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三

　　一个星期之后，赵小天出院了，回到了久违的家，同时也把身上的官司卸下了，在与客户磋商后，解除了与客户之间的代理关系，并向客户推荐了陈一楠。
　　就这样，陈一楠代替赵小天成为勇天律师事务所里最厉害的律师，而赵小天，可以说是真的激流勇退了。
　　他想过了，自己之所以拼了命地赚钱，其目的无非是让家人过上更为幸福的生活。但是，那日在医院，陈曦微的一席话却颠覆了自己的思想和认知，敢情钱并不能让家人变得幸福，至少不是幸福的全部。
　　回到家的第二天，陈曦微早早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家，赵小天唯有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久违的闲置并没有让他尽快摆脱繁忙工作的记忆，他感觉很不适应，不晓得自己该做些什么，是读书，还是看电视，反正肯定不会是低着头玩弄手机，对于赵小天来说，手机只是电话，却非功能丰富的生活。
　　看到赵小天回到家，小孟凡很开心，已经成长为高中生的小孟凡，无论身材还是样貌，都足以令赵小天感到欣慰。更何况这个儿子懂得感恩，不似其他高中生那样，逃避学习、胡搞对象，只管拿着家里的钱招摇过市。对小孟凡来说，生活中的最大乐趣就是读书，无需刻意分类，只要自己喜欢，便要去读，甚至为了英语成绩能有所提高，他还会去阅读英文书籍。当然，除此之外，家庭，是他无法割舍的，他不想再一次陷入无家的痛苦。
　　“怎么，老爸，不打算再拼搏了？”小孟凡坐在赵小天身边，陪他喝茶，并颇有深意地问。
　　“不啦，我想过了，你妈说得没错，我是该好好检讨一下自己了。”赵小天感慨不已地说，“除了你，那两个孩子见到我像是见到陌生人，躲得远远的。而我们家的狗，居然会对我发出抵制的狂叫。你说，我要是再不回家的话，他们恐怕会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我这个人。”
　　“别想得这么悲观，您只要多多跟他们亲近，就会得到他们的认可。但是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老妈，她好像并没有原谅你的意思。”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找个机会跟你妈好好聊聊。”
　　小孟凡诡异地笑了笑，说：“最好不要在大厅聊，而是到卧室里聊。”
　　赵小天一愣，他当然听得出来小孟凡话语中的弦外之音，逐冷冷地说：“我说你小子才多大呀，就懂得这么多了？你告诉我，你小子在外面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没有。”小孟凡不假思索地回答。
　　“真的没有？”赵小天则不依不饶地追问。
　　“哎呀，您要我说多少次才肯放过我呀，没有，真没有。我可跟您说，这种事不需要经历过才懂。”小孟凡难得说出如此成熟的话来，并附着神秘的笑容看着赵小天。
　　赵小天哂然一笑，说：“你小子千万别跟我说中国的应试教育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我可不信。不过，你小子说得没错，我是该做些什么了。”
　　“跟中国的应试教育无关，主要是有些东西不是教育就能解决的，爱情嘛，是需要保养的，您到底懂不懂啊。”
　　“呵，你个混蛋，教训起我来了！我真不清楚你小子一天到晚都在读什么书，反正依我看呀，不是什么好书。”
　　“是不是好书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能够从中获悉一些道理，这才是书籍的价值。识字的话，我干嘛要读书呢，查字典岂不更好。”
　　“是，是，你小子说得对。”赵小天不得不对小孟凡的观点表示认可，“对了，你妈和你弟弟妹妹呢？今天不是礼拜天嘛，他们早早就走了，不晓得干什么去了？”
　　“老妈没跟您说？”
　　“没呀，怎么了？”
　　“看样子，您还真得跟老妈好好聊聊，我可不想看到你们的感情发生……哎，您好自为之吧。”
　　“你小子说话别吞吞吐吐的，喂，快告诉我，怎么回事？”赵小天坚信陈曦微的为人，是不会背着自己干出格的事的。但是，正如小孟凡说的，想要重新修葺与陈曦微的感情，彼此了解才至关重要。
　　“老妈每个礼拜都会带着弟弟妹妹陪沐阳阿姨和他们家的孩子游玩，有时候我也会陪着去，但今天我不想去，因为我想跟您好好聊聊天。”
　　“游玩？”
　　“是啊，吃喝玩乐，再加上买点儿东西。嗯，就这些。”
　　“孩子不需要学习吗？”
