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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地蒙尘 第一章

作品名称:圣地蒙尘      作者:王凤文      发布时间:2017-04-27 11:21:42      字数:13863

  一九九九年四月里一天的中午。阳春明媚,阳光灿烂。天都市第八中学高中语文教师郁仁杰来到邮局,填写着汇款单,他心里甜滋滋地为甘肃固原贫困学生山蛋、水妞汇款。
  他今年五十五岁,中等个儿,四方大脸,浓眉大眼,口阔鼻直,留着传统背头,头发全白,说着一口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音员夏青式的极标准的普通话。汇得了,他像完成了一项天大的任务,愉悦地向邮局门外走去。迎面遇见了同事毕春霞。毕春霞四十三岁,一米七的个头,身材略瘦,圆脸盘,大眼睛,留着披肩发。这会儿担任天都市第八中学高三年级组长:“郁老师,您又来汇款?您几乎月月来邮局汇款,您这是汇给谁啊?”
  郁仁杰想了想,说:“给儿子寄钱啊。”毕春霞看了看这位老同事,狐疑地问道:“怎么,儿子在部队还缺钱花吗?”
  郁仁杰敷衍着说:“津贴不富裕吧,每月都来信要钱。”毕春霞说:“你家儿子可不是乱花钱的主儿,这我可了解,我教过他,这你知道。没准是要办点什么大事用吧。”郁仁杰继续敷衍说:“也许吧。毕老师,你也寄钱?”毕春霞叹了一口气,“唉——给云南我大姐家寄,老知青,未回城,三个孩子上学,困难啊。”
  郁仁杰颇大有同情感地说:“那就要靠你多帮助吧。好了,毕老师,你抓紧填单子,我回学校了。”他走出邮局,回到校园,看见很多教师都围在新改建竣工的田径操场边,议论着:“哪值啊?不就是翻翻土,铺上一层草皮,哪要得了四百六十万呢?”“就是嘛,依我看,二百万就足以了,干吗花去了……”
  一名同事朝郁仁杰走过来。他叫李得悦,三十六岁,一米七六的个头,身材略瘦,长脸,留平头,带着一副近视眼镜,是高级英语教师。他走到郁仁杰身边,问郁仁杰:“郁老师,这草皮操场是挺漂亮的,可您说,娄校长竟说投了四百六十万。你相信吗?”
  郁仁杰说:“我相信。娄校长说的是投入,至于怎么花的,那咱就不知道了。”
  李得悦感叹地说:“花活,猫腻,鬼才相信,改建这么个操场,要花四百多万。”他与郁仁杰一道回办公室。边走边问郁仁杰:“郁老师,还有一事不明,您看咱们市内八区的中学,教师缺员,可咱们自己师范学院的毕业生一个也不招,专门到外地去招聘。我真就拿了闷儿了。您说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郁仁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为什么?我也无从解释,也许是老话说的,远来的和尚会念经吧!”两个人说着话,走入办公楼,各自回办公室。他们依然琢磨着学校操场改建的巨大花销;琢磨着究竟为什么要到遥远的外地招聘教师。唉,琢磨不透的……
  
  在东北长春市,人才招聘市场大厅。
  一九九九年五月十八日上午十点。天都市第八中学主管教学的付校长郑仁兴,坐在一张较长的桌子前,桌上放着天都市第八中学的全景立体彩色照片。还立着一块写着“主管全校教学校长郑仁兴”的名牌。桌子上放着三瓶矿泉水。他的头上悬挂着红地黄字的长条标语:天都市第八中学招聘中学所有学科教师。一群来自牡丹江、齐齐哈尔、佳木斯、哈尔滨、吉林等地师大本科毕业生围满了他的招聘桌。
  有一个叫梁智超的小伙子,今年二十四岁,是北苑大学应届毕业生。身体略胖,一米七五的个头,五官端正。说着一口纯粹的东北话。他挤到了郑人兴的面前,真情地望着郑仁兴。郑仁兴,四十七岁,一米七四的个头,圆脸,特白净,特少兴,五官端正,操一口京腔的普通话。郑仁兴给梁智超的第一印象就是特和蔼可亲。梁智超诚恳地说:“我叫梁智超,是北苑大学中文系的应届毕业生。有志于到您校从教。请郑校长讲讲您学校的具体情况好吗?”这时候,好大的一群大学毕业生,有男生、有女生,七嘴八舌地要求着:“对对对,请郑校长讲讲具体情况。”
  郑仁兴动情地看着眼前急于应聘的大学生们,连连地答应着:“好!好!好!”然后从偌大的材料袋中取出了广告式的宣传材料:“请各位自己看看,这上面都有,可全了。”他说着,便一份一份地发放了起来。梁智超等开始阅读郑仁兴的宣传材料。郑仁兴郑重其事地向大家宣读着:天都市第八中学是我市直属五所重点中学之一,是享誉华北地区的重点学校之一,有着五十六年的辉煌教育教学历史,为国家培养出了无数的栋梁之材。我校占地面积一百八十亩,有六座教学楼,一座办公大楼,一座千人多功能报告厅,一座宿舍大楼,一座饭堂大楼,一座功能齐全的体育馆,一个四百米的花园操场,一个具有相当规模的田径操场。学校具有最具现代化的教学设备,每位教师配给一部手提电脑,可随时上网学习并储备资料……
  对来我校的骨干教师,待遇从优,本科毕业,第一年基本工资一千元保底;硕士生,一千六百元保底;两年之后在予以增加。课时费从优,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政治诸学科均以每课时二十五元计费。初三、高三另行计算……班主任费,每月八百元,初高三班主任每月一千元。年级组长每月一千元,初高三年级组长每月一千六百元,学科组长每月三百元,备课组长每月二百元……
  梁智超等大学生们,听着郑仁兴那悦耳的声音,个个笑容满面,个个赞不绝口。
  这个说:“条件太优秀了!”
