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美丽的故乡 璀璨的文化（三）

　　在昭阳河下游，有一个巨大的溶洞，长约七八里，当地人称为泌水洞，昭阳河经溶洞流入皮渡河。在泌水洞旁边，有一座独立的山峰，从一片丘陵中拔地而起，直插云天，十分雄伟壮观，人们称之为“尖山”。尖山的四周是悬崖绝壁，长在石壁缝隙中粗大的藤蔓，扭曲缠绕地攀援在石壁上。一条羊肠小道在石壁盘旋而上，通向山顶。在尖山顶上，地势平坦，从这里极目远眺，大大小小的丘陵，广阔的田畴，弯弯曲曲的河流，星罗棋布的村庄尽收眼底，令人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在尖山顶上有一座古老的寺庙，叫尖山寺。寺庙高大雄伟，金碧辉煌，掩映在苍松古柏、郁郁翠竹和碧绿垂柳之中。寺庙门前有两株高大的四季桂花，枝繁叶茂，散发出浓郁的芳香。寺内和尚把桂花搜集晒干，冲泡桂花茶招待前来寺内进香的香客。寺内香火旺盛，一年四季都有信徒到这里来求神拜佛，祈求平安吉祥，风调雨顺，福禄寿禧。一到盛夏季节，这里便是避暑休闲胜地，一些有钱的大户人家，便来到寺里短暂地“吃斋”，在这里度过炎炎夏日。这座尖山寺，还给当地民间留下了一个优美的传说。
　　阳春三月，艳阳高照，东风和煦，“烟红露绿晓风香，燕舞莺啼春日长”。尖山寺下广阔的田野，春意盎然，麦苗青葱，油菜花一片金黄，芳香四溢，蜂蝶纷飞。依山傍水的村庄四周，鲜红的桃花和雪白的李花，竞相怒放。昭阳河流水潺潺，波光粼粼。河畔柳枝嫩绿，在和煦的春风吹拂中摇曳，花絮飞扬。复苏的大地，万象更新，一派春光明媚、欣欣向荣的景象。三三两两的农民，也褪去了冬装，穿着单衣，在田间地头挥舞着银锄劳动着，还不时地唱着山歌。河畔空地上，绿草如茵，各种颜色的野花盛开，放牛娃或在草地上追逐嬉戏，或骑坐在牛背上，“短笛无腔信口吹”。一头头膘肥肉满的黄牛和水牛，正在草地上摇头摆尾地吃着鲜嫩的青草。
　　有一天，一位年方二八的小姐，穿着华丽，花容月貌，袅袅婷婷，带着丫鬟，提着香篮，一路傍花随柳，去尖山寺烧香许愿。小姐走进尖山寺佛堂内，看见一位年轻的和尚正坐在佛堂神龛前的香案旁，闭着眼睛，用木棒“笃笃笃”地敲击着木鱼，嘴唇一张一合地念着经，面前摆着一本发黄的经书。小姐与丫鬟走到香案前，放下香篮，就虔诚地烧香叩头。这时，和尚闻到了从小姐身上散发出来的胭脂水粉的芳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睁眼一看，跟前，是美若天仙的小姐，近在咫尺。窗外，是纤柔嫩绿的垂柳，在微风吹拂中轻飘曼舞，恰似眼前这婀娜多姿、皓齿蛾眉的小姐。眼前的美人，窗外的嫩柳，两者同时撩萌了他的“七情六欲”。这时和尚神魂颠倒，动了凡心，邪念油然而生。面对眼前千娇百媚的小姐，和尚按捺不住情欲的冲动，便挑逗调戏这位小姐。他一直用色眯眯的眼睛盯着小姐，假装着念经的样子，念了一首以吟柳为题的《忆江南》词：
　　“江南柳，嫩绿未成荫。攀折尚怜枝叶小，黄鹂落上力难禁。留取待春深”
　　小姐饱读书诗，她听完和尚所念的词，立刻就意识到和尚出言不逊，居心不良。觉得这个秃和尚所吟词中的“未成荫”、“枝叶小”、“黄鹂落上”等句，无不显露出淫欲的挑逗和暗示。这时小姐面红耳赤，又羞又气。小姐毕竟是大家闺秀，很有教养，虽然和尚用淫词滥调来调戏，她仍把愤怒按捺在心里。但对如此粗鲁卑劣的和尚，小姐实难消气，也决心要稍给他一点颜色看，使他的言行有所收敛。于是便面带愠色地说：
