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哀老人之不幸 投洞庭以殉情（四）

　　就在这时，一位老渔民划着小木船，箭出弦一般赶过来，先把柳月圆拉上船，紧接着又把船靠近柳母，扶她上了船。老渔民拿来小凳叫柳母坐下休息，然后就马上对柳月圆进行抢救。他迅速地从船舱里搬出休息的平板小竹床，把柳月圆放在上面，让她俯卧着，在她的腹部垫了一个竹枕头，还把她紧咬着的牙关轻轻地扳开，用毛巾裹着一根手指，清除口腔里的杂物和污水。然后，再把竹床后面垫高，使竹床前低后高，以便柳月圆呛进腹内的水流出来。老渔民有条不紊地忙碌了一会后，对柳母说：
　　“婶子别着急，妹子没有大问题，只是喝了几口水，暂时憋了气，我自有办法。”他对柳母说，“你来用手在她背部一边拍打，一边按压，让呛进去的水流出来，也许妹子会好的。”
　　柳母依照老渔民说的办法，在女儿背上一边拍打，一边按压。不一会儿，俯卧在竹床上的柳月圆，腹内的水就从口里流了出来。老渔民用左手掌托着柳月圆伸出竹床的前额，右手用毛巾把她口里的污泥浊水揩干净，对柳母说：
　　“不要着急，妹子还有心跳，我先来打理打理一番，她就会好的。我在洞庭湖上捕鱼，风风雨雨几十年，救过不少落水的人，不会误事的。等妹子苏醒后，我就立即送你们去医院再检查治疗，我家就在医院旁边。妹子命大，吉人自有天相。幸好，当时我就在钓鱼台崖下背阴处休息，在朦朦胧胧的睡意中，我好像听到了‘有人跳水了’的呼喊声，就飞地快地赶过来了，一看妹子在水里一沉一浮。妹子年纪轻轻的，怎么做出这样的傻事啊！再有什么事情想不开，也不能走这条路呀，放在一边冷着，时间一久就烟消云散了，年轻人千万不能走这条路呀！”
　　柳母一边拍打着女儿的背部，一边还不断地按压，柳月圆腹内的湖水也差不多排完了，口里流出来的污水渐渐少了。老渔民就用毛巾把柳月圆嘴巴周围的污水擦干净。柳母时拍时按，没多久，躺在竹床上一动不动的柳月圆，突然“唉”的一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时老渔民高兴地说：“婶子，你看妹子醒了，这下放心了吧。妹子无事了！”
　　“搭帮你老人家及时抢救，我家妹仔才捡回了一条命。你老人家的救命之恩，我们会永远都记在心里，还一定要报答。若这辈子报答不了，下辈子变牛变马都要报答！”这时柳母也平静了一些，心情和精神都好了许多，万分感激地对老渔民说，“万分感谢你老人家的大恩大德啊！”
　　“婶子说到哪里去了，人命关天，救人是大事。我在洞庭湖上几十年，风里来，雨里去，救过了不少落水的人，从来不图什么回报，看到他们能起死回生，是我心里最大的满足。一个人应该多做点善事，为子孙后代，修点阴功，积点阴德，我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福在积德，祸在积恶’。”
　　“谢谢你老人家的大恩大德，你老人家一定儿孙满堂，多福多寿！”柳母感激涕零地说，“再麻烦你老人家一下，把船靠靠岸，我们的行李还放在钓鱼台，我要上岸取一下，拿件衣服，把我们这湿漉漉的衣服换换。”柳母在船上刚走两步，身子就摇摇晃晃，接连打着趔趄，双脚不听使唤。
　　“什么行李，我上岸去代你拿。”老渔民看到柳母这个样子，生怕再出什么意外，就说，“你坐着别动，好好休息下。”
　　“一个草绿色旅行袋，提手上面系着一条方格有花的手绢。”
　　老渔民把船靠了岸，下了船，然后迈着矫健有力的步子，不一会就到了钓鱼台，拿着柳母放在这里的行李回到船上，把它放在柳母的脚边。然后对柳母说：“大婶，你不是说要换湿衣服吗？你就去船舱里面换吧，舱门可开关。”老渔民便推开舱门说:“湖面风大，虽是热天，穿着湿衣服年纪大了也会着凉。”
