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蒙尘 第二章
作品名称:圣地蒙尘 作者:王凤文 发布时间:2017-04-27 12:30:06 字数:15527
天亮得很早,五月二十七日了。郑仁兴很早就起了床。他对妻子说:“学校事情很多,我得早点到学校。”说完,拿起装着项链的书包就急忙下楼。天气晴朗,有点热,倒是风平浪静的。七点钟,他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学校。到了校门口,他从自行车上下来。步入校门。整整齐齐地站在校门两边的执勤学生一起向郑仁兴问好:“郑校长好!”
葛淑静,三十六岁,德育处副主任。一米六九的个头,瓜子脸,杏核眼,白白净净。她标板流直地站在校门口,向郑仁兴问好:“郑校长好!”
“同学们好!老师们好!”郑仁兴回话。依据老习惯,郑仁兴环绕学校察看。不时地与别人打招呼。
主管德育、团委的副校长袁渊源很早就到了学校。他今年五十五岁了,一米七二的个头,圆脸,白净。眼睛不大,高鼻梁,头发全秃,戴的是假头套。他正在一处花园浇水。郑仁兴主动走过去。袁副校长停了下来。问道:“回来了,老郑。招聘顺利吧?”
“很顺利。”郑仁兴看着袁渊源。告诉他说,“老袁,八点钟在三楼会议室,咱们开个中层干部会议吧。”
袁渊源连连答应着:“好好,好好好。”
七点一刻,铃声响了,全校开始早自习。郑仁兴到教学楼走廊查看自习状况。七点半钟,他回到三楼办公室。他拨通校内办公室主任牛得力的电话:“牛主任,立即通知中层干部,八点正在三楼会议室开会。”
学校三楼会议室。各处室主任都到齐了。
郑仁兴对大家说:“我回来之后,一直和娄校联系,今天大早晨,总算打通了电话,娄校有病了,不知要休息多少天。我征求了他的意见,他建议我们,要抓紧时间,该开展的工作要接着开展,该干的工作要抓紧做。遵照娄校长的指示,我们开会。三项内容。一,我汇报一下去东北招聘教师的情况;二,大家汇报一下两周来校内教育教学情况;三,研究一下我校到河南、山西、河北等地招生事宜。”郑仁兴讲话干练,利索,不拖泥带水。
“我向大家汇报招聘教师的情况。按我们向区局申请报告的人数及科目,我们已顺利地完成了招聘教师的任务,三十二名,十二名男性,二十名女性。均为本科毕业生。这三十二名教师是在三百一十八名应聘的大学生中筛选出来的,均已签订聘任合同。这些新教师将在新学期开学前报到。情况就是这样。下面请各位主任汇报情况。”
教务处主任马世柱刚要说话,后勤处主任王基业抢了先。这位主任,今年五十一岁,中等身材,天庭饱满,留着传统背头,蓬松油亮。他略显激动地说:“我先向郑校长汇报关于娄校长的事情。你去东北的第二天,学校里不知是谁破坏团结,破坏和谐,向区纪委凭空捏造,污蔑娄校长在改建操场的工程中吃了六十万的回扣。现在闹的是沸沸扬扬,给我们学校带来了极坏的影响,给娄校长本人也无形中造成了极大的精神压力。致使娄校长近日病在家中,幸亏你及时回来,若不然,我们将变成无头之鸟了。我建议学校抽出力量,查处写污状的教师,进行严肃处理。”
教务处主任马世柱,三十九岁,个子较高,身体较瘦,长瓜脸,浓眉大眼,高鼻阔嘴。是个急性子的人。王基业刚说完,他就接上了:“你去东北之后,我们组织了全校期中考试后的第一次月考。总体状况,各年级的各科成绩大致与期中持平。只有一件事需要和校长说说,月考试,高二二班学生石凡人,在考物理科目时作弊,监考教师发现制止时,石凡人不服,跑出考场打车回家找来了父母亲属十余人,大闹教务处,说是监考教师孟凡华老师打了石凡人,坚决要求处理孟凡华老师。后来终于被高二年级组长一班班主任语文学科组长郁仁杰平息了。”
德育处主任刘志坚,三十六岁,天都市第八中学德育处主任。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留着平头,精明干练。他汇报说:“近两周来,我们极力淡化娄校长的所谓学生就是上帝的理念,依然抓封闭式管理,学生管理秩序良好。只就刚才马主任讲的石凡人作弊的事,我们处已达成一致的意见,给予石凡人记大过的处分,只待校务会研究决定了。”
各处主任副主任们互相看看,似乎都不再想说了。
郑仁兴征求袁渊源的意见:“袁校,你看还有什么遗漏的主要问题吗?”
袁渊源想了想,说:“我要补充一点,上周三,我接到四个电话,反映高二二班英语教师徐凤琴拿自己班学生搞家教的事。家长反映很强烈,说她在课堂上不向学生全面传授知识,课后组织高额收费的有偿家教。此事我已责成教务处予以调查。”
马世柱说:“我已调查完毕,徐老师搞家教属实,至于怎么处理,还有待校务会研究决定。”
郑仁兴开始作总结:“两件大事,一,学生作弊,必须严肃处理;教师拿自己学生搞有偿家教,按规定,晋级一票否决。这是教育局的规定。请参考。下面我们一起研究到外省市招生的事。市教育局允许我们招收一百二十名。河南、河北、山西、黑龙江四个地方,每个地方招三十名。招生条件我们早已在网上发布。我们主要研究分工问题,哪位同志到哪里去,今天我们把这事定下来。然后作出几条对招生人员的硬性规定。”
袁渊源问道:“每地派几个人?”