  那个说:“太棒了!”
  ……
   郑仁兴看着面前的大学生们,微微地笑着。
  梁智超酝酿着感情,发自肺腑地对郑仁兴说:“我叫梁智超。我愿意到您校任教。”他说着,把自己的自我推荐信和材料袋交给了郑仁兴。
  郑仁兴笑着,十分热情地接过梁智超的材料:“欢迎啊!欢迎!”
  在梁智超身后的是孙晶晶,她是梁智超的同学,今年二十四岁,身高一米七五,体态匀称,短发,通鼻梁,双目凝神,说话利落,爽快。她推开梁智超,深深地给郑仁兴鞠了一个躬:“郑校长,我叫孙晶晶,我愿意到您校任教。”她把自己的推荐信和材料交给了郑仁兴,“这是我的自我推荐信和有关材料。”
  郑仁兴依然微微地笑着。他接过孙晶晶的材料:“欢迎!欢迎啊!欢迎!”
  呼啦啦地,一时,近百名应届毕业生陆续地将材料分别交到郑仁兴的手中。
  郑仁兴始终微笑着。他坦诚地对大家说:“欢迎大家应聘!欢迎大家应聘!我回去要认真地阅读大家的材料。不过,丑话得说在前面,光凭材料那是不行的,我更重要地还是要看你的实际才能。在现实,才能是主要的。没有才能,你的材料再好,你的自我介绍再感人,那也是白费的,我也是坚决不能录用的。”郑仁兴打开了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半瓶:“各位,这样吧,我住在大东方宾馆505室,我在那里阅读你们的材料,你们可以按时到我的住处面谈,面试。我在这里再住六天。你们一定要抓紧啊”
  这些应聘者,带着各种想法,与郑仁兴告别。
  梁智超、孙晶晶等应聘者纷纷向郑仁兴打着招呼:“再见!郑校长再见……”应聘者走出人才招聘市场大厅。
  梁智超、孙晶晶等人刚走下大门口的台阶。一个瘦高个约有二十七八岁的男青年,自称叫张志渲的,走到梁智超的面前,问道:“喂,小兄弟,应聘天都市八中的是不是?”
  梁智超目不转睛地看着张志渲,肯定地回答:“是!我们都是。”梁智超扫了一眼身边的人,如实地回答:“没错,我们都是。”
  张志渲率直地向梁智超提出了这样的问题:“你是真想去,还是假想去?”
  梁智超有些不解,说:“这位大哥,你真会开玩笑。大哥,你知道,现在找工作多难啊!毕业就等于失业,这不是夸张。天都市第八中学,那真是一所令人向往的工作单位,我们怎么可以错过这个好机遇呢?”
  张志渲赞成地说:“说的是实话呀!”然后又若有所思的问,“可你想也没想?那样的好单位,能轻而易举地被聘进去吗?”
  梁智超顿时睁大了眼睛,看了看同伴:“大哥说得也真有道理。这位大哥,那你认为该怎样做,才能被他们招聘呢?”
  张志渲叹了一口气说:“现在的大学生真是太不易了。我是你们的校友,叫张志渲,比你们幸运一些,早就参加了工作。我呢,是为我堂妹来应聘的。”说着,往身后一摆手,冲着一位年轻女子叫道,“志杰,过来!过来!”只见一个高挑个儿,一头披肩发,瓜子脸,两眼不大,但极为有神的青年女子从远处跑过来。她到了张志渲的面前问道:“哥哥,有什么事吗?”
  张志渲把自己的所谓堂妹介绍给面前应聘的大学生:“这就是我的堂妹张志杰,毕业于齐齐哈尔师范学院数学系。志杰是前天来应聘的,昨天晚上七点,她送给郑校长人民币一万元。立马就签订了应聘合同。”
  梁智超、孙晶晶等人一起发出了感叹:“啊?一万元!”
  张志渲深深地感叹:“唉——一万元,不多呀!”他煞有介事地说,“现代人,都讲究个什么,要获得就得先付出,一万元就能买来一个适当的工作,我说还是值得。亏了咱们还是读过书的上过大学的,这点事理还是应该懂得的。咱们都是农村人吧,咱父母苦巴苦业地把咱们供出来,容易吗?咱终不能再回家种地吧?天都,那是直辖市,那是大都市,咱们能到那里工作生活,那才真叫上了天堂!”
