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作品名称:许你一个丰乳肥臀 作者:好如娃 发布时间:2017-04-21 20:34:56 字数:3176
神医人去屋空。
那座狭长的房子如同施了魔咒,一片荒芜。连同老妪也不见了!几只扁长笸箩里还残留着未及收去的中药,屋后山梁凹槽的瀑布水量骤减,已经能看到冲击数年的山面。一切显示出荒败的模样。
屋内黑黢黢的,几张简单的家具不规则地靠墙摆着,十几米入深处、神医常坐的蒲团,也一并不见了!厨房用具都在,一只碗里还有一坨吃剩下的黄米粥。三只放粮食的小瓮里分别有大米、黄米和白面,瓮口全部敞开着,几只蚊蝇在上面爬来爬去。上次进来,裴玉锦和小谨明明感到一股神仙之气,随着神医的人去屋空,这里处处召示着恐惧与不祥。
“噢,原来里面是这个样子?”海牧仁说。“世人都说神仙好,也不过如此。”
没人理她。
老头转了一圈,似乎是失望,又或者是愤恨,踢了一脚门边的一条小矮凳,随后坐上去抽烟。
言珂第一次来所谓的世外桃园,觉得什么都是新鲜的,拍了许多照片。她同时担心没有了神医,裴玉锦怎么办?
裴玉锦果然捂着胸倒下去,一张疲倦的脸更加没有血色。“你感觉怎样?玉锦,我带你去天津吧!”言珂说。
老头一直坐在矮凳上抽烟,等到裴玉锦的这轮疼痛过去,慢慢苏醒过来,他才说:“神医跑了!玲眉也跑了!”
裴玉锦直起身子冲老头说:“你是想说玲眉大婶跟神医跑了吧?直说呀!”
“闺女,这也不一定哟。但神医跑的真正原因不是这个,是你们这些城里人打乱了他的清静,他跑了。”老头慢条斯理地说。
“大叔,你猜神医会去哪里?我们来都来了,必须得找到他。”小谨说。
“是啊是啊,大叔,你人老成精,一定猜得到。”言珂说。
“别问他,他哪里知道,即使知道他也不会告诉我们。”裴玉锦始终对老头心存芥蒂。
“呵呵。”老头笑了笑,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说:“海牧仁做些吃的,吃完咱们回。”
海牧仁倒是听老头的指挥,进厨房去了。小谨去帮忙。瀑布下面的石头缝里种着葱、家苦菜和油菜,小谨摘了一些,顺便在泉水里洗干净。海牧仁把带来的手扒肉放进锅里,添上泉水,加了一些大米和黄米,不一会儿就飘出香味了。
“神医是吃素的,这下让你海牧仁把环境整个儿破坏了。”老头坐在那里说风凉话。
“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裴玉锦针锋相对,好像老头是她的前世仇人。
言珂觉得从老头说羊墓里埋的就是玲眉大婶时起,裴玉锦就对老头充满敌意。言珂不知道玲眉大婶到底跟裴玉锦有何渊源,以至于裴玉锦不顾一切地袒护她。
言珂将带来的睡袋铺在床上,让有洁癖的裴玉锦躺上去休息。屋里只有两张床,海牧仁做好饭,占了另一张,他需要好好睡一觉。
老头自顾自盛饭去吃,吃完,不知从哪儿拉了一张地褥,也躺上去了。
小谨和言珂端饭过去和裴玉锦一起吃,吃的时候小声议论神医的去向。小谨说有可能去了更深的山里。裴玉锦说也可能带玲眉大婶找女儿去了。小谨和言珂同时问:“神医和玲眉大婶什么关系?”裴玉锦没说话。
走了一夜山路,人们都太累了,今天说什么也要在神医的住处睡一晚。两个男人鼾声如雷。裴玉锦因为有心事睡不踏实,黄昏的时候,她来到外面。言珂紧跟着出来,她不放心裴玉锦。
她们一起走到瀑布前,水“哗哗”地从上面的山缝里流出来,又落到下面的石头缝,在一些浑圆的或有棱角的石头中间川流不息。水真是无穷无尽啊!裴玉锦担心这整座大山都化作水流下来。但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她看到那像水幕一般的山泉,只是多大山的一小部分身体内侧流出来,可见水在大山体内是微小的,也许只是大山的一口唾沫吧!------这么一想,裴玉锦释然了,接着感到大山上面的天空也可爱多了。她于是坐在一块她认为稳妥的石头上,抺掉脚上的祙子,想把脚伸进水里凉一凉。可是她马上就认为自己的行为过于张扬,实在不妥,小谨刚才在这里洗过菜,从水的源头以及距离看起来,这里应该算作上游。在作为人的惯常思维里,上游是入口的地方,中游才是可以清洗身体的地方,至于下游嘛,不讲究的人会在里面撒尿。裴玉锦提着祙子,光着脚,往远走了走,重又坐下,将脚伸入冰凉清冽的泉水中。“啊,真舒服。”她对言珂发出赞叹。
言珂看了一下四周,她总是觉得即使无人管理也算公共场所,不能这么随便就下水。不过她很快意志瓦解,跑过来挨裴玉锦坐下,脱掉臭哄哄的旅游鞋和祙子,也把脚伸进水里。“唔,确实好。”她说,继而闭上眼睛,听大自然的声音和裴玉锦用脚“哗哗”撩水的声音。
“言珂,没有神医我怎么办?我的药被可恶的天水齐偷走了,她怎么能这样?”裴玉锦突然停止玩水,转过头十分担忧地问言珂。
言珂睁开眼睛,看了看裴玉锦即将湿润的眼睛,低下头去看两个人的四只脚。水很急,像赶集似的源源不断。她们的脚停留在那里,形成一股势力,或者说形成了一座肉山,水经过肉山,溅起一阵浪,翻腾几下,才缓和下来,欢叫着向下游奔去。言珂的不言语让裴玉锦很恼火,她饮泣起来,肩膀一抽一抽。言珂感觉到了,立即说:“我们做医生的都知道心态最重要,你要比一般人坚强才行!”