郑仁兴说:“按照五月八日校务会的决定,每地派两人。”
袁渊源说:“这就需要八人。”
郑仁兴说:“我们的教育教学工作,绝不能有半点松弛。外省和本埠招生几乎是同时,都要抓好。我建议后勤处两位主任和其他各处主任在校留守,团委两位书记及其各处副主任赴外地招生。我负责校内招生的全面工作,袁校全权负责外埠招生工作。赴外地的同志自己自报一下吧。”
葛淑静要求:“我和朱业成到河南吧。”朱业成是教务处副主任。
杨丰田要求:“我和刘旭到河北吧。”刘旭是校团委副书记。
尤华要求:“我和袁校到黑龙江吧。”
郑仁兴表示:“行!大家不报去山西,这山西还真有内定,党总支副书记甄铭瑜和党办主任胡克强早就要求去山西了。人员就这样定下了。下面宣布几条硬性规定:一,绝对不准吃请;二,绝对不准受贿;三,如有问题绝对要请示领导。各位记好。袁校,还有问题吗?”
袁渊源说:“没有了。”
郑仁兴宣布:“散会!”
开会的人都走了。郑仁兴拿起笔来,要起草点东西。电话响了。郑仁兴接电话。是区教育局白鸣启局长打来的。
郑仁兴说:“白局,您好!您好!”
白鸣启说:“小郑啊,想必你已经知道了,纪委也找过你了,老娄的事虽说不属实,可告发人给造成的影响可不小啊!他现在有点情绪是顺理成章的。估计到放假他也就是养病了。局党委决定,八中的全面工作就由你来抓,组织部过两天就会下文公布你为八中代校长。”
郑仁兴说:“感谢上级领导的信任!谢谢白局!谢谢白局!”
白鸣启说:“有两件大事你一定要抓好,一是中考和高考;二是市内和外埠招生工作。这两件事直接关乎民心啊!”
郑仁兴说:“白局,您放心,按您的指示,一定抓好!一定抓紧!”
白鸣启说:“那好,就这样吧,再见!”
郑仁兴满脸笑容。收拾收拾桌上的东西,看了看总课表中的高三和初三的课程表,走出了办公室。郑仁兴来到高三年级数学一组办公室。挺现代挺宽敞的屋子,屋中四人,四人都在,两男两女。高三年级组长毕春霞在这办公。郑仁兴敲门。
毕春霞回应:“请进!”郑仁兴进屋。屋内四人同时站起,一齐说:“郑校好!”
郑仁兴对大家说:“各位好!请坐!都请坐!”
郑仁兴走向毕春霞:“毕老师,高三毕业生近来状况如何?分流学生名额预订了么?”
毕春霞说:“从整体看,比较稳定。这次月考之后,组里在上周五召开了一次全年级教师会议,后又召集了高三班主任会议,认真地研究和分析了成绩差的学生的状况。八个班中预计上不了二本线的共计六十五名,成绩不稳定的二十八名。六月初再进行一次模拟考试,然后才可以确定下来。”
郑仁兴叮咛道:“毕老师,这项工作实在太重要了,一定要定准,千万别出偏差。”
毕春霞坚决表示:“我们一定办好!尽最大努力,避免偏差。”
“那就这样。各位都忙。”郑仁兴出屋,来到初中部,初中部年级办公,不分科组。他到了初三年级办公室。在座的教师向郑仁兴打招呼。郑仁兴向大家打招呼。郑仁兴走到年级组长李淑惠面前,“李老师,初三毕业班近来状况如何?毕业率百分之百的指标能否达到?”
李淑惠汇报说:“近来各班状况都很平稳,各科的老师都在抽时间挤时间给差生补课,毕业率达标估计不成问题。”
郑仁兴纠正道:“不要估计,要确切!”
李淑惠表示:“肯定能达标!”
郑仁兴鼓励大家说:“好!好!到时一定重重嘉奖你们!”在屋的所有教师鼓掌。教师们笑脸盈盈地目送郑仁兴走出办公室。
上午十点,课间操。郑仁兴站在办公室的走廊窗户前面观看间操。三千多名学生,二百多名教职员工,整齐地做着广播操。
郑仁兴满脸笑容。自言自语:“多么气派!多么豪壮!多么优美!”他走回办公室。拿起一本听课纪录,看了看课程表,自带一把折叠椅,走出办公室。他来到教学楼高二教学区。他走进高二一班教室,在后面一角的空地坐了下来。上课了,是语文课。教师郁仁杰走了进来,“上课!”全班同学起立。
郁仁杰放下教案:“同学们好!”
全班同学回应:“老师好!”
郁仁杰开始讲课:“同学们,这堂课我们学习蒲松龄的《促织》。”他在黑板上板书标题:《促织》。接着讲道:“这篇文言文,作者充分揭露封建社会的官吏们榨取民脂民膏的罪行,主题鲜明,语言生动。请大家首先听我背诵全文。”(郁仁杰背诵《促织》:宣德间,宫中尚促织之戏,岁征民间。此物固非西产,有华阴令欲眉上官,以一头进。试使斗而才,因责常供。令以责之里正,市中游侠儿得佳者笼养之,昂其值,居为奇货。里胥猾黠,假以科敛丁口,每责一头,则倾数家之产……郁仁杰尽带情感地讲课。下课了。郁仁杰走出教室,郑仁兴走到他跟前。两人在走廊里边走边说。
郑仁兴说:“没有提前跟你打招呼,就来听课了,主要是学习。”
郁仁杰说:“谢谢!我的课,欢迎领导和教师随堂听。”
郑仁兴说:“我想,倘若咱们学校的语文教师的基本功都跟你一样,那学生的成绩会有一个飞跃的。你是学科带头人,培养青年教师的重大责任就落在你身上了。你今天的课上完了,到我办公室谈谈吧。”郁仁杰跟着郑仁兴到了办公室,坐下。郑校长给郁仁杰倒水泡茶,“郁老师,我代表学校谢谢你在关键时刻,平息了学生家长与学校的矛盾。”
郁仁杰说:“说起这件事,我还真想提点建议了。考试学生作弊,事实上在咱们学校已形成风气,什么原因?还不是绝大多数教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不问。全校教师都像孟老师那样负责,学生哪里还敢作弊?郑校长,如果这事再不抓抓,那可要毁了我们的名校啊!”
