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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地蒙尘第七章

作品名称:圣地蒙尘      作者:王凤文      发布时间:2017-04-28 08:15:55      字数:17233

  王安民包的二奶。二十六岁。白细细的脸面,高鼻梁、杏核眼,富富泰泰的身材,穿着太太服,满身的珠光宝气。
  早晨上班,李得悦一进学校大门,遇见了郁仁杰。“郁老师,谢谢你!您昨天替我借的钱,我现在就还给各位教师。”他和郁仁杰一道推车向存车棚走去。
  郁仁杰说:“干吗那么着急,缓缓也行吗。”
  李得悦说:“好借好还,再借不难。郁老师,跟您请个假吧,上完第一节课,我还得到医院去看望江佳华。”
  郁仁杰说:“去吧,一定好好与她的家长谈谈。千万别闹僵。”
  李得悦说:“您放心,我是不会和他们闹僵的。郁老师,昨天下班的时候,我听徐老师说,您在甘肃还有子女,有这回事吗?”
  郁仁杰脸有些红,不好意思:“别听她瞎说。哪有的事啊?”
  李得悦说:“我想她们也是瞎说。”他把自行车放好,与郁仁杰一道走出车棚。从包里摘除十元钱,递给郁仁杰。“郁老师,先把您的十元钱还上。”
  郁仁杰接过钱,放进裤口袋里:“李老师,你一下子拿出五千块钱,家中过日子的钱能周转过来吗?”
  李得悦说:“没事的,我家还是有一点积蓄的。您放心。”
  郁仁杰说:“那就好。如果周转不开,一定言语一声,我替你想办法。”
  李得悦说:“谢谢!谢谢郁老师!”
  李得悦、郁仁杰各自回各自的办公室。
  郁仁杰到了办公室,放下书包,然后到本班教室察看早自习。教室里很静。他听见徐凤琴班里有喧哗声,走出自己的教室,进了徐凤琴班的教室。问学生:“徐老师没来吗?”
  学生喊道:“没来。”
  郁仁杰看了看手表,马上就下早自习,上第一节课了。这个班第一节是英语,是徐凤琴的课。郁仁杰着急了,拿出手机给马世柱主任打了个电话,安排倒课。“马主任,不知徐老师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还没到班。他们班第一节就是她的英语课。这样吧,我第一二节都没有课,把我的课跟她倒倒吧,我上她的第一节,他如果能来,就让她上第三节。你看行吗?”
  马世柱回话道:“行!就这样。谢谢郁老师!”
  铃声响了。郁仁杰开始给徐凤琴班上语文课。
  
  大清早六点多一点,徐凤琴就从家骑自行车出来了。
  和煦的晨光沐浴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位公民。阳光下,城里的悠闲的公公、婆婆、老板、太太、二奶、青年男女、人的保姆与狗的保姆,以及有些享受着国家最低生活保障金的下岗的男女工人,他们牵着大大小小各种各样各色品种的外国狗、中国狗,徜徉在大街小巷,游玩于各街区公园。一条月牙似的河流日夜不停地流过月牙河区,河的两岸有着极其优美的人文景观,总称之为河畔公园。左岸为月牙河路;右岸为临河路。早上五点以后一直到十点左右,河畔公园里简直就成了狗的世界,狗的乐园,绝大多数的溜狗者已不再牵着,让狗们自由的奔跑、嬉戏、跳跃、撒欢、追逐。因为大狗时而咬伤小狗,因为狼狗时而咬伤一般的狗,因为狗们时而追逐或咬伤过往行人,因为互谈狗的话题不合某一方的心意……因而这里时时又都在为狗不停的争吵、打闹。突然,一条火狐狸似的小狗窜到徐凤琴的自行车前,汪汪地狂吠着。骑车速度很慢,她赶忙停车、下车,凶恶的小狗一下子咬住了她的裤腿,她甩着裤腿挣扎着,口里喊着:“去!去!去!”小狗就是不撒口。
  这条咬住徐凤琴裤腿的小狗,主人叫梁乐丽,被熟悉的人们称为王太太,实际是王安民的包二奶。今年二十六岁,白细细的脸面,高鼻梁、杏核眼,富富泰泰的身材,穿着太太服,满身的珠光宝气。她从路旁的草地里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嘴里嗲声嗲气地叨咕着:“佳佳!佳佳!我的儿吆,我的宝贝儿,是哪个不长眼的轧着你了?”她俯下身去,抱起自己的小狗,摩挲着狗头狗尾,亲昵着,泪都要留下来了。
  徐凤琴大惑不解地看着这位阔太太:“大姐,往后可得看好您的狗,千万别让狗咬伤了人。”
  “嘛嘛,说嘛呢?狗?多俗哇!那叫宝贝!”梁乐丽不停地摩挲着自己的狗。毫不客气地教训着徐凤琴,“真没文化!真没品位!你这个人,干吗一点道理也不讲呢,你自行车撞了我的宝贝儿,我嘛也没说,你倒来劲了,一点爱心也没有,活个嘛劲呢?”
  “大姐,”徐凤琴不急不火,把自行车立在路边。“您的话是不是太悬了,什么叫没文化?什么叫没品位?什么叫没有爱心?什么叫活个嘛劲?眼睁睁地看着你的狗咬了人,你连一声对不起都不说,你这叫有文化!你这叫有品位!你这叫有爱心?劝劝你看好自家的狗,别乱咬人,这人家就不该活了?你还讲理吗?”
  “嚯!像出了什么大事!”刹时,草地里溜狗的纷纷牵着狗抱着狗把徐凤琴和梁乐丽围了个水泄不通。
  梁乐丽依照自己的思维方式如同受到了极大的污辱,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各位明了,明明是这位女士的自行车撞了我的宝贝。”她左手抱着狗,用右手食指指着徐凤琴,委屈地向溜狗族述说着自己宝贝被撞的冤情。她已经怒不可遏,声音颤抖地指责着徐凤琴:“你太没有爱心了!你太不讲文明了!你太不讲道德了,你太没有人味了……”
  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青年挤到徐凤琴的面前,这个人留着长长的头发,蓄着黑黑的胡子,冬瓜脸上长着一双三角眼,通鼻梁,一张大嘴,光着脊梁,后背上纹着一只大大的雄鹰。他挥着左手说:“王太太说得对!”他右手牵着一匹大大的狼狗,看着这个人与看着他牵着的狼狗一样让人感到可怕。纹身人指着徐凤琴,高声喊叫:“识趣点,快向王太太道歉!向王太太的宝贝道歉!”