　　“师傅是出家修行之人，既然已皈依佛门，就应该尘念俱消，四大皆空，心无外物，严守佛门的清规戒律，言行举止应该多加检点，怎能用如此污言秽语玷污圣洁的佛地，亵渎神明呢？师傅请自尊自爱，务必潜心修行，不要有仼何邪念，应超脱红尘，早日修成正果，得道成佛。否则，不但不能得道升天，反而因为触犯戒律受到神灵的惩处而入地狱。师傅应该懂得‘善恶到头终有报’这个道理。”这时，小姐转眼间见到窗外修长青翠的楠竹，也即景起兴，对和尚说，“师傅，你曾以吟‘柳’为题作过词，大发谬论，现在本小姐就以窗外的“竹”为题，作词一首，算作对师傅的忠告，望以之警戒，有所醒悟，改邪归正，回头是岸。师傅听好并记住。”
　　“很好，小姐所吟的华章，贫僧愿洗耳恭听。”和尚满脸淫笑地说。
　　“江南竹，巧匠织成笼。好与吾师藏法体，碧波深处伴蛟龙。方知色是空”。面对嬉皮笑脸的和尚，小姐态度十分严肃地吟了这首词，警诫执迷不悟的和尚。
　　和尚万万没想到小姐也会吟词，还用如此犀利刻薄的语言对自己进行训斥和嘲讽，觉得有失自己的体面，很不高兴地说：
　　“小姐多疑了，小姐千万不要误解，不要想到别处去了。恕贫僧直言，小姐自己想得太多了。贫僧毫无他意，只是触景生情，一时诗兴突起，面对今日良辰美景，明媚春光，情不自禁，随便吟哦吟哦，仅是吟风弄月而已，更丝毫不牵涉到小姐。难道贫僧吟吟诗词也违背了清规戒律吗？请恕贫僧再吟词一首，算是给小姐作个解释，以消除误会。”于是又吟道：
　　“江南月，如镜亦如梳。如镜未临红粉面，如梳未上娥眉头。空自照东流。”吟完词后，和尚沾沾自喜，望着小姐十分得意地淫笑着说，“贫僧远离小姐，并未触及小姐任何地方，今天小姐的到来，仅让贫僧一饱眼福而已。”
　　面对死皮赖脸、执迷不悟的和尚，小姐也就再不给他留面子，立即再作词一首，劈头劈脑地狠狠指责和尚：
　　“江南寺，和尚念歪经。清规戒律成废纸，淫词滥调玷神灵。龌龊下流僧！”
　　“正好！正好！”这时和尚做出十分下流、不堪入目且令人恶心的动作，他把敲击木鱼用的木棒插入木鱼的开口里，插进去又抽出来，一插一抽，反复几次，淫笑着说，“我就是不念正经，口念正经有什么用，空辜负了春花秋月啊！修身哪里有‘近身’舒服？常言道，‘修身一生，不如近身一分’，‘吃肉一顿，不如进肉一寸’，贫僧何苦要假装正经！”这时，和尚觉得今日有幸与千娇百媚的小姐搭讪，机会难逢，也许是缘分。于是特别放纵，竟得意忘形，说话也毫不忌讳，竟信口开河，以博一时欢心。
　　小姐见和尚如此粗野庸俗，恬不知耻，不屑再与他纠缠，便叫丫鬟提着香篮离开殿堂，匆匆向寺外走去。小姐对和尚这一连串卑鄙无耻的言行，感到十分气愤，一边走一边反复想着，一定要找个方法对这个无聊到极点的臭和尚，狠狠地惩罚一番，才能解心头之恨。经过几道寺门，来到寺庙大门边时，小姐看见一旁挂有一口大钟，附近还有一堆粉刷墙壁用的石灰。顿时，小姐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于是，捡了一小块石灰，针对和尚把木鱼棒插进木鱼口里时所说的“正好正好”四个字，就走进大钟里面，在钟的内壁上写了“一样一样”四个大字。这时，站在钟外的丫鬟看见秃和尚正尾随而来，就催小姐赶快写。小姐急忙写完字后立即走出来，就和丫鬟一道急急忙忙地走出寺门，下山去了。
　　小姐离开佛堂后，和尚看着飘然而去的小姐，怅然若失，魂不守舍。他垂涎小姐袅娜轻盈的身影，清秀迷人的面庞，也随后慢慢地跟了出来，想在她离开寺庙时看最后一眼。他看见小姐刚从大钟里面走出来，感到非常蹊跷，就急忙钻进钟内去看个究竟。当和尚看到钟内用石灰写的“一样一样”四个大字时，对小姐的用意立即恍然大悟。他觉得自己光秃秃的头钻进大钟内，然后又从里面走出来，这与他把木鱼棒插入木鱼口里，然后又抽出来的动作，不正是“一样”吗？何其相似！这时，和尚明白了小姐用心良苦，才感觉到头来还是上了小姐的当。经过几次较量，都斗不过小姐，反而自取其辱，只好摇着光秃秃的头说：