郑仁兴说:“您说的对!教学质量是关键,学生考试作弊之风必须刹住。周五行政会第一件事就是研究制定处理作弊的硬性措施,更重要的是要研究出对监考教师玩物职守的处理措施。”
郁仁杰说:“这就是抓正事了。但愿常抓不懈。”
郑仁兴问道:“还有一件事儿。郁老师,您是咱们学校的元老,和娄校长相处也多年了,你相信娄校长吃回扣这件事吗?”
郁仁杰说:“相信也罢,不相信也罢。反正全校教师都在算操场改建的帐,四百六十万,怎么花的啊?里边肯定有猫腻的。这事儿教师中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可又没有证据,娄校长还是娄校长吗。又能怎么样?”
郑仁兴说:“共产党讲求实事求是,办案讲求的是重证据,没凭没据就把人给告了,按法律查出来是要定诬告罪的。咱们教师也真有素质低的。”
郁仁杰说:“也不能这么看,俗话说,没有不漏风的墙,要想人莫知,除非己莫为。世间的事情,都是这样。没凭没据吗?那也许是人家迫于某些压力,不敢公开站出来证明罢了。”
郑仁兴看了看郁仁杰,说:“你说得很有道理。郁老师,咱们什么时候抽个空,去看看娄校长好吗?”
郁仁杰回答:“可以,当然可以。”
郑仁兴问:“你看什么时候合适?”
郁仁杰说:“只要不耽误教学工作,什么时间,听你的。”
郑仁兴说:“等我告诉你好了。那就这样,有事咱们常交流。”
郁仁杰离开郑仁兴的办公室。
“爸爸接电话!爸爸接电话!……”郑仁兴手机响了。打开手机,是孟凡华发来的短信:“时辰正八点,梦人喜相逢。夜晚华灯明,富丽共尽兴。”郑仁兴微笑着。这是孟凡华约他在晚八点时到富丽华大酒店聚会。他立即回复短信:“繁花蜂蝶舞,尽兴舞翩跹。”办公室电话铃声响了,是教务处主任马世柱打来的。马世柱很着急地问郑仁兴:“开会时您说对搞家教的徐凤琴老师按晋级一票否决处理,徐老师两年前就晋升为高级了。这怎么叫处理啊?”
郑仁兴说:“对对对,我怎么忘了呢?可话又说回来,教育局的规定还就是这样,晋级一票否决。嗯,对了,还有评先进评优一票否决。那就评先进一票否决,你看行吧?”
马世柱说:“只能这样了。”
郑仁兴放下听筒。自言自语:“这个马世柱,还真叫真啊。”
下午,一节课后。高二年级英语一组办公室。徐凤琴等四名教师,三女一男,他们正在议论找有关家教的事情。徐凤琴,今年三十八岁。已是高级英语教师。她个子较高,身材微胖,瓜子脸,特别白净,两眼十分有神,留着披肩发。她说:“不让搞家教,哪个少搞了?真是的。谁愿意搞?家长请的不是?谁愿意要钱?家长给的不是?真是的!”
李得悦说:“谁说不是?这年月,还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当官的吃回扣,左耧右划拉,万贯家产,脑满肠肥,和家教挣的那几个辛苦钱相比,可怎么比啊!”
吴银花,今年三十六岁,一米六八左右的个头,身体略胖,圆脸,大眼睛,黑眼球多,白眼球少。也已是高级英语教师。她说:“比嘛比,一个是不劳而获,一个是劳动所得。根本不是一个性质。”
蔡秀云今年三十六岁,一米六八左右的个头,身体略胖,圆脸,大眼睛,黑眼球多,白眼球少。高级英语教师。她说:“你们啊,不善分析,沾火就着。人家尤华不是说,郑校说按规定搞家教的教师职称晋升一票否决。徐老师,您早就高级了,仔细分析,这不跟没处理一样嘛。”
徐凤琴一拍脑门,说:“我咋就没这么想呢?你别说,郑校长绝对不是那种处理教师的强硬派。哪像那个娄校,老抓教师的小辫子,一旦抓住,就恨不能把你整死。这会好,整到自己头上了。”
吴银花忙说:“这正应了《红楼梦》‘好了歌’的一句话,‘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
李得悦说:“这你可就错了,娄校绝对没事。整不出个什么名堂的,即便有点什么名堂,也绝对不会动真格的把他抓起来判刑的。”
徐凤琴放大了声音地说:“跑题了!跑题了!说着说着家教的事咋说起娄校的事了。快备课,快备课吧。”
哈哈哈……大家笑了起来。门被敲响了。
徐凤琴回应道:“请进。”
应声进来的是三名中年妇女。一个叫陆春美,四十三岁,一米七的个头,略胖,方脸,浓眉立眼。留齐脖短发;一个叫齐玉英,四十二岁,一米七左右的个头,略瘦,长瓜脸,略黑,留齐脖短发。一个叫程影,四时三十岁,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头,身材适中,长瓜脸,较白净,留披肩发。这三位都是正是徐凤琴班里的学生的家长。徐凤琴忙把待客的板凳从一边搬过来,摆好,让三名家长坐下。陆春美、齐玉英、程影都坐了下来。
陆春美说:“徐老师,上周日您停止了给我们的孩子补课,我们非常着急。我们想,肯定您有什么急事。我们今天一起来找您,您家里要是有什么事,我们能帮上,就让我们去做,让您腾出空来给我们的几个孩子不英语。”
齐玉英说:“是的。徐老师,您很辛苦,我们都是真心的。您千万别客气。”
程影说:“徐老师,真让您为难了。这周日,请您继续给我们的孩子补课吧。”
徐凤琴笑了笑:“谢谢你们!我没有什么事需要帮助。”
陆春美说:“那您就接着给我们的孩子补补吧。”
徐凤琴没言语。
这时,李得悦对三位家长说道:“我替徐老师说句话吧,要提高孩子的学习成绩,你们家长的心情我们当教师的是十分理解的。可是,怎么可以前脚苦口婆心地请徐老师家教,后脚又打电话向学校举报,你们这不是害人嘛。”
陆春美、齐玉英、程影面面相觑。
陆春美看着齐玉英、程影,不客气地问道:“是你们打电话了?”