  梁智超、孙晶晶们个个点头称赞:“是啊!是啊……”
  张志渲继续说:“刚才我也在里面听了郑仁兴校长的那一席话。咱再咂摸咂摸,咱这里不少是学中文的吧,大家想想吗,‘光凭材料那是不行的,我更重要地还是要看你的实际才能。在现实,才能是主要的。没有才能,你的材料再好,你的自我介绍再感人,那也是白费的,我也是坚决不能录用的。’听听吧,想想吧,郑校长要看大家的才能。何谓才能?才,财也,钱也,只有拿钱,才能录用。明白了吧,小兄弟?”张志渲用手拍了拍梁智超的肩膀。
  梁智超点了点头。其他人也都点了点头。心里话说:“明白了。”
  这时,张志渲对张志杰说:“志杰,给他们看看这一万元换取的聘任合同吧。”
  张志杰从书包里小心谨慎地拿出与郑仁兴签订的聘任合同。大家传看……七嘴八舌,一阵议论。
  有的说:“一万元,一份合同。”
  有的说:“一份合同,一万元。”
  有的说:“行,合适!”
  梁智超无不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唉……一万元,哪整去?把我卖了吧!”
  张晶晶问张志渲:“可这钱怎么送呢?”
  张志渲神秘兮兮地说:“咱们都是老乡,咱们都是校友,我的指点,仅供参考。是这样的,直接送钱,谁也不敢要,咱把钱装在信封里,就说是送给他的个人补充材料。注意,是补充财料,钱财的财。就这么简单。”而后又深情地对大家说,“再见!再见!”张志渲张志杰堂兄妹向梁智超等摆手道别。
  梁智超、孙晶晶们向张志渲兄妹挥手:“谢谢指点!再见!再见!”
  
  中午饭后,在北苑大学男生宿舍107室,梁智超与三个社友在发表议论。
  魏念东说:“要我说,拿一万元去贿赂那个郑校长,然后就能够得到一份满意的教师工作,可以说太值了。前提必须能够签订上聘任合同。我如果家在农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凑足一万元,买下这块落脚地。可惜,我爸妈不让我离开这座城市,而且我妈也早就给我找好了学校,我则可省下这一万元了。”
  李力强说:“智超,一万元,那太合适了。我如果要是你,家在边远农村,我就是卖血也要整它一万元,送给那个姓郑的,按那所学校的工资标准和课时收入,以及班主任费用,算计起来,也就是三个月的时间,本钱就会全部收回。啥也别说,赶紧凑钱。”
  梁智超颇有些为难地说:“兄弟们说得都对。可对我来说,这一万元,实在是天文数字。我想砸锅,可我连锅也没有啊!我又砸什么呢?”
  林伟民说:“别愁,智超,小胖说的对,咱卖血呀!从科学角度讲,抽点血对个人的身体是没有一点负影响的。这样吧,我们几个,再加上别的宿舍的家在城市学友,我一准能联系十四五位,咱们一起去卖血。凑足一万,交给郑校长好了。”
  梁智超几乎无话可说了:“可是……可是……”
  林伟民斩钉截铁地说:“没什么可是的。为朋友甘洒热血,义不容辞!就这么办。我马上去联系弟兄们,组织卖血!”
  魏念东说:“哥们,有一点,咱们哥们必须谨慎,那就是咱们的血不能白出。时下社会上什么办调动了,什么要升官了,什么要到效益好的单位就业了,都得出大血。不出血,想办大事,那是万万不能的……”
  李力强说:“哥们,我替你把主题突出出来吧。出血的时候,一定要留下证据,以防行骗。还没忘记咱省靖宇县书记卖官的事吧?有一个乡长要买一个县委组织部长的官,给他送了三万,结果不了了之。三万元如同打了水漂,咱智超的钱来之不易。也巧了,郑校长住的那个大宾馆,我二舅在那里当保卫科长。我、念东,咱俩马上去找我舅,在郑校的房间装上微型录相器。之后,他姓郑的聘了咱智超,二话不说,取出录像带,一烧了之。不聘,那咱们就亮出这暗器,叫他吃不了兜着走。”几位一齐鼓掌,高喊:“妙妙妙!”
  
  当天晚上,七时半。在大东方宾馆,505室。郑仁兴在阅读应聘者的材料。
  “咚咚”有敲门声。
  郑仁兴和气地应道:“请进!”
  门开了。进来的是孙晶晶。
  郑仁兴平和地看着孙晶晶,抢先说道:“不用介绍,让我来说出你的名字。”他放下手中的材料,站起来,主动握住孙晶晶的手,“孙晶晶,你好!你好!”
  孙晶晶顺势赞扬道:“郑校长,您的记忆力真好!真好!”
  郑仁兴谦虚地说:“过奖,过奖。你请坐,请坐。”
  孙晶晶大大方方地坐在了郑仁兴对过的沙发上:“郑校长,我来接受您的面试。”
  郑仁兴说:“其实你的面试已经合格。”他看着孙晶晶:“这样吧,你是学中文的,巧了,我也是学中文的。我就不客气地提一两个小问题,你来答答。好吗?”
  孙晶晶爽利地回答说:“好!您就提问吧。”
  郑仁兴略微思考了瞬间。问道:“《孔雀东南飞》的开头,采用的是什么手法写的?”
  孙晶晶略想了想,回答道:“大概是比喻吧。”
  郑仁兴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说:“不对。应该是兴。赋比兴的兴”
  孙晶晶的脸上略显出不好意思的红润:“一时忘了,真抱歉。”
  郑仁兴大度地说:“难免,难免。”又问道,“《孔雀东南飞》第一句诗‘孔雀东南飞’。请你回答,第二句写的是什么?”