　　“小姐厉害，小姐有才，贫僧自愧不如，今天甘拜下风！”和尚痴痴地倚在寺门边看着在逶迤的盘山小道上款步而去的小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
　　昭阳河从泌水洞流出后，便汇入皮渡河，这里就是闻名遐迩的风景区——乌龙山大峡谷。峡谷幽深辽远，清澈碧绿的皮渡河从峡谷哗哗流过。两岸悬崖绝壁，高耸入云。绝壁下面是一幅窄窄的斜坡，上面长满了青翠欲滴、延绵不断的翠竹，形成了一条30余里长的绿色走廊。盘旋扭曲的古藤，长得有碗口一样粗，沿着生长在峭壁缝隙中的常绿树木向上攀援。两边石壁上有无数大大小小的溶洞，如惹迷洞、飞虎洞、鲢鱼洞、风洞等，洞洞有奇观。有的溶洞空间高大宽阔，地势平坦，可容万余人，有的深邃莫测，走不到尽头。许多优美的传说故事，也因这些溶洞而产生。
　　惹迷洞便是皮渡河两岸的石壁上众多溶洞中的一个。洞内空间高大，深不可测。洞里全是奇奇怪怪、千姿百态的石柱、石笋、石花、石帘、石瀑、石人、石兽等，你想要看什么就有什么，光怪陆离，层出不穷。尤其与之有关的传说，更为它增添了极为浪漫而神秘的色彩。
　　传说，当时惹迷洞内有一条乌黑的大劣龙，经常要当地百姓给它奉献猪、羊、牛等礼品。侍奉稍有不周到，劣龙便发怒，施展淫威，使当地久旱不雨，整天烈日炎炎，暑气蒸腾，赤地千里，禾苗枯焦，颗粒无收。百姓迫不得已，只好离乡背井，扶老携幼，四出逃荒。这一带地方，到处都是瘦骨嶙嶙、衣衫褴褛的讨饭人。小道旁，荒草中，可见衣不蔽体、枯瘦如柴的饿殍。村村寨寨，一片萧索，满目荒凉，景象十分悲怆凄惨。
　　一位道法极高超的土家族道士张天师，看到老百姓痛苦不堪，便决心去收拾这条劣龙，为民除害。一天，他拿着牛角号和司刀，叫两个弟子抬着一面大鼓，来到了惹迷洞前。进洞之前，他在洞口前的地坪上画了一个大圆圈，在圏内留下一双他曾穿过的草鞋，反复交代弟子说：
　　“我进惹迷洞后，你们必须时时注意这双草鞋的动静，若两只草鞋打架了，你俩就马上擂鼓。架打得越厉害，擂鼓也越厉害，一定不能放慢，越激烈越好，千万不能停下来。一定要牢牢记住，只有这样，师傅才能战胜劣龙，平安出洞，否则，就有去无回了！”
　　张天师交代完了后，就烧了纸钱，烧了三炷香，连向苍天作揖三次，叩拜三下，然后吹着牛角号，舞着司刀进洞去了。进洞后不久，张天师在洞内与劣龙的搏斗开始了，他留在洞外地坪上的两只草鞋就打起架来。两个弟子便遵照师傅的嘱咐，开始击鼓。接着，两只草鞋互相打斗逐渐激烈，跳跃翻腾，互相纠缠，难分难解，胜负不分。两个弟子见状也拼死命地用力频频擂鼓。洞外，“咚咚”的擂鼓声越击越快，两只草鞋也互相打斗得越来越激烈。洞内，牛角号声激越嘹亮，司刀砍击的声音“叭叭”作响，接连不断，砂石一阵阵从洞内飞出，张天师在洞里正在与劣龙进行着殊死搏斗。两只草鞋互相打斗得更加猛烈了，在圏内追逐碰撞，跳跃翻腾，你来我往，呼呼生风，令人眼花缭乱。两个弟子看得入迷，因而逐渐放慢了擂鼓速度，看着，看着，竟然忘了擂鼓。这时忽然从洞内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受伤的劣龙用它强劲而有力的尾巴，把张天师扫在洞内一侧的石壁上，并被死死地嵌在上面而不能动弹。刹那间，一道白色的浓烟带着砂石一道向洞外猛烈冲来，两个弟子也被冲晕倒地。