齐玉英说:“没有!绝对没有!”
程影说:“那不是丧良心嘛!”
齐玉英忙说:“就是嘛,那样做是丧尽天良啊!”
程影齐玉英瞪眼看着陆春美,一起说道:“哎呀!大姐,电话别是你打的吧?”
陆春美急忙辩解道:“唉呀姐妹,咋冲我来了?那是人干的事吗!这样吧,我发个誓,要是我干的,天打五雷轰,让我出门撞车!”
徐凤琴、吴银花、蔡秀云、李得悦看着三位家长争吵。
徐凤琴有点烦。就说道:“你们别在这吵了。谁向学校打的电话,我不知道。反正打电话是事实。说实在的,学校为这事,还要处分我呢。有一点咱们必须说清楚,说我为了家教挣钱,在课堂上不向学生全面传授知识,课后组织高额收费的有偿家教。这纯属污蔑。说到挣钱,原本我是实实在在的义务补课,可是你们非得塞给我钱。推来搡去的,没有办法,我暂时收了。这钱我总觉得拿着不踏实。”她说着,打开办公室放手提电脑的保险柜,拿出一个纸包,打开,“看看吧,这是你们按家教市场英语家教最低价格,俩小时一百元,共计五次,一千五百元。正好你们来了,如数奉还。”徐凤琴用左手托起陆春美的右手,把钱放在陆春美的手中。
陆春美显得十分尴尬:“这!这……徐老师,你再把那电话的话说说,好像有点不对。”
徐凤琴说:“有什么不对?你们说我为了搞家教挣钱,在课堂上不向学生全面传授知识,课后组织高额收费的有偿家教。”
陆春美说:“嘛全面传授知识,嘛高额有偿,这词我们能说出来吗?这词是我们说的吗?”
陆春美、齐玉英、程影三人又面面相觑。
齐玉英说:“我还真说不出这样的词。”
程影说:“我更不会说这样的词。”
陆春美若有所思,于是说道:“徐老师,别是这电话是什么文化人冒名给学校打的吧?”
徐凤琴、蔡秀云、吴银花、李得悦相互看了看。
程影说:“对了,大姐说的是。那是去年秋天的事了,我们孩子的舅舅,是天山路小学教算术的老师,也是有家长请他家教,教了个十来次,就让人给举报了。头里也是说是家长,可后来才知道,是孩子舅舅最好的朋友教体育的王老师,看着孩子舅挣点钱来气,就雇了个民工冒充家长,给他们学校打了电话。这事是孩子舅和王老师一块喝酒,王老师喝多了,走了嘴,自个儿吐露出来的。”
蔡秀云说:“有道理!有道理!嫉妒嫉妒,嫉妒生歹心。”
吴银花说:“内部,我们学校内部出了问题。不可能是家长,根本不可能,为了孩子前途,家长教师总是一条心的。”
陆春美说:“徐老师,您相信我们吧。这周日您接着给我们孩子补吧。”
齐玉英说:“您就给我们补吧!”
徐凤琴表示:“我们领导三令五申不让教师家教,我们是不能违背规矩的。请你们谅解。”
陆春美问道:“徐老师,真的就这样停了吗?”
徐凤琴笑了笑,没言语。
李得悦忙为徐凤琴解围。说:“几位大嫂,你们先回去,再让徐老师考虑考虑嘛,这是十分为难的事,得三思而后行。”
陆春美、齐玉英、程影一起说道:“谢谢徐老师!谢谢几位老师。”
陆春美把一千五百元钱又放到了徐凤琴的桌子上,与齐玉英、程影一道走了。
蔡秀云望着几位家长出门时的背影,大彻大悟地说:“你们别说,还多亏陈莉的妈妈程影提醒,不然咱们还真的要永远蒙在鼓里了。咱们还真得接受教训,小心内部人雇人举报呢!”
吴银花来词儿了:“看看咱们高中部,教语数外物化生的,老老少少的,谁不带几个家教,也就是语史地政没大有。这举报徐老师搞家教的谋划者,多半是语文教师。”
徐凤琴说:“银花,你触动了我的思维。我想到了郁仁杰。后勤王主任曾跟我说过,检举娄校长在改建操场的工程中吃回扣的是郁仁杰。王主任说他亲眼看过了检举信的笔迹,绝对是老郁的。说老郁也不知怎么想的,连小孩子都知道干这样的事应该用电脑打字,说老郁的脑子大概进水了,他也不防备有关领导还会把举报信给被举报的人看,整个一个老傻帽不是?”
