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真相

　　七月的重庆已入盛夏，每天的气温都保持在38℃以上，但如火的骄阳也阻挡不了成千上万的人，涌入正在陈家坪展览中心举行的“重庆英才2012年夏季人才招聘大会”的现场。
　　离开原来的那家地产公司有些日子了，许浩文也来到了招聘会现场，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家令自己比较满意的企业。
　　展馆里面人头攒动，虽然已开足了中央空调，但依然让人感到一阵阵的燥热，每个人都只能在里面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动着自己的身躯。
　　许浩文在人群里艰难地行进着，最后终于在一个面积很大、相当于四、五个普通展位，同时又被很多人簇拥着的招聘区域前停了下来。这是重庆某知名房地产集团公司开展的一次现场招聘活动，招聘范围涉及财务、营销、策划、工程技术及后勤服务等多个种类，许浩文填好了一张应聘表，便站在面试区域一条长长的队列里，等候着自己的面试。
　　慢慢地，许浩文的前面只剩下两个人了，这时他看见前方不远处的面试席前，有一个从背影上看起来似曾相识的女子正在接受面试，并和面试官在交流着什么。因为隔得不远，许浩文甚至还能隐约听见两个人之间的对话。
　　那女子向女面试官问道：“请问……贵公司在员工的福利待遇上，比如说社会保险方面，都能做到按时交纳吗？”
　　女面试官有些惊讶：“社会保险作为员工的法定福利，在《劳动合同法》里面也是有明确规定的，可以说是一项最基本的员工福利，你为什么对这个特别在意呢？”
　　那女子说道：“就是因为我之前所在的那家公司，我进去快半年了，转正申请也通过了，它都不肯给我办理社会保险，所以我才想问一问……”
　　女面试官说道：“那我只能说你的运气不太好，遇到一家这么不负责任的企业。在我们公司，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对于每一个转正的员工，我们都是按时交纳社保五险和住房公积金的。”
　　那女子说道：“如果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其他的我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女面试官微笑着说道：“那好吧，我们今天的交流可以先到此为止，如果有需要我们会电话联系你的。”
　　那女子起身向后走来，许浩文终于看清，原来这个女子竟然是龙腾公司的冯薇！
　　许浩文本不想再去搭理龙腾公司的任何人，但又觉得冯薇出现在这样的招聘现场似乎有些不对劲儿的地方，想了想索性离开了队列，跟着冯薇挤出了人群。
　　许浩文尾随着冯薇，走到展馆的边缘，一个人员较少，相对比较空旷的地方，向前跨了几步，从后面拍了拍冯薇的肩膀。
　　冯薇回头一看，吃了一惊：“啊！是你！你也到这儿来了？”
　　许浩文淡淡地说道：“和你一样，出来找工作呗。我就想问问，你在龙腾公司做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到换工作了？”
　　冯薇低下头，轻声说道：“其实，我离开……也跟你们的事情有关……”
　　许浩文不满地说道：“怎么，你的意思是我们几个还连累你了？”
　　冯薇忙说道：“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刚说到这儿，旁边忽然响起一个女子很激动的声音：“冯薇！浩文！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们，真是太巧了！”
　　两人转头一看，说话的人竟然是江雨蔓！
　　许浩文带着厌恶的表情看了看江雨蔓，把头扭向了一边。
　　冯薇热情地问道：“江小姐，是你啊！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是不是有什么采访任务？”
　　江雨蔓说着话，眼睛却总是瞟向一旁的许浩文：“哦，是啊……我们《早报》的定位就是关注民生，反映老百姓的工作和生活嘛，像这样的大型招聘会，我当然得过来看看了。”
　　许浩文“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江小姐是报道大事儿的，今天来采编这种小事情，真是难得啊！冯薇正找工作呢，龙腾公司连社保都不给她办，你正好采访采访，我有事先走了！”说完转身欲走。
　　江雨蔓急忙叫住了许浩文：“浩文，你先别走，好吗？我知道因为之前的那篇报道，你一定在生我的气，但我没想过要把事情弄复杂，更没想过要伤害你们……我去了你以前上班的地方，他们说你辞职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辞了工作又来这儿找工作，更不知道从那天我们通电话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浩文，你能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我吗！你们几个现在都怎么样了……”
