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三

　　一场事故，一阵惊慌，警察赶到了，带走了那两名袭击者，而赵青山也在朋友们的护送下住进了医院。
　　急救室外焦急等待的赵小天等人内心无比煎熬，无比沉重，在赵青山被推进急救室之前，插在他胸口上的匕首还没有拔出来，不是不能，而是不敢，因为那把刀距离心脏近在咫尺。
　　与茫然颓废呆坐的陈曦微、冰凌、小孟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程勇和赵小天的坚强和期待。作为赵青山的结拜兄弟，他们肯定不希望他遭遇不测，他们痛苦神伤的灵魂一直隐藏着，表现出来的是冷静和沉着。他们很清楚，这个时候祈祷神灵是帮不了他们的，大声呼号也帮不了他们，唯一能帮助他们的只有急救室里的大夫，以及赵青山本人。
　　兄弟俩不停踱步，甚至会在踱步的过程中偶尔相撞，但在彼此对视之后，所能做的只有继续踱步。
　　这是多么无奈，多么痛苦的等待啊。
　　倒在冰凌腿上酣然沉睡的陈一楠尚未醒酒，或许这对于他来说是件好事，否则他一定会自责的。若非这次心血来潮，也不会发生这种意外。
　　冰凌轻拍陈一楠，像极了母亲爱抚孩子，看着他沉醉于甜梦，流露出的是疼爱和责备，只是这份责备陈一楠是体会不到的。
　　她很感激，感激程勇和赵小天没有气急败坏到盲目责备陈一楠。毕竟在她看来，到外面吃饭的确有危险，李亮和文雅也都提醒过了，可陈一楠还是突发奇想，想要到外面好好庆祝庆祝今天的胜利。他都想好了，不光要吃一顿久违的故乡口味的东北菜，因为酒店的饭菜他都快吃腻了，之后还要到KTV唱歌，直到意兴阑珊为止。可不想、竟然会变成这样。
　　至于陈曦微，幸好这次突发事件没有吓坏她，否则动了胎气可就嗟悔无及了。
　　小孟凡紧靠着她，似乎有些犯困了，但却始终瞪大双眼，实在挺不住了，就到洗手间拿凉水洗把脸。
　　“别折磨自己，你还只是个孩子，困了的话就睡，枕着妈妈的腿，妈妈能禁得住。”陈曦微劝道。
　　“嗯，不，我不能睡，青山叔叔为了救你和爸爸，这才受了伤，我要等他醒过来才睡。”小孟凡褪去稚嫩地说。
　　“傻孩子，真是傻孩子。”陈曦微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并冲他露出充满怜爱、充满欣赏的微笑，“好吧，既然你要等青山叔叔醒过来，那我们就一起等。”
　　“嗯，好，我们一起等。”
　　赵小天看了看表，已经快晚上十点了。便对大家说，“我看你们还是别等了，这里有我就行，你们也累了，都回酒店休息吧。这里毕竟是医院，这么多人呆在这儿，总归不好。冰凌，我看你还是带着他们回酒店好了。”
　　“这、”冰凌认为不妥，“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都呆在这儿也没用，再把你们累坏了，那还得了！听我的话，赶紧带他们回去。”赵小天的语气不怒自威，他实在不忍心这么多人陪着他在这儿一起熬心血干等。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
　　未等冰凌把话讲完，程勇插道：“对，我看你们还是回酒店吧，这里有我和小天就行。”
　　“你？别扯了，你得跟他们一起回去。”赵小天注视这程勇。
　　“我？我也一起去？”忽然，程勇明白了赵小天的意思，自己既能够帮冰凌照顾烂醉如泥的陈一楠，而且还能保护他们。“好吧，走，我们一起去酒店。”
　　程勇他们刚准备走，赵小天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打来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李亮。赵小天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接通电话，没过三分钟就又回来了。
　　“你们先别走，再等会儿，一会儿有人来接你们。”赵小天说完这话，目光就再没离开过急救室的大门。
　　过了也就十分钟，高净林、李亮、文雅三人赶到医院，并且见到了赵小天一行人。
　　李亮十分严肃，异常愤怒地来到赵小天面前，他恨不得一拳打在赵小天的脸上，或是厉声训斥赵小天一顿，但毕竟这里是医院，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可即便如此，他的语气依旧愤怒难消。
　　“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叫你们呆在酒店，哪儿都不许去，有什么事要办的话，打电话通知我。可你呢，什么都没跟我说，你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出去庆功了。我提醒过你，你也应该知道你们现在的处境。”
　　“对不起，李总，是我得意忘形了，没想那么多。”赵小天诚恳致歉。
　　“你别跟我说对不起，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李亮钦佩地看了眼急救室，“你对不起的人是赵青山，要不是他，你现在就是个死人。”