李得悦摆手说:“依我看,举报娄校可能是郁老师,其实也可能不是,模仿他人字体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过,不管是谁举报的,应该把这事看成是好事,挖蛀虫吗。可举报徐老师您搞家教,我看不是郁老师所为。”
蔡秀云挑了一眼李得悦,似乎神经受到了触动:“哎呀呀,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是您被马主任找谈话的前两天,我到郁老师办公室办点事儿,郁老师正训斥您班的陈莉,问她为什么没写大作文,陈莉回答周日补英语课,没有时间写。郁老师又问她在哪儿补英语,陈莉说在家补。郁老师又问她跟谁补英语,陈莉说跟李淑萍、何蕊。郁老师说陈莉没有听明白他的话,他问她的意思是谁给她补英语课。陈莉不假思索地说出了您的名字,徐凤琴徐老师。徐老师呀徐老师,举报您的就是郁老师,百分之一百的正确。”
吴银花略有些愤愤然:“这个老郁,得了红眼病。看人挣钱,眼热啊!有本事自己搞家教哇,可惜他那个学科,语文,哪个学生把语文放在眼里啊,他老人家每天还自命不凡,什么要重视语文的学习啊,什么重视语文就是重视母语啊,老布置那么多作业给学生,和咱们争抢课外时间,和咱们争抢课外阵地,瞎诡吆!”
徐凤琴说:“得得得,打住!别把话题扯远啊。有道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老郁用暗枪伤人,咱也给他放几只暗箭。”
李得悦恳求着:“徐老师,几位姐姐,慎重慎重啊!尽管蔡姐姐说了一大统情况,那也未必是郁老师干的。几位可千万千万别冤枉了好人啊!”
徐凤琴、蔡秀云、吴银花一齐看着李得悦,都露出异样的眼光。
蔡秀云说道:“得悦,你怎么就那么崇拜郁仁杰呢?人不可貌相。不是老郁,那又是谁?难道是你不成?”
李得悦说:“蔡姐蔡姐,可别开玩笑,我也有家教,而且是周日小班,您就是给我俩胆儿,我也不敢不是?”
徐凤琴说:“瞧把你吓的。说是说,咱人民教师,讲求的是仁义大度,讲求的是博爱,别说只是个怀疑,就是真的是郁老师举报的,咱也绝不能怨恨人家吗,充其量也就是把事说开就是了,把误会解除就是了。”
吴银花说:“徐大姐就是大姐。好了,备课备课。”
徐凤琴、蔡秀云、李得悦附和着:“备课备课。”
徐凤琴写了一会儿教学笔记,停下手中的笔,说:“哎,我又想起来了,你们说,老郁平息我们班石凡人作弊的事儿,他大包大揽地,说什么别的学生若有作弊现象,同样要受到处理的。那个石凡人说考政治时,不少学生都抄袭,可监考老师没有管的。我看石凡人家长不会算完。再者说了,这个孟凡华,干吗拿我们班的学生开刀呢?她说她没打孟凡人,只是抢夺孟凡人手中的纸条。依我看,这事也很难说清。可老郁像个大律师似的,振振有词滔滔不绝,斯斯文文不急不火,一时竟把我们学生的家长忽悠懵了。哎,各位说说,他何以发自肺腑地为孟凡华辩护?如果换个教师,假如说换了我吧,他能为我效力吗?”
吴银华颇有些眉飞色舞。说道:“唯美主义,只因孟凡华太美了,世人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老郁这也叫英雄救美吧。”
下午第二节课下课的铃声响了。有人敲门。
李得悦回应道:“请进!”
应声进来的是陈莉。陈莉瞅了瞅屋中所有的教师:“徐老师好!老师们好!”
徐凤琴敲了一眼陈莉,问道:“陈莉,有什么事吗?”
陈莉说:“我来问一道英语题。”她翻开手中的英语练习簿。指着题问,“您看,这个句子,我翻译的正确吗?”
徐凤琴仔细地看了看。说:“正确,完全正确!陈莉,你这段时间提高得很快,一定要巩固下去。”
陈莉说:“谢谢徐老师!谢谢您对我的帮助!”
徐凤琴诱导着说:“陈莉,前些时候,郁老师曾经批评过你是不是?你一定要记住,作文一定要写的,一定要及时完成。”
陈莉说:“郁老师也是这么说的。”
徐凤琴紧接着问道:“郁老师知道我给你补英语课吗?”
陈莉毫不掩饰地说:“知道。是我告诉他的,他嘱咐我一定要跟您好好地学习英语,还夸您水平高呢。”
徐凤琴说:“郁老师过奖了。”
陈莉说:“我回去了。徐老师再见!老师们再见!”
蔡秀云瞅了一眼陈莉的背影,说:“徐大姐,听见没有,我说的都是事实,老郁还夸您呢。”
徐凤琴说:“你忽悠什么呀,那叫双关语的讥讽。”
在高中部音乐教师办公室。郁仁杰正和孟凡华在谈话。
郁仁杰说:“我们这一代人,根基上受的是毛泽东思想的教育。凡事都讲认真。毛主席说过,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就最讲认真。你这个年轻人,虽然没有受过毛泽东思想的教育,但我看出来了,你是一个很讲认真的人。在对待学生考试作弊这件事上,你表现出了对教育事业的高度负责精神,这一点上,我是十分佩服你的,你要发扬下去。现在你还不是党员,可以说,你是一颗好苗子,你应该马上写入党申请书。我来做你的入党申请人。”
孟凡华说:“谢谢郁老师!谢谢前辈的关心!您这样器重我,我绝不能辜负您的期望,向党组织靠拢,我早就有这样的想法。我一定把您当作老师,您的正直的品格,您敢于伸张正义的精神,我真的打心里佩服!”
郁仁杰说:“那都是本分,是每个人做人应该具有的本分。说的正统些,当教师的必须具有正直的品德,不然,还怎么教育学生。好了,小孟,抓紧时间写申请,争取早日成为中国共产党党员。”
临近下班的时候,德育处主任刘志坚来到了郑仁兴的办公室。他把一份打印的文件递给郑仁兴。说:“郑校,请您审阅一下这份对学生石凡人的处理决定。”
郑仁兴结果文件,仔细阅读决定草案。阅读完了,说:“可以,就得这样处理,对学生考试作弊现象,绝不能再手软了。”他把文件递回给刘志坚。
刘志坚接过文件:“那周五校会课上向全校宣布,好吗?”