  “快向王太太道歉!向王太太的宝贝道歉……”溜狗一族团结一致,群情激愤,振臂高呼,齐声呐喊。
  顿时,交通堵塞了。原本不算太宽的马路,一会儿便被人、狗、车挤满,堵死了,想走的也走不了,想过的也过不去。人在吵吵,狗在汪汪,车在鸣笛。围观看热闹的唯恐小事不闹成大事,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地紧紧地围住徐凤琴和梁乐丽。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在为梁乐丽抱不平;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在为梁乐丽的狗抱不平。徐凤琴像是犯下了天大的罪过,任你身有百口,也辫不清事实真相;任你身生双翼,也绝逃脱不了这所谓撞狗的干系。
  两个年轻的巡警,雄赳赳,气昂昂地向这里赶奔。都是二十几岁的小青年,着人民警服,似乎满脸正气,精神抖擞,越过车列,拨开众人,闪过群狗,蹭到徐凤琴的面前。高个儿巡警说:“这位大姐,我们已经调查过了,您骑车不小心,撞了王太太的宝贝,好在没有伤着人家的宝贝,我看这就是万幸了。如果碰伤了王太太的这个宝贝,您可知道,这可是俄罗斯纯种红狐犬,要三万块人民币呢!料你倾家荡产您也赔不起呀。说句软话,向人家道个歉,把事了啦,该干嘛就去干嘛,不很好嘛!”
  “可是,可是我并没有……”面对巡警,徐凤琴意欲辩解。
  矮一点的巡警立马制止说:“可是,可是什么?没有,没有什么?”根本不容徐凤琴说话。“怎么?非要把事闹大吗?非要到派出所去立案吗?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就这样,按群众要求,您就立马当着群众的面,向王太太道歉!向王太太的宝贝道歉!”
  “快道歉!向权太太道歉!向权太太的宝贝道歉……”溜狗族与围观者齐声呼叫。
  “我——”徐凤琴欲言又止。
  高个儿巡警说:“怎么?还犹豫什么?”似乎有点不耐烦了,催促徐凤琴。“快道歉吧!不然,这交通堵塞的重大责任得由你来负全责,这交通堵塞造成的损失也要你来赔偿!如此看来,你不更惨吗?”
  “对不起,王太太!”徐凤琴强行按住自己心头的怒气,向王太太道歉。“对不起,权太太的宝贝!”徐凤琴向王太太的红狐犬道歉。
  “鞠躬!鞠躬!你要向权太太的宝贝三鞠躬!”纹身人带头呼喊起来。
  “对!要向权太太的宝贝三鞠躬……”溜狗族群起呼应。
  “这太欺负……”徐凤琴话没有说完。矮个儿巡警似乎已怒火中烧。喝斥着徐凤琴:“闭上你的嘴!想挑事吗?王太太的宝贝比人还珍贵!再说了,爱护宠物是我们人类文明的具体表现。鞠躬道歉理所当然。”
  “快!快快向王太太的宝贝行三鞠躬!”高个儿巡警下达着命令。
  纹身人狂呼着:“人民警察为人民!”
  万般无奈啊,徐凤琴实在不情愿地向着王太太怀中抱着的狗也是向着权太太鞠了三个躬。“对不起……”
  王太太也就是梁乐丽脸上绽放出胜利的花朵。围观者脸上似乎表现出尚有些美中不足的姿色,在他们看来,似乎还缺少某些深度。
  梁乐丽冲着徐凤琴说:“这就对了!”又对两名巡警说,“多谢警察大哥了!”
  “人民警察为人民!万岁!万岁!”溜狗一族欢呼着,十二万分满意地带着百分之二百的心灵感官刺激的乐趣逐渐散去。
  徐凤琴两眼含着泪水。推着自行车,离开多事的人群。看看手表,早已过了上课时间。把车停在路边,赶紧从包中找手机。没有。他自语着:“哎,真是的,忘带了?哎呀!不对,丢了,刚才叫人掏走了!真倒霉!”她急忙上车,愤愤地向学校的方向奔去。第二节课就要下课了。她匆匆地把自行车放在存车棚。小跑着上楼,进办公室。
  蔡秀云看着徐凤琴两眼通红:“徐姐,出什么事了?”
  徐凤琴心里窝着火:“半路上让狗咬了。先不谈这个,我的课有人上吗?”
  吴银花说:“郁老师上了,他告诉我,让你上第三节,就行了。你不用着急。”
  徐凤琴说:“谢天谢地,课没耽误啊!”
  郁仁杰一直惦记着徐凤琴,手机也打不通。他又来到徐凤琴的办公室。看到了徐凤琴,心里很高兴:“来了,徐老师。我这正惦记着你呢。”
  徐凤琴说:“谢谢郁老师,多亏您把我的课安排好了。”
  郁仁杰说:“没关系,这是我应该做的,谁还没有点事呢。”
  “郁老师,你们都说说,我遇到的这是什么事呢。大早晨出来,路过河边公园,哎,被一只狗咬住了裤腿。女主人过来了,咱就说一句话,叫她好好看着狗,谁想这一下倒惹着了她,一群溜狗的一块起着哄,两个警察居然也颠倒是非,愣让我给狗的主人和那只狗鞠了三个躬,这才放我走,这不是活欺负人吗……”徐凤琴说着说着竟“呜呜呜”地哭泣起来了。
  蔡秀云问道:“狗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凤琴说:“珠光宝气的,二十多岁,肯定不知是哪个大款的包二奶。她的狗咬了我,反倒数落我什么太没有爱心了!太不讲文明了!太不讲道德了,太没有人味了……真是气死我了!”
  郁仁杰气得拍了一下桌子:“太不像话了!真的太不像话了!前些日子看电视新闻,报道了一则消息说,东北大庆市一位出租车司机开车,来不及躲闪在马路上乱奔的狗,撞伤了狗,警察竟同意狗主人让司机给受伤的狗叩三个响头并赔偿三千元钱的无理要求,当场命令司机向狗叩了三个响头。当时我以为是记者瞎编的,只是当作一个笑料,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事在今天竟然发生在咱们教师的身上了。况且是狗咬的人,而并非是自行车撞了狗。好一个人民警察为人民,天呢!天理何在?人伦道德何在?”
  吴银花说:“简直就没有什么人伦道德。我家楼下那家,两口子都三十多岁,原来伺候着老爹老娘,后来养了两条狗,结果这两口子生生地把两位老人花钱送进了养老院,倒心安理得地恭恭敬敬地伺候起两条狗来了。你们说这不是有病吧。这哪里还谈得上人伦道德?”
