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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着火了

作品名称:风雪迷途(长篇小说)      作者:烟涵      发布时间:2017-05-30 15:21:34      字数:4576

  躺在床SH瑞久久不能入睡。
  程家和这村里别的人家很是不同,这种不同不只是除了海瑞的母亲外父子四人都是城镇户口,这一家人都不种地。
  这种不同更多的是指生活习惯。
  不知是贫困还是祖辈留下的生活模式,村里绝大多数的人家都是三间正房,进门就是厨房,左右两间,一间是杂物仓储,另一间置一个大火炕。孩子没有成家单过之前,无论男孩女孩,都是和父母挤在一张火炕上睡……
  关于这一点,曾有一位社会学的专家教授在大量调研后,通过对社会学、伦理学、性教育学、地域文化等多个方面进行了论述。文章指出这是一种基于子女幼年抚育的朴素情感形成的惯性,与经济滞后相结合而产生的社会现象。在长达十几二十年的共同生活中,亲情得到了最大化。他甚而认为,子女的性教育启蒙,正是来自于自己的父母……
  而程家的不同在于,孩子在四五岁起就开始单睡。七间房有四间做了店面,也是三间做家。加之不事农耕,家里自然没有什么杂七杂八的事物,西间屋成了孩子们卧室和乐园。
  哥哥和姐姐都没有回来,父母也早早地睡了,只有她一个人,在这空旷的房间中,盯着窗外的灯笼红火,聆听着墙上挂钟发出的一秒一秒的走针声……
  在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只是在这个小山村成长,自己的天地在城市。这不仅是因为自己城镇户口的原因,更多地是因为自己的父亲程东。因为父亲的单位可以安排子女接班,又驻农多年,还可以优先安排子女入职。一份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就摆在那里,只需要自己长大就可以获得。至于自己去读书考专业,也只是为了在安排自己就业时能有更好的岗位罢了。
  可今晚与江峰的几句话,对她触动很大。这是一种全新的人生观念,意味着自己放弃一种安逸,走向另一路荆棘。是默守成规把自己的人生交托于别人,还是牢牢地抓在自己的手中!
  她有点儿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兴奋!她能清楚地感知到,这后一种人生,无论成败,都是一种精彩!
  也许,那才是真正地活着!
  ……
  时间在春节的欢愉中不知不觉地走过。正月初八,新年后的第一拨收购客商一早就来到了江峰的家里。而且,这一来,就是十三个车,连司机带装缷工,足足来了三十人。
  经过两个小时的扒苗抽样和讨价还价地商谈,九点多众人达成共识:毛苗两块一一斤,过称。
  欣欣抱着小薇站在门口,与来围观看热闹的乡亲们热情地说着话,身前是一个支好的圆桌,上面摆着茶盘茶杯和暖水瓶。眼睛在过称的地方与院门间不时扫过,生怕那些商人趁着人多手杂去大堆上偷抱。
  过称很快,一个新钉好的木架横在一座大盘称上,人们将苕帚苗抱上去,称好,再抱走装车。江峰盯着称,不时的在手中的小本子上记着数。
  他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尽管今天的买卖成交后,他可以不必再担心几天后正月十五那漫天的焰火。
  尽管前天的聚会上,他还向回来的大姑二姑和两位姑父问了现在苕帚苗的收购价格,亲人们说还是三块五,可今天看着这一院忙碌的外人和他们汗水下掩不住地亢奋,他意识到,肯定是价格上出了问题。
  他懊恼这种信息的滞后,也懊恼这种繁琐地过称方式……诺大的一个村,竟然没有一台地磅!
  ……
  一车车相继装好,一车车相继开过院门停在西街上摆成了长龙,一叠叠微蓝色的百元大钞点清装进腰包……直忙到下午四点,这十三车才全部装好开走。
  房前的苕帚苗已被搬得一捆不剩,还在房西被扯出了一铺炕大小的缺口。江峰估计了一下,现在院里的苕帚苗应该还有二十六七亩地,可到手的现钱,已经是四万二千七!
  院外的乡亲还没有散尽,另江峰意外的是,乡亲们的表情都不怎么自然。没有人上来寒喧,更没有人来问问他卖了多少钱,见江峰走过来,竟然有几个人转身离开,而留下来的,也竟然装作是偶然的路过……
  “都进屋呆着吧,我收拾下桌子,咱回家里说话……”江峰开口。
  “呃……不了,我就是出来看看羊咋还没回来,这老周头儿把羊赶哪去了……”有人开口,随之是走远的脚步声。
  江峰折起了桌子,门前已不再有人。
  ……
  欣欣已经做好了饭,正在一遍遍地数着那一堆钱,嘴里叼叼念着……
  “你先吃,我去大伯家一趟,可能回来的晚,你上点心。”江峰拉过毛巾,在脸上抹了一把,扭头朝外走去。
  他快步向大伯家走着……推门而入。
  屋里人不少,自己的父亲正和江振高声说着什么,大伯歪倒在炕梢,头朝里脚朝外地倚着被垛睡得正香。小嘉琪守着电视正看动画片,大娘和江振家嫂子正一边吃着瓜子一边和二姑在说话。
  还好,二姑还在!