  孙晶晶丝毫不假思索,立刻回答:“十里一徘徊。”
  郑仁兴“哈哈哈”地笑出了声:“孙晶晶同志,又错了。应该是‘五里一徘徊。’”
  孙晶晶也“哈哈哈”地笑出了声:“郑校长,真让您见笑了。在您面前,我还是感到紧张啊。”
  郑仁兴乡孙晶晶表示:“没关系,没关系。”笑着说,“尽管你回答错了,但还是能考察出你的创新。十里必定比五里远吗。年轻人,贵在创新啊!”说完又哈哈哈地笑了一会儿,“好了,好了。”郑仁兴不想再向孙晶晶提问了。说:“咱们就到这吧。”
  孙晶晶看出来了,郑仁兴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郑仁兴顺手拿起了孙晶晶的自荐材料想还给孙晶晶。孙晶晶这时很快地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鼓鼓的信封,双手捧着递给郑仁兴,说:“郑校长,这是我个人的补充材料,请您过目。”
  郑仁兴依旧笑呵呵地,似乎心领神会。他信手放下手中的材料,说:“好吧。”他接过孙晶晶递给他的信封。意味深长地说,“那就再看看补充材料再决定。”他把信封放在桌子上。叮嘱道,“孙晶晶同志,今天是周一,请你在本周五的这个时候再来听应聘结果。”
  “好吧。”孙晶晶深情地看了郑仁兴一眼,“但愿听到被聘任的喜讯。再见,郑校长!”孙晶晶走出了郑仁兴的房间。
  郑仁兴把屋门反锁上。他打开孙晶晶送给他的信封。一共两达人民币,一沓略厚,一沓略薄。他数点略薄的一打人民币:“八千元。”他自语着,“不用数,那一打自然是一万了。这个小孙出手真大方。好!好!可不能亏待她啊……”他要把钱装回到信封里,左手挤开信封,一眼看到里边有一张纸条。他拿出来,打开,上面写了一首打油诗:送您一万八,务请要笑纳。但愿别拒绝,留着慢慢花。只要人情在,钱又算个啥。路遥知马力,日久情升华。
  咚咚咚……咚咚咚,屋门又被敲响了。郑仁兴还未来得及玩味孙晶晶的打油诗,他赶紧把钱连同诗歌一块装入到信封,又把信封放进书包里。他打开房门。进来的是梁智超。
  梁智超口里说着“郑校长,您好”,便主动与郑仁兴握手。
  郑仁兴顺势紧紧地握着梁志超的手,说:“欢迎!欢迎啊!你先别自报姓名,让我来说出你的名字,你叫梁智超,和历史上的梁启超只差一字,对吗?”
  “您的记性真好,郑校长。”梁智超赞扬着郑仁兴。
  “欢迎你来面试!”郑仁兴拍着梁智超的肩旁,特客气地说,“请坐!请坐!”梁智超坐了下来。
  郑仁兴开门见山地说:“咱们开宗明义,不搞迂回战术。智超小同志,咱们面试主要由我向你提一两个小小的问题,你千万放松精神,不要紧张。你是学中文的,对吗?”
  梁智超:“对!我是中文系毕业生。”
  郑仁兴随口问道:“试问智超小同志,屈原是那个时代的人?”
  梁智超随口回答:“战国时代。”
  “对!对!太对了!”郑仁兴连连夸赞。他又问道,“请听下面一个问题。试问智超小同志,屈原是一个什么人?”
  梁智超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是一个爱国主义诗人。”
  “哈哈哈……”郑仁兴一阵大笑,这样的笑让梁智超不知如何是好。他看看自己的衣服,觉得没有什么。
  “智超小同志,你的回答错了。”郑仁兴一本正经地对梁智超说,“屈原是楚怀王左徒,是楚国大夫。”
  梁智超顿时感到似乎在被郑仁兴愚弄了。但他还是谦和地表示:“郑校长的学问深,晚辈佩服。郑校长一定给我一个学习的机会。千万!千万!”梁智超恳求地说着,赶忙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不算太饱满的信封,用双手递给郑仁兴,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郑校长,我那原材料不足,这是我个人的书面补充材料,请您审核。”
  “唔?”郑仁兴略显深沉:“还有补充材料?那好!那好!”他接过梁智超的信封,放在桌子上。满意地笑着说:“好吧,智超小同志,让我再看看你的补充材料。今天是周一,请你在本周五的这个时候,你再来听聘任结果。”
  梁智超连连道谢:“好!好!谢谢郑校长!谢谢郑校长!再见!郑校长。”梁智超走出郑仁兴的房间。
  郑仁兴将梁智超送出门外:“智超小同志慢走!慢走!”