郑仁兴回答道:“好!就这样办!”
刘志坚刚刚走出郑仁兴的办公室。马世柱就进来了:“郑校,关于对徐凤琴老师的处理意见已经起草完了。请您审阅一下,然后我再请袁校审阅。”
郑仁兴看着意见书。说:“建议把‘永不评定先进’的‘永’改为‘一年内’或‘两年内’。其他我没有疑义。”
马世柱说:“好吧。我保留意见。”于是离开郑仁兴办公室。刚出门,又折回来了,“瞧我忙的,我这里还起草了一份《关于表彰孟凡华的意见》,一并请您审阅一下。”他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打有文字的纸,递给郑仁兴。
郑仁兴看着文件。说:“在全校大会上表扬是必要的,以树立正风。至于一百元的奖金,建议取消。向前看,不是向钱看。怎么可以事事都动钱呢?金钱不是万能的,让全体教师在监考时负起责任,关键还是要解决思想问题。”
马世柱表示:“那么好吧,我保留意见。”
这一天的晚上八点,在富丽华大酒店一个雅间。孟凡华与郑仁兴约会聚餐。他们两个人边吃喝,边聊天。
孟凡华说:“郑哥,跟嫂夫人请假了吗?”
郑仁兴说:“下班时给她打了电话,告诉我有事得十点多钟回家。再说,我十点多钟下班,对于她早已属于正常。”
孟凡华说:“习惯成自然。看来,嫂夫人已经习惯了。”
郑仁兴问道:“你指的是什么?”
孟凡华说:“当然不是我和你的约会了。”
郑仁兴说:“习惯的当然是我的晚十点多钟下班。你与我,她永远也不会知道的,更不会什么习惯的。”
孟凡华说:“在中国,你我这样的事永远也不会让第一任妇人习惯的。”
郑仁兴说:“凡华,你考试监考抓学生作弊,你是怎么想的?”
孟凡华说:“吆,记者采访啊?走题了吧?亏你还是什么中文系毕业呢。咱们的话题是你和我。”
郑仁兴说:“没跑题,这儿依然是你和我吗。你抓了一个作弊的学生,一石激起千层浪。震动大了。”
孟凡华说:“这是怎么说的呢,监考教师的职责是什么?不就是严格执行考试制度,为学生服务,发现作弊,先制止劝告,劝告不听,就没收作弊工具。我抓石凡人作弊,实属正常。他的不服,主要是别的监考教师在发现学生作弊时,采取的是回避方式,绝对不管。这次月考,孟凡人一路作弊,没人问津,考物理,他作弊,因为我管了,所以他才有气,他才大闹。所以我才震动了全校。就这么简单。”
郑仁兴说:“凡华啊,你带了个好头。咱们学校学生考试作弊之风,已成气候。在这一点上,我和娄校长闹的矛盾相当的深。他的所谓师生和谐理念,他的所谓尊重学生人权的理念,他的所谓学生是教师衣食父母的理念,他的所谓学生就是上帝的理念,弄得教师们,对学生根本不敢管。如此下去,教学质量怎么能够上去?按照娄校的理念,咱们这所名校是要毁在旦夕啊。你说是不?”
孟凡华说:“那当然是了。”
郑仁兴说:“这会儿好了,纠风的重任就要落在我的身上了。你真的是带了个好头。”
孟凡华说:“听你的话,娄校好像是真出事了,这一把手的校长就是你了?”
郑仁兴说:“过不几天组织部就会下文的,只不过尚有个‘代’字的紧箍咒罢了。至于娄校的出路怎样,那是上级的事了。”
孟凡华说:“来,干一杯!祝你升为代校长!”
郑仁兴说:“干一杯!应该祝贺去掉代字!甩掉姓郑却当副校长的副字,让我的郑字变成正字!”
孟凡华说:“好不绕嘴,干一杯,祝你早日成为一把手!”
郑仁兴连干了两杯人头马,打开自己的手包,拿出精美的首饰盒,打开,取出金光闪闪的金项链,递给孟凡华:“繁华,这是我从东北给你带回的礼物。”
孟凡华双手接过金项链:“真漂亮啊!”戴在了脖子上
郑仁兴端详着孟凡华:“太美了!真是太美了!”
孟凡华立即亲吻郑仁兴:“谢谢!谢谢!”接着亲吻郑仁兴。
郑仁兴双手搂紧孟凡华:“小意思,我的目标是给咱们买套别墅,买辆像样的轿车。宝贝儿!宝贝儿!我的宝贝!”他喘着粗气。
一会儿,孟凡华郑仁兴由激动恢复到了平静。孟凡华问道:“郑哥,你说我能入党吗?”
郑仁兴说:“当然能了!”
孟凡华说:“郁老师要当我的入党介绍人呢。他今天找我进行了一本正经的谈话,劝我写入党申请书,争取早日成为中国共产党党员。”
郑仁兴说:“郁老师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他当你的入党介绍人,好!”
孟凡华说:“郁老师那人真的很正直,干什么都认认真真的,不走板。语文教学水平棒极了。咱学校,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他了。”
郑仁兴问道:“我呢?看来你是不佩服我了?”
孟凡华说:“瞧你,这是两码事儿吗,我和你是情爱的关系,我佩服郁老师的为人和业务水平,你吃的是哪门子醋呢。”
郑仁兴说:“开个玩笑。我也特别佩服郁老师的为人和业务水平啊!”
