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做客

　　魏国安上任后，并没有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地召开汇报会。他不完全相信汇报，他喜欢走走、看看。他明白，到了一个单位，只要看看环境的整洁程度，人员的精神面貌，班子的水平情况，单位的工作情况，就八九不离十了。魏国安又不是头一天当市委书记，他到桦林来，也是从另一个市委书记的位置，换到这个市委书记的位置。所以，经验告诉他，靠耳朵听不行，还得靠眼睛看，靠两条腿跑。
　　市委、市政府两栋大楼都跑完了，该跑跑公、检、法了。
　　对于公检法，魏国安一向重视。稳定，什么时候都是大事。作为领导，尤其是主要领导，一定要树立一个观念，不出事，同样是成绩。出事，丢得是党的脸。一个党员领导干部，给党带来了麻烦，让党的形象受了损失，就是最大的错误。如何不出事？做好经济工作的同时，一定要重视公检法的工作。
　　魏国安检查工作，有这么几个特点，随意性强，想到那去，抬腿就走，从不事先通知。也不兴师动众，只带一个秘书，如走亲戚看朋友。他从来认为，只有这样，才能看到真实的情况。你给人家摆形式，人家就给你讲形式。另一方面，魏国安也想让部下觉得自己不可琢磨。一个领导，如果让部下琢磨透了，也就没有什么威望了。没有什么威望了，说话就不灵了。说话不灵的领导，是最窝囊的领导，连做人都窝囊。
　　这天下午，魏国安正在看政法口子上的信息。看着看着，他把杨秘书叫进办公室，吩咐道：“小杨，走，去检察院。”
　　杨秘书一愣，“现在去？过一个来小时就下班了。”
　　魏国安已经关好了门，“就现在去，不用通知！”
　　对新书记，秘书不是完全了解，但这几天的接触，已经让小杨感觉到，魏书记不喜欢玩花样。
　　杨秘书喜欢这样的领导。
　　进了检察院的院子，值班的同志拦住了魏国安。
　　杨秘书刚要说明，魏国安掏出身份证，在登记簿上规规矩矩地逐项写下去。
　　魏国安没有去找检察长。他从一楼开始，先看了检务公开专栏，然后径直迈进了接待室。接待员站起身，客气地让坐，倒水。然后，介绍自己的身份和工作职责。询问魏国安需要什么帮助。
　　魏国安问：“群众上访，就你一个接待员接待吗？”
　　接待员回答道：“我们实行的是首办责任制。遇见接待群众，不管是那个部门的工作人员，都要热情接待，不得推诿。如果超出自己的管辖范围，归口到我们接待室。每周，都有检察长接待日。这一天，没有重大情况，领导都必须到接待室来工作。即使没有群众上访，也得坐在这。”
　　魏国安很满意。
　　魏国安向来重视信访工作，他认为，信访工作的首要问题，就是要暖了人家的心。很多事情，可能无法解决，但是，要让群众在信访过程中感觉到温暖。现在的问题是，总有这样一些干部，就是解决了问题，也还是要让人家骂半辈子的娘，也还是要让人家诅咒发誓，一辈子不再登共产党的衙门。党的威信，都是让这些人搞坏的。
　　魏国安转到公诉科，公诉科的全体干警正在讨论案件。
　　魏国安想坐下来听一听。这回，公诉科长对他可没有这么客气了，直接了当地告诉他，讨论案件，不能旁听。
　　杨秘书告诉科长，这是新来的市委书记。
　　科长立即宣布，暂时停止讨论案件，开始给魏国安汇报公诉工作，并且请来了检察长刘永桓。
　　魏国安满面春风，说：“检察院的同志作风硬，工作积极性高，工作方法很好。一眼就能看出，队伍素质很高，管理严格，自觉性强的特点。我点了一下名，除了办案外出的，全部在岗。我要感谢检察院党组，感谢检察院的全体干警给我上了一堂好课。前几天，我也转了一下市委和政府的单位，许多部门在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几个人了！有人会说，没什么事了，提前下班一会，算不得什么嘛。这不是时间问题，而是一个遵守规定的态度问题，是一个服务意识的问题，是素质问题，是管理水平问题。好了，我不多说，你们严格遵守制度，我也严格遵守，刚好下班，不耽误大家一分钟。”