  郑仁兴回到房间,立即打开梁志超送来的信封。一沓人民币,整整一万元。他右手拿着钱,左手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爱不释手。又张开信封细看,一张纸条折在里面。他拿出来观看,上面写道:“血钱,!钱血!血钱!十千,一万,十千。换得天都讲台站,愿!愿!愿!情感!感情!情感!人间,天上,人间。报答伯乐荐马恩,甘!甘!甘!”郑仁兴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自言自语:“好!前边略有点怨恨,后边倒还写真。报答伯乐推荐之恩,于情于理也都是应该的,应该的啊。”他喜盈盈地将装有一万元人民币的信封放到书包里。
  郑仁兴的房门又被敲响。房间里郑仁兴和前来面试的应聘者表演着刚才的故事。
  
  还是这座城市。本周五,晚六点多钟。通往大东方宾馆的一条宽敞的街道,车来人往,夜景繁华。从一家不大的“东北人家”菜馆走出了梁志超和他的一帮同学。有男也有女,多多少少都喝了点酒。这些人都为梁志超卖了血。梁智超这就要到郑仁兴的住处取合同了。
  魏念东说:“智超,去吧。把聘任合同从郑校长那儿拿回来,你心中的一块石头也就落地了。
  李力强说:“你放心,兄弟,合同拿回来则罢,如果拿不回来,咱们就拿着录像带一起找他算账,要回卖血钱。”
  林伟民说:“祝你成功!”
  梁智超朝大东方宾馆走去。步伐不紧不慢。梁智超进入了大东方宾馆。他用右手摁电梯指向,一会儿,电梯门开了。走出五六个人,其中有孙晶晶。孙晶晶主动与梁智超打招呼:“梁智超,你好。”
  梁智超回着话:“你好!怎么样?”
  孙晶晶乐呵呵地说:“被聘了。”
  “祝贺你!”梁智超边说边快速跨进电梯。电梯门关上了。梁智超走出电梯,来到505室门前,敲门。随着敲门声,郑仁兴打开房门:“是智超!你好!你好!请坐!请坐!”
  梁智超开门见山地问:“郑校长,我的材料通过了吗?”
  郑仁兴拉住梁智超的手说:“通过了!咱们这就签订聘任合同,很简单,一式两份,你看一看。”郑仁兴把两份聘任合同书递给梁智超,“看完了,没有什么疑义,你就签上自己的名字,得,你就是天都市第八中学的正式教师了。”
  梁智超大略地看了看合同,在合同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郑仁兴建议式地说:“你自己保留一份。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在咱们学校放暑假前,你可以去一趟,参观浏览一下咱们天都八中的校容校貌,接触一下咱们的师生。如果抽不出时间,那也务必要在八月二十五日之前报到。因为八月二十五日,是教师上班日。”
  “郑校长,谢谢您!”梁智超很激动,“真的很谢谢您!这样吧,暑假前我就不去了,我肯定在八月二十五日前到达天都市,按时到校上班。您放心。”梁智超和郑仁兴告别,“您忙!郑校长。我这就回去了。咱们天都再见!”
  “好!天都再见!”郑仁兴与梁智超握手告别。郑仁兴在走廊过道向梁智超挥手。
  郑仁兴回到房间,门被敲响。郑仁兴与应聘的大学生重演着签订聘任合同的故事。
  已是凌晨两点了,郑仁兴一达一达地数着人民币,共计三十二万六千元。他始终微笑着,把钱用旧报纸包成一捆,然后装在旅行袋里。看起来放得很随便。完后,郑仁兴到卫生间冲澡。郑仁兴洗完澡,检查了一下房间门,郑仁兴开始入睡。
  一会儿便进入梦乡:周日,阳光和煦,春风习习,山花烂漫,莺歌燕舞。他驾着自己的豪华小轿车奔驰在天都市通往西郊的公路上。在他右边坐着的是情人孟凡华。孟凡华是八中的音乐教师,二十六岁,毕业于天都市音乐学院。身材窈窕,天生一对能使任何男人望之而丧魂的毛嘟嘟的大眼睛,天生一幅百灵鸟似的歌喉,未曾说话已带三分笑。郑仁兴与孟凡华又是说,又是笑。汽车在郊外奔驰。
  孟凡华甜蜜蜜地问道:“郑校,您咋一下子就富起来了?”
  郑仁兴避开了暴富的话题,嗔怪地说:“跟你说了,咱这是生活,别称呼什么郑校、郑校的,显得那末疏远。”郑仁兴手握方向盘,相当深情地看了孟凡华一眼。
  “习惯了,不是?我尽量改就是了。”孟凡华立即给郑仁兴一个吻:“郑哥,我的亲爱的郑哥。”
  “这就对了,我们要实际生活。”郑仁兴把着方向盘,又深情地看一眼孟凡华。汽车开进了坐落在海边山坡上的别墅区。汽车停在一座别墅前。郑仁兴下车。孟凡华也下了车。
  “看,凡华,这就是咱们的别墅。”郑仁兴用手指着眼前的别墅,自豪地告诉孟凡华。
  “真棒!真棒!”孟凡华略显激动,似乎找不到别的话来表示了。郑仁兴掏出钥匙,打开别墅的大门。又打开房门。郑仁兴和孟凡华在别墅房间的超大床上搂抱打滚嬉戏打闹。
  孟凡华来到阳台,面对大海,放声歌唱:“小时候,妈妈对我讲,大海啊,就是我故乡……”
  郑仁兴在后面紧紧地搂住孟凡华。阳台上,俩人又一阵狂吻。“咚咚咚”有人重重地砸门。郑仁兴赶紧撒开搂抱着孟凡华的手,跑下一楼开门。一看,让他大吃一惊,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妻子刘晓云和女儿郑蕊。
  刘晓云瞪着眼睛,吼道:“好你个郑仁兴!居然也包起二奶来了!”