紧接着一条遍体鳞伤、鲜血淋漓、乌黑的巨龙便风驰电掣般地从洞里飞腾出来。霎时，乌天黑地，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地动山摇，这条受了伤的劣龙，呼啸着沿洞外的杨柳槽和皮渡河奔去，它所经过的地方，被冲刷出了一条深深的大沟壑，形成了现在的“杨柳槽”和“乌龙山大峡谷”。现在人们走进惹迷洞，在洞内的一侧石壁上，可看到被紧紧地嵌在石壁上的张天师的高大形象。他头戴道帽，身穿道袍，一手持司刀，一手拿牛号角，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洞里面那些奇形怪状、千姿百态的石柱、石笋、石花、石帘、石瀑、石人、石兽、石鱼等等，就是张天师与劣龙搏斗时，从劣龙身上砍劈下来的胡须、角、爪和败鳞残甲变成的。受到重创后的劣龙从惹迷洞逃出来，因为它作恶多端，长期祸害百姓，立即被雷公镇住在地上，不能动弹。后来，乌黑的龙身就慢慢地变化成这高大雄伟、绵延几百里的乌龙山。
　　昭阳镇不仅有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优美的民间传说，而且还是老革命根据地，人们称之为“江南延安”。1934年11月，任弼时、贺龙、关向应、肖克、王震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领导红二、红六军团来到了湘西，建立了湘鄂川黔省委、省军区和省革命委员会。在大庸（今张家界市）、桑植、永顺、乌龙等地，都建立了红色苏维埃政权。1935年4月，省委、省军区、省革委会迁驻乌龙县的茨岩塘小镇。在这期间，红军与敌人进了一系列悲壮激烈的战斗，使敌人闻风丧胆。如7月28日的昭阳寨战役，便是其中之一。在这次激烈的鏖战中，敌人被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丢枪弃马，死伤无数。红军取得了伟大的胜利，建立了区乡红色政权。此外，在昭阳寨附近地区，还有芭蕉坨大捷，忠堡大捷，敌师长张振汉在忠堡大捷中被红军活捉，重挫了敌人的嚣张气焰。至今在昭阳粮站东边的白色围墙上，当年红军用土红刷写的“本军的武力就是民众的武力”和在太平庵下面向家白粉墙上写的“中华苏维埃万岁！”等标语，虽然经数十年风霜雨雪的侵蚀冲刷，现在仍然清晰醒目。为了推翻黑暗的旧世界，让所有受苦受难的人民都得到翻身解放，在红色苏区，还出现了母亲送儿子，妻子送丈夫参加红军的动人场面。“要吃辣椒不怕辣，要当红军不怕杀。刀子搁在颈子上，眉毛不动眼不眨”，“口吃秤砣铁了心，不管生死当红军。砸碎万恶旧世界，穷人翻身做主人”。很多像这样表现红军大无畏的革命精神和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的革命山歌，在当地广为流传，老百姓随便都能唱出好多首来。随着岁月流逝，时境变迁，再加上其他各种原因，这些寺庙古刹，楼阁亭榭，牌坊戏台，也因年久失修，有的倒塌了，有的因为当时的紧急需要被拆除或改建，另作他用。所遗存下来的，也寥寥无几，后来在“文化大革命”中也难逃一劫，都被“红卫兵”当作“四旧”砸得稀烂或者付之一炬，这些文物古迹至今几乎损毁殆尽。但是，故乡这些熠熠生辉的文化古迹和因它们而产生的许多传说故事，却深刻地留在郝治平的记忆中，是它们丰富了他的童年生活，伴随他度过了欢快的童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