　　柳母走进船舱，关上船门，换完衣服后走出来，然后又和老渔民一起又把躺在竹床上的女儿抬进舱内。她关上舱门，把女儿的湿衣服也换了，还把竹床上的水擦干净，然后敞开舱门，让柳月圆躺在阴凉的竹床上休息。
　　“把换下来的湿衣服都装进这个袋子里。”把柳月圆安置妥帖以后，老渔民又拿来一个大塑料袋给柳母说，“我家就在这附近，这些湿衣服带到我家里去洗。”
　　“不要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们了，这几件衣服我自已去洗吧！”
　　“不要紧的，我家就在君山医院旁边，不是正好吗？都不误事啊。”于是，老渔民驾着小木船，划着双桨，向家中驶去。双桨频频击打着湖水，哗，哗，哗……，发出有节奏的响声，不一会就到了君山医院附近的码头。老渔民先下船，把船缆在柳树上系好后，在船头对柳母说，“大婶，你和妹子在船上等一下，我去医院喊担架，我和医院人很熟，马上就来。”
　　老渔民戴着斗笠，提着鱼篓上了岸，迈着轻快的脚步，急匆匆地向不远的医院走去。没多久，老渔民就领着两个穿大白褂的医生来了，立即用担架把柳月圆送进了医院。吃晚饭的时候，老渔民和老伴一同去医院探望她们母女二人。老伴提着竹篮，篮里面放着送给母女的饭菜，上面用一块白纱布罩着。到了医院，他俩老就走进柳月圆住的5号病房。一进门，老渔民就问柳母：“婶子，妹子好些了吗？”说着用手指着身边的老伴说:“这是我的老伴，听说妹子出事了，她也十分不放心妹子，一定要跟我来医院看看。”
　　“妹子好多了，就是身体虚弱，头昏眼花，四肢无力。唉，这么点事，把你们全家都惊动了，操了心，费了力，实在对不起！来，将就一点，在妹子的床边上坐坐。”柳母拉着渔民的老伴在女儿床边坐下之后，就把自己坐的凳子递给了老渔民说，“你老人家也请坐。”她自己也坐在女儿的病床边。
　　“我姓郑，庚申的，属猴，今年58岁，比你年纪大，你就叫我郑大姐吧！”老渔民的老伴向柳母自我介绍后，便把放在床头柜的竹篮上的白纱布揭开说，“这是送给你和妹子的晚饭，一天又急又累，你们吃吧，别把身子搞垮了。”于是，就把盛着饭的搪瓷盆放在床头柜上，再把倒扣在饭上面的两个小碗拿下来盛了饭，先后递给了她母女俩。接着又从篮子里取出一碗红烧鱼、一碗青椒炒苦瓜和一碗炒豇豆，都摆放在床头柜上。
　　“不饿，不饿，真的不饿。你们的这番盛情好意我领受了，我确实没有一点胃口，真的不想饭吃啊！”柳母把端在手里的饭碗放在床头柜上，没有吃饭。看着母亲没有吃饭，柳月圆也不吃，手拿着碗，呆呆地朝碗里看着。
　　“人是铁，饭是钢。都一整天了，不吃饭哪怎么行呢？身子搞垮了，你怎么照护妹子？妹子也正要赶快恢复身体，就要吃饭，身子结结实实的，这样才可以平平安安地回家呀！再说，妹子已经好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吃！”
　　经过郑大姐多方开导和苦苦相劝，柳母感受到了不是亲情胜似亲倩的温暖，终于吃了饭。柳母一边吃，还一边哄着女儿吃。
　　柳母和女儿吃过晚饭后，老渔民和老伴陪柳母闲聊了很久，从人情世故谈到到各自的家庭情况。在闲聊中，都推心置腹，毫无顾忌。柳母在与老渔民及其老伴的交谈中，首先含着热泪讲了当时看到女儿跳进洞庭湖后的复杂心情。认为凭自己的力量，无法把女儿救上岸，只能在异地他乡与女儿就这样分手了。既然如此，自己也没想活着回去，才不管死活就下水去救女儿。万一救起，是女儿命大，没有救起，就陪着女儿一起走了。万万没想到在女儿生死攸关时，竟会意外地得到了老渔民的搭救，逢凶化吉，女儿终于起死回生。在闲聊中，柳母总是用肺腑之言，重复地表达着对老渔民的感恩戴德。老渔民和老伴听了这番如泣如诉的话，也暗暗落泪，对她母女俩深表同情，便从多方安慰和劝导柳母。听了这些温馨和体贴的劝慰，柳母深感人间仍有真情在。两家人虽然萍水相逢中，素昧平生，但从此便结下了深厚的感情，不似亲人，胜似亲人，柳母丝毫没有身在异乡、举目无亲的感觉。