  郑蕊怒气冲冲地呵斥道:“你不是我的父亲!”
  在被妻子和女儿的呵斥声中,郑仁兴一骨碌从床上滚到了地下。他爬起来。一身冷汗:“爸爸接电话!爸爸接电话!……”郑仁兴的手机响了。这个铃声是她女儿郑蕊给他下载的。郑仁兴赶紧接收机:“是我。唔,晓云,有什么事吗?”
  刘晓云说:“你们学校的娄喜才校长被人告发了!”
  郑仁兴说“什么!什么?”很是吃惊,“谁告的?”
  刘晓云说:“我哪知道?”
  郑仁兴说:“什么时候告的?”
  刘晓云说:“你走后的第二天。据说局纪委就来人调查了。”
  郑仁兴说:“什么问题,知道吗?”
  刘晓云说:“听说是改建操场吃回扣的事。喂,有没有你的事?我最担心的是你?”
  郑仁兴斩钉截铁地说:“没我的事,我倒想有事,可那老娄他不带我玩啊!”
  刘晓云说:“别卖关子了,没你的事就好。你什么时候回来?”
  郑仁兴说:“明天早上八点的火车,晚上十点准时到家。”
  “祝你平安!”刘晓云挂了电话。
  郑仁兴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拉开窗帘,天已大亮。郑仁兴回过身来,用手拍了拍装钱的旅行袋。自语着:“但愿万无一失。”
  “爸爸接电话,爸爸接电话……”他的手机又响了。郑仁兴打开手机,原来是孟凡华给他发来了短信:“情思正缠绵,思念人苦寒。日夜兴连连,梦盼君速还。”郑仁兴脸顿时红了。自语着:“这个孟凡华,这个小女子,还真动情呢。”他随即回了一条短信,自语着:“情也绵绵,意也绵绵。梦也缠缠,醒也缠缠。繁花似锦,惹我心颤。”回完了短信,郑仁兴关了手机,兴冲冲地走出房间,走出宾馆。他沿着繁华的长街,进入一家较大的珠宝首饰店。店门口两边的礼仪小姐鞠躬欢迎。说:“欢迎先生光临!”
  郑仁兴走到柜台前,开始挑选首饰。他看准了一枚金光闪闪制作极为精巧的24K金项链:“就要这挂了!”他显得是那么干脆利落,不讲价钱,不察质量。这时柜台小姐把明码标着的价钱向郑仁兴口头报出:“先生,请付三千九百九十九元。”
  “行!”郑仁兴掏钱,数出四十张百元钞票:“四千块,不用找那一元钱了。”
  柜台小姐满面春风地连珠炮似地向郑仁兴这个上帝倒着谢:“谢谢先生!谢谢先生!”一柜台小姐开出发票,包装好项链,递给郑仁兴:“先生拿好。”郑仁兴将项链装进书包,朝店外走去。
  礼仪小姐们虔诚地向郑仁兴鞠躬,口里甜蜜蜜地念叨:“欢迎先生再来!先生慢走!”
  
  转天,也就是五月二十六日。长春火车站。旅客人头攒动,熙熙攘攘。郑仁兴背着旅行包走入人群,一双眼睛直往前看。正在这会儿,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青年和一个飘逸若仙的年轻女子紧紧地跟在郑仁兴后头。郑仁兴刚走入车站内,那个男青年突然从身后抱住了郑仁兴。郑仁兴浑身一颤,惊问道:“什么人?”
  “老叔!别怕,侄儿侄儿媳妇在此恭候多时。”说话的正是自称张志渲张志杰的兄妹俩,他们的真名叫郑义、梅欣。
  郑仁兴良久稍安:“原来是你们俩。”放下心来,“我还担心你们误车呢!”郑仁兴看了看表,对侄子和侄媳妇说,“快去检票!一会就开车了!”
  郑仁兴、郑义、梅欣相随着到了检票大厅,检票上车。软卧车厢,三个人买了四张票。他们安顿好行李,都稳稳当当地坐了下来。火车风驰电掣地奔向华北。郑仁兴坐在下铺的一面,郑义和梅欣坐在郑仁兴对面的下铺。
  郑义自我满意地问道:“老叔!我们的托搭得不错吧?”
  郑仁兴看着郑义,没吱声。
  梅欣有点惊诧地看着郑仁兴,自夸地说:“老叔!我们托的特出色,托的比像还像呢!结果肯定不会错吧?”
  郑仁兴看着梅欣,也没吱声,面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老叔?情绪不对呀!”梅欣颇有些撒娇地坐在郑仁兴的身边,“老叔!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郑义关心地劝道:“是呀,老叔!有嘛事您就说出来吗,别憋着,让我们小辈看着难受不是?”
  “唉——”郑仁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说,让我说什么好呢?戏都让你们演砸了。郑义呀郑义呀,梅欣呀梅欣呀,你们可把我坑苦了。”郑仁兴一本正经地埋怨起眼面前的这两个小青年。原来,这两个小青年的的确确是郑仁兴的亲侄子侄媳妇儿,郑仁兴为在招聘教师中能顺利索贿特意带他们来做托儿的。
  郑义有些不太理解。问道:“演得挺好的呀,怎么会砸了?”