  第三节课上课的铃声响了。“我这就去上课。回头咱们再说吧。”徐凤琴擦干眼泪,上课去了。
  郁仁杰离开了英语组,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刚坐下,郑仁兴来了电话,他接电话:“郑校长,你好!”
  郑仁兴说:“你过来一趟,我跟你说说你爱人找工作的事。”
  郁仁杰说:“好!我马上过去。”郁仁杰撂下听筒,来到郑仁兴的办公室。
  郑仁兴对郁仁杰说:“郁老师,我已经给你办了,梁园中学,专门打扫教工的厕所,每月400元的工钱,中午管一顿工作餐。明天早晨七点就报到上班。行吗?”
  郁仁杰说:“行!谢谢校长!我代表我爱人在这谢谢郑校长!你解决了我的后顾之忧啊!”
  郑仁兴说:“别客气,自己的事情,算不了什么。”
  郁仁杰说:“今晚下班我回家告诉她,不知道得怎么高兴呢。谢谢郑校长!没别的事我就回办公室了。”郁仁杰刚出屋,正要进校长室的朱业成叫住了他。
  朱业成说:“郁老师,您顺便把这张教研条交给你们组的英语老师,明天上午九点到梁园中学听两节公开课。高二英语教师尽量都去。”他将教研通知条递给郁仁杰。
  郁仁杰接过纸条。“我一定交给他们,并把口信带给他们。”他直接来到蔡秀云的办公室。吴银花也在,李得悦也回来了。“三位老师,顺便再通知一下别的几位高二英语教师,明天上午九点到梁园中学听两节英语公开课。朱主任说了,尽量都去。”他把通知单交给了蔡秀云,叮嘱道:“蔡老师,你就负责通知一下。”
  蔡秀云说:“遵命!您老人家放心,我保证百分之百地完成党交给我的任务!”
  吴银花说:“又跟郁老师瞎频。正经点儿。”
  李得悦说:“正好,组长在这儿,我明天就不去听课了,还得上医院跑啊!”
  郁仁杰说:“准假。一定要以真情感动家长,老话不是讲吗,真情入肺腑,石人也动心啊。”
  李得悦说:“感动也罢,不感动也罢,听江佳华的父母说的话,肯定要上法庭解决了。”
  蔡秀云说:“现在的家长了不得,不得了!那是万万惹不起的。动不动就把你送上法庭。”
  郁仁杰说:“上法庭未必是坏事,这证明公民法律意识加强了。但是,像江佳华这事,就太没有必要了,根本是一件意外的事吗。主动要替老师打水,这本来是学生应该做的。不小心摔倒了,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非要闹到法庭,也真让人难以理解啊。”
  李得悦说:“赶上了,又能怎么办呢,随他们的便吧,他们可以不仁,咱是不能不义啊!”
  下课的铃声响了。郁仁杰赞许着:“李老师这话说得对。”他又叮嘱蔡秀云:“蔡老师,千万千万通知到每位高二英语教师。”
  蔡秀云作着保证:“您就放心吧,我们都去听课就是了。”郁仁杰走出英语组。
  
  下班了。郁仁杰兴冲冲地骑车回家。到了家中,妻子已经把饭菜做好。洗手,吃饭。他告诉李佳琴说:“家琴,你的工作解决了。”
  李家琴不大相信,问道:“说胡话吧?上哪里解决啊?”
  郁仁杰说:“明天早七点,记住,是早七点,你就到梁园中学报到,专门负责打扫教职工的厕所。每月四百元,每天管中午一顿工作餐。行吗?”
  李家琴说:“是真的,看样是真的了。行吗?太行了。仁杰,托谁给办的?”
  郁仁杰说:“你说我还能托谁办?”
  李家琴说:“依靠组织,依靠领导。你找郑校长了。”
  郁仁杰说:“还是你了解我啊。郑校长还真给当回事了,立刻就办了。”
  李家琴说:“得谢谢人家!”
  郁仁杰说:“谢过了。”
  李家琴说:“你给人家送钱了吗?”
  郁仁杰说:“世俗之见!送钱干什么?贿赂人家吗?那可不行啊!你、我都好好地干工作,就是对郑校长最大的回报了。”
  李家琴说:“仁杰,你放心,我的勤恳,你是知道的,少说话,多干活,就是本分啊!”
  “靠劳动吃饭,本分是金啊!”郁仁杰吃完饭,又伏案为学生批改作业。
  李佳琴很激动,这回又有了工作,她心想,可得勤勤恳恳地干,不能辜负了人家郑校长啊。两口子老早地就起了床,简单地做了点早饭,吃完了,郁仁杰骑车到八中上班,李佳琴便高高兴兴地起着自行车到梁园中学上班了。
  风儿徐徐地吹,小雨淅沥淅沥地下,天却依然那么晴朗。
  徐凤琴和蔡秀云、吴银花一齐来到梁园中学听英语课。她们进到了教学楼。徐凤琴说:“走,跟我一块去趟卫生间吧。”
  蔡秀云说:“应该,两节课连上,中间不好意思出来,这回办了,就利索了。”几个人进了一楼的教工专用女厕。李家琴正在这里用墩布擦地。
  巧了,徐凤琴在这里遇见了在三中当英语教师的老同学樊世莲。她非常高兴,急忙寒暄。说这话,又想起了老同学韩成芳。“韩成芳来了吗?”
  方世莲谈了一口气:“唉——别提了,老公有了外遇,心里正闹别扭呢。都歇三天病假了。”
  徐凤琴说:“这何苦呢?离就离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这年月,什么外遇里遇的,包二奶都司空见惯了。”
  方世莲说:“要说也是。可她偏偏想不开。”
  徐凤琴说:“你知道我们学校老郁吗?”
  方世莲说:“知道,不就是那个把古代诗文倒背如流的郁仁杰吗。我们校长逢开会就提他,让我们以他为榜样,认真备课,钻研业务。他怎么了?”
  徐凤琴绘声绘色地说:“怎么了?他在甘肃还有子女,一夫两妻,这和包二奶也差不了多少。”
  李家琴闻听徐凤琴的话,一怔。停下手中的墩布:“请问,您是哪个学校的?”
  徐凤琴看一眼擦地人李家琴,如实地回答说:“八中的。”转脸继续与樊世莲交谈。
  樊世莲问道:“什么?他在甘肃还有子女,怎么可能呢?”