  江峰不由得在心里舒了口气。
  “都呆着呢?”江峰笑着打着招呼,走上前拿起茶壶,把每个人的杯子都倒满,自己也倒了一杯,挨着大娘坐下。
  “嗯,先要打扑克的,你二姑说快说会话吧,就没玩……”大娘说着,顺手拿起一个苹果递过来。
  “小峰,你把苕帚苗子卖了是不,今天?”江振开口问。
  江父也定定的看着他,问道:“卖多少钱?”
  “四万吧就算!”
  “四万?哎呀妈呀……”几个女人惊讶出声。
  “一百一十亩,合三百六,真没少卖!我那八亩地长得多好,才合三百二……”江振开口。
  “还说说你干啥,老三这一年地,顶你干半辈子了……”旁边的嘉琪妈没好气的说。
  “可能是这两天那边长价了。二姑,家那边谁能接电话,我想问问行情。”江峰赶紧岔开话。
  “你大姑家永军你大哥年前新安了电话,我也不知道号啊!”二姑一咧嘴。
  “永军电话我有,”大娘在旁边赶紧说。“早上你大姑她们走时说你永军大哥家安了电话,让有事给她打。咱家能有啥事,除非你奶奶闹不合适……”
  “哎呀大娘别说了,快帮我找,我好问问,一会程东我大叔家睡了!”江峰赶紧打断。
  “嘉琪,快找给你老叔,就在电视底下压着呢。一张抽烟纸上写地……”
  江峰走上前,拿起就往外走。
  “那急啥,反正卖了,啥时候问还不行。这有钱了,连句话也不愿和我们说了……”嫂子望着开门走出去的江峰说,还不忘撇了撇嘴。
  江父低下头,没有吭声。心里也是很不高兴,这臭小子,明摆着给人话说。
  透过窗子,能看见江峰正往外走。
  江父心里突然感觉有点自豪……就在这时,从窗外传来一个声音:
  “家里还多了……”
  和程东叔挥手而别,江峰心里很沉重。
  据大表哥所说,昨天从HB来了大客商,净苗和加工好的成品工艺苕帚都大量收购。净苗的价格也从年前的三块五长到了四块三。相应着,把毛苗扒成净苗的手工也从六分长到了一毛,表哥和表嫂都在忙着帮人家做工,江峰也是打了两三遍电话才打通。
  四块三?扣掉一毛扒苗手工,再扣去收购商的人工、车损油耗和赚头,表哥说一趟三百,就有的是人做。这么算下来,一车一千五百斤,又是两毛,这样,应该是正好四块!自己家的毛苗一斤出六两,该是毛苗两块四。而今天两块一卖了两万斤,足足少卖了六千……
  六千,这是他前年一年的净收入,就算去年,自己也只收入了两个六千!
  六千,这刚好是今年自己承包这一百一十亩地所付出的地租费用,这也可以是一百五六十袋大米或是二百袋白面,还可以是……
  而这一切,都源于信息的闭塞和这种作物没有大面积耕种导致的客商滞缺。
  江峰的心都纠在了一起,走起路来感觉两腿像灌了铅一样无比沉重……
  ……
  欣欣早已经把被褥铺好,正趴在枕头上按着那个记称的小本,笔下的一张纸上密密的写满了加法和乘法。
  “咋这晚才回来,都九点了!忙三颠四的走,饭也没吃,在大娘家吃没?”欣欣抬起头来问。
  “吃了。”江峰随口说。他倒不是有意骗欣欣,因为他刚进家时就看见锅是敞着的,欣欣并没有给他留饭在锅里。
  再者说,他也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你走了,我也没吃。咯咯……”欣欣笑着,低下头又去继续算。
  “光顾着数钱了吧?”
  江峰倒了杯水,捧在手里喝了一口。
  听到这话,欣欣立刻坐了起来,从小薇的枕头底下掏出一个红布包来,“咯咯”地笑着打开。
  “我还是头一次见着这么多钱呢!”
  她拿起一叠钱来,一张一张的数着,一张一张的放在身前的被子上……
  江峰静静地看着她。
  他完全能够理解欣欣现在的表现。包括他自己,看着欣欣那满足的眼神,也感觉心里的压抑不知不觉间舒缓了很多……
  是不是自己太不知足了?
