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要不我再去公关一下。”言珂说。“不管怎么样，今晚得在老头这儿住一夜吧？”
　　裴玉锦说：“不能住这里，老头太危险了！”
　　小谨犹疑地看看裴玉锦，也拿不定主意，她此时有些后悔没硬缠着让海牧仁来了。三位中年女人，面对一位裴玉锦口中的杀人嫌疑犯，的确够紧张的。而裴玉锦和言珂的意见也不统一，她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想想附近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安身。
　　“小谨不要想了，我们继续赶路，哪怕在山里过一夜，也不住这里，这老头是个危险分子。”裴玉锦打定主意要离开，她犯起倔来没人挡得住。
　　临走时，裴玉锦对玲眉大婶的坟包说：“我怀疑你是被老头害死的，如果是，你就托梦给我，我会让你女儿给你报仇的！”她的话使言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左右看看，觉得刚才还迷人的大山，突然变得狰狞恐怖，还有太阳和风，都不是山外的太阳和风，是被山怪附身的太阳和风，邪气十足。
　　“那就开路吧！”言珂吆喝。
　　裴玉锦一步三回头，跟在言珂和小谨身后。“或许里面埋的不是玲眉大婶？是老头故弄玄虚？”裴玉锦又说。
　　言珂快疯了，她不知拿裴玉锦怎么办？只好不作声，让小谨指路，她一个劲儿往前走。她总是这样，裴玉锦脆弱时她强大，裴玉锦强大时她退居二线。眼下也是一样。
　　她们上了一道山梁，回头看玲眉大婶的房子，发现老头抽着一锅烟，微微翘起嘴角，远远地看她们。“瞧，他杀了玲眉大婶，还假装镇定呢，我不会让他得逞，哼哼，等我回来！”裴玉锦说。
　　言珂和小谨互看一眼，没说话。
　　她们才翻过两座小山，天已经黑了。小谨站在山尖上，趁着微弱的光线辨认了一下路线，说：“天黑容易迷路，我们只能摸黑沿直线走到下一个山口，就不能再走了。”
　　“好好，宿营。”言珂兴奋地说。
　　“不行，再走远一些，并且不能就地宿营，要隐藏起来，防止老头来侵袭。”裴玉锦说。
　　小谨于是又上到更高的山尖上，看直线的尽头是哪里？她虽然是个山里人，但很少进山，即使进来也只在玲眉大婶家呆两天。所以她也只走过一次找神医的路，好在山里人有特殊的记忆方式和辨别方向的能力，她才有勇气带她们上路。
　　天黑透了，三个人的三只手电筒只打开一只，小谨说不能一齐用，要一个一个用，以保证一只手电筒必须有电。走完直线，小谨说：“这回需要爬山，我们只能爬到上面的山梁上，我记得那儿有个平台，然后……等天亮再走。”
　　“山梁好，平台好，居高临下，可以一目了然看到从这里走来的人。”裴玉锦说。
　　夜晚的山模样众多，没有好的，都是怪物的样子，或者只是人想成怪物的样子。她们艰难地爬上山梁，果然有一个凹回去的平台，可以抵挡夜晚的山风。台子边缘有一些枯死的植物，言珂搂回来，想生一堆火，但被裴玉锦制止。“你到底怕什么？”言珂问。
　　“老头会来害我们。”裴玉换神秘地说。
　　小谨看了一眼山梁下的入口，又看了看别处：“玉锦姐，如果大叔想害咱们，咱们防不胜防，他是山里的人，不会傻到只走山梁入口一条路，也许会从我们头顶突然落下来。”
　　小谨这么一说，裴玉锦更加害怕，紧紧贴在言珂身上。言珂似乎也不轻松，肉肉的身体微微发抖。“你也怕？”裴玉锦问。
　　“你们别说了，越说越害怕。这样，两个人睡，一个人放哨。你们先睡，我看着。”言珂说。
　　这样，裴玉锦和小谨走到里边去，言珂坐在平台边，倘若头上面的山上有动静，她也是可以听见的。
　　过了二十二点，气温骤降。好在小谨有所准备，背着一和羊毛毯，她和裴玉锦裹在里面还算过得去。可若了言珂，她预备的户外服此时管不了什么大用，虽然这个山凹的是小一些，但寒冷是一样的，整座大山以及天空看起来就像被冻住一般。
　　小谨又摸索出几块羊肉干，水也不多了，她们只想着赶快离开老头，竟忘记讨一些水。水在山里是救命的东西，人可以几日不吃，但是不能缺水。裴玉锦此时隐陷后悔，她想也许是自己多疑了，她发现自己生病之后一直多疑，有时连自己都不相信。她忍着没喝水，明天还得走半天山路，水得省着点喝。
　　小谨和言珂也是这么想的，结果三个人一推二让，谁都说不渴，半壶水几乎没动。
