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暗访

　　这次到临山市去的，还是孙栋和孙亮。这对双胞胎兄弟，是谭青杨手中的王牌，轻易不出手。即便出手，也从来不让他们在同一个地点同时出现。这次是个例外，谭青杨让他们去了同一个地点——临山市魏国安的家。
　　谭清杨反复交代，千万不能暴露行踪，一点都不能暴露。
　　按照王根深的说法，一个人的特殊爱好，势必要在其家里集中体现。
　　谭青杨认为这个说法精辟，也明白了王根深具体要他干什么。他吩咐孙栋、孙亮：“你们俩到临山，尽量不要同时出现。你们去的目的，就是要潜入魏国安的家，看看他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只有在潜入的时候，你们可以同时出现，这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记住，要充分理解潜入的意思。”
　　孙栋、孙亮点头表示理解。
　　谭青杨随手递出两个红包，说：“这是去芜湖的报酬，一人5万。还有，这次，按我的出差待遇报销。完了，涨你俩的工资。放心，哥我啥时候都不会亏待你们！”
　　孙栋和孙亮，原是农民工。在建筑队找活时，被谭青杨看上。至此，成了谭青杨的打手。转眼，他俩已在谭的手下干了5年。这5年，也发了不小的财。除了自己都盖了房子，也给父母盖了新房。这哥俩，非常感激谭青杨，死心塌地跟着谭青杨。谭青杨也说过，以后，在城里给他哥俩买房子，落户口，让他们成为城里人，这就更使孙栋和孙亮对谭青杨唯命是从。
　　到了临山，突然变了天，乌云满天，风吼树摇，眼看着要下雨。孙栋和孙亮，分开住在僻静处的两个小旅社里。他俩都着急，这一下雨，什么都干不成了。
　　下雨天，容易留下痕迹。住在这样的小旅社里，他们已经很不习惯了。人就是这样，享乐的习性，很容易养成。吃苦的精神，很难保持。难怪有人说，猴子变成人，需要几百万年，而人变成猴子，只需几杯烈酒即可。
　　风还在刮，满天还都是乌云，但雨却没有下。树叶哗啦啦地响，墙角的枯叶尘土飞卷起来，撒向半空。街上没有了行人，空气沉闷得就要爆炸了。
　　这真是个好时候，孙栋和孙亮在魏国安家的那条巷子里碰头了。
　　这条巷子，就在市委大楼的后面，市委主要领导的家，都是带院子的平房，顺街排开。
　　孙栋先观察一阵，没有一人。孙栋大摇大摆地过去，一推，院门虚掩着。进去，孙栋一点没有犹豫。其后，孙亮穿着一身环卫服，推着一辆放着扫把、簸箕的小车，缓缓而来。走到离魏国安家门十米远的地方，熟练地扫起路来。他在放风，为他的哥哥放风。
　　孙栋进了院子，正正经经地敲门，无人应答，难道命这么好？孙栋仔细观察一下门，地下有张纸片。捡起一看，写着：妈妈，我没带钥匙，到姥爷家去了。真是天意，孙栋异常惊喜。他掏出一根特制的铁丝，三下两下开了门。孙栋迅速把所有房间录了像，然后闪出来。走到院子，他发现房头还接了一间房。向阳的那面墙，离地一米以上全是玻璃，不像是厨房。孙栋很好奇，跑过去一看，安着两层门。玻璃上，装有网状的护栏。房子里面，全是样子差不多的花。孙栋想看个明白，他的手机响了两声。孙栋刚想撤离，院门已经开了。孙栋赶紧仰头，看院子里的电线。一个妇女，和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进了门。这是魏国安的爱人和孩子。看见孙栋，魏国安的爱人吓了一跳，站下大声问：“你是谁？别动，你说，你要干啥？”
　　孙栋笑呵呵地说：“嫂子，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小安呐！主任叫我来的，刚才风太大，主任叫我来看看电线有没有问题。主任说，魏书记不在家，一点事都不能出！你们这是上哪去了？院子门也不锁。”
　　魏国安的爱人放了心。告诉孙栋，她和儿子回娘家吃饭去了。孙栋不再说什么，打声招呼，大大方方地出了门。
　　孙亮见哥哥平安无事，也推着车子离开了。
　　
　　孙栋录下的东西，送到了王根深的手里。
　　王根深看了半天，怎么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凭心而论，这魏国安的家，真还不像个市委书记的家。太平常，甚至有点寒酸。这不正常。现在，就算是个清官，不拿别人的分分毫毫，但家也不至于这样。就是组织上，也会出面搞得好一点。难道魏国安什么毛病都没有？真是个那么好的干部？
　　王根深有些感动，但还是不相信，更多的是不甘心。他给谭青杨打了个电话，详细问了情况。最后，他给谭青杨说：“你再问一下你的手下，他们就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谭青杨回过话来：“有一个特别之处。院子里有一个特别的房子，装着空调，安着双层门，里面全是花，而且是一样的花。”
　　王根深说：“怎么没有录呀？”
　　谭青杨说：“没来得及。”
　　王根深叹口气，说道：“不把魏国安挤走，或是拉他上一条船，我们就不会有个囫囵觉。你再派人去，一定要录上像。我就不相信，一个人会没有毛病。告诉你，他就真是一个无缝的蛋，也要敲出缝来！”
　　谭青杨这次没有派孙栋孙亮去，而是派另一个当过花匠的人，到了魏国安家。