　　夜已经深了，为了让受尽惊骇、心力交瘁的柳母和她身体虚弱的女儿安安静静休息，老渔民和老伴就收拾床头柜上的碗具，装进篮子提着，起身告辞。郑大姐说：
　　“我们回去了，你累了一整天，陪着妹子好好休息。”
　　柳母站起身来，把老渔民和他的老伴郑大姐送到医院门口。这时走了好远的郑大姐又回过身来，走到柳母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问柳母：
　　“大婶，一个乖妹子有什么一时想不开，做出了这糊涂事？”
　　“这事和妹子谈恋爱有关啊！”柳母就把她女儿和郝治平恋爱的情况从头到尾地对郑大姐说了。
　　“现在的青年人眼光比我们看得远，想的也与我们不同。他们做事，自有他们的想法和要求，谈恋爱也是这样。他们这些年轻人看问题和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大不相同。时代不同了，我们做父母的也要跟着时代走，再不要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蛮给他们说合派对，强扭的瓜不甜，强摘的花不香。青年男女找对象，不要考虑对方的身世和背景，只要两个人情投意合，互相关心体贴就行了。不过，我们大人可给他们当当参谋。我家的儿子和媳妇当年谈恋爱，我和老伴也反对过，但是经我们多方了解，认为这个儿媳妇各方面都不错，就同意了这桩婚事。结婚这多年，我们全家一直和和睦睦，儿媳妇对我两老很孝顺，很关心，还经常给我们换洗被子和衣服。”
　　“你和老伴为什么反对儿媳的这桩婚事？”柳母好奇地问。
　　“因为儿媳妇的家庭属地主成份。虽然她父亲在她一岁多时就已经去世，留下她和一个弟弟与母亲相依为命，但是还是属地主子女，当时称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她和我儿子从初中到高中都是同学，两人感情很好。“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学校停课了，都回到家里，和社员一起出工。后来经熟人推荐，这个妹子进了离这里不远的湖北公安县藕池曲酒厂当了工人。她进厂后不久，把我儿子也叫去进厂了。1968年“清理阶级队伍”时，这个妹子因为家庭成份不好，被“下放”回家搞农业生产。这个妹子走后，我儿子也没有心思在酒厂，就辞去工作回家了，在生产队出工。两人虽然不在一个村，但仍然常来常往，深深相爱。儿子在生产队劳动了一段时间后，就去黄沙街茶场当了工人，两人还经常来来往往。我老伴认为当时人们常说的‘出身不由己’这句话很有道理，不管三七二十一，后来就把这个妹子娶进了门，做了儿媳妇。当时青年男女结婚，都时兴手表、缝纫机、自行车和收音机，人们把这叫‘三转一响’。妹子看到我们家经济困难，丝毫没有提这些要求，就和我儿子一起去领了结婚证，悄悄地结了婚。这个儿媳妇很不错，勤劳刻苦，省吃俭用，对我们长辈也很孝顺，是个好媳妇啊！不久，儿子也把媳妇接到茶场当了工人。儿子和媳妇恩恩爱爱，和和气气，虽然茶场隔我们家比较远，但是他两个还经常抽空回家来看望我和老伴，我和老伴都很满意。我们做父母的，处理儿女的婚姻大事的确要要谨慎小心，多方考虑，但是不能要求十全十美。俗话说‘山中树木有长短，哪有十指一般齐’？有句古话也说得很好，‘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还是顺其自然好，父母为儿女下蛮拉拢来的婚事，不一定称心如意。”郑大姐以自家儿子和媳妇婚事的实际情况劝告柳母说。
