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哀老人之不幸 投洞庭以殉情(五)
作品名称:坎坷的历程 作者:武陵樵夫 发布时间:2017-05-16 00:12:15 字数:3473
为了尽快找到离去的柳月圆和她的母亲,郝治平便急急忙忙地乘车赶到了岳阳。一到岳阳,他就冒着炙热的骄阳,忘记了饥饿,风驰电掣般地从汽车站找到火车站。在候车室里众多的人群中,他穿梭般地行走寻找,对每一个人都仔细察看辨认,但是都没有发现柳月圆和她母亲的身影。他仍然怀着一线希望,总想着会有奇迹出现。于是又汗流浃背地奔走于火车站和汽车站附近的各家旅社和饭店,客栈和餐馆,向负责旅客住宿登记的服务员打听查询。凡是有可能找到柳月圆母女俩的地方,都一一去了,但是都没有发现她母女俩的踪影。这时郝治平又饥又渴,筋疲力竭,情绪特别低落,他彻底失望了。在岳阳找遍了所有该找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她们,然后只好拖着沉重的双脚,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地返回农场。他刚下车,正好碰上来这里等候消息的潘晓玲一家三口。
“找到了吗?”潘晓玲首先焦急地问。
郝治平没做声,无力地摇了几下头,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老兄,别泄气,好事多磨!”张宏吉走上前去拍着郝治平的肩膀,安慰鼓励他说,“姻缘有迟有早,不会一帆风顺,总会遇到些阴差阳错,但‘有情人终成眷属’。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和潘晓玲能够走到一起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当年我们偷偷摸摸地恋爱,总是提心吊胆,经历了无数曲折,遇到多次阻碍,险些告吹,我几乎没做任何指望了。但晓玲仍冒着各种风言风语,不断地大胆争取,最终我们还是在一起了。我和晓玲曲折的爱情经历,你还不一定全清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也可能是这样。别怄气了,经过多次考验的爱情才会真诚长久,考验是试金石啊!走,吃饭去,我们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张宏吉一家硬拉着郝治平去他家里吃饭。到了张宏吉家后,郝治平心烦意乱,筋疲力竭,尽管他还没吃早饭也没吃中饭,仍不觉饥饿,看到桌上热气腾腾的酒肉菜饭,他没有一丝食欲,便说:“我不饿,我很累,要去休息,谢谢你们的好意。”郝治平垂头丧气地说,“我很想休息一下。”
尽管张宏吉夫妇一再挽留,郝治平还是拖着沉重的双脚走了。到了集体宿舍后,便没精打采地倒在床上。这一夜他思绪万千,再加上令人窒息的闷热,总是辗转反侧,心烦意乱,不能入睡,仿佛是在热锅上煎熬一般,只盼早点天亮。真有“欢乐嫌夜短,痛苦恨更长”的感觉。
第二天郝治平就早早地起床了。马马虎虎地洗漱一下后,便拖着沉重的步子去食堂吃早饭,准备上班。这时管理就业人员的刘大队长走过来叫他:“郝治平,你来一下。”郝治手就跟在刘大队长的后面,向场部走去。到了场部办公室,刘大队长对一位干部说:“这就是郝治平。”
“你坐,你改判无罪的判决书已经下来好久了,你应该也得到了。”这位办公室的干部说,“我们对你的事特别关心,想和你谈谈,想征求一下你个人的意见,这就是关于你工作安排的问题。如果你愿意继续留在农场,就可以享受国家正式职工的待遇;如果你想要回家,我们立即给你办理一切有关手续,这两者都出于你的自愿,我们不强求。”
“谢谢党和政府的关心,为我考虑得相当周到。其实我也想留在农场,因为我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很久,还有几分舍不得。但是家里母亲年纪很大了,接近70岁。自从父亲去世以后,她孤零零地一个人生活看,身体一直不好,衣食起居十分不便,需要我照顾。有时虽有姐夫姐姐探望,但姐夫家里人多,忙不过来,我还是想回家照顾年老多病的母亲。”
“好,好,那我们今天就把有关手续给你办好,明天你就可以动身回家了,你现在去准备一下吧。”场部干部说完,就和刘大队长同时走出办公室。吃晚饭的时候,刘大队长把办好的粮食、户口等有关证件,都交给了郝治平。
第二天早晨天刚亮,张宏吉和潘晓玲就急急忙忙地做早餐,为郝治平饯行。早餐准备好了后,张宏吉就来到就业人员集体宿舍,叫郝治平去他家吃早饭。两人肩并肩地走着,没几步就到了张宏吉家门口,这时一股浓浓的菜饭香味扑鼻而来。郝治平走进屋一看,餐桌上摆了几个好菜:一盘财鱼,一盘肚尖,一盘红椒炒苦瓜,一大碗丝瓜蛋汤。张宏吉、潘晓玲先请他入座,他们的儿子岳生紧挨潘晓玲坐着。坐定后,张宏吉打开一瓶橙汁饮料,倒进四个玻璃杯里,然后举起杯子说:
