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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作品名称:烟雨人生      作者:周佳磊      发布时间:2017-03-09 16:14:03      字数:10275

  到了五月二十六日那天,正是个星期六,我和妻子都给单位请了假,把小婧交给父母照看,吩咐他们几句后,就搭上了南下秦城的大客车到生态城,再转乘火车匆匆忙忙赶往秦城。
  出了秦城火车站的我和玉蓉用电话联系到了她表弟万金龙记者后,我和妻子拉着开车赶来的万记者在火车站一家带有空调的小餐馆坐定,要了几盘荤素搭配,热凉均匀的上等佳肴美菜。玉蓉赶紧拿出一瓶事先我们准备好的西凤酒给表弟满满倒了一大杯子,亲切地看了我和她表弟一眼,暗暗示意我先开口说话。我和万记者随意碰了一杯,一饮而尽,酒入柔肠,顿时脸上火辣辣的,肚子里的话盒子也打开了。
  我又给万记者满上后道:“兄弟啊!您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本不应打扰你,但你姐遇到了难处,想让你帮她一把渡过眼下的难关。”万记者吃了几口菜才压住酒劲,大概也是酒涌心头吧,胆子也壮了许多,一扫文人平日的矜持和柔弱,脱口道:“我姐是不是缺钱花了,我虽说不是啥大款,若不是家里出意外,放在平时万儿八千我也能拿得出来。本应慷慨相助,你俩也知道吧,我爸入狱后,得了重病,卧病在监狱医院,已到苟延残喘,油灯将灭的地步了。把我这几年的一点积蓄花的也差不多了。我实在是爱莫能助啊,若是其他事用得着我,好说好说。”妻子听到表弟此话,心里一阵伤感,眼泪很快掉了下来,忙问:“我小舅的身体一向很好,咋就突然得了重病了,得的啥病呀?现在要紧不?我们能否到省城监狱看望一下他老人家?”万记者也泪流满面地说道:“表姐啊!突发心肌梗塞,有你这一句话,也算你没有忘记你舅舅。你的心意我领了,姐夫初出监狱,又没了工作,你们也到了难处。现如今,咱两家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都他妈的缺钱花啊。奶奶的,社会如今真不公平,钱都跑到那些强取豪夺、偷税漏税的暴发户手里,我们这些工薪族一天忙到晚,依然穷困潦倒,日子过得恓惶扎了,那些狗奸商们谁尿我们这些无冕之王的穷笔杆子呢!”
  玉蓉柔情万千地给万记者夹了一筷子猪肉片放在他面前的米饭碗里,继而低声道:“表弟,你说的没错,眼下你我两家都缺钱,谁也顾不了扶持一把谁。可现在有一桩来钱的买卖,不知你肯不肯参加,敢不敢帮我们把这笔钱拿到后大家共享。”接连喝了几大杯子的万记者已开始脸红脖子粗,也不管我坐在当场,冲动地一把拉住他表姐——我妻子柳玉蓉白嫩嫩、软绵绵、光滑滑的小手着急道:“啥买卖,赶紧说来,只要我能帮得上,表弟就是为你赴汤蹈火,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惜。”我忍不住心里一笑:“看把你猴急的,真是爱钱不要命了嘛。”
  当我把自己的如意想法说出后,万金龙眼睛大放光彩,一拍桌子激动道:“姐夫不愧是大知识分子,计谋就是又毒又辣又多。俗话说无毒不丈夫,就按你说的意思办。我以记者身份全面了解朱游达平日里作威作福、偷税漏税、官商勾结的铁证和此次这个美才女竞选赛,掌握他借大赛为儿子选妻的卑鄙目的,只要我们拿到他们确切可靠的有力证据,不怕他朱游达到时不就范。他要敢威胁我和你俩,我就把他不可告人的龌龊勾当见诸报端,彻底撕开他伪君子、大流氓的肮脏面目。”妻子又赶紧补充道:“表弟,最有利的证据一是录音二是照片三是有关票据,我们极力配合你,让你得到更有说服力的三大证据,一起制服朱游达。”