　　大家热烈鼓掌，是发自内心的鼓掌。
　　刘永桓要安排魏国安和党组成员一起吃个饭。
　　魏国安摆摆手，说道：“我不喜欢热闹，这样，你和我到严尚家去，听说他媳妇的家常面做得好。这个家伙，我来了几天了，都没说去看看我。就上他家去，麻烦他一下。”
　　刘永桓派人叫来了严尚。魏国安和他握手拥抱，拍拍打打好一阵亲热。
　　魏国安半真半假地说：“严尚，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都来了几天了，不说请我吃个饭，至少也应该问候我一下吧。又是你那点自尊心在作祟，看着我当了个七品官，就不搭理我了。幼稚的自尊，青苹果型的自尊。”
　　严尚认真地解释，说道：“不是你说的那样。你刚到，多少事等着你处理，多少人要请你吃饭。我凑这个热闹，怕你小看了我。”
　　魏国安问：“真的？那今天就到你家吃家常面。算是老同学聚会，怎么样？”
　　“当然好呀，那就走吧！”严尚很兴奋，也很真诚。
　　
　　接到严尚的电话，周玉惊慌失措了。平常，家里来人很少，即使有人来，不是检察院的，就是公安局的。现在突然来个领导，而且还要吃她做的家常面，这能不让周玉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吗？她在心里埋怨严尚，真是个死脑筋，书记说吃家常面，就真吃家常面呀。周玉没有时间想那么多了，猫追耗子似的下楼，搭个出租车，直奔菜市场去了。
　　进了门，没见周玉，魏国安开上了玩笑：“是不是我把人家吓跑了？”
　　严尚有些尴尬，说：“不可能，能把猫吓跑，老鼠得多大个呀！”说完这话，严尚觉得太不合适，忙说：“准是买菜去了！”
　　魏国安说：“说好了，就吃家常面，搞复杂了，我就走！”说着，就要去拉门。
　　刘永桓赶紧挡在前面。
　　严尚说：“你还是把自己当书记了！你说，有哪个同学到了房子不喝两口的？”
　　魏国安一愣，随即笑道：“不好，还是把官架子漏出来了。好好，客随主便！我先参观一下你的房子。”
　　严尚的房子，只有65平米。两室一厅，虽然小点，但收拾得整洁。魏国安知道，机关干部买不了大房子，房改房还要受级别的限制。他没有说什么，也说不了什么，倒是阳台上的一盆兰花，吸引住他了。这盆兰花，很普通，花几十块钱就能买到。关键是养得太好，指头宽的叶子，亭亭向上，梢尖没有一片泛黄，一个半含半露的花苞，像个依树候人的小姑娘。
　　魏国安说：“你这盆兰花倒是养得好！很普通的兰花，你能养成这样，不容易。”
　　严尚说：“我哪有兴趣鼓捣那个，全是我丫头侍弄的。”
　　魏国安问：“丫头呢？叫什么名？严小菊，不错，好名字，听着就爽！看起来，我和你们家宝贝丫头倒是爱好相投。”
　　严尚问：“你也喜欢养花？”
　　魏国安笑笑，说道：“我不爱养花，但我就爱兰花。兰花这东西，真还是陶冶人的情操。一盆好的兰花，你看着它，能让你把酒临风，荣辱皆忘！没调来之前，我还是临山市兰花协会的顾问呢！”
　　刘永桓说：“魏书记就是儒雅，花花草草都有了灵性。我们一天到晚，就两样，吃饭、干活。想想，这一辈子活得确实单调。这人呀，就应该像魏书记，在某一方面活出个境界。”
　　严尚不是多么理解，问道：“你老人家都做到市委书记了，还什么把酒临风，荣辱皆忘，那我们怎么办？”