　　这次，魏国安的爱人在家。开了门，放人进来。当听说来人也是市委办公室派来为老书记整理花的，魏国安夫人很热情。就这样，来人把花好好地整理了一遍，嘱咐要注意遮阳、通风、浇水之类的话后，就走了。
　　录下来的花样，还是送到了王根深那。王根深一看，大吃一惊。忙坐车窜到了王善和的“居家楼”。
　　“看看，这都是什么？”王根深兴奋得呼吸都有些急促。
　　“不就是些花花草草吗？”王善和没什么热情。
　　“花花草草？这可都是兰花，而且是名兰！你看，这是水仙瓣的春兰；这是多朵蝶、这是春秀梅、金昌梅；还有树形牡丹。单是这些名兰，就值好几百多万！乖乖，是魏国安不懂，还是别人不懂？”
　　王善和满脸通红，说：“谁都懂，就是装着不懂！”
　　王根深说：“对，只要他有这个爱好，就不愁和他成为具有共同爱好的人。这个事，你去办！”
　　王善和突然注意这些录象了，问：“这是从哪弄来的？”
　　王根深迟疑一下，说道：“我让谭青杨去搞的。”
　　王善和掂着个紫砂壶，嘬一口，说道：“哦，你现在和他直接联系上了，那要我干啥？你还是直接安排他去吧！”
　　王根深觉得没趣，说：“你倒是安排呀，这么长时间，你都安排个啥了？好，现在，我什么都不管了，你耍你的威风去吧！”王根深抬屁股就走。
　　王善和慌了，他知道，王根深这家伙点子多，办事稳，他那个市长表哥都要倚重王根生。很多事情，离了他王根生，还真就不行。
　　王善和忙陪上笑脸，说道：“看你，脾气越来越大，开个玩笑都不行了，真是见长啊！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王根深也转了脸色，心里骂道：“你他妈有什么本事，不就是有个马伟梁嘛，等哪天我出了头，连你和马伟梁一并收拾！”
　　王根深平平心头的火，说：“你让老谭找几个有钱人，也找几个文化人，成立一个兰花协会。我安排、报社去采访，魏国安看到这些新闻，自然会找上门来。剩下的事，谭青杨他们都知道该怎么做。”
　　“就这么灵？”王善和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每次对王根深的主意都表示怀疑。
　　王根深早就看出了这一点，说道：“我把话说在这了，办不办是你的事！到时候，别怪我不管你。船在漏，淹不死会游泳的。你会吗？”王根深站起身，迈着京戏里的方步走了。
　　王善和气得牙根痒痒，骂道：“狗，不撂给你几根骨头棒子，你还吃野屎呢！现在也知道翘起腿把子，抖把着撒尿占地盘了！”王善和骂得再难听，也不得不去找谭青杨。
　　
　　魏国安的确爱兰花。
　　魏国安和严尚一样，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魏国安曾形容自己的从政之路，就像这山野里的兰花一样，逐渐被人发现、赏识。
　　大学毕业后，魏国安被分配到地委办公室当秘书，他的文才，协调能力，谦恭文雅的举止，很受领导赏识。不久，他到临山的大溪镇挂职，任党委副书记。挂职期间，在一个村干部家，发现了一盆普通的兰花。他很喜欢，村干部便送给了他。魏国安把这盆兰花放在自己的宿舍里，感觉兰花很高洁，而且越养越香。从此，魏国安走上了爱兰之路。
　　后来，魏国安留任镇党委书记。期间，他主张干部的权力阳光化，大力推动便民窗口，得到了上级的赞赏。特别是在党和国家的主流媒体上宣传后，他更成了年轻有为的名人。职务随之不断升迁。先后任市组织部长、地委组织部副部长、地委秘书长、临山市委书记。随着职务的升迁，魏国安养兰花的观念也在改变，由爱好，到嗜好痴迷，乃至于几近疯狂。
　　刚任市组织部长时，为了获得珍稀兰花，魏国安自己掏腰包买兰花。一些想提拔或有求于其他事的人，也给他送些中高档兰花。魏国安有一个习惯，他没有收过别人一分钱，也从不收其他的礼物，更是酒色不沾。但是，他爱兰花，上品的兰花，他一般是来者不拒。
　　当了市委书记之后，魏国安养兰花的规模也越来越大，有了专门的花房，也入了兰花的圈子。他养的一盆“下山新梅”，还获的过省展银奖。他的名气越来越大，被临山市兰花协会聘为顾问。当然，人们对这一类的头衔和爱好，并不多么关注。魏国安也认为就是几盆花嘛，自己也没有拿它去换钱。个人爱好，算不得什么。领导也是人，也有朋友，也有爱好，也要在社会上混嘛。
　　兰花作为一种名贵花种，越稀有越珍贵。有些，一棵苗苗就值几万元。光靠魏国安的经济条件，是不可能满足的。于是，他的爱好，就成了空挡，被人利用了。魏国安呢，自认为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可以为兰友打个招呼，帮个忙。比方说，某电子公司为了扩大规模，准备在临山的一个地方建新厂房。为了取得魏国安的支持，就送去了一盆价值6万元的绿蕙。事成后，该公司老板，又花4万元，买来黑虎、红心蝶等名兰送给魏国安表示感谢，魏国安都欣然接受。从此，这个老板，既成了魏国安的兰友，也成了兰友之间的牵线人。一般，别人送来一盆高档的名兰，魏国安在这个老板的指点下，会回赠一盆低中档的。如此的“礼尚往来”，让魏国安更心安理得了。
　　现在看来，魏国安的这个爱好，被王根深探访到了。不久，一幕蓄谋已久的大戏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