  “为我们能顺利得到大奖干杯!”我们三人一起站起,咣当一下碰杯尽饮。酒足饭饱后,我对告别回家的万金龙说:“下面我和你表姐去找她养父的那几个省府同僚,主要是去拜会一下我岳父的生前好友安康副主任,希望能得到他的鼎力帮助;一旦我们谈妥事宜,我第一时间告诉你结果。我们就立即开始行动。”
  “好,祝愿姐夫表姐马到成功,旗开得胜。今晚你们要是没地方去,就到我家来住宿。记着啊,千万别作贱自己。”万记者亲切地和我两一一握手后就开车回家了。
  下午四点多,妻子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联系上省府办公厅第一副主任安康。我知道,自从担任省府办公厅第一副主任十多年的我岳丈去世后,跟随其后的安康就于去年自然而然地接替而上了。此时的安副主任正在主持召开全省安全生产工作第二季度督查通报会。坐在主席台上的他正严厉批评陕南几个地区忽视安全生产工作的市级领导,听着话筒那边安副主任高喉咙大嗓子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几秒钟后,省府办公厅的一位小科长跑出来小声传过话:“柳同志,我把您的请求已转告了安主任,他要你在省府对面‘三秦之都’大酒店门口等他,会议结束后,安主任会第一时间直接来找你们。”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这位安主任不是明摆着要我们破费请他嘛!我和妻子的身上没带多少钱,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把堂堂正正的省府办公厅第一副主任拉到街边的摊贩上随便凑合一顿。我把自己的这个担心一说出来,妻子马上就扑哧一声笑,白了我一眼道:“省府能开得起会议,就能管得起所有参会人的晚饭,人家安主任能给你这个下层人物面子让你破费招待他?能看得上你的面子去接受你的粗茶淡饭?你也太小看省府那些官员的派头和高傲了。”
  哦,我立刻联想到自己的岳父生前就是省府办公厅第一副主任,妻子是省府大官之家的千金小姐。她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事没经历过?自己真是以过去的草民之心度今日的官宦之腹了。不过为保险起见,我还是要做到十拿九稳的心理准备才能踏踏实实去见这位安主任。想到此,我说:“老婆啊!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当初你爸妈活着时,你们两家自然是门当户对,平起平坐,旗鼓相当,他安主任即便不看僧面也看佛面,自然对你家的大大小小都是热情礼貌,温情有加,礼尚往来,丝毫不会怠慢。可如今咱是树倒猢猴散,大势已去,今非昔比了。安主任现在已对你没有了任何顾虑,对你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去热心帮助和细心倾听你的陈谷子烂籽麻的诉苦。你还是要抛开心中幻想,着眼残酷现实,咱们该请客还得请客,要给他留个好印象嘛。这吃不吃是他的事,请不请可是咱们的责任,弄不好到头来事没办成,反到打乱我们的整个计划。知道吗?这叫一棋不慎满盘皆输!”
  “嗯,也是,你说的有一定道理,双保险总是最保险嘛。可这一桌下来少说也得千儿八百,我们现在身上充其量也只有四百元,还要挤出回家的路费,这可如何是好?”妻子顿时柳眉蹙成了一疙瘩,捂着脸垂头丧气地蹲在大街上苦苦想着法子。
  “对了!咱们在雁塔区出租房屋的这三个月房费还没收回来,赶紧给租房的老林头要去。”
  我和妻子马不停蹄地赶回到自己在雁塔区的小家——紫玉阁三号楼。进楼道,坐电梯,一溜烟上到十二层楼自己的家门口,却被正往门上贴封条的雁塔区派出所的公安干警拦住了。
  “你们是这家的户主吗?”