　　魏国安坐下来，说道：“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事。你又不是没有读过苏东坡、范仲淹、欧阳修，他们是什么级别的官员，不一样也这样感怀吗？而且几百年前，乃至于上千年前的感怀，和现在的人几乎没有什么差别。还是平头百姓活得自在，所以，兰花就是兰花。不信，你问问你丫头，保险她只觉得兰花好看，仅此而已。”
　　严尚笑着说：“我可是做梦都想当市委书记呢！”
　　魏国安一愣，刘永桓也一愣。随后，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魏国安摆着手，说道：“不说了，不说了，你这个心理状态很正常，可你这个表达方式不正常。太沉重了，话题太沉重了。”
　　说着话，周玉回来了。
　　魏国安忙起身，打着招呼：“嫂子好，严尚比我大两天，我就得叫你嫂子！”
　　周玉笑得脸都变了形，忙不失迭地说：“这那敢呀，您是市委书记，我怎么能让您喊嫂子呢？”
　　魏国安摊开胳膊，显出无可奈何的样子，“哎呀，我一向以为我没有脱离群众，看起来还是脱离了。嫂子，别说我这个市委书记，就是咱们的总书记，该有嫂子也得有呀！喔哟，你买这么多东西干啥？没有必要。我给严尚说了，就吃家常面。你瞧我这肚子，老百姓的肚子大，是富态；我们当领导的肚子大，就是腐败。”
　　周玉笑弯了腰,说道：“放心，吃我们家一顿饭，不会发胖。就是胖了，别人也不会说你是腐败，我们家的饭没油水。”
　　魏国安眼睛睁得溜圆，说道：“好啊，说得好，看起来，不但诗歌在民间，就是哲学也是在民间呀！”
　　严尚说：“你们两个要是再聊下去，今天恐怕连开水也没有喝的了。”
　　周玉急忙起身进了厨房。
　　魏国安问：“嫂子在哪工作呀？”
　　严尚说：“不知道！”
　　魏国安笑道：“你不会大男子主义到了这个地步吧！”
　　严尚说：“现代的大男子主义，必须有一个硬件，就是能罩住自己的媳妇。我能罩住吗？她一年有大半年都是在家闲呆着，我自然就不知道她的工作单位了。”
　　严尚的口吻，带着情绪。
　　魏国安没有接着往下说，他不知道该怎么表态。
　　
　　很快，四大盘子凉菜摆上桌子。一盘卤牛肉，切得方方正正。一盘猪耳朵，细如粉丝。还有一盘牛蹄筋，晶亮晶亮的，薄如蝉翼。这三道菜，一看就知道是买来的，但刀工却是周玉自己的。另一盘子是凉拌茄子，色泽红艳，蒜香飘溢。不用说，这完全是周玉自造的。这道菜，是魏国安当学生时最爱吃的。
　　魏国安用感激的眼光看了严尚一眼。
　　酒很平常，但却很有名气，42度伊犁老窖。
　　严尚倒上酒。
　　魏国安说：“叫嫂子过来一块吃，别忙活了。”
　　“就是，就是！”刘永桓附和着说。
　　“来吧，咱们进行咱们的，你就是把她叫来，她也别扭。让她忙去吧，老婆的成就感，大部分在男人响亮的咀嚼声中。我先端三个，然后检察长端。”
　　三杯酒下肚，情绪已经高涨起来。
　　魏国安对严尚说：“你过去不会喝酒，现在看起来量还不一般嘛！”
　　严尚翻一下眼皮，说道：“你这个话，可是不够市委书记的水平。过去我们会干什么？现在不是把娃娃也养这么大了吗？”
　　魏国安哈哈大笑。
　　看见魏国安和严尚这么亲密，而且还说的都是私房话，刘永桓有点不自在。一方面，他插不上什么嘴，另一方面，也确实有点酸溜溜的。这严尚可不要变成个烫手的山芋呀！
　　严尚看出刘永桓的尴尬，忙说：“我的三杯搞完了，该检察长说话了。”
　　刘永桓端起酒杯说：“魏书记今天到检察院来检察工作，我们非常欢迎。魏书记的工作作风，确实令我们感动，也值得我们学习。”
　　魏国安不喜欢听漂亮话，但他知道，官场本身就是漂亮话辞海，不让说不可能。有些漂亮话，也是真心。
　　刘永桓接着说：“魏书记和严局是老同学，我和严尚也是同一天进的检察院。都不是外人，我端杯酒，对魏书记表示感谢。”
