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饮酒惹祸 索表蒙冤(三)
作品名称:坎坷的历程 作者:武陵樵夫 发布时间:2017-05-02 23:31:40 字数:6682
要修复的大堤有好几段,好几里长,由几个大队的犯人分段修复。在空旷的工地上,人山人海,挖土的银锄挥舞,动作迅速,三四锄便装上满满的一担。挑土的穿梭往来,川流不息,一担担装得满满的泥土流向堤上。随着泥土源源不断地运来,大堤也在一寸一寸地增高。尽管是数九寒天,北风呼啸,犯人也没有寒冷的感觉。挖土的和挑土的犯人,个个头上热气腾腾,满脸是汗,只穿着一件单衣,有许多人还打着赤膊。打夯的手握石夯把手,有节奏地抬起放下,粗犷而洪浑旳“号子”声,响彻在洞庭湖畔广袤的荒野上。
1963年初夏,大堤已完全修好,修堤的犯人即将转到各生产队去搞农业生产,或种植水稻,或种植棉花,或种植芝麻,或种植瓜菜……。经过一冬一春的修堤劳累,犯人都想去生产队劳动,因为修堤劳动强度相当大,时间长,实在太苦太累。但天老爷偏偏不成人之美,又把刚刚下堤不久的犯人赶上了修堤工地。5月下旬的一天,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白昼也变得异常的昏暗,如同黑夜一般,空气十分闷热潮湿,几乎令人窒息。不一会儿,电闪雷鸣,狂风呼啸,倾盆大雨飞流直下,连续几个昼夜不停息。这时堤外湖水、河水一齐开始迅速上涨。汹涌澎湃的大浪,疯狂地冲击着刚修好的大堤。为了防汛抢险,犯人全部走上大堤,做着各种抢险准备。在风雨交加的夜晚,有专门查看险情的犯人在大堤上巡逻。他们提着马灯,拿着镰刀,若遇到堤上长有茂密的草丛,便将它砍掉,查看是否有被遮掩了的隐患,这包括管涌、渗水、开裂、崩塌等险情。湖区民间有句俗语“千里金堤,溃于一穴”,所以巡逻的人非常谨慎细心,不敢有丝毫疏忽。有的犯人运输木材、芦苇竿、草袋等抢险器材,并把这些器材在大堤上按一定的距离分段放好,以备不时之需。郝治平和几个木工就专门制作一头削尖、另一头装有木栓、长约2米的木桩,以备抢险时急用。在一处制作了一定数量的木桩之后,又要去另一处制作,总在大堤最危险的地段来回。犯人夜以继日,吃饭都在堤上,任何人不敢懈怠,因为都深知:堤在人在,万一溃堤,人将与堤同归于尽,后果不堪设想。滂沱大雨日夜不停,总是哗哗地下着。这时堤外湖水的水位也越来越高了,高出了堤内的田野。整个堤内就像一口大锅,锅外是一片汪洋,无边无际,白浪汹涌翻腾,锅内是房舍和田野里的各种农作物以及果园,都笼罩在雨幕和朦朦胧胧的雾霭中。暴雨不停地下,狂风猛烈地刮,巨浪疯狂地冲击着大堤。由于大堤被水浸泡时间较长,再加上暴雨和巨浪日夜不息地洗刷与冲击,已伤痕累累。随着暴雨和风浪的加剧,大堤开裂、崩塌、渗漏等险情接连出现,危在旦夕。面对不断出现的险情,干部和犯人都更加紧张忙碌了,全力以赴地投入了抢险战斗。有的犯人冒着劈头盖脑地扑来的巨浪,把堆放在堤上的备用木桩,打进堤坡的迎水面,紧接着就有犯人把早已准备好的草袋、成捆成捆的芦苇竿铺盖在堤坡上,再以长杉木圆条压住,并把杉木圆条在木桩的栓上牢牢卡定,使堤坡免受风浪直接冲击和洗刷。犯人从头到脚,一身都流着水,嘴唇发紫,皮肤起了“鸡皮疙瘩”。虽然是夏天,都瑟瑟发抖。为了御寒防病,大堤上熬有姜汤,随时可用。经过一天一夜的拼命抢险,大堤终于保住了,但是堤身已伤痕累累,千疮百孔,面目全非。