“老兄明天就要回家与阔别多年亲人团聚了,这是件值得庆贺的大喜事,我们全家为此感到由衷的高兴,特地办了这桌粗糙的酒席,为老兄饯行,祝福老兄一路平安,来日幸福!我知道老兄素来不喝酒,今天就以饮料代酒,来为老兄送行。来,干!”在座四人都同时举起了杯子一饮而尽。在“告别宴”上,大家抚今追昔,心情都十分复杂,既有即将重返故乡、与亲人团聚的喜悦,也有“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的惆怅,也还有“峰回路转不见君”的忧伤。大家都吃得也很少,谈得也很少,沉浸在复杂而又浓浓的离愁别绪中。为了打破这“万籁无声”的沉闷气氛,郝治平便首先端起饭碗说:“民以食为天,来,都痛痛快快地吃,‘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听到了“努力加餐饭”这句话,岳生就飞快地用饭勺把小瓷碗里面的饭菜,往口里连连直扒,咀嚼得很快,嘴巴发出了“叭哒叭哒”的响声。嘴角、腮上都沾满了饭粒和菜,还用笑眯眯的眼睛望着郝治平。
“傻吃!”潘晓玲看着儿子这副狼吞虎咽、天真无邪的样子,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说,“还在傻吃!”就伸手把粘在他腮上的饭粒抹掉。
“岳生,伯伯今天就要回家了,再也不能送你到幼几圆去了,以后你要听爸爸和妈妈的话,做个乖孩子啊。”郝治平抚摸着岳生的头说,“岳生,你做得到吗?”。
“我只听妈妈的话,我们家里妈妈说的话最算数!”岳生把头靠在妈妈的胸前说。
“为什么?”郝治平接着逗他问。
“我爸爸他几时都听我妈妈的话,我妈妈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我妈妈说旳话最算数!”岳生嘟着小嘴一本正经地说,这句话弄得大家都笑了。这时候,一句天真无邪的童言,驱散了先前沉闷凝滞的气氛,迎来轻松欢快的场面。在“告别宴”上,大家都吃得高高兴兴。
“宏吉,开车时间快到了,我要去上车了,感谢你们的盛情相送!”吃完饭后,郝治平站起身来走到门外,指着放在地上的一个大行李包说,“这是我的两床棉被和一条毛巾被,都八成新,在路上带走很不方便,不嫌弃的话,都送给你们了,作为留念吧!”郝治平走过去抱起岳生说,“岳生,来,伯伯抱抱你!”他在岳生泛着红晕的圆脸蛋两边吻了几下,还把10元钱塞进了他的小兜里,然后就向车站走去出。
“好吧,老兄送的东西我全收下了,岳生也一天天大了,我正想给他买张床单独开个铺,这东西正用得着,这可是及时雨呀,老兄为我想得特别周到,有了这些东西,我就省去了一笔钱啊!”
张宏吉替郝治平提着简单的行李,一家送郝治平去车站。一边走,一边聊,彼此相互嘱咐,一会儿就到了车站。上车前,郝治平紧紧地握着张宏吉的手说:
“好好培养岳生,今后一定有出息。现在你已平反了,以后的情况肯定会更好的,凭你这手过硬技术,这辈子吃碗饭肯定不成问题。晓玲很聪明贤惠,对你一往情深,能吃苦耐劳,又不势利,你一定要好好地待她。她远在异乡,没有别的亲人,你就是她唯一的亲人,千万不要辜负她对你的一片真心实意。祝你们全家幸福。后会有期!”
“老兄,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代我向伯母她老人家问好。这么多年来,她老人家一直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待在家里,这么大的年纪,衣食起居很不方便,如果有个三病两痛,就够凄凉痛苦的,现在终于熬出头了,不容易啊!你们母子即将见面并生活在一起,她老人家也可以无忧无虑地安度晚年了。祝她老人家健康长寿!”张宏吉说着眼眶也湿润了,他用手抹了一下,继续说,“老兄你也三十好几了,还没成家,也得用心考虑一下了。尽管当年你是就业人员,但柳月圆深深地爱着你,对你倾诉衷肠,大胆地表白了出自内心的爱,还偷偷地为你缝制了时尚衬衣,哎,分别这么多年了,仍然对你恋恋不忘,竟不远千里赶来这里看你,她爱你非同一般,我看她可能还等着你吧。你可去信试探一下情况,把你改判无罪,已回家乡的事也顺便告诉给她。唉,她是个挺有个性、不趋炎附势的女孩子,感情专一,忠贞不贰,这样的痴情女子,世上少有啊!老兄回去以后,要经常来信,以便我们了解你的情况,你自己也要多多保重。”
班车长长地鸣了一声喇叭,郝治平上了车,汽车就徐徐地开动了。这时潘晓玲一手拉着岳生,一手提着一袋东西飞也似地朝汽车奔来,把袋子从车窗递给郝治平。岳生连喊着:“郝伯伯!郝伯伯!给你香蕉,香蕉!再见!”
“再见,再见!祝愿你们一家人平安吉祥!”郝治平一边从车窗俯身接过香蕉,一边频频挥向张宏吉和潘晓玲母子挥手致谢说。班车徐徐地启动了,带走了郝治平。郝治平也带走了相交多年的老朋友张宏吉对他的美好祝愿,带走了岳生稚嫩的童声,带走了没有见到柳月圆的深深遗憾和对她的无穷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