　　魏国安一饮而尽，说道：“检察工作具体的我不懂，老百姓也不一定懂，但一提到反贪局谁都知道。这说明一个问题，检察机关要有声威，要取得群众的信赖，反贪工作很重要。党中央这几年的力度，一年比一年强。我不希望在我任市委书记的时候，出现经济跨了一大步，干部垮了一大片的景象。你们只管干，有什么困难，只管来找我。不重视检察院就是政治上的短视。放心，我坚决支持你们。”
　　听了魏国安的话，严尚很激动，他端起杯，和魏国安碰了一杯。多少年来，真还没有听到过市委书记这么明确坚定地表态。
　　刘永桓没有激动。他知道，领导的有些讲话，是必须要讲的，但不一定是必须要做的。必须讲，有必须讲的道理，不一定必须做，有不必须做的理由，而且道理和理由都十分充分。更何况，魏国安的要求很难把握。不希望出现经济跨了一大步，干部垮了一大片的景象，这句话就很难把握。是出现了问题不能查，还是通过教育监督查处，使干部根本就不可能出问题？刘永桓认为，前者的成分大些，后者的成分不能说没有。
　　“最近有一个案子，还没有完全攻下来，是农村合作基金会的主任，叫王善和，涉嫌贪污、受贿，是马市长的表兄弟……”刘永桓的话，带有试探性。
　　魏国安说：“查，一查到底，不管涉及到谁，都要查。但要注意方法，不能伤害了没有问题的干部。”
　　刘永桓想，又是一个坚决的表态，捉摸不透的要求。
　　魏国安不想谈具体的案件，问道：“你们的班子怎么样？干警队伍怎么样？”
　　刘永桓回答道：“班子很团结，现在就是缺一个岗位。调走了一个副检察长，反贪局长也退休了。”
　　“哎，严尚不是反贪局长吗？”魏国安和刘永桓碰了一杯问道。
　　刘永桓说：“严尚是副局长主持工作。”
　　魏国安不再问下去，说道：“班子建设很重要，看准了人就往市委报。本单位没有成熟的，外单位的，只要你们看上，我全力支持。”
　　严尚坐在一边，走也不是，坐也不是，但他确实想听。
　　刘永桓接着说：“我们的干警队伍也很不错，魏书记今天也看到了。但有两个问题解决不了。一是干部的职级待遇问题；二是经费问题。”
　　“你详细说说，你们想抽烟就抽，我不抽烟，但也不反对别人抽烟。好多认识问题，还得自己提高，领导不能强加，抽烟就是这样。”
　　刘永桓把烟放回烟盒，继续说道：“我们有很多的老同志，都还是助理检察员，是科员待遇。检察员就那么几个，一半是副科待遇，一半是科员待遇。严尚虽然是反贪局副局长，但也是副科级检察员。我们的科局长，都是院党组任命的，组织部门根本不承认。还有经费问题，政府没有把办公经费和办案经费分开，实际上只给了办公经费。虽然办公经费比党委政府高一倍，但对我们仍然是杯水车薪。”
　　魏国安笑了，说道：“把我都绕糊涂了，就不要说其他领导了。这样，你给我打个报告，把这些情况说清楚。过两天我还要到法院，看他们还有什么问题。然后，我召开一个由组织部门、财政部门参加的联席会议。一篮子解决这些问题。但你也不要报一次性解决的希望。能解决多少，就解决多少。慢慢来，怎么办？这也是中国国情嘛！”
　　“哎呀，太谢谢魏书记了！”刘永桓有些激动。
　　热菜上了三道，魏国安说什么也不让上了。周玉不答应，说哪有上七道菜的，这不是王八席吗？魏国安不知道还有这讲究，忙说：“嫂子，你家有泡菜吗？拿一盘来。你在给我装一些，我带走，这行了吧！”
　　看魏国安这么诚心，严尚也有示意，周玉这才勉强坐了下来。
　　魏国安端起一杯酒，说道：“嫂子，我给你敬杯酒，感谢你的盛情款待。我也知道你现在很不如意。这样的困难很普遍，但绝对是暂时的。相信我，是暂时的！”
