了！”
　　“可怕，谁可怕？”
　　马伟梁说：“哦，这些都是你安排的吧？”
　　王根深得意地一笑。
　　马伟梁说：“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魏国安要提拔韩纷飞做市委办公室主任。这样也好，这不是又多了一个人吗？”
　　的确是好，但王根深心里却酸溜溜的。
　　
　　常委会开过后，考察、公示、任命下发。
　　韩纷飞特别感激魏国安。经过几番接触，她发觉魏国安知识渊博，具有相当的事业心和亲和力，工作能力也很强，为人也正派。但是，就那么一个爱好，却被利用了。韩纷飞好愧疚，觉得不应该和王根深合起伙来挖坑，让魏书记往里跳。她甚至有个想法，找个机会，把这件事情的前前后后，告诉魏国安。
　　韩纷飞对王根深说：“根深，我觉得魏书记挺正派，是个好书记。他当书记，比马市长强那去了。马市长只想着自己当官，魏书记却想着老百姓。”
　　王根深目瞪口呆，他无论如何不相信，这番话是韩纷飞说出来的。
　　王根深说：“你太幼稚了！魏国安想着老百姓？他想着老百姓，还不是为了升官！在他的眼里，老百姓都是一个一个的口碑，是他当地委书记、省委书记的踩脚石！他为什么提拔你？真的是让你去挑为人民服务的重担？我告诉你，是那几盆兰花的作用！这个人还好色，你不相信？要是你和他……要不了几年，你还能升副县呢！”
　　韩纷飞娇嗔地一瞪眼：“说出来呀，要是我和他干啥？你还是个男人吗？小心眼。你就是心眼太小，才把魏书记往歪里想。”
　　王根深说：“不是我把他往歪里想，是现在正直的人不多！”
　　“我看就不少！要照你那么说，共产党还能这么受欢迎？”
　　王根深不想再说下去。他后悔不该让韩纷飞掺和进来。现在，想刹车都来不及了。王根深想，自己和韩纷飞的这种关系，即便有再深的爱，也属不正当，韩纷飞早晚有厌恶的时候。现在，她已经表现出来想过正常生活的念头了。这就意味着，他和韩纷飞的关系，本身就不牢固。何况，女人就像自然界的雌鸟，选择的对象，当然是有打食、造窝本领的。和魏国安相比，我王根深能给韩纷飞带来什么？魏国安一句话，就能让韩纷飞当上人人羡慕的市委办主任，将来再一句话……这当官可是有瘾的。谁能保证韩纷飞不为了满足自己的官瘾，而自动投怀呢？不行，王根深决心，要在短时间里，彻底解决他和高涓涓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