“坚强?这是没病的人给有病的编造的谎言,我现在才明白。”裴玉锦说。说完把脚从水里拿出来,用祙子擦了擦,扔在石头上。
言珂照做。不过,她拿起两个人的祙子,在石头上蹦来蹦去,走到更远一些的地方,也就是这股山泉的尽头,蹲下把祙子洗了。山泉在这里回迂了一下,在下面形成一个水窝,水窝的另一侧是另一座大山,山泉又钻到那座大山的山缝里去了。明明是一股泉水,但这处落入山缝的水如果再在哪里出现的话,一定又被人认为是新的瀑布。言珂便猜想眼前的瀑布说不定又与哪条瀑布是一家呢?又或许这里所有的水流都出自一个母泉,母泉神秘地藏在不知名的地方,日夜“汩汩”地流水,流水就是它的子孙万代!
裴玉锦过去是医生的心态,现在是病人的心态,让一个病人回归到医生的心态,言珂明知不可能,但她一抓住机会就想提一下,以便裴玉锦即使回归不到医生的心态,最起码也能稍微克制一下情绪。情绪对于一个病人太重要了,就说眼下,自从来到神医的住处,裴玉锦再没喊过疼,她也许忘了,也许这里真的有仙气相助。每当裴玉锦进入激烈的言辞阶段,言珂便不再出声,只是忽闪着大眼睛望着裴玉锦,一脸的心痛与真诚。
裴玉锦不是大山里的石头,她能感受得到,虽然过去当主治医生变得麻木不仁,但她在言珂面前永远是一副多愁善感的模样,甚至有些楚楚可怜。是的,言珂最了解她,她不是一个坚强的人,过去是职业把她包装坚强了,现在拨去伪坚强的外衣,剩下的是更加的楚楚可怜。在病痛面前,两个好朋友的性格都发生了转变,一个在小心翼翼里面加入了“撵弱注刚”的成分,一个既无情又难以远离。矛盾往往就是这样产生的。此刻,她们其实都无事可干,却躲着不往一起走,心里都在打鼓,不知道下一步应该谈些什么?
“你们看到鱼了吗?”幸好小谨走过来。她刚刚睡醒,还未来得及整理头发,头发像一只遭遇风暴的鸽子窝,乱得横七竖八。有一缕头发简直不像话,从头顶的发夹散下来,在耳朵后面绕了一圈,又钻到脖颈里去了。
“没有鱼,水那么急,鱼不可能在这里出现。”言珂提着祙子从下游走过来。
“哦,你们洗了脚?我也要洗。”小谨说完也开始脱祙子。
天渐渐黑了,山里的太阳落得早,很快隐没在大山后面。而此时从城市看去,这个钟点,太阳才刚刚西斜而已。这就是山里和城市的区别。
“大叔说我们明天一早离开。”小谨一边踩水一边说,那语调让人感觉是传达命令,而不是商量的口吻。
“你们回吧,我们不回,言珂好不容易请了假,我们要在山里多住几天。”裴玉锦突然说。
言珂吓了一跳,她们可是没商量过这个问题,裴玉锦怎么能自作主张呢?她想反驳,却看见裴玉锦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她只好保持沉默。
“这个,不妥吧?把你们两个留在山里,我们不放心。”小谨觉得山泉的温度逐渐下降,把脚拿出来,提着裤管支楞着,让脚上的水自然风干。
“没什么好担心的,我死都不怕,还怕住在无人的山里?”裴玉锦简直跟人对着干,别人说东她说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
小谨穿上鞋子,把脏祙子塞进兜里,招呼她们:“天黑了,回屋吧!看看大叔什么态度再决定。”
“他的态度不能代表我!”裴玉锦在后面嘟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