  “还不是你。你学那东北话,让人家有心的应聘者给听出来了。再说梅欣,也不算太自然,人家也提出了质疑。唉——”郑仁兴说着,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梅欣惋惜地问道:“老叔!那就是毫无收获了?”
  “也不能那么说,倒是收到了两份,不过绝不是一万,而是八千。”郑仁兴从铺位上拿起一个皮革书包,打开,抽出用报纸包着的两个装有人民币的信封,分别把两个信封中的人民币拿出来。他右手拿着这两迭钱,不断地向左手拍打着:“唉——幸亏让你们给演砸了。否则,将铸成我终生大错。我一个重点校的主管教学的校长,怎么能收受贿赂呢?怎么能忘记,我是一名堂堂正正的共产党员啊!晚辈们,在来东北招聘之前,我怎么就一味地听信人家的怂恿,竟然和你们两个晚辈策划出打托索贿的勾当呢?”他说着,用手中的钱拍打起自己的脑门,“我糊涂哇,我好好糊涂哇!我给你们带了什么头?我还像个做长辈的样子吗?我还是个共产党员吗?我还怎么做人啊!”
  “老叔呀,其实这没您什么错,您为嘛这样内疚呢?”梅欣看着郑仁兴那无限后悔无限自责的样子,心里感觉很难过:“唉——这都怨我,我为什么把天都市这些年来各个中小学不愿意聘任本市师范大学毕业生的谜底告诉您呢?那还不是我妈撺掇地嘛,她说招聘本市师范生有关人员根本得不到实惠,只有到遥远的外地招聘教师,有关人员才能够得到实惠。谁让您恰好有了这个到东北招聘教师的机遇呢?咳,不是也没造成重大后果嘛,区区两个八千,那还算钱呢!据说,举报某人贪污受贿,一百万以下都不立案,虽有夸张,但说明的是贪污受贿的人太多了……”
  “老叔!您也忒胆小了!”郑义抢过梅欣的话头,“您也不用后悔,也不必自责,不就是这一万八吗。您啊,谁送的,将来人家到您学校上班,您干脆给人家退回去也就是了。”说着,他瞅了瞅梅欣,“至于原先咱们定下的什么五五分成的口头合同,那都是扯淡,我俩就算是自费到东北旅游一趟,不就结了。您可千万千万别在自责了!”
  梅欣附和着郑义的话:“就是嘛,就是嘛。”
  郑仁兴说:“自责是还要自责的。但是咱们原先定下的所谓口头合同还是要兑现的。只不过我那五五就全免了。这一万六全部给你们,这是对你们的误工费、差旅费、以及精神损失费的补偿。”说着,就把两个信封给了梅欣。
  梅欣推辞着:“这可不行!”
  郑义说:“不能这么办。老叔,要么你拿八千,我们拿八千。不这样,我们一分也不要!”
  “别争了!”郑仁兴十分懊悔地说,“我作为长辈,是不称职的。你们必须拿着!至于说到退还,那我一定要做的。这根本不用你们操心。回去后,老叔的两个月的基本工资就足够了。”
  郑义、梅欣劝慰地说:“您这又何苦呢?”
  “什么何苦不和苦。”郑仁兴严肃起来:“你们必须拿着!否则,你们还让老叔怎么做你们的老叔!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呢?钱!钱!钱!钱又算得了什么!?”
  郑义说:“那好吧,就听老叔的。”
  “只能听老叔的了。谢谢老叔了!”梅欣看了一眼郑义,把钱放进了自己的旅行包。
  火车奔驰。郑仁兴、郑义、梅欣在软卧车厢中又开始了愉快地说笑。一道道水,一座座山。火车越过一座座城市,越过一座座村庄。夜幕降临。火车驶进天都市火车站。天都火车站,站台。旅客们开始下车。郑仁兴、郑义、梅欣收拾着东西。
  郑仁兴说:“咱们还是分开下车。下车后,也各走各的。”
  “老叔说的对。咱们各走各的。”郑义背好背包,拉了一下梅欣的手,“走,咱们先走。”
  “回见,老叔!”郑义、梅欣走出车厢,下了火车,融入下车的人群中。郑仁兴背起背包下了火车。融入旅客的人流,走到了出站口,接受验票,出站。他兴匆匆地要去叫出租车。
  这时两个中年男子叫住了他。一个叫于广礼,四十九岁,中等个,五官端正,身材适中,是区纪委书记;另一个叫王向彪,三十九岁,一米七五的个头,方脸,直鼻,眼睛炯炯有神,是区纪委副书记。于广礼问郑仁兴:“您是八中副校长郑仁兴?”