  “还不是当知青那会儿造下的风流孽债吗。”说着与方世莲等一起走出女洗手间。上楼进教室听公开课。
  李家琴心里犯上了嘀咕。自语着:“好你个郁仁杰,伪君子一个啊……”
  
  郁仁杰上完课回办公室。石凡人的妈妈战金娥正在办公室等着他。“战金娥同志,你好,有什么事找我?”
  战金额:“给你换钱来了。”
  郁仁杰有点发懵。“给我换钱?你又不欠我的钱。”
  战金娥说:“看把你忙的,忘性倒快。还记得赖大娘和那个二秃子吗?他娘俩诈骗你的那二百四十一元五角钱,叫我家老石给你弄回来了。”战金娥拿出钱来,往郁仁杰的桌子上一放。“郁老师,你点点,看对不?”
  郁仁杰没去点钱。“哎呀!老石是怎么给要回来的?”
  战金娥说:“你忘了,我跟你说过,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我家凡人他爸爸,在我家公司里找了八个保安,把二秃子小大溜地收拾了那么一下,他便乖乖地交出了你的钱。”
  郁仁杰说:“哎呀,没打坏吧?”
  战金娥说:“郁老师啊,瞧把你给吓的。不是说了吗,只是小大溜地收拾一下,吓唬吓唬他就是了。”
  郁仁杰说:“那就好。那可要谢谢凡人他爸爸了。也更谢谢你了。”
  战金娥说:“不用客气,这点小事,别挂在嘴边上了。”她又询问起孩子上学的事了。“郁老师,凡人最近学习自觉了吧?”
  郁仁杰说:“这个孩子,最近进步大了,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上课,特别专注。最突出的一点是,不会的问题,就找老师询问。你家凡人,进步可是不小啊。”
  战金娥说:“这可要谢谢你们这些老师了。郁老师,我既然来一趟,我现在就去再见见凡人的班主任徐老师。”
  郁仁杰说:“不巧,徐老师和其他英语老师都到梁园中学听课了。”
  战金娥说:“那我就回去了。”
  “谢谢你啊!”郁仁杰收起了钱。装在了口袋里。战金娥走了,郁仁杰送战金娥到楼下。
  
  下午六点钟的时候从学校回家。一路兴高采烈。骑着自行车,哼唱着老歌曲《在北京的金山上》:“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进了家门,妻子还没有回来。他自己下厨房做饭。炒了俩菜,一荤一素,熬了一碗黄瓜汤。都端到饭桌上。等着妻子的回来。李家琴回来了。一脸的痛苦。他很心疼地问道:“家琴,工作很累吧?”
  李家琴白瞪了一眼郁仁杰:“哼……”
  郁仁杰急不可待地说:“家琴,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丢了的那买鞋钱找回来了。我那钱是被人敲诈的,一个叫二秃子的母女俩专门合伙骗人,敲诈善心人的钱财。老话讲,神鬼怕恶人。一个学生家长找了保安,把我的钱要回来了。”
  李家琴漫不经心:“这是好消息,还有更大的好消息你还没讲出来呢。”
  郁仁杰说:“没有了。哪里还有什么好消息。”
  李家琴说:“你在甘肃留下了子女,也就是说,你在甘肃还有老婆孩子,这还不是特大的好消息吗?”
  郁仁杰一脸的吃惊:“这,这事,你是听谁说的?”
  李家琴流着眼泪:“哼!你不是老讲老话吗,老话说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话说了,没有不透风的墙。郁仁杰啊!你这个大骗子!瞅你仁义道德,君子模样,满不是那么回事啊!你骗了我多少年了!你这个高级教师都当了多少年了,到现在每月还不到一千块钱,可叫你把我唬弄懵了!你把钱都去养活你那甘肃的老婆孩了……”
  郁仁杰听出味来了,这话的来头是甘肃的来信。“哎呀!别说得那么难听。我明白了,有人告诉你,我接到的甘肃的那封信。”郁仁杰从书包里拿出了那封信。递给李家琴。“给你,好好看看吧,一切就明白了。”
  李家琴过信。“看就看!”李家琴看信:“亲亲的爸爸想念的妈妈:您们的身体都好吗?俺俩长到这么大,从未和您们见面呢。俺爹俺娘催俺俩,快给亲人把信发。俺俩问爹娘,信里说点啥,俺爹叫您们身体好,俺娘叫您们把财发。俺爹和俺娘,常把您们夸,仁杰大大好着呢,慈眉善目心地佳。您和我们手拉手,爱心献给我们家。若是没有您们资助,俺俩早就失学了。您们给俺们的钱,俺们舍不得花,除了交学费,剩下的全攒下。留着上北大,学了大文化,把您们来报答。亲亲的爸,想念的妈,山蛋上高三,水妞高二了。学习成绩都不差。您们二老放心吧,俺俩身在大西北,胸怀全天下。立下顶天志,做个好娃娃。学些真本领,报效咱国家。亲亲的爸,想念的妈,恩人呀!恩人啊!千言万语说不完,俺俩给您们叩头了……”李家琴噗嗤一声笑了。“好你个老郁,敢情你挣的钱,一半都用去手拉手了。亏你还把我也带上了。好!善事!善事!你既然把我的手也拉上了,什么时候把咱们那双儿女接来?看样还真争气,仁杰同志,话说回来,这事根本不用瞒人,好事做了,凭什么让人嚼舌根呢!好了!好了!”李家琴用手拍着郁仁杰的肩头。学着大西北人说话的腔调:“山蛋水妞咱认了,烟也消了,云也散了。你的冤案平反了,咱两口子该吃饭了!”
  郁仁杰笑嘻嘻地说:“要说我,这一生最满意的就是娶了你这么一个知情达理的妻子。”
  李家琴说:“别那么酸了。你搞的这手拉手的事儿,你要不好意思跟你们学校领导说,我就去说,我要亲口告诉郑校长,让他好好整治整治你们学校那些长舌妇!”
  郁仁杰说:“你快算了吧!生那些闲气干吗?让她们说去吧,老话不是说吗,身正不怕影子斜啊!”
  李家琴说:“行!听你的。哎,梁园中学开始评选优秀教师了。你们也开始了吧?”
  郁仁杰说:“上周五就评完了。”
  李家琴问道:“有你吗?”
  郁仁杰答道:“有吧,是优秀班主任。”
  李家琴问道:“哪一级的?”
  郁仁杰答道:“好像是市级的吧。”
  李家琴说:“我看你够格。你优秀,我也光彩啊!”