孟凡华说:“到头来咱们还是志同道合吧。”
郑仁兴说:“来!咱唱歌吧!”
孟凡华说:“对,唱歌。”
郑仁兴打开房间的音响设备。孟凡华选歌曲。《天仙配》插曲
孟凡华唱道:“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郑仁兴、孟凡华合唱道:“你我好比鸳鸯鸟……夫妻双双把家还……”
当晚,在郑仁兴的家中,八点多钟的时候,郑义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了。刘晓云接待着:“郑义,瞧你这幅着急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大事似的。”递过一杯水,“快喝口水,有话坐下慢慢说”
郑义接过水杯,喝了几口,把水杯放下,问道:“老婶,老叔几点回来?”
刘晓云说:“他哪里有个准点?正常的也得十点以后。你找他有什么事?不会给他打个电话吗?”
郑义说:“尊敬的老婶,这不是电话能说清楚的。”
刘晓云问道:“有什么事说不清楚?”
郑义说:“也没什么大事。我问问老婶,我老叔从东北回来,没给您弄点外快回来吗?”
刘晓云反问道:“什么外快?你说什么呢?”
郑义说:“看来您还真没得到什么外快。我老叔办事就是认真,严丝无逢,滴水不漏,人不知鬼不觉。”
刘晓云说:“你这是说的什么呀?怎么阴阳怪气的,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吗。”
郑义问刘晓云:“老婶,您知道我和梅欣陪着我老叔到长春招聘教师吗?”
刘晓云感到莫名其妙:“什么?你们俩陪他做什么?根本不搭边界。他哪里用得着你们陪?你们又不是他们学校的教师,越说越玄。”
郑义说:“我们去是给他搭托的。充分引导应聘的人给老叔送钱啊。”
刘晓云不禁大吃一惊,亦颇感大惑不解:“啊?有这样的事?他收了人家多少钱?这可是犯罪啊!”
郑义说:“收多少钱,我们哪知道?老叔回来没把钱给您吗?”
刘晓云说:“他哪里给我一分钱?小义,你说的可是真的?”
郑义说:“当然是真的。我们和老叔当初有口头合同,五五分成。可老叔这个人太不实诚了,他说他只收了人家一万六,很慷慨地都给了我们,并故作后悔,要痛改前非。我们在火车上还信以为真。可是我今天下午和我在长春交的朋友梁智超一联系,人家说,光北苑大学的应聘者就十人,每人至少送给他一万,按我朋友说的,我老叔至少也收人家十万。按合同,他起码还得给我们五万。”
刘晓云说:“小义啊,我不信,你老叔的为人我知道,他对钱历来是不贪占的。在学校他主管教学,不和钱沾边,在家,他把工资全部交给我,也不和钱沾边,不抽烟,偶尔喝点酒。他整天地忙于工作,一身书生气,他哪里知道钱为何物,说他收了人家十万,别是你的朋友昏了头,你也昏了头吧?”
郑义说:“老婶啊,老婶,不是你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快,这年月,不识钱是何物的人哪里还能找到啊?不是我昏了头,是您昏了头啊。悬了!实在是悬了!老叔回来,您得好好地审审他了。这样吧,和您是说不清楚的。回头我再来和老叔算账。”
郑义从郑仁兴家走了出去。刘晓云对郑义的话倍感狐疑。郑仁兴去东北用的旅行包还没来得及收拾,依然放在客厅的沙发上。于是刘晓云打开旅行包,细细地翻腾着。随身换洗的几件衬衫、几双袜子、一本《红楼梦》、一本全唐诗、一本宋词、半卷卫生纸、一个电动剃须刀。别无他物。刘晓云丝毫不相信郑义的话。
差十分十一点,郑仁兴回来了。
刘晓云告诉郑仁兴:“仁兴,刚才郑义来了。”
郑仁兴不以为然:“他来有什么新鲜?不是常来吗。”
刘晓云说:“不新鲜是不新鲜,可这次来倒也真新鲜。”
郑仁兴问道:“怎么新鲜?”
刘晓云说:“他告诉我他和梅欣俩人陪你到东北招聘教师,说是给你搭托,收受应聘者的钱财……”
郑仁兴惊讶:“啊?……这孩子,莫不是疯了吧?”
刘晓云说:“看是有点不正常。他还说你不实诚,他说他和长春的一位朋友梁智超联系,说你至少收了应聘者十万元。”
郑仁兴说:“这孩子是疯了,是疯了。这都是哪儿的事啊?”
刘晓云说:“还有呢,说你们有口头合同,五五分成,他还要来和你算账呢!仁兴,听他说得有板有眼,比真的还真,比像的还像。你倒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郑仁兴说:“晓云啊,郑义和梅欣跟我去长春,这事倒是真的。郑义说,他和梅欣还没去东北旅游过,就和我商量,说是跟着我到东北,去长白山天池玩一玩,自己掏路费,自己管自己吃住,只是和我搭个伴儿而已。我想,他们是我的亲侄儿和侄媳妇,路上做个伴有什么不可以的?就答应了他们。到了长春,他们玩他们的去了,我忙着我的招聘工作。从未在一起过,只是回来时又是一趟车罢了。”
刘晓云说:“哦,那他说的五五分成又是怎么回事?”
郑仁兴说:“这个孩子,你还不知道他,说话从来是满嘴跑火车,天都说话,得到深圳听去。去时在软卧包厢里,两个孩子不知在哪里道听途说,天都市到外地招聘教师的干部一个个都发了,收受贿赂,看谁给钱多,就聘谁。于是他俩就演绎出假扮大学生,想为我所谓搭托的事儿。当时就叫我给严厉的批评了。当然,言辞有些过激,他俩当时有些下不来台,相当地怀恨我。谁想到,这还和他结了仇。”
刘晓云说:“哦,这孩子莫不是来找你敲诈啊。”
郑仁兴说:“晓云啊,你看得真准确。郑义的品质,很不好啊。打小就叫我那哥哥嫂子给惯坏了。你忘了那年他读高二,他要下饭店大请客,手里没钱,他竟然说我哥哥在清县遇到车祸,骗走我六百块钱吗?”