  “是啊,怎么啦?这是怎么回事啊?为啥要贴封条。”我和妻子看到此情况,顿时惊慌失措地忙问起来。
  “你们叫什么名字,一一报上名来。”公安人员掏出笔记本一一记录了我们的姓名后,又接着说,“租赁你们房屋的老林头昨晚被人暗杀在房子内,他带来的一个女人被凶手劫持逃离。虽说老林头暂时脱离生命危险,现仍在医院抢救,很可能成为植物人。罪犯劫持人质破门而出,至今逍遥法外,公安人员正在全力捉拿。据我们初步侦查,那个罪犯是和你们认识的。正要传唤你们,你们来得正好。现在你们看看,我们从犯罪分子丢弃在楼下院子里下水道的血衣口袋里发现了这张照片,这照片上面有你,请你说一说你和罪犯之间的关系。”
  公安干警一边对着柳玉蓉说话,一边把一张照片递给了柳玉蓉,并指了指那张照片上的一个人。
  看过照片的妻子顿时花容失色,把照片赶紧反扣在手心,有意不让我看到。妻子慌乱异常的举动惹得我纳闷好奇,一把夺过来一看,原来是朱光茂在酒桌上那次喝醉酒后,把同样喝得不少,醉意朦胧的柳玉蓉抱在怀里让手下人拍了照片。而照片的旁边还有一个只露着一张满是络腮胡子的胖大汉的肥猪脸,他色眯眯地看着朱光茂和柳玉蓉扭捏一起的奇怪姿势。我突然想起来这不是那晚朱光茂领我们夫妻到他酒店休息时,于大门口遇到的那伙宜州县城的混混小头目吗?他们原来是一伙的,怪不得那夜演出了一场假惺惺的英雄救美的闹剧。难道说这个朱光茂杀人了?我们这不是全白忙活了吗?什么夺奖拿牌的大赛希望都要付之东流、烟消云散了吗?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当头,妻子满面含恨道:“我不认识这个人,当时我们正在参加朱光茂的个人生日宴会,前来祝贺和吃饭的人很多。我所在的那间房子里男女大概有七八位吧,除了我们几个女姓外,那些男子都是朱光茂的酒店员工。这人啥时出现在这张照片上我并不知道,因为我那时喝了酒,有点迷迷糊糊的看不清、记不住了。”
  “是不是这个人杀了老林头?”我伸长脖子一手指着照片上的朱光茂,紧张地问警察。
  “非也,是这个络腮胡子胖大汉。这老林头被络腮胡子杀伤在你们那张简易的双人床上。我们现场发现这老林头除了买个真人一般高低的日本制造的女塑料洋娃娃,夜夜拿它来自慰,以解性欲之需外;还时不时带一个商场的女推销员过夜。柳女士,你的单身照片也是在老林头的枕头底下找到的。你的私人物件为什么不提前处理掉或是妥善保管好?真是岂有此理,乱弹琴么!”
  公安干警又拿出来一张柳玉蓉几年前在大海沙滩上照的一张泳装照。我扭头仔细看了一眼,就见照片里的妻子几尽赤身裸体,只穿了勉强罩住圆鼓鼓乳房下半部分的黑色乳罩和勉强遮住女人私处的黑色三角裤头,性感撩人地俏立在沙滩的一块巨大的花岗岩石上,摆出了极具撩拨人情欲的那种分外妖娆的艳门照来。
  妻子接过警察递给自己的那张照片只看了一眼后,又紧张地瞟了我一下,一阵羞涩无比,低着头红着脸蛋赶紧把自己的照片收了起来。
  我恼怒无言地瞪了妻子一眼,恨不得踢她一脚,又禁不住地胡思乱想起来。老林头是西北医科大学的教授兼职西京医院的男性专家医生,和岳母一个单位工作,相互也认识。他老婆死得早,儿子又远在美国定居,常年不回,他打算退休后到美国寻找儿子安度晚年。去年因医学院的教授宿舍楼要新建,旧楼早拆除,新楼还未建,害得老林头搬了几次家,折腾的够呛。就在我们自秦岭省劳改总场途经秦城回宜州县的时候,恰好老林头又打听到了我们的住处,一听我们有出租之意,又看我们的小区离他的单位最近,就当即把我们的房子和房子内那些简单家具都租赁下来,每季度付一次房费。而老林头本人在我那次接触的印象里一直觉得他是一个文质彬彬、热情善良的知识分子形象,听说在学校和单位的口碑也很好,多年的先进工作者。一个平日里看起来好好的人怎么暗地里会有这些令人龌龊的毛病,怎么就又会被人无缘无故的杀伤在我们卧室的床上呢?