　　“大姐这一席话说得很有道理，它提醒了我，再不能按过去的‘老皇历’办事了。现在的年轻人见多识广，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的确不如他们。我们总是顽固守旧，对出现的新鲜事物总是看不顺眼，甚至嫉恨，头脑一时很难转过弯，我就正是这样的人。我按这种想法办事，险些让妹子送了一条命啊！”柳母深有感触地说，“时代不断前进，事情也千变万化，我们不能总是年年抱着那本老皇历看啊！”
　　在老伴和柳母谈话时，老渔民就悄悄地把装有柳母和她女儿换下来的湿衣服的塑料袋拿走了。柳母发现后急忙去追赶，要夺回装着湿衣服的塑料袋，准备自己清洗，她深感这几天在很多地方都时时打扰了老渔民一家，实存过意不去，不想再给他们添麻烦。然而郑大姐却紧紧地拖住柳母，不让她去夺回塑料袋，老渔民很快地提着袋子离开了。郑大姐告别柳母后就迈着快步，赶上了老渔民，两人在朦胧的月色中渐渐消失。
　　柳母和女儿住在医院时，都得到了老渔民和老伴无微不至的关怀，从一日三餐到衣物洗晒，从询问病情到劝导安慰，总是面面俱到，关怀和安慰使身处异乡而又遭遇不幸的柳母感到亲切温暖。尤其是每次当老渔民夫妇把热气腾腾、带有湖区农家风味的饭菜送到她和女儿手中时，她总是热泪盈眶，无限感喟地说：“世上处处有好人，患难之中见真情啊！”
　　柳月圆溺水因得到了及时抢救，保住了一条命，住院治疗后身体也逐渐康复。医生诊断后告诉柳母说：
　　“因为溺水时间较长，产生了溺水后遗症，出现了‘继发性淹溺现象’。进入肺部的水，引发了水肿。由于肺泡充水，不能正常与血液交换氧气和二氧化碳，造成体内氧气含量下降，使心脏跳动缓慢，导致化学性肺炎，所以还要继续留院治疗。”为了女儿的彻底康复，柳母只好遵照医嘱，在医院继续治疗。
　　第4天早上，医生对柳母说病人可以出院了，并开了一些药叫带回家服用。柳母办完出院手续后，就带着女儿向老渔民家走去，向他们全家告辞，并对老渔民一家的全力帮助和关照表示真诚的感谢。当她和女儿走到老渔民家的庭院时，老渔民和老伴正提着竹篮从家里走了出来，去医院为她母女俩送早饭。一看到这两位慈祥和蔼的老人和熟悉的竹篮，柳母的眼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顺着面颊簌簌流下，急忙跪在地上，声音哽咽地说：
　　“谢谢你们全家的一片好心，我们出院了，不要送饭了。”这时一向反应迟缓的柳月圆，也挨着妈妈身边不声不响地跪下了，眼泪汪汪地望着两位老人。
　　“这，这，这是搞什么咯，这么搞，我受不了啊，快起来，快起来！进屋里坐！”由于激动，郑大姐说话略带口吃。一看到跪在地上的柳母和她的女儿，郑大姐就立即把提着的竹篮递给丈夫，一大步跨上前去，扶起母女二人，接着就把她母女俩拉进家里。母女两人刚刚跨进门，老渔民的儿子、儿媳妇和孙儿孙女都一齐围拢来了，热情地与柳母打招呼，儿媳妇又忙拿来两把竹椅子，叫柳母和柳月圆坐下。
　　“奶奶您擦擦脸，天气太热，凉快一下。”孙女最乖巧，看见柳母一脸汗水，赶快拿来毛巾递给柳母说。
　　“请你老人家和妹子尝一下我们这里特产的雪梨瓜，它又香又甜又脆，又解渴。”接着，老渔民的儿媳妇也用小竹篮装着几个鲜瓜，放在柳母身边说。
　　对老渔民全家的热情接待和无微不至的关怀，柳母觉得局促不安。本来有很多感谢的话要说，但这时心情特别激动，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只是连声说：