　　江雨蔓的话让许浩文联想到了正处于困境，甚至是险境中的欧华倩、王莉莉和陈小华，一时间怒火中烧，转过身来的时候，已是满脸通红，面目狰狞：
　　“你居然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我现在就来告诉你，我爸为了帮我筹钱，去地下钱庄借了高利贷，所以我今天才能安全地站在这里和你们说话！你知不知道华倩和莉莉为了挣钱还债，每天晚上都要在夜总会陪人喝酒喝到吐，还要被别人占便宜！你也是女人，要不你也去试试！还有陈小华，他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等着别人拿钱来买他的肾！你要不要也去试一试！”
　　许浩文越说越激动，边说边一步步地朝江雨蔓走了过去：“我们都是普通家庭，为了这六万三千块，我们都在拼命地想办法，他们都已经被逼到绝路上了！　即便是这样，龙腾公司的一帮人还跑到别人家里，说要杀人放火，还要拆房子！你不要告诉我，这些事情你都不知道！我看你就知道坐在办公室里面，每天写你的连载小说！”
　　许浩文的满腔怒火吓得江雨蔓手足无措，一步步地向后退却：“浩文，我……我真的……”
　　冯薇在一旁边想边自言自语道：“六万三？总共才四万八啊……”
　　许浩文对着冯薇大吼道：“还有什么四万八？你是不是嫌我们赔得还不够！”
　　冯薇被吓得抖了一下：“不……不是的，我是说这个四万八……”
　　江雨蔓似乎悟到了什么，走向前问道：“冯薇，你别急，你刚才说的这四万八又是怎么回事？”
　　冯薇想了想说道：“我记得……那台摄像机总共的维修费用就是四万八，我就是不明白他刚才说的每个人六万三是什么意思……”
　　冯薇的话让许浩文和江雨蔓都怔住了，江雨蔓又问道：“你再想想，除此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费用？”
　　冯薇又想了想说道：“那台摄像机一直都是张助理让我在办理报销手续，我见过那张维修发票，还和北京那边的维修部联系过，他们说没有其他费用了……而且摄制部的人已经从北京把摄像机取回来了，前几天还拿出去用过呢……”
　　3个人沉默了几秒钟，许浩文又重新变得怒不可遏：“原来我们每个人只需要赔一万二，他却要我们赔偿整台摄像机的钱！从一开始他就在骗我们……张凌云，你这个王八蛋！我不会放过你……”
　　许浩文两手握紧了拳头，转身向展馆的大门口跑去，无奈展馆里的人太多，始终也跑不起来。
　　江雨蔓和冯薇追了上去，一把拉住许浩文，说道：“浩文，你冷静点儿！你这是要去哪儿……”
　　许浩文咬着牙说道：“我要去找张凌云那个王八蛋！我要去拿回我们的钱！”
　　江雨蔓说道：“浩文，你现在去，他不会承认的！”
　　许浩文说道：“我给了他六万三，他给我打了收条，他还敢不承认？”
　　江雨蔓说道：“我说的不是六万三，是四万八的事儿！我们现在没有证据啊！”
　　许浩文用手一指冯薇：“她不就是证人吗？她亲手办了那些手续，她最清楚事情的经过了！”
　　江雨蔓说道：“光有经办人是不够的，我们要的是能够证明维修费只有四万八的书面证据，这才是最有用的东西！”
　　许浩文怒气冲冲地说道：“这种证据哪能这么容易就让你找到！如果找不到的话，难道就这么算了？”
　　江雨蔓说道：“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浩文，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静一静，再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尽快救出你的3个朋友！这证据的事情，就交给我和冯薇好了……”
　　江雨蔓握着冯薇的手，说道：“小冯，你现在都知道了，浩文他们为了这台摄像机，已经承受了太多的压力和痛苦，他们不应该对超出他们责任范围的那部分，再去付出高昂的代价！这对于他们来说，是绝对不公平的……小冯，我知道你是个善良和正直的人，你一定也会帮助浩文他们的，对吗？”
　　冯薇迟疑着问道：“那我……要怎么才能帮到他们呢？”
　　江雨蔓问道：“我想问问，你今天是怎么出来的？你还能回龙腾公司去吗？”
　　冯薇说道：“辞职报告我前天就交上去了，张助理倒是已经签了。不过，按照公司的规定，要董事长最后签了字才算办完了离职手续。董事长还没回来，张助理这两天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我看没人管我，所以就溜了出来……”
　　江雨蔓沉吟着说道：“那就是说，你的离职手续还没完全办完，理论上你还是龙腾公司的人，还可以再回去的……”
　　冯薇说道：“应该是吧……”
　　江雨蔓说道：“这样的话，我们应该还有机会……”
　　江雨蔓又对着许浩文说道：“浩文，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相信我，但你至少也应该相信冯薇吧……这是解救你们的唯一机会！我们已经找到了解救问题的方向和突破口，我们一起努力，张凌云不会这么容易得逞的！在我们没有拿到证据之前，这件事你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你先回去等我们的消息，好吗？”