　　同样作为军人，李亮有着跟赵青山相同的信仰，虽不如赵青山极端，但保家卫国、仁民爱物的思想也是根深蒂固，未敢忘却。他理解赵青山，换做是他，他也会这么做。但是，这本是不该发生的血案，却因为这帮人的极情纵欲而乐极生悲，简直愚蠢至极。
　　“你知道我叫你回酒店是什么意思吗？”李亮气尤未消地说。
　　“不知道。”赵小天已无颜面直视对方。
　　“家父跟我说，他在今天闭庭之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公司科研部的。他为什么要去法庭，家父很疑惑，便觉得他就是公司的内奸，去给刘云海通风报信的。”
　　“真的？”赵小天认定这的确是个突破口。
　　“是不是还不能确定，但他的嫌疑是最大的。”李亮毫无情绪地摆了摆手，“算了，反正我的警告你是一句都懒得听，我再说什么都没有用。这下好了，也用不着我们调查了，警方已经介入了。”
　　“实在是对不起，李总，让你们为我们担心了。”
　　“我说了，你不必向我道歉，等赵青山醒了，你向他道歉好了。”
　　“我相信他一定能醒过来。”
　　“那最好不过了。”
　　“现在呢，还请你把他们送回酒店，我呢，得在这儿陪我兄弟。”
　　“好吧。”说着，李亮跟陈曦微、小孟凡稍微寒暄两句，便打算走。
　　可文雅在看到程勇之后，却始终无法挪动脚步，她忽然发觉，这个世界真的很渺小。
　　相对的，程勇却表现得很坦然，向文雅露出微微一笑，“想不到六年不见，你，还是从前的你。”
　　“你也一样，一点儿都没变。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个干大事的人。”文雅也笑了，而且笑得很甜美，一点儿也不僵硬。
　　“这要看机遇，我能遇到这么好的兄弟，才得以成全我。”
　　程勇的话是有弦外之音的，文雅不傻，她能听出来，略微一想，慨然说：“是啊，你遇到了好兄弟，却没有遇到好女人，我，让你失望了。”
　　“你没让我失望，只不过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已经心有所属了，这可能也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吧。”程勇看了一眼李亮，怅然地说。
　　在李亮面前，程勇终于敞开了自己的心扉，异常痛苦的心扉，因为他知道，他这辈子都得不到文雅的芳心了。
　　“找一个适合自己的才最好。”
　　说完这句话，文雅陪同李亮，领着陈曦微等一行人离开了医院。
　　但程勇并没有走，李亮和文雅的到来，也让他卸掉了自己的包袱，不再为他们担心受怕，他们自会由李亮保护，自己也就能和赵小天一起等待着赵青山的苏醒。
　　不仅程勇没走，高净林也没走，他有话想要跟赵小天说。
　　“你们的事我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我的兄弟很想保护你们，但没办法，太突然了。”高净林深表歉意地说。
　　“您别这么说，让您调派人手保护我们，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赵小天还是非常明白事理的，这件事本来就怪自己一伙人放松了警惕，怨不得别人。
　　“我来，除了要向你们道歉，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高净林拉着赵小天一同坐下，随即继续说道，“我去了公安局，也见到了袭击你们的那两个家伙，他们看到我，吓坏了，还没等我问呢，他们就把幕后主使供出来了。”
　　“是刘云海？”
　　高净林摇了摇头，“他们供出来的是我的一个手下，很有可能今天的事就是他跟刘云海联手搞出来的。”
　　“高叔叔，我没听明白，这件事您为什么要告诉我们呢？”
　　“我呢，只是希望你们不要把这件事情闹大，别再追究这件事了。”
　　“这又是为什么？”这句话不是赵小天问的，是程勇问的，而且程勇的脸色很难看，很愤怒，语气也未免激动了些，“高先生是吧，我兄弟受了这么重的伤，生死不明，凭你一句话就让我们不管不问了？这样好吗？”
　　高净林并没有生气，而是心平气和地说：“程勇是吧，我知道你们很想为兄弟报仇，请你们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摆平，我保证你们再也不会遇到这种事了。至于赔偿嘛，你开价，我全出，还是那句话，我只希望你们别再追究这件事了。”
　　“你这话……”程勇难压心头怒火，恨不得揪住对方的衣领，给对方两拳，直把对方的门牙打掉两颗，省着他讲出这种毫没人性的鬼话。
　　但是，赵小天察觉到了程勇的反常，忙起身相阻，用力将他按在椅子上，“你要干什么？这里可是医院！”
　　“他、他说的那叫人话吧。青山现在都这样了，他、他居然让我们不再追究这件事。还钱，钱能让青山好端端地站在我们面前吗？你告诉我，你能忍得了这口气吗？反正我是忍不了。”
　　“给我坐好！我跟你说，忍不了也要忍。”赵小天见程勇倔劲上来了，复又将他死死按住，并说，“你别跟我耍脾气，我告诉你，这件事我说得算，你给我把嘴闭上。”
　　赵小天的眼神复杂而又深邃，程勇晓得他的性格，是不会平白无故忍气吞声的，他难道有什么顾忌？还是又想到了什么重点？顿时，程勇卸了那股臭脾气，他相信赵小天的冷静思虑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