犯人在倾盆暴雨中,与狂风恶浪搏斗了两天三晚后,雨终于停了,天也放晴了,整个湖面已风平浪静。于是疲惫不堪的干部和犯人才撤离大堤,大休了3天。为了修复、加固被洪水损毀的堤段,休息了3天后,犯人又重返大堤,投入了复修大堤的劳动。这时已进入盛夏季节,火辣辣的太阳烘烤着空旷辽阔的荒野,热气蒸腾,犯人都冒着炎炎烈日修筑大堤,个个赤膊上阵,挥汗如雨,皮肤晒得黝黑。到6月上旬,所有被洪水毁坏的堤段,全部修复,犯人也便转入到各个生产队搞农业生产。
转入生产队后,郝治平被安排在木工室做木工,负责农具的制作和维修。生产队有固定的作息时间,劳动强度比修堤也小了,伙食也比修堤时好,再不要用大量的“灰萝卜”加餐了,相对说“轻松”了一些。郝治平也每天都要带着木匠工具和简单的配件去田间地头,修理或斢换使用坏了的农具。洞庭湖畔的田野,土地肥沃,沟渠纵横,物产丰富,是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生产队的耕作区内,也有许多小小的湖泊和港汊,长满了野生莲藕和菱角。一到夏天,碧绿的荷叶,一张接一张地铺向远处,一眼望去,整个湖面一片碧绿,微风吹过,碧波荡漾。在碧绿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一些荷花,傲岸挺拔,有白的,大红的,粉红的,“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盛夏时节,犯人常釆用湖泊里的野生莲藕来消暑解渴,只要一伸手,即可从湖中抠出一节白嫩肥胖的藕节来,洗干净即吃,甜而清脆,沁人心脾。湖泊里的菱角,藤蔓拖得长长的,结满了果实。果实有好几种,有两角的,有三角和四角的,也有没有角的。到夏末秋初,菱角成熟了,肉质脆嫩,犯人就采来生吃。稻田、棉田的纵横排水沟,都通向大大小小的湖泊或港汊,时有尺多长的各种各样的鱼,从湖泊或港汊顺着农田的排水沟,逆水向上游动,背脊都露在水外面,只要费举手之劳,便能捉到。在田间劳作的犯人,常用随身所携带的搪瓷碗在工间短暂休息的时候煮鱼吃,他们最喜欢吃的是财鱼,全身乌黑有斑,也叫做乌鱼。这种鱼肉质特别细嫩,刺少,而且营养价值极高。“活水煮活鱼”,味道格外鲜美可口。
“天有不测风云”。6月底,一场日夜不停的特大暴雨,接连不断地下了数天,堤外的河水和湖水陡涨。一天早晨,犯人正在吃饭,忽然几声尖锐而刺耳的枪声,划破雨幕,传进犯人耳里,犯人都感到惊奇。不一会儿,冒着倾盆大雨的管教干部飞快地跑来了,一头闯进犯人厨房,急促地说:“溃堤了,溃堤了,赶快集合,往场部撤,不准带任何东西!”这时,犯人才知道这枪声是溃堤时发出的信号,都显出恐惶不安的样子。管教干部叫犯人赶快集合,清点人数后便带领走出监舍,冒着滂沱大雨向地势较高的场部奔跑。干部及其家属也都扶老携幼,在电闪雷鸣中冒着倾盆大雨,慌慌张张地向场部拼命奔跑。郝治平所在的生产队到场部约5里路程,大家都竭尽全力逃命,生怕不能到达目的地被洪水卷走。由于奔跑的人多,地面被踩踏得泥泞不堪,泥水四溅,每个犯人腰部以下的衣裤全都溅满了泥浆。远远望去,洪水将大堤撕裂了一个巨大的口子,破堤而入,滔滔不绝的洪流咆哮着,滚滚而来,追逐着仓皇逃命的人们。犯人刚撤到场部,就看到汹涌奔腾的洪水,像一张迅速展开的巨大席子,飞快地铺向堤内的田野。绿油油的水稻、玉米、棉花、芝麻、花生、瓜果蔬菜等农作物逐渐被洪水淹没。接着,成片的房舍、田间道路上的绿树,大片的果园也被洪水逐渐吞噬。从地势较高的场部望去,堤内堤外都是一片汪洋,无边无际,场部所在地犹如一座与世隔绝的孤零零的小岛。