  郑仁兴回答:“是我。我是郑仁兴。”
  于广礼出示证件,向郑仁兴介绍说:“我们是区纪委的。咱们认识,但不熟。曾一块开过会。我叫于广礼。”指了指另一位中年男子,“他叫王向彪。请跟我们到纪委走一趟,例行公事。有急事调查。”
  “什么事?”郑仁兴心内开始打鼓,忐忑不安。
  王向彪厅严肃地说:“不必多问,走就是了。”
  “爸爸接电话!爸爸接电话!……”郑仁兴腰间的手机响了起来。还没等郑仁兴接话,王向彪急忙说:“请把你的手机暂时关上。”
  郑仁兴关上了手机,跟着于广礼、王向彪上了区纪委的车,开动。
  连夜,十点半。在区纪律检查委员会,一间非常讲究的办公室里。一张方桌,周边坐着三个人。于广礼坐在桌子的一头,王向彪坐在桌子的一边;郑仁兴坐在桌子的另一边。桌子上摆着三碗“来一桶”方便面。王向彪起来到屋子一边的茶几上拿起暖水瓶,分别给三桶方便面倒开水。倒毕,又把暖水瓶重新放到茶几上。然后对郑仁兴说:“郑校长,我们从中午到现在还水米没粘牙,想必你也饿了。咱们就来碗方便面,充充饥得了。”
  郑仁兴依然狐疑,保持沉默。
  于广礼很随和地说:“郑校长,咱们就边吃边谈。”他用手中的小叉子搅和着桶中的方便面。对郑仁兴说,“今天特意把你接来,其实就是向你了解一下,八中校长娄喜才同志,有关在改建操场工程中,受贿吃回扣的问题。”
  郑仁兴的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哦——”他望了一眼放在沙发上自己的那装有数十万元人民币的旅行包,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他也拿起方便面桶中自带的小叉子,开始搅和着方便面。
  于广礼吃了一口方便面:“郑校长,你就说说吧。”
  郑仁兴平和地说:“两位领导,你们刚才说的问题,我的确什么也不知道。我是主管教学的校长,对学校工程的事一概不问。”
  王向彪边吃方便面,边作着笔录。
  于光礼说:“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实事求是也就是了。”
  王向彪附和着说:“就是就是。我们相信郑校长。”
  于广礼又问:“那你们学校去年改建操场的工程是谁主抓的?”
  郑仁兴回答:“这我倒是知道的,是我校后勤处主任王基业同志主抓的。”
  于广礼问道:“娄校长没过问吗?”
  郑仁兴说:“那么大的工程,四百六十多万,一把手,当然要过问了。”
  于广礼继续问道:“这项工程是谁招的标?”
  郑仁兴:“娄校长和李权寿两位同志。”想了想,“对了,还有区教育局基建科科长。”
  于广礼不再多问了,他征求王向彪的意见,说:“就这样吧,老王,你看呢?”
  王向彪说:“可以,就这样吧。”又对郑仁兴说,“郑校长,您在这签上自己的名字吧。王向彪把笔录递给了郑仁兴。郑仁兴大致地看了看,纸上记录的都是自己说的原话。郑仁兴毫不犹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于广礼看了看手表,差十分十一点。他握住郑仁兴的手,说:“打搅你了,请你理解,我们做的就是这样的工作。谢谢你的配合!”
  “理解理解!”郑仁兴连连点头,“应该应该!”
  王向彪关切地说:“郑校长,时间还不算太晚,我用车把你送回家吧。”
  “不必不必!”郑仁兴连连道谢,“谢谢!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郑仁兴走出区纪委大院,到了马路边,叫了一辆夏利出租车,上了车。他的手机响起来了,赶紧接电话:“唉,没事的,中途有点事儿,暂时关机的。别着急,我马上就到家。”夜晚十一点多钟,郑仁兴回到了自己的家——丰润小区五号楼三门301室。他家居住的是三室一厅。
  妻子刘晓云打开房门,见到了郑仁兴,急切地说:“你可让人惦记死了。”
  “有什么好惦记的?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郑仁兴放下旅行袋。坐在了沙发上。
  刘晓云关切地问:“吃晚饭了吗?”
  郑仁兴说:“在区纪委吃了一碗方便面。”
  刘晓云说:“肯定是询问娄校长吃回扣的事。对不?”
  郑仁兴说:“就是那件事。”
  刘晓云问:“你怎么说的?”
  郑仁兴说:“我能怎么说,吃回扣的事儿肯定是真的。不过我是不知道的。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刘晓云颇有些庆幸地说:“说不定娄校长的坏事能变成你的好事呢。”
  郑仁兴问道:“这话怎么说?”
  刘晓云说:“娄校长摊上了这事,假设局里力保,往轻里说,也得调换个地方挪挪窝;往重了说,那就说不上怎么回事了。总之,一把校长的位置绝不能空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矣。”
  郑仁兴面露喜色地说:“顺其自然吧。时候不早了,我洗洗睡觉吧。”
  郑仁兴冲洗完,两口子上床入睡。
  刘晓云禁不住又说:“你估计娄校长得罪谁了呢?”
  郑仁兴有些困倦。闭着眼睛说:“谁知他得罪谁了,这年月谁也得罪不起!你就睡觉吧。刚刚入睡不久,郑仁兴一下子又起来了。他走入客厅,打开壁灯,打开旅行包,把用废旧报纸包着的一包钱拿出来,掀开沙发,放在底箱里。试着坐了坐。然后把装有金项链的首饰盒装进上班常用的书包里。之后,又回到了床上。还好,他的这些动作刘晓云丝毫没有察觉。一天教学工作的繁忙、疲劳,使刘晓云早已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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