刘晓云说:“记得,记得。这孩子的品质,太差劲了。还真是,就说你那哥哥吧,当初放着机关好好的处长不当,非得下海做买卖,满脑子都是钱,那个嫂子更是满脑子是金钱,有了别墅想汽车,挣了那么多钱,还不知足,弄个郑义无正当职业,东跑西颠地,跑不出个好事来。唉,抽空,可得和咱那大款的哥嫂好好说道说道啊。家里那末多钱,居然还要来敲诈亲叔叔,真是太可恶了。”
郑仁兴说:“是有点可恶。等我找我哥哥好好地教育教育他吧。”
灯光下,刘晓云看了看郑仁兴略有些憔悴的脸,十分关切,十分心痛,“快睡觉吧。都十二点多了。”
郑仁兴在沙发上颠了颠屁股,伸了个懒腰:“休息!休息睡觉。”
这个晚上,郑仁兴实际上是一宿没睡,但却没有翻来覆去,只是仰面静思。反复考虑侄子郑义的狡诈,他心思着,一开始小看了郑义,以为郑义只不过是一个流里流气油头滑脑的小流氓而已,没想到他如此的老练猾黠。这回可不能轻视郑义了,可得想个极为妥当极为严密的办法,让郑义永远不要乱说。他想,好在妻子还百分之百地信任自己,这让他心里平稳了许多。早晨四点半,郑仁兴起来了。实际上天已大亮。妻子还在睡着。郑仁兴来到大厅,急忙掀起沙发的软座揭开底座的箱盖,三十万元的报纸包依然安稳地搁置在那里,他笑了。他来到卧室,与尚在熟睡的妻子打招呼。他轻轻托起妻子的左手,摇了一摇,妻子猛然睁开眼睛,看着郑仁兴。郑仁兴轻声说:“晓云,我得走了。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
刘晓云看了一眼手表,说:“还不到五点,你走得也太早了一点吧。”
郑仁兴说:“谁让咱当领导呢?理解万岁吧。”郑仁兴走出了家门。他骑车顺路往学校行走。大约离学校还有二十几分钟的路程。他锁好车,走到路旁一棵大树下,挺僻静的。他掏出手机,拨通了郑义的手机。接通了,“喂,郑义,郑义,你昨天晚上到我家跟你婶子说了些什么呀?我跟你讲,你怎么可以讹诈你的叔叔呢?”
郑义仰卧在家中的床上。他发泄着不满:“老叔!您做事太不够意思了。我为您在长春前呼后拥,拉了那么多应聘者,人家哪个没给您钱?可您却对我们撒了个弥天大谎,你把我和梅欣当猴耍了是不是?亲兄弟明算账,改一句,亲爷们明算账。我打手机问了梁智超,他亲口告诉我说他的那些校友同学,每个人至少送给您一万元。这话肯定是真的。您看什么时候给我们那五万?”
郑仁兴说:“小义,你怎么可以信任一个你刚刚认识的陌路人呢?他那肯定是在骗你!是在胡说八道。他可以向你说他们每个人向我贿赂一万,也可以说每个人贿赂十万,那不更多吗?嘴在他脸上,他说什么是什么,你可千万别上当,做出傻事来。小义,我以我的人格担保,以我的党性担保。有那么几个行贿的大学生都被我拒绝了。”
郑义说:“好吧,暂时这样,这事还没算完吧?如果东北那位梁智超真要说了假话,凭您侄子的脾气,我是决饶不了他的!”
郑仁兴说:“得绕人处且饶人,小义,别那么任性了。就这样。”他按手机里输入的号码,拨通了梁智超的手机:“喂,是智超吗?”
梁智超正在柳条沟家中的院子里干活:“听出来了,郑校长,您好!”
郑仁兴说:“智超,最近好吗?”
梁智超说:“还可以。我现在在乡下家里,我的母亲昨天去世了。”
郑仁兴说:“哎呀!注意节哀!注意节哀!真是不幸,真是不幸啊。”
梁智超说:“郑校长,您有什么事吗?”
郑仁兴说:“你曾经给一个叫张志渲的人打过电话,告诉他你们北苑大学的同学,曾经贿赂给招聘人每人至少一万。有这事吗?”
梁智超说:“郑校长,那个叫张志渲的人是留了我的手机号,昨天下午确实打电话问我,可我只是说,每个人只是表示了一点意思,那也是应该应分的实实在在的人情吗,绝没有说什么一人至少一万这话,这是他胡说八道,瞎编乱造啊!”
郑仁兴说:“那个张志渲是哪里人,很不地道啊!智超,这样的朋友尽量不交为好。”
梁智超说:“他说他是榆树县人,是我们的老乡,听口音倒有点像。又说是我们的校友,看样倒也是吧。他说她堂妹张志杰被您聘为您校的教师了。别的我就不了解了。”
郑仁兴说:“哦,张志杰,是有这么一个大学生,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儿去深圳了。”
梁智超说:“哦,她去深圳了。郑校长,您很忙吧?您放心,我的未来全部在您身上了,我母亲一去世,家里只有我的父亲了,我报到的时候,可连同我的父亲一道带去了。行吗?”
郑仁兴说:“行!太行了!孝敬老人,可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光荣传统啊!放心,一切都由我给你安排。好!就这样,有事再联系。”他抖擞了精神骑上了自行车,哼着歌曲,“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兴冲冲地向学校的方向骑着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