撤退到场部后,惊魂未定的犯人就自己找地方避雨。有的蜷缩在拖拉机站,有的躺在医院走廊,有的在商店屋檐下抱膝而坐,凡是能够避雨的地方,都有犯人。席地而坐的犯人,三三两两、歪歪倒倒地互相靠在一起,流露出惊恐的神色。暴雨仍旧不停地下着,堤外湖水的水位也在不断地升高。天渐渐地黑下来了,伸手不见五指,犯人更感到恐惧,担心万一场部被洪水淹没,就再也走投无路了。一道道的闪电接连不断,分外耀眼,时时将漆黑的夜幕撕开一道道长长的裂口;振耳欲聋的雷声此伏彼起,不停地轰鸣,从空中隆隆滚过;倾盆的暴雨,哗哗地下着,陆续不断。身临如此险境的犯人都惴惴不安,在恐惧惊骇和疲惫饥饿中熬过了漫漫长夜。第二天早晨,暴雨暂时停歇了。这时候管教队长叫两个犯人扛来一袋大米和一口大铁祸,还提了一包黄豆,叫原犯人食堂的犯人炊事员做早饭。他们“就地取材”,在一个土台上挖个圆坑,再凿开个烧柴的火门,便埋锅造饭。这时,惊骇过后的犯人早已饥肠辘辘,为了尽快地得到饭吃,有的犯人便主动地找来废弃的木板或干树枝,帮忙在“灶”里烧火,协助做饭。霎时炊烟袅袅,火光闪闪。不一会儿,锅里的米饭香气扑鼻,犯人个个垂涎三尺。菜便是水煮黄豆。饭菜刚分发到碗里,大家就狼吞虎咽,吃得津津有味,因为饿了一天一夜,饥不择食。浩瀚的洪水,没有丝毫消退,将所有的犯人围困在这弹丸之地已两夜三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困境。天空仍然乌云密布,暴雨随时可能骤降,堤内堤外水位还在上升,犯人仍感到凶吉未卜,生死难料。
第三天下午,在茫茫的水面上,4艘轮船由远及近向场部驶来了,最后停泊在场部大堤外的水面上。不久,管教干部便叫犯人集合,清点人数,然后指挥大家逐一上船。提心吊胆地在这弹丸之地煎熬了两夜三天的犯人,上了轮船后都为劫后余生感到庆幸,觉得苍天好像是不灭无路之人。
疲惫不堪的犯人上船后,这4艘轮船就启航了。轮船启航后不久,夜幕徐徐落下,除了津市城里闪闪烁烁的万家灯火和澧水河上船家星星点点的灯光外,什么也看不见,一片漆黑。轮船在无边无际的水面上航行,犯人也不知道轮船将要把他们载向何方。轮船驶过津市后,顺澧水而下,驶向一望无际的洞庭湖。在发动机低沉的响声中和轮船持续不断而又有节奏的震颤中,筋疲力竭的犯人,穿着沾满泥浆的衣服,或东倒西歪地挤在座位上,或躺在舱板上,横七竖八,你靠着我,我挨着你,一片狼藉。经受过两夜三天的惊骇后,现在酣然入睡了。第二天上午,轮船抵达长沙湘江岸边的一个码头,早已安排好的几辆大客车等候在这里。犯人刚一下船,又立即上车,不久驶进了同是劳改单位的岳麓机床厂。犯人在机床厂休息三天以后,又被带去修建市区的韶山路。这时正是盛夏季节,犯人冒着炎炎烈日,挥汗劳动。中午便在雨花亭的一个小学吃中饭。因为学校已放暑假,学校的食堂暂被犯人借用。吃过中饭后,犯人便坐在或躺在学生课桌上休息,以便下午再劳动。一个月后,这些犯人又被叫上了几辆大客车,送到了梅林县的梅坪。到达这里后,犯人才知道他们将要在这里开垦荒地,辟建一个大型的梅江茶场。