  郁仁杰清淡地说:“身外之物,没什么,可千万别看重这些。”吃完了饭,郁仁杰又开始伏案批改作业
  
  早晨刚上班不久,刘志坚就打电话给郁仁杰:“郁老师,您来德育处一趟,有一件事要告知您。”
  “好的。我马上就过去。”郁仁杰来到了德育处。
  刘志坚说:“郁老师,本来学校把您报为市级优秀班主任。可是,刚要上报,我们就接到了一封检举信,说您有严重的作风问题。您有过爱情浪漫史,您有严重的男女作风问题,您曾经在甘肃热恋过一个村姑,并且有了爱情的结晶,有了孩子,现在孩子已来寻找父亲了。这份举报很突然,我们为了慎重起见,因此没有上报您为优秀班主任,您看,您还有什么意见吗?”
  郁仁杰说:“刘主任,没什么,怎么说都行,报不报由你,我没什么意见。”
  刘志坚说:“郁老师,您是一个老教师,您的这一行为,可是严重地违背师德啊!”
  郁仁杰说:“我不是说随您怎么说吗,我违背什么师德了?”
  刘志坚说:“看来您现在并不否认人家举报的这个问题,那您就是默认了。对吗?”
  郁仁杰说:“什么叫默认啊?”
  刘志坚说:“你根本没有什么证据进行辩解,这就是默认。默认,就是您承认人家举报的是事实了。”
  郁仁杰说:“无所谓。做人做得实在就足使我满意了。”
  刘志坚说:“您是够实在的了。一夫两妻,您又怎么不满意呢?”
  郁仁杰有点激动:“刘主任,不许你污辱我的人格!什么叫一夫两妻?岂有此理!
  刘志坚说:“郁老师,你不用激动!你都默认了,您在甘肃有妻儿老小,您在天都又有了妻儿老小,这不就叫一夫两妻吗?如果你爱人知道,到法院起诉,您这叫重婚罪啊!”
  “刘主任,你说得越来越不象话!你要对你说的话负责啊!”郁仁杰气愤已极,不再与刘志坚争辩,开门出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蔡秀云来找他。“哎,郁组长,请您到我办公室,帮我解决一下学生的问题吧。”
  郁仁杰问:“什么问题?”
  蔡秀云说:“还能有什么问题,学生早恋呗!”
  郁仁杰说:“蔡老师,你自己多多地找学生谈谈不就行了吗?”
  蔡秀云说:“哎呀!我的郁大组长,我要是能解决,还来找您干吗呢?”
  郁仁杰说:“还是那个年赫和钟务学两个人吧?”
  蔡秀云说:“对对对!他们俩升级了。年赫的家长来了。您去见见吧。您跟他谈谈。我实在是无法和年赫的家长谈了。”
  “好吧,走,我去见见年赫的家长。”郁仁杰与蔡秀云到了英语组,来见年赫的家长年传风。
  蔡秀云对年传风说:“这是我们的年级组长郁老师,您把您的想法再跟郁老师说说吧。”
  年传风说:“郁老师,是这么回事,我姑娘年赫,和她们班的同学钟务学谈对象都一年多了。有好几次,我姑娘叫钟务学领回家,住在一起了。我有个要求,我和孩子妈都是下岗工人,钟务学的父亲是机关里的一个处长,他妈是科长。我想请你们出头,把钟务学的家长叫来,我们双方家长见见面,人家的条件那么好,我们家是巴不得的啊!既然两个孩子都同意,干脆就把婚事定下来的了。”
  办公室的其他老师都不由得笑起来。
  蔡秀云说:“郁老师,您听见了吗?这位家长的要求,您说咱答应还是不答应?”
  郁仁杰沉思了一会:“这要求倒是真新鲜。”他看着朴实憨厚而又十分固执的年传风。“老年同志,您知道吗?我们这里是学校,是教育人、培养人的地方。我们这里可不是婚姻介绍所啊!怎么可以邀约家长们在这里谈婚论嫁呢?”
  年传风说:“郁组长,刚才蔡老师说的也是你说的意思。我请求你们把钟家人叫来,不是什么谈婚论嫁,是要把我孩子的终身大事定下来。”
  郁仁杰说:“那还不是谈婚论嫁吗。”
  年传风说:“哎呀!我的话您怎么就不明白呢!你们想一想,我的姑娘,怎么可以让钟务学那小子白白地领回家睡觉呢?这事要是不和他们定下来,我姑娘往后还怎么嫁人,我姑娘嫁给谁,谁又能要?你们说说吧!”
  蔡秀云说:“老年啊!您越说越离谱了。这都哪跟哪呀!你姑娘往后嫁不嫁人,和我们学校有什么关系?”
  年传风有些着急:“蔡老师,您要是这么说,那我还真就得盯上您了!我要问你,我姑娘年赫,是不是你们班的学生?”
  蔡秀云说:“当然是。”
  年传风说:“我姑娘现在的对象钟务学是不是你班的学生?”
  蔡秀云说:“当然是了。”
  年传风说:“我姑娘和钟务学是不是在你们班谈的对象?”
  蔡秀云说:“这可不一定!是在校外谈的。”
  年传风说:“校外谈的?怎么可能?高一下半年我姑娘年赫和钟务学同桌,是不是你安排的?”
  蔡秀云说:“是我安排的又能怎么样?”
  年传风说:“怎么样?蔡老师,你就是我姑娘和钟务学的红娘啊!是你把他俩撮糊到一块的,这会儿你想不管吗?”
  蔡秀云说:“老年同志!您怎么不讲理啊!什么叫我把他们撮糊到一块的?同桌就得搞恋爱?我们班那么多男女生同桌的,怎么人家都不搞恋爱,唯独你们的孩子搞恋爱呢?这分明是你们当家长的教育不严吗!”
  年传风说:“说什么呢?家长教育不严,屁话!看看现在的学校,一放学,刚出校门,男驮女的,女驮男的,勾肩搭背,抱脖搂腰,穿街走巷,生怕人家不知道,还都穿着校服,后背上印着大大的蓝字,‘天都八中’。这分明是你们的校风不好吗!”
  郁仁杰担心蔡秀云和年传风闹僵,赶忙调停。“老年同志,你别说了。你要解决的问题,只能到德育处找主任解决了。”
  蔡秀云说:“是的,老年同志,您提出的问题,我这个当班主任的解决不了,郁老师这个年级组长也解决不了。那只能到德育处找主任解决了。”
  年传风说:“找主任就找主任,反正得让学校帮助我们把这事给定下来。”
  郁仁杰说:“您自己去,还是让我领您去?”
  年传风说:“我自己去吧。在几楼?”