　　周玉端着酒杯，手有些颤抖，眼圈也发红。她努力克制着，要不，眼泪非掉下来不可。她是市物资公司的老职工，一参加工作就在物资局干。物资局改成物资公司，她还在第一线。现在，物资公司的消亡，只是个时间问题。她才三十八岁，以后怎么办，真不知道。从来没有人给她指出一条路，也没有人感谢过她的过去和安慰过现在的她。严尚只能和她一起发愁，还能说什么，做什么呢？听到市委书记这么真诚的说话，周玉心里很敞亮。她说：“魏书记，没什么。不能给你添麻烦！我还有严尚呢，一个月好歹还有两千来块钱工资。不富裕，但吃喝，孩子上学总还是够。我有好多姐妹，两口子都下岗了，孩子上学都成问题，病都不敢得呀！想想她们，我知足呀！来，没啥好吃的，你以后要是不见外，想喝个热汤热水的，就来！”
　　魏国安鼻子发酸，他感觉到了周玉的朴实。他满以为，自己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周玉肯定会向他诉苦，请他解决困难。但是，没有。严尚也是这样。这两口子，都是老实人。魏国安想，有机会，一定帮帮他们。很多事，在百姓那里，都是天大的事情，而在领导那里，却只是一句话。可恨得是，有相当一部分领导干部，就是不愿意说这么一句话。
　　肚子吃饱了，酒也尽兴了，话也说到了。魏国安让周玉拿两个塑料袋来，把一个凉菜，一个热菜装了进去。他说：“不能给你们家剩得太多了，我拿走两个。明天的早饭和午饭，就不用下食堂了。这么些年，我把食堂的饭都吃够了。严尚，还是你有福气，嫂子有这么好的手艺。”
　　魏国安清楚地看见，严尚两口子和刘永桓的脸上，都透出肃然起敬的神情。
　　
　　严尚和周玉都睡不着觉了。今天，虽然劳累，但并没有觉着，反而很愉快，有些轻飘飘。
　　周玉说：“魏书记真不错，像共产党的官。”
　　严尚没有应声。
　　周玉问：“你说呢？”
　　严尚转个身，说：“像，也不像！”
　　周玉讨厌严尚的这种口气，说道：“你能不能说得明白些！”
　　严尚说：“领导的事，能说明白吗？我只能说他像过去的魏国安，又不像过去的魏国安。”
　　严尚认为，岁月对人改变最多的，是容颜。社会对人改变最多的是性情。容颜再变，性情不变，一张嘴，就能认出是谁。性情变化了，即使天天在一起，恐怕也认不出来。这就是社会的作用。从某种角度讲，岁月生育了人，而社会养育了人。魏国安的性情有两种，同学时的性情，和当领导的性情。这两种性情在严尚家里交替出现，表演的痕迹十分明显。这让严尚觉得魏国安很复杂，像又不像的感觉自然而来。转而又一想，干吗要这样琢磨一个市委书记？他复杂不复杂，像与不像，和自己能有关系吗？有，当然有，自己的命运，想交给魏国安，又不想交给魏国安。交给只是同学的魏国安，没有用，也根本不会想到交。交给市委书记的魏国安，有大用，但总是不舒服。现在的问题是，不交都不行。因为，同学这个关系无法改变；同学当了自己的市委书记，这个事实也无法改变。
　　“本来，我还想求他解决一下我的工作，可就是说不出口。今天，他要不是你的同学，我还就真说了。”周玉从卫生间出来说。
　　严尚脸上透出自以为是的笑，说道：“知道了吧！”
　　周玉一阵焦躁，说道：“你说话能不能像放屁那样，单纯一点。官不大，故弄玄虚的毛病还不小。”
　　严尚不阴不阳地说：“我这样的小官，玄虚得都让你弄不懂，你还能弄懂谁？”
　　周玉说：“你这个人呀，一辈子都把自己当成算命的，可就是算不出自己是从哪里来的。魏国安可是你的同学呀！干吗要把自己的同学看得那么疑难。”
　　严尚嘟囔了一句：“韩大伟还是我一块长大的同学！”
　　周玉不吭声了。
　　韩大伟和严尚一起长大，同学到高中的最后一天。有一次，韩大伟出差，到严尚家住了两天，周玉给严尚掉了半个月的脸。从此以后，韩大伟再也没有联系了。严尚再也不敢联系韩大伟了。
　　周玉明白了严尚的意思。
　　她的脸有些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