　　过了几小时，小谨换言珂。言珂肉肉的身体像个火炉，裴玉锦一暖和居然睡着了。突然听到小谨怪喊：“谁，他妈的找死！”
　　裴玉锦和言珂同时睁开眼，并立即站起来。只见小谨站在台子边缘往上看，她的身子略微前倾，脚下就是深渊。“小谨小心。”言珂喊。
　　小谨向她们的方向看了一眼，说：“上面好像有人。”
　　裴玉锦唠叨：“我说什么了？一定是老头，来杀人灭口的，怎么办？怎么办？”
　　言珂回身摸了一块石头，拿在手上，迅速过去递给小谨，又回来给裴玉锦摸了一块，自己摸了一块大的，两手端着，去到小谨身边，向上看。“哪有人，看不见。”她嘟哝。
　　“呼啦啦掉下来一些石子，如果不是人，应该是狼吧？”小谨不确定地说。
　　“狼？”裴玉锦吓得缩成一团。
　　这回是言珂和小谨一齐向裴玉锦的方向望了一眼，裴玉锦火红色的户外服在黑暗里异常恐怖。而从裴玉锦的方向看，言珂和小谨一人拿着一块石头，随时准备战斗，使她想起狼牙山五壮士。“注意你们脚下！”裴玉锦提醒两人。
　　“不好，小谨，你看下面。”言珂突然又叫。
　　小谨一看不得了，下面的山梁入口有一个移动的黑影，正向这边走来。“莫不是两个人？一个在山顶，一个在山下，要同时向我们发起攻击？”小谨也和裴玉锦一样，开始忧心忡忡。
　　她和言珂往里面移了移，尽量不让下面的黑影看见。“小谨，以你的经验，下面是人还是狼？”言珂问。
　　小谨睁大眼睛看了又看，黑影越来越近了，已经来到她们避身的下方。“哎，哎……”小谨突然叫，把言珂和裴玉锦吓了一跳，以为她疯了。
　　下面的黑影回应：“是小谨吗？”
　　小谨兴奋地回答：“是我，海牧仁，我们在上面。”
　　居然是可爱的海牧仁。海牧仁很快上来，穿着羊皮大衣，像一只笨重的狗熊。“你们怎么回事，没在玲眉家过夜，找死吗？”
　　小谨大致说了情况，海牧仁说：“那老头是有名的鬼头，爱开玩笑，他是吓你们的，玲眉大婶哪有死，是不见了。”
　　“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裴玉锦问。
　　“他这玩笑开大了，差点没怕我们吓死。”言珂说。
　　“上面好像有动静，你快看看。”小谨对海牧仁说。
　　海牧仁先没回答裴玉锦的问题，而是举头向上喊：“大叔，你这是来保护人的吗？她们快被你吓死了。”
　　山顶发出“呵呵”的笑声，又滚下来几块石头。“她们害怕，我只能不出声喽，一路跟着保护她们就行了。”
　　小谨生气：“你们这些男人，让走不走，让留不留，偏偏后面跟着，吓死人了。”
　　老头不知从什么地方下来，与海牧仁握了握手，坐在一块石头上抽烟。海牧仁拾了几根枯柴，堆在洞中间，点燃，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裴玉锦还是不相信老头，不时翻起眼皮看他的脸。老头看着洞外黑乎乎的天，不说话。
　　海牧仁带来了羊肉干、奶酪、茶食和水，三个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立刻吃起来。“你究竟把玲眉大婶怎么了？”吃饱喝足有了力气，裴玉锦又揪住这件事情不放。
　　“呵呵，你这个女子，跟你有什么关系？呵呵，哪里是我把她怎么样了，是她，突然不见了！”老头说，语气很淡然。“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猜想她不是去找她女儿了，就是……”老头欲言又止。
　　裴玉锦毫不客气：“你知道那不是你的女儿？”
　　众人诧异，一齐望向裴玉锦，看了一会儿，又一齐望向老头，满脸疑惑。
　　老头说：“呵呵，从她答应嫁我那天就知道，她不是一般的女人，迟早是要飞的，已经不错了，跟我过了那么些年，老了才走，也算对得起我。”
　　“那……那个坟包？”裴玉锦步步紧逼。
　　“那是我家的头羊，突然死了，我把它葬在了那里。”老头站起来踱了几步，看了看天：“天快亮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裴玉锦还有很多疑问，但是显然再问不出什么，只好噤声不语。
　　扑灭火，收拾起吃的，下了台子，天真得由黑变蓝，天快亮了。他们一行五人向神医住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