  郁仁杰说:“在三楼。”年传风扫了一眼蔡秀云,走出了办公室。
  蔡秀云说:“真是的,居然有这样的糊涂家长?”
  年传风转身回来又进了屋。“谁糊涂?谁是糊涂家长?告诉你!蔡老师,我要是糊涂,就不找你们了,就不找你们叫钟务学的家长来了!一个黄花大闺女让人家白白地领回家睡觉,当老子的知道了,装没事人儿一样,那就不糊涂了,对吗?”
  郁仁杰上前劝年传风。“老年同志,您说的对,您说的对!当家长的,哪有不对自己孩子负责的呢?您做的对。您消消火,到德育处跟主任商量一下,看看怎么解决。别在这耽误时间了。”
  “还是老教师通情理。”年传风又一次走出办公室。
  蔡秀云:(电话铃响了。蔡秀云接电话。语文组打来的赵郁仁杰。蔡秀云说:“郁老师在这儿。好!我马上告诉他。”她放下话筒,对郁仁杰说:“郁老师,郑校长找您。”郁仁杰走出英语组,去校长室。
  郑仁兴看着郁仁杰:“郁老师,刚才马主任把你的情况都跟我说了。有一点,他没跟你说明白,关于评你为市级优秀班主任,不是不报,而是缓报。你不是爱引老话吗,老话不是说,民不举,官不究吗。既然有教师举报你,那就得查查你不是?甘肃那档子事,到底有没有?依我说,你就跟我说句实话,咱就不用向甘肃发什么调函了。行吗?”
  郁仁杰干干脆脆地回答:“有!”
  郑仁兴说:“这不就结了。郁老师,你瞅瞅你,吃吃不赶时兴,穿穿不赶时兴,烟也不吸了,酒也少喝了,勤勤俭俭地过日子,感情都是为了你那甘肃的子女啊!唉,你活得太累了。”
  郁仁杰说:“实在是瞒不住了,干脆都跟你说出来吧。你等着啊!”
  郑仁兴吓了一跳:“郁老师,你想干什么?”
  郁仁杰站起身来,急忙从校长室走出,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从书包里拿出那封甘肃的来信。又急忙地赶回到校长室:“郑校长,我是在甘肃当过知青,可我绝没有和什么村姑谈过恋爱。我出身资本家,村姑们都远远地躲着我,都怕被污染,有哪一个村姑敢沾我的边呢。后来政策变了,我参加了刚刚恢复的第一次高考。我大学毕业了,我当上城里的教师,可是我怎么也忘不了甘肃固原乡村那些苦孩子啊!后来,在我经济上刚具备条件的时候,我就开始尽我自己应尽的义务,供养两个孩子上学,这两个孩子,一个叫山蛋,一个叫水妞。我本来不让他们给我写信,我本来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我的妻子。可是万没想到,山蛋水妞他们写信来了,这封信恰好传达室又让徐老师带给我。这就出事了,我甘肃就有了老婆孩子了。郑校长,我也不用保密了,您看看这封信,就全明白了。”郁仁杰把信递给郑仁兴。郑仁兴打开山蛋、水妞的来信,看了起来。边看边笑。
  郑仁兴看罢了信。看着郁仁杰。他拿起话筒,给刘志坚打电话:“刘主任,你立即过来,有东西给你看。”他放下话筒。对着郁仁杰说,“郁老师,学校将立即宣传你的先进事迹。要号召全校师生都向你学习!”
  郁仁杰说:“郑校长,我个人的意见,还是不宣传的好。这事有什么好宣传的?我请求,千万不要张扬了!”
  刘志坚进了校长室:“郑校长,什么重要的文件啊?这么急着要我看。”
  郑仁兴把书信递给刘志坚:“你看看吧,看完了,立即把郁老师报上去!”
  刘志坚看信。越看越笑。看完了,还没有笑完:“真相大白了,我明白了,举报郁老师的一定是个长舌妇。查出来,非得好好整治整治不可!”他把信放下。“郁老师,对不起了!差点没埋没了一个真优秀啊!”他又对着郑仁兴说,“郑校长,郁老师这个典型咱可得树立起来啊!扶贫支教手拉手,奉献爱心心连心啊!郑校长,郁老师,我立即派人把评优名额报到市里,还要把这一件泽被他人的义举写进材料里。对了,校长,郁老师,刚才我正在处理一件十分扎手的问题,郁老师已经知道,就是蔡秀云班里那对恋人,年赫、钟务学的事儿。年赫的父亲,非要学校把钟务学的家长约来,在学校见面,让学校证明,让年赫和钟务学定下终身。这事可怎么办呢?”
  郑仁兴说:“这可的确是一件棘手的事,也的确是一件极新鲜的事儿!哪届那班都有早恋的现象,可从来也没遇到过像年赫家长这样,给孩子私定终身的。你怎么答复他的?”
  刘志坚说:“模棱两可,家长见面可以,私定终身不行。”
  郑仁兴说:“得想办法处理好了,一定要防止意外的事情发生。”
  郁仁杰说:“像年赫、钟务学这样的学生,我主张,早就应该开除学籍,可上面的政策又坚决不允许。两个学生事态发展很严重了。据老年讲,年赫已经在钟家和钟务学一块睡过多次了。要说这事,咱学校实在是鞭长莫及啊!咱们怎么可以管得了学生放学后在家、在校外的事呢!在老年找你之前,和蔡老师说的那些话,听意思,好像他家年赫让钟务学睡了的责任,得由咱学校来负,这是万万接受不得的!”
  刘志坚说:“绝对不能接受!索性横下一条心来,他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吧!”
  郑仁兴说:“不能让他闹。告诉他,这是教育人的圣地,绝对不是婚姻介绍所!要私定终身,请他们的孩子先自动退学,然后到社会上去定终身,我们绝对不管就是了。这事就这么处理。刘主任,你赶紧找人上报郁老师的评优名额。我也着手准备明天下午全体教职工大会上要讲的事情。”
  郁仁杰要求说:“郑校长,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在学校宣传我的事,让我安安稳稳地教学,比什么都强。”
  郑仁兴说:“宣传你做的善事,好事,是学校的事,这已不是你个人的事了。就这样定了!”刘志坚走了。郁仁杰表示无奈,也走了。
  徐凤琴在办公室与蔡秀云、吴银花、李得悦谈论年赫家长年传风的事。
  徐凤琴说:“年赫他爸向学校提出这样的要求,说希奇,也希奇,说不奇怪,也真没有什么奇怪的。咱老郁同志善引老话,那老话说了,林子大了,什么鸟儿没有。年赫他爸就是只怪鸟吗。所以啊,你蔡秀云也别生什么气。反过来,你还应该笑。要我是你,干脆就答应他,索性就做一个月下老儿,班主任改行,当婚姻介绍所所长就得了。”
  吴银花说:“谁用你介绍啊!这年月,哪个高中班里没有谈恋爱的,我班里明显的就有三对。暗里头还不知道有多少对呢。可父母来学校要求双方父母见面,定下终身的,可还是没有见到。大家说,像年赫他爸爸这样做,是传统,还是新潮呢?”