  自己家的苕帚苗已经合到五百一亩,这远远高出了村里别地人家的价格。从这点上说,自己有什么可以不满意的?
  再者说了,人家来自己这收购,总要赚点吧!要不,人家凭啥来买自己的,还一来就是十三个车……
  可是,赚得也太多了点……
  江峰摇了摇头,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放下手中的水杯,直起身,走到厨房。看着那明显没有动过的饭菜,心想欣欣果然是激动地没顾上吃饭。取出一个小铝锅,放了一瓢水进去。又端到饭盆前挖了两勺饭和一勺熟菜放进去。端回来放在房间里的炉子上,钩了钩炉底。
  “熬点粥喝一口,一天没吃东西了,夜还长……”江峰捧起水杯对欣欣说。
  “嗯,中。你说咱家剩这些还能卖多少钱?”
  “一万费劲了。”
  “你不是说房子这一圈二十七八亩吗?看堆儿也不小呢”
  “如果还过称,看的是份量。这和别人家的估堆儿卖有差别。我和你说过这,你也许还记得。”江峰看着欣欣那放着光的眼睛,很平静地说。
  “咱家今年地多,收得早。东面这些从白露过了几天就开割了,连种子都不怎么熟。但是若论份量却是最重。然后是随割随打,随往家拉,垛完东面垛西面,苗子也是从绿苗变成了黄苗,成色是好了,但斤称却轻了。”
  江峰说完,低头喝了口水,抬起头看向欣欣。
  “到后来,虽然雇人帮着收割,可也收到了霜降。拉回来时前面没地方,就都垛到了房子四周。苗子是白色的,水份也没有多少。今天装车把压称的都装走了,后面更是在房西那些过了两称。那是最后收回来的,你看看斤称,差了多少?”
  江峰停下话,伸手用勺子搅了搅锅。
  锅里的粥已经滚开,再熬一下就好。他站起来把桌子按倒,又去厨房取了两副碗筷,端来两盘腌好的咸菜。
  一盘是葱白葱叶切段,一盘是芥菜疙瘩切条扮红椒粉。
  欣欣翻看着记称的帐,点了点头。她先前没有留意这些数字的差异,现在细看下来,竟发现是一称少过一称。
  她挪了挪身子,坐到桌前。拿起筷子翻了翻两盘咸菜。那些上面略有些干的部分也随之湿润鲜亮起来。
  江峰盖住炉盖,将小锅垫在桌上准备好的抹布上,盛了两碗稠粥,然后坐到桌前。
  他突然感觉自己算来算去实在是很无趣。
  饭菜虽然简单,但绝不该是这样沉重繁杂地心态去吃。
  他看了眼欣欣,笑了……
  ……
  夜风还是有些清冷。街上也不再有红灯笼,大多的人家都在初七早上摘下了。好在已经是初八,天空上除了繁星,还有一个半大的月亮。
  江峰背倚着房子坐在窗前,静静地吸着烟。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自家院子里吸烟了,自从院子里堆满了苕帚苗,每次吸烟都是出了院门再走出去很远。至于屋里,自从有了小薇,不要说住人的东屋,就算是西屋和厨房,也被欣欣明令禁止。
  他望着眼前的院子,乍然感觉一阵空旷。
  习惯!习惯真是一个可怕地字眼,他想。哪怕是一种无处下脚地杂乱,久了,你也会习惯它们的存在,甚至可以把这种拥挤,理解为一种饱满。
  而此时的自己,也是基于一种习惯。自从院里拉进半园子的苕帚苗,他就没有睡过一个整夜地觉。
  一个半小时最多,准醒。
  院里院外房前屋后的转上一圈,再找个没人的角落吸上支烟,用脚把烟火彻彻底底地踩灭,再稍坐一会儿,才能安心回房间休息。
  江峰静静地吸着烟,胡乱的想着心事。
  他想起了刚刚回来时家人对这门亲事的反对,想起了村里人的各种漠然和冷嘲热讽,想起了欣欣躺在病床上引产时那痛苦的三天三夜……
  他想起了两个人为节省往返时间蹲坐在田地里抹着汗水一起吃饭时的狼狈,想起了一年前那个校田地承包之夜的窘迫,也想起了众乡亲争先恐后来把土地承包给自己时的欣喜……
  ……
  “咔”
  一个破盆被踩破时的响声,撕裂了这夜的宁静。
  江峰呼地站起身,稍愣了一下。
  这个时间,自己家的房后怎么会有这样的声音?
  他扭过身,快步绕过房角,向房子后面望去……
  ……
  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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