梅坪是一片开阔平坦的盆地,赭红色的土地上荒草丛生,荆棘遍地。盆地四周环绕着延绵不断、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的山丘,宛如一幅屏障。最高的山丘是梅岭。一到隆冬季节,遍布山丘的腊梅傲霜斗雪,竞相绽放,色彩缤纷,阵阵暗香袭人。滔滔不息的梅江,从梅坪东边穿过,向北流去。河水澄清,波光粼粼,江畔便是浣溪小镇。
犯人到了梅坪后,被分押到几个队监管,与原先来这里的犯人混杂在一起,都住在由茅草或者油毡搭建而成的临时监舍里。在梅坪,绝大部分犯人都去开垦野草丛生,荆棘遍的荒地,创建茶园,少部分犯人搞基本建设。开辟茶园的犯人,在荒地上按照先已画好的石灰线挖掘壕沟。壕沟的宽窄深浅,都有严格要求,验收不合格者,必须返工。挖的壕沟验收合格后,再在沟里面平整均匀地铺放一层较厚的稻草,然后又将原来挖出来的泥土回填到壕沟内,最后就在这上面播下茶籽种。在宽阔的梅坪上,到处都是开垦茶园的犯人,挥舞银锄,一条条长长的壕沟被开挖出来,铺在荒野上,还不断地向前延伸。搞基本建设的犯人,主要任务是修建场部办公楼、茶场医院、学校、各大队管理干部的住房、武警营房和犯人监舍。修建房屋所需的红砖,全由犯人制作。烧制红砖的工地上,犯人忙碌着,和泥、踩泥,脚手麻利。身上、脸上溅有点点泥斑。用手动制砖机做砖坯的犯人,动作迅速,技术熟练。他们把一大块经过多次拌和踩蹂的泥巴,放进砖匣,手握砖机按柄往下一按,“咔哒”一声,一块平平整整、有棱有角、合乎规格的砖坯便制成了,然后迅速提起按柄,从砖匣里取出砖坯,放上旁边摆放着的板车上,放满一车后,立刻便有人推走晾晒。在压制砖坯的工地,响着手动制砖机“咔哒”、“咔哒”单调而有节奏的声音,堆码着一堵又一堵待晾晒干的砖坯。为烧砖做煤饼的犯人,将煤、黄泥和水按比例配好,搅拌均匀,再用铁铲把它放进“田”字形的木模里抹平,然后取下木模,便得四块大小厚薄一样的煤饼,在地上晒干后就与干砖坯一起按一定的比例装进“围窑”,点火烧砖。“围窑”有人也叫“甑子窑”,形状就像一口蒸饭用的大木甑。装窑时,先用大土坯砖在平地上围砌一个直径为10米左右的圆圈,然后在圈内按一定比例摆放干砖坯和煤饼,同时预留纵横交错的“火道”。每装放一层干砖坯和煤饼,都要在它外面围砌一圈大土坯砖,并在外面用一圏竹篾箍将大土坯砖箍紧,使窑不散开不崩塌,直到装完一窑砖为止。砖坯和煤饼一层一层往上装放,大土坯砖也一层一层地随之往上同时加高。高度达到了10米左右后,再以泥土密封窑顶,这样便可从底部火孔点火煅烧了。这种窑一次可烧10万块或更多的红砖。这些烧好后的红砖,出窑时还很热,立即被犯人用板车运到建筑工地,洒水后由犯人泥瓦匠砌墙。郝治平被安排在木工组,与十几个犯人一起制作、安装木结构屋架、门窗、漏缝条、挂瓦条、封檐板等。经过一年左右的建设,场部办公楼及其附带建筑、各队管理干部的住房和武警营房、犯人监舍和食堂(兼开会、听报告)、医院、小学、商店等,基本建成,都是红墙红瓦的砖木结构。这时原住在简陋的临时油毡工棚里的犯人,也住进了新监舍。
1964年冬季,各大队犯人的监舍全部建成。这时,按犯罪人员的犯罪类型,犯人都分别送到不同的大队实行“分管分押”。郝治平属于“现行反革命”,便送往“现反”大队。每个大队有几栋监舍,几栋监舍四周是高高的围墙,上面架设着电网,围墙外面是几座高耸的岗亭。犯人的监舍、礼堂和厨房都在高墙内。每栋监舍,有十几个小房间,每一个小房间可住十几个犯人。靠墙一面是用圆木搭建而成的一排木床,分上下两层,每层可睡七、八个人,床前是过道。每一栋监舍前面都有一个小小的长方形庭院,是犯人活动的场所。一道低矮的围墙把长方形的庭院和礼堂、厨房隔开,围墙设有铁栅栏门,门不上锁。厨房搞炊事的犯人,通过这铁栅门把饭菜送入监舍,犯人听报告或开大会时通过这铁栅栏门进入礼堂。