　　“这次我家妹子遇到了贵人，搭帮你们捡得了一条命。住院这几天来，全都是你们关心照顾，我实在不好意思。你们全家都是好人，天下的大好人。好人定有好报。”
　　“请你老人家和妹子到厨房吃饭。”老渔民的儿子从厨房走了出来，请柳母和她女儿吃饭。
　　“不吃了，不吃了，给你们全家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我们实在过意不去啊！”柳母一再推辞，并起身告辞，拉着女儿急急忙忙地向门外走去。
　　“莫嫌弃咯，我们农民家里，只有粗茶淡饭，看着你母女俩饿着肚子跑去，我们也不忍心啊！”这时郑大姐走上前拦住了柳母，硬把柳母和柳月圆推进了厨房去吃饭。在吃饭时，郑大姐和儿媳妇不停地给她俩劝菜，把鱼和肉夹到她们的碗里，直到柳母嫌夹得太多了，不得不站起身来回避。吃完饭后，柳母拿出了30块钱，脸色显得十分不好意思地递给郑大姐说：
　　“大姐，住院这几天，我们的一日三餐都是你们做好送给我们吃，这么大的年纪跑来跑去，也够辛苦的。我们给你们增添了许多麻烦，很不好意思，实在抱歉。我知道这30块钱什么也补不到，就算补给你们做饭菜的柴火钱，仅仅表示个心意吧！没办法，我们仅仅只留回家的路费，以后一定想法再补。”
　　“哪个要你的钱咯，假若我要钱的话，我一定不会喊你母女吃饭，我不是开饭店赚钱的。人在世上一辈子，哪个担保不落难，人到难中好救人啊，你们离家在外遇到了困难，举目无亲，我们看着过意不去啊！”说着把钱塞进了柳母的衣袋里。
　　柳母又把钱掏出来往郑大姐衣袋塞，郑大姐紧紧地捂住口袋，柳母只好把钱丢在地上，拉着女儿小跑似地走了。郑大姐拾起钱，在后面追着。这时郑大姐的儿媳妇拿着两个塑料包赶了出来，一边跑着追赶，一边喊：
　　“大婶！大婶！你们的衣服还在这里呐！”
　　柳母听到喊声，停住了脚，一眨眼功夫，郑大姐的儿媳妇已跑到跟前了，一手拿一袋给她母女二人洗好晒干又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一手拿着用塑料袋装着的几个雪梨瓜。郑大姐从儿媳妇手中接过装着衣服的塑料袋，趁柳母不注意，很快地把柳母给的钱放了进去，然后把塑料袋交给柳母说：
　　“他婶，这塑料袋里面装的是你和圆妹子洗的衣服。去岳阳的班车现在也快要开了，你母女俩赶快去车站，免得误车。祝你们一路平安！”
　　“大婶，这是几个雪梨瓜。天气热，拿去路上好解渴。”郑大姐的儿妇媳也把一袋雪梨瓜塞到柳母的手里，然后又握着柳月圆的双手说，“妹子，你还年轻，来日方长，好日子在后头，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身体好，以后做事就有本钱。以后再游君山时，欢迎来我们家！”
　　“嫂子，你们全家真好……”这时，素来很少说话的柳月圆也流着眼泪说话了。
　　老渔民一家都为柳母和柳月圆送行。当她们母女俩稍走远一点儿时，郑大姐大声说：
　　“他大婶，你给的饭钱，我放在装衣服的塑料袋子里，当心袋子弄破钱掉出来，快把钱拿出来揣在身上，弄丢了实在太可惜！”听到郑大姐的喊声，柳母站住了脚，用含着泪水的眼睛望着老渔民一家人。迟疑了好一会，才向前挪动脚步，渐行渐远。老渔民一家还在向母女俩频频挥手，柳母也不时回头向他们一家挥手致谢。
　　柳母和女儿带着老渔民一家真挚纯朴、耿直憨厚的感情，带着未能见到郝治平的深深遗憾，带着对郝治平“结婚生子”的怨恨，带着柳月圆险些为殉情而死的惊骇和更加沉重的心灵创伤，心事重重地踏上了返回家乡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