　　“喂，您刚刚不还希望中国的应试教育能有所改变呢嘛，怎么，轮到自己家的孩子，就照旧奉行应试教育了？老妈可不会压榨他们的快乐童年，所以我才会给您提个醒，想要跟弟弟妹妹打成一片，首先得过老妈那一关，在弟弟妹妹眼里，老妈才是最大的，拿下老妈，您才有机会得到弟弟妹妹的爱戴。”说完这话，小孟凡笑了笑，接着说，“您现在能明白我为什么要留下来陪您了吧。”
　　“还好，家里人并非全都排斥我。”赵小天喟叹地说。
　　“哈哈，哈哈！这个时候才体会到我的孝心？其实我跟您说，老妈也在等您，真的，不然的话，她又何必含辛茹苦照顾这个家呢？”
　　赵小天一想也对，会意地拍了拍小孟凡的肩膀，说道：“我明白了，等你妈回来的，我跟她好好聊聊。”
　　“不能在大厅，得在卧室。”小孟凡诡异一笑，继续说，“您只管放心，由我照看弟弟妹妹。”
　　“还好，我没白疼你。来，下棋，我都好长时间没下棋了，左右无事，陪我玩两把。”
　　“悉听尊便。”说着，小孟凡取出象棋棋盘和棋子，与赵小天展开激烈对杀。
　　傍晚，夕阳西下，陈曦微带着两个孩子风尘仆仆回到家中，虽然疲累不堪，但无论陈曦微还是两个孩子，脸上的笑容却在告诉自己，快乐远胜于疲惫。
　　三人见赵小天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而小孟凡则忙碌于厨房。
　　“哥哥又在给我们做好吃的呢。”男孩兴奋异常地呼喊着。
　　“闻着就香，我都饿了。”女孩不停地嗅着菜肴的香气，垂涎三尺。
　　“既然知道哥哥为你们两个小家伙烟熏火燎的，还不快去帮忙！”陈曦微说。
　　“是，知道了。”一双儿女异口同声地说，快步跑去厨房。
　　陈曦微倒也不担心九岁的儿女会出什么乱子，相反，她更希望儿女能够在少小的时候有所担当，让他们明白父母和哥哥的不易，并且有意告诫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而不是像个傻子似的做一个好吃懒做的书呆子。
　　陈曦微缓步来到沙发前，叫醒了正在熟睡的赵小天。
　　赵小天一看是陈曦微，朦胧睡眼顿时放出光彩，“你们回来啦。”
　　“居然睡在沙发上，也不怕着凉。”陈曦微轻声责备说。
　　“那你打算让我睡在哪儿呀。”
　　“回卧室睡去！”
　　赵小天的欣然一笑，却令陈曦微俏脸通红。
　　“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你能不能给我点儿时间？”赵小天搂住陈曦微，在其耳畔轻声询问。
　　陈曦微知道他想干什么，多年的压抑也令她难以自持，索性就着赵小天的恳求，与他一同进了卧室，并将房门反锁。
　　在儿女的声声吵嚷之下，赵小天和陈曦微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激情无限。
　　小孟凡尽量吸引弟弟妹妹的注意力，让他们安安静静地吃饭，并在吃饭的同时跟他们讲了好些短小精良的故事，只为给父母创造属于他们的空间。
　　压抑多年的感情得到了迸发，并且赵小天也向陈曦微承诺了，从此急流勇退，告别律师界，与爱妻携手照看家庭。
　　陈曦微不晓得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但从他的表情上看，应该不会有假。况且，陈曦微相信，背后中刀的经历也让赵小天看清楚了很多，他已得到很多，犯不着继续犯险。
　　其实，有一件事赵小天始终没有跟陈曦微讲明，但今天，赵小天既然下定决心急流勇退，也便向陈曦微如实相告了。自从接了钱老板的案子，赵小天便极少回家，其原因并非全因忙碌，更重要的是赵小天不想给家人带来自己所承受的恐慌和危险，他深知自己一定会得罪很多人，而且各个阶级的人都有。他可不想家人同自己一样，在恐慌危机中艰难度日。
　　一番陈述，两方感怀，感情，除了身体上的交融，还有情感上的理解。
　　“你为什么之前不跟我说明白？”陈曦微娇柔无限的俏脸瞬间露出一层冰霜。
　　“因为我怕你会担心我，而且那个时候，我还想挣更多钱，出更大的名。”赵小天如实说。
　　“现在呢？不会了？”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钱够花了，名呢，也够大了。就像小孟凡说的，我现在在家里，就跟死人一样，有我没我，这个家还是这个家，这让我很痛苦。”
　　“难怪你今天跟我……合着都是那小子搞的鬼。”陈曦微气道，“你告诉我，他要是不跟你这么说，你是不是还会像之前一样？”
　　“我说了，再也不会了，真的，从现在开始，你养着我，我什么也不干，就在家呆着。”
　　“行，我养你。”陈曦微笑说，“赶紧的，起来，吃饭去。你没听到呀，孩子都想我了。”
　　“吃饭可以，不过在吃饭之前，还得请你向孩子们好好介绍介绍我。”
　　“要说你这个爸爸当的，都快成空气啦。”陈曦微取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