  蔡秀云说:“当然是新潮了。”
  徐凤琴说:“不对,是传统。按他父亲说的,可以看出,年赫她父亲有着严重的攀高的旧传统思想。钟务学的父亲是个处长,母亲是个科长,他老人家看上的是钟家的官位。这还不是传统吗?”
  李得悦说:“不好意思。我个人就够痛苦的了,江家华的事情还没处理完。我也不想拿年赫的家长找乐。假设我是年赫的家长,我也要这样做的!什么新潮,什么传统的,都不是,是对女儿负责!是一个当父亲的责任!别忘记,钟务学可是把年赫领回家睡了好几次了。这叫什么问题啊?”
  蔡秀云说:“呵!看不出来啊,咱们的李老师还真能替家长担忧。要说年赫他爸,那纯粹是图钟务学的爸妈是机关公务员吗,他说钟务学睡了他的女儿,你还真信啊?”
  李得悦说:“当然相信了,我看他绝不能拿这种事肮脏他的女儿的。”
  徐凤琴说:“别犟这个了,不是交到德育处了吗,上边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呗。唉,你们听说了吗,郁老师的市级优秀班主任被刷下来了。”
  吴银花说:“这算什么新闻,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李得悦说:“凭什么给刷下来了?”
  蔡秀云说:“甘肃固原还有老婆孩子,让人给举报啦。”
  李得悦说:“纯属无稽之谈,怎么可能呢。”
  徐凤琴说:“怎么又不可能呢?明摆着的事儿,能瞒得住谁啊?真是的!”
  几个人都不再说话。各自备课、或批改作业。
  郁仁杰来到了徐凤琴的办公室。“蔡老师,数学陈老师刚找我,年赫和钟务学公开在他的数学课上亲吻上了。影响太坏了。”
  蔡秀云说:“真真的是气死我了。我早都把他们分开坐了,怎么又撮合到一块去了。”
  郁仁杰说:“再找他们分别谈谈,做作思想工作吧。开除又不能,咱只有耐心地做思想工作了。”
  蔡秀云说:“我几乎是天天找他俩谈,我这个班主任,几乎就是给他俩当的。棒打鸳鸯,鸳鸯就是不散,到头来,还不是招徕一个法海的骂名!”
  郁仁杰说:“蔡老师,牢骚太盛防肠断。咱只要工作做到家,他们还是不改,那咱们已是仁至义尽,任何人也就说不出来什么了,对吗?”
  蔡秀云说:“郁老师,您这话我着实爱听。我还记得,去年市教研室组织我们听您的作文观摩课,您曾经讲过内因与外因的关系,至今我记忆犹新,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内因是根本,外因是条件。内因不起变化,外因是没有作用的。鸡蛋,给上一定的温度,就能孵出小鸡,石头,你再给它温度,终究也不会付出小鸡的。对吗,郁老师?我算看透了,我班的年赫、钟务学就是石头了,我就是拿开水烫他们,也终究不会开化的。”
  在座的教师都咯咯咯地笑。李得悦白瞪着蔡秀云。
  郁仁杰说:“蔡老师,别灰心,要反复地给他们讲道理,十次、百次、千次……以至无穷。还是那句话,他们还是不听,那咱们就没有责任了。”
  蔡秀云说:“郁老师,郁组长,我一定听您的,把您老人家的话,记在脑子里,溶化在血液中,落实在行动上。我一会儿就找他们谈,谈,再谈,以至无穷。”
  在座的教师又是一阵咯咯咯地笑。
  “那就好!最低保障,是让他们不要在学校、在课堂里闹出过激行为。”郁仁杰走了。徐凤琴、蔡秀云、吴银花又是一阵大笑。
  徐凤琴故意学着郁仁杰的语调:“唉,老话说了,不知己忧,尽忧他人之忧者,郁老先生是也!”
  
  第二天上午大课间。高二英语组。蔡秀云正在跟年赫谈话:“年赫同学,就你和钟务学俩人的问题,我找你们谈过多少回了?”
  年赫说:“记不清了。”
  蔡秀云说:“也就是说,无数次了。对吗?”
  年赫说:“对!”
  蔡秀云说:“道理也跟你讲过无数次了。其实你也懂,你已经是青年人了,我也不再跟你多说了,年赫同学,从今天开始,上课的时候,绝对不能串座,在课堂上绝对不能再作出那种过激的亲密行为。你能做到吗?”
  年赫说:“尽量克制吧。”
  蔡秀云说:“年赫同学,有一件事想和你核实一下,我也真不好意思。你爸爸来学校说,你曾经被钟务学多次领回家过夜。有这回事吗?”
  年赫说:“有!过夜是过夜,可我们没在一起睡觉啊!我们在他家跳舞什么的,时间太晚了,他,还有他的父母害怕我路上出事,就把我留下来了。”
  蔡秀云:“这是真的吗?”
  年赫说:“当然是真的了!”
  蔡秀云说:“我相信你的话。年赫同学,还有一年多,就该参加高考了,你们千万千万别因为这事分心,贻误了高考,真的那样,可就遗恨无穷了。”
  年赫说:“尽量克制吧!”
  蔡秀云说:“我是个女教师,有些话不好对钟务学说,你多替我这个班主任做作钟务学的工作,把精力多多地投入到学习上吧。”
  年赫说:“我尽量吧。”
  蔡秀云说:“好吧,你回去准备上课吧。”
  “再见,蔡老师。”年赫回班了。
  广播里正在播送办公室的通知:各位教师请注意!今天下午三点半,在学校大报厅召开全校教职工大会,请按时参加……
  下午三点半,全校教职工大会。牛得力主持大会:“教师们,下午好!我们现在开会。会议程序如下:甄书记讲讲学校组织教工合唱团的事;袁副校长讲讲有关教师搞家教的事;刘主任讲讲有关如何处理学生早恋的事;最后由郑校长讲几件重要的事。下面听甄书记讲话。”
  甄铭瑜讲道:“同志们,下午好!从现在起,由工会牵头,我校将要把过去解散了的合唱团重新组织起来。主要目的是丰富我们的业余精神生活。团长和指挥有孟凡华担任。希望大家踊跃参加。谢谢!”