住进新监舍不久,春节来临了。除夕之夜,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在春节假日里,每一间小房子里的犯人,都围绕着设在监舍内过道上的取暖煤炉坐着烤火,有的下棋,有的打牌,有的闲聊,有的在飞针走线缝补衣服,有的在写家书向亲人祝贺新年。在新年之际,郝治平坐在床上给父母亲写信,一是祝福两位老人在新的一年里健康平安,二是把即将刑满释放回家的喜事告诉两位老人家,以免他们时刻牵挂在心。郝治平的床位紧挨着同犯刘建祥的床位。刘建祥以前曾经是小学老师,素来少言寡语,也呆呆地坐在床上,眉头紧锁,给家里亲人写信。他停停写写,写写停停,仿佛思绪万千。这时已是子夜12点,监舍外面附近的农村,连续不断地响起了“噼噼叭叭”的鞭炮声和“嘭!嘭!”的焰花爆炸声,人们正在辞别旧岁,迎接新年,喜庆气氛相当热烈浓厚。这时刘建祥也触景生情,即兴吟起诗来:“耳闻监外爆竹频,万户千家喜庆春。遥望家乡何所忆?亲人不见泪沾襟”。吟完后他悄悄地抹了一下湿润的眼睛,凝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除夕之夜,同一监舍里的10多名犯人,心情各不相同。有的因放假得到三天休闲而高兴,有的因思念亲人而沉默寡言,有的因刑期又减少一年而欣喜。新年第一餐早饭开始了。伙食还可口:肉片炒胡萝卜、粉丝煮豆腐,还有炒白菜。在当时这也算是美餐了。正当犯人吃年饭时,忽然一声尖锐刺耳的枪声传进了监舍。新春伊始,犯人对这突如其来的枪声都感到非常惊诧。于是,有的犯人便端着饭碗,边走边吃,来到监舍前的小庭院看个究竟。走到铁栅栏门边,只见犯人汪明道倒在小庭院铁栅栏门外3米左右的血泊中,距犯人厨房约4米左右,脚手还在抽搐。他盛饭菜的搪瓷碗,掉在离他1米左右的地上,甩出来的米饭和菜,散乱地撒落在殷红的血泊中和身边的雪地上。事件发生的地方,就在几栋监舍的大围墙之内。事件发生之后,犯人都在小声议论。不一会,终于知道事件发生的原委,与厨房犯人分菜有关。汪明道觉得厨房犯人打菜不均匀,给他们组打的菜肉少而胡萝卜多,心里很不高兴,想去犯人厨房找炊事犯人讨个说法。他端着盛菜饭的碗,走出监舍小庭院的铁栅栏门。高墙外面岗亭上的看守,看到汪明道走出了铁栅栏门,多次发出口头警告,叫他不要随便走向栅栏门,他却仍然不听,硬要向犯人厨房走去。刚跨出栅栏门几步,马上枪响,汪明道应声倒地,躺在雪地上。新年的第一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犯人都感到心情莫名的沉重和压抑,“年饭”也觉得索然无味,便草草地吃完饭菜。这天特别寒冷,犯人再也不想打牌下棋,都围在监舍内的煤炉旁静静地坐着烤火取暖。监舍外的北风也越刮越紧,雪也越下越大。没有多久,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铺满了大地,掩盖了一切,白皑皑的一片,到处银妆素裹,洁白无瑕。
这是郝治平在监狱里度过的最后一个春节。随着新春的来临,他三年的刑期也快要结束了,不久即将获释,就要返回家乡与朝思暮想的亲人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