　　许浩文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展馆的大门。
　　
　　
　　袁丽红走进赵泽林的办公室，在赵泽林的对面坐了下来，说道：“赵总监，我想和你说说欧华倩和王莉莉最近的工作情况。”
　　赵泽林说道：“也好，我也正想了解一下她们两个调到夜总会之后，干得怎么样了？”
　　袁丽红冷哼了一声：“说起来我就是一肚子火啊！”
　　赵泽林有些惊讶地问道：“哦！有这么严重？”
　　袁丽红说道：“到夜总会第一天吧，来了个小帅哥，我看她们两个表现得还像那么回事儿，可从第二天开始就不一样了！阿美和她们坐过几次台，她回来给我报告，说她们两个对客人是采取三不政策：不积极、不热情、不主动，每次都让她一个人忙上忙下的……最气人的是，客人想和她们亲热一下，她们居然东躲西藏，还摆苦瓜脸!这还算是服务吗！”
　　赵泽林听着袁丽红的述说，没吭声。
　　袁丽红接着说道：“最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一个客人投诉她们，次次给的都是好评！真不知道这些客人是怎么想的！”
　　听到这儿，赵泽林笑了起来：“我看，这还算正常。”
　　袁丽红一下愣在了那儿，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你说什么！这还算正常？你是指她们两个的表现，还是指她们的评分？”
　　赵泽林干脆地说道：“两个都正常！首先，欧华倩和王莉莉一看就是没做过这行的，一下子让她们去接客、陪酒，短时间内没适应过来也是正常现象……而且，她们两个的这种扭扭捏捏，恰恰是一种最自然的反应，和那些整天只知道拍客人马屁的小姐比起来，更能给人一种新鲜感！”
　　赵泽林喝了一口茶，又接着说道：“其次嘛，也是和男人的心理有关……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男人总是对那些和自己有一段距离的女人感兴趣，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要想办法得到！如果动不动就投诉、给差评，那不是说明自己没有泡美女的本事吗？”
　　袁丽红略有些不满地说道：“我承认，你说得是很有道理，可我总感觉你是在护着她们！赵总监也真是怜香惜玉啊……”
　　赵泽林两手一摊，说道：“我没有啊，我只是在实际分析而已。”
　　袁丽红说道：“你别忘了，你说过要把她们两个培养成材的！可现在这个样子，她们老是进入不了状态，这可怎么成材啊？”
　　赵泽林想了想说道：“你说的也是，得抓紧让她们转型才对。”
　　袁丽红说道：“还有啊，这两个妞儿老是心事重重的，我总感觉有哪儿不对。”
　　赵泽林说道：“严雯不是说这两个是她的朋友吗？要不你把她叫来，再问问她们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严雯来到了赵泽林的办公室：“赵总监，您找我？”
　　赵泽林说道：“你再给我说说欧华倩和王莉莉这两个人的情况。”
　　袁丽红赶紧补充道：“还有，她们两个从哪儿来，以前是做什么的，怎么想到要来酒店上班的？都说清楚！”
　　严雯说道：“其实吧……欧华倩是我初中时候的同学，现在在一家医院做护士；那个王莉莉是她的朋友，好像刚刚才毕业。她以前跟我说过，她们有4个人，本来是要搞一个演唱组合的，结果不知道倒了什么霉，把别人公司一台很贵的摄像机给弄砸了，平均每个人都要赔六万多！可她们家里又拿不出这么多钱，所以才想到要来酒店上班的……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袁丽红说道：“赵总监，你都听到了吧？原来是在外面闯了祸才跑到这儿来的！她们家里什么时候筹到了钱，那还不得随时都走人呐？况且，依她们这种心态，怎么去见客啊？更别说A+的标准了……”
　　赵泽林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办公室转了几圈，说道：“眼下我们A+这一档是严重的青黄不接啊！游梦娇一走，我们就没有撑场面的人了……上次煤业集团的几个老总过来，看了我们其余的几个A+，结果一个都没选上，搞得我当时完全下不了台啊！坦率地讲，在酒店A+这一档，我们已经没有什么优势了！”
　　说到这儿，赵泽林转过身来对着袁丽红说道：“袁经理，我看这事儿还得让你多操点儿心，这两个妞儿都是好料子，我看还强过游梦娇！你就拿出你当年孙二娘的手段，想想办法，多培训培训，让她们尽快转型！如果实在转不了型的话……到时候再说吧。”
　　赵泽林抬手看了看表，说道：“到时间了，我还得去一趟总经理办公室，给王总汇报一下近期的营业情况，这事儿你回头给我说说结果就行了。”
　　袁丽红说道：“既然你是这么考虑的，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你放心，对付这种女孩儿，我有的是办法！”
　　赵泽林离开了办公室，袁丽红对着一旁的严雯大声说道：“还站在这儿干嘛？去把欧华倩和王莉莉叫到我办公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