  牛得力说:“袁副校长讲话。”
  袁渊源讲话:“大家好!有关不准教师搞家教的问题,已是老生常谈。在这里,我代表学校再次重申,绝对不许在职教师搞有偿家教,尤其是不能用自己教的学生搞有偿家教!经学校领导班子慎重研究,如有搞有偿家教的,一旦调查属实,晋级、评优,均一票否决!屡禁不止者,将与师德挂钩,不与晋升工资。”
  牛得力说:“刘主任讲话。”
  刘志坚在一排的座位上站起来。面对大家说:“不在大会上讲了。在班主任会上讲就可以了。”
  牛得力宣布:“请郑校长讲重要的事情。”
  郑仁兴说:“同志们,我首先讲的是郁仁杰老师。”
  只见下面高二组座位上,徐凤琴、蔡秀云、交头接耳:“这会儿有老郁好瞧的了……”
  “我们学校某些教师一直在搞有偿家教,可是,我们的郁老师,却坚决不搞!一个小时一百元,郁老师二话不说,坚决辞谢!为此还丢了爱人的工作,原因是,他爱人单位的总经理请其为女儿家教。”下面教师们都感到惊异。“这是什么精神?不言而喻。利用家教来创收,到底合不合法,我们暂不去管它。有一样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你在家教中耗费了精力和体力,是必要影响你在学校的正常上课的精力和体力。这是真正要付出知识而获取回报的一面;另一面,有甚者,简直就是糊弄人家孩子,一个小时做两篇卷子,对对答案,结了。一百块钱甚至更多的钱就到手了,这钱被你挣的也未免太容易了吧?扪心自问,是否有些亏心呢?同志们啊!大家一定要看开了,钱是什么?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再者说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在职教师搞家教,不能把它看成是有道。在这一点上,我们大家一定要向郁老师学习。第二,我还是要讲郁仁杰老师,正在评优的关键时刻,前两天有教师举报,说郁老师个人生活作风不检点,说什么他在甘肃还有老婆和孩子。在此我郑重地宣布:这纯属望风扑影,无稽之谈!我们的郁老师,将近十年了,每月拿出自己少一半的工资,一直资助着甘肃固原乡村的两个贫穷的孩子上学。大家看看这封信,听听这封信的内容吧。”郑仁兴从文件夹里拿出山蛋、水妞写给郁仁杰的信,请了清嗓子,模仿着大西北的腔调,读起信来:“亲亲的爸爸,想念的妈妈:您们的身体都好吗?俺俩长到这么大,从未和您们见面呢。俺爹俺娘催俺俩,快给亲人把信发。俺俩问爹娘,信里说点啥,俺爹叫您们身体好,俺娘叫您们把财发。俺爹和俺娘,常把您们夸,仁杰大大好着呢,慈眉善目心地佳。您和我们手拉手,爱心献给我们家。若是没有您们资助,俺俩早就失学了。您们给俺们的钱,俺们舍不得花,除了交学费,剩下的全攒下。留着上北大,学了大文化,把您们来报答。亲亲的爸,想念的妈,山蛋上高三,水妞高二了。学习成绩都不差。您们二老放心吧,俺俩身在大西北,胸怀全天下。立下顶天志,做个好娃娃。学些真本领,报效咱国家。亲亲的爸,想念的妈,恩人呀!恩人啊!千言万语说不完,俺俩给您们叩头了……”
  全体教职工热烈鼓掌,很长时间,才停下来。郑仁兴继续讲话。“这就是郁仁杰老师。我在此号召全校的教职工,全校的学生,都向郁老师学习。学习郁老师无私奉献的精神,学习郁老师关爱他人的精神。同志们,我们中间总是有那么一些人,好像是唯恐天下不乱,一味的望风扑影,无事生非,中伤他人。这是有背师德的。举报他人的错误或罪行,当然是合法的,但是,必须是在有着足够证据的前提下。毫无证据,便听风是雨。那怎么得了?我们要团结,我们要和谐,违背团结、违背和谐的事,我们不能做。这么做,无疑是在给我们的教育圣地蒙尘啊!在下面座位上,徐凤琴、蔡秀云、吴银花的脸色通红,低着头。“同志们,我们要以郁老师为榜样,在期末这一阶段,更加奋发努力,精研教学业务,力争在今年的高考、中考中获得优异的成绩……”
  教职工们再次热烈地鼓掌。
  牛得力讲道:“同志们,上周曾经向大家布置过,每人写一篇学习有关师德理论的体会文章,一千五百字左右。我在此建议大家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再结合郁老师供给贫困地区儿童上学的高尚行为来写,就更实际的多了。下周五交齐。——散会!”
  郑仁兴刚刚走出会议大厅,就看见了站在大门口的郑义和梅欣。郑仁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状。主动上前向晚辈打招呼“这么得闲,郑义、梅欣!”
  郑义问道:“老叔,那笔账似乎该了结了吧?”
  郑仁兴把郑义、梅欣领到了楼头僻静处,亲切地拍着郑义的肩膀。他看着面前的这两个年轻人,非常爽快地说:“我的大侄子,侄儿媳妇,今天是周五,我晚上还有公事,脱不开身。周六、周日人太多,再加上我还有一些别的事情,这样啊,咱们定下来,下周一下午五点,月牙河畔,登瀛楼酒家,前些日子,我曾经在那里和人聚过餐。那里环境十分幽雅,宁静,我们就到那里小聚。别忘了,咱们可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啊!”
  郑义说:“这才是我的老叔啊!”
  郑仁兴说:“提示你们啊!别自己开那辆破夏利去啊!一时被警察查着,可就倒霉了;二是那里路又不好,一趟回来,你那车可就散了。记住没有?”
  梅欣说:“记住了。就是他要开着去,我也不答应啊,我还真怕他把车开翻了!”
  郑仁兴说:“他开车技术还真的差远了。花钱买的本子,欠的是真才实学啊!”
  郑义拉着梅欣。“咱们快走,没工夫听老叔上课了!”
  “谢谢老叔了!”郑义、梅欣走了出了校门,走了。
  
  郑仁兴回到办公室,拿出手机,给孟凡华发短信:“周六下午五点整,月牙河畔叙风情。登瀛酒家楼上坐,双双酣畅入梦中。”
  孟凡华给郑仁兴回短信:“如期到河畔,正是得家欢。相逢甚高兴,我待月儿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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