  “你们一个个马大哈的,也不把自己的私人物件保护好。尤其是你柳玉蓉,身为青年人,却照那种照片,亏你想的出来。看着你也是美丽清纯的妙龄女子,想不到你怎么也保留这样的照片,真是匪夷所思,真不知道你的思想境界是什么。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刚才我们已收取所有现场的作案指纹等线索,你们可以进去把自己以前还没带走的一些东西带走吧。此案在没侦破之前,你们的房子是不能继续出租的,现在必须查封,哪天破了案,哪天才能启封。”那个警察一面不满意地数落着我两,一边示意我们赶紧进去拿东西。
  被公安人员数落批评了一顿的我们,非但没有拿到老林头的第二笔房费,还失去了今后继续租房的机会,气得我和玉蓉黑着脸,提着一大包我们的衣物灰溜溜地走出小区的大门口,站在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狗日的一个个看着有头有脸,相貌堂堂,油头粉面,文质彬彬,温文尔雅,可背地里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没一个好货色。说不定那个林教授还把你的连衣裙和胸罩楼在他怀里或者缠在他的下体,看着你的照片彻夜做着龌龊勾当。依我看,趁早把你的衣服全扔了,恶心死了,你怎么再穿得到身上。安葬了咱妈咱爸后咋不把你的衣服全带走啊。真是的。”我没好气地说着身边的妻子。
  “你以为我不想拿啊,我就两只手,能拿的了那么多吗?就你的那些破书装了一大箱,死沉死沉的;还有你的毛毯,你的皮靴,你的皮大衣。你不是去年冬天翻地冷得要死,三拳两脚把个铁塔一样高、牛一样强壮的陕北大汉打得哇哇直哭,硬是夺过人家的羊皮袄裹在自己的身上,要不是陕北大汉的羊皮袄,你早就冻死在地里了。我不拿你的那些东西怎么行?你看你,当时电话里的你,简直就是凶神恶煞呀,我哪敢不拿你的,我的宁可全扔了也要把你的全部拿上。”柳玉蓉一下子气急败坏地和我在大街上吵起来了,我一把没拦住,她一股脑把自己提出来的那些衣服全扔到街边的大垃圾桶里。
  “现在干净了,赶紧去办我们的事情去,你还呆愣在这干嘛呀!”心情率先平静下来的妻子招手急急拦住了一辆出租车,一把拉我就钻进车子,赶紧向“三秦之都”大酒店急急火火地赶过去。
  “哎呀,小柳呀,你们夫妻刚才到那里去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啊,啥事这么急急火火的?”看见我们从出租车里下来,坐在自己高档小车里的省府办公厅的安康副主任摇下车窗玻璃,对我们大声说着的同时,也慢腾腾地下了自己的车子。
  “是啊,是啊,安主任都等你们半天时间了。安主任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晚上他还有个重要会议要主持召开呢。”安康主任的司机也下了车后,提着领导的公文包,端端正正地站在一旁。
  “实在对不起,安伯伯,让您久等了,多有得罪,小柳给您赔礼了。”柳玉蓉真不愧为演员出身,刚才和我于出租车内还一边哭泣一边拌着嘴巴,这回一见到安主任,马上就很有礼貌地优雅迎了上去,整个人笑得如同春天里绽放的桃花一样好看。她紧紧握住安主任的大手,不卑不亢地说道:“呶!安伯伯,这是我的老公张文雁,笔杆子出身,书呆子习气满身,你可不要见外啊。他文章写的呱呱叫,去年你给我还夸过他呢。”
  “是吗?是吗?”安主任努力回忆着,笑眯眯地又握住我的手亲切道:“张老师的文章妙笔生花,天下少有,奇才难得。亏的小柳提醒,我想起来了。你去年夏季于生态城《梧桐文艺》上刊登了一部题目为《暗流》的长篇小说,写的真是精彩,揭示当今社会官场、商场、情场现象,独到精辟,令人拍案;揭露问题,锋芒尖锐,入木三分,令人反思深刻。小说里的人物更是栩栩如生,丰满逼真,令人印象颇深啊。呵呵,今日一见分外高兴。这省城和宜州,相隔数百里,难得一见。小邢刚才替我略备薄酒,我为你们接风洗尘去。”安主任拍了拍我和玉蓉的肩膀,不由分说,拉着我们进了酒店,上到三楼一间很豪华、很高档、很幽静的带着空调雅室里,又叫司机小邢在门外的门手上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后,就频频招呼我和玉蓉坐下。
  一进到房间里,浑身马上就舒服多了,再也感受不到热浪滚滚的外面世界带来的头昏脑胀、汗流浃背的狼狈相。我和玉蓉怀着忐忑不安和感激的心情坐下后,安主任拿出香烟,发了我一支,我接住放在旁边,没有敢放肆地立即点燃吸起来。
  “年轻人不要拘谨嘛!坐到这里就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都是老熟人了。张老师可能有所不知,我和小柳的父亲是一个单位里的同僚,同在省府办公厅工作,柳主任当年是第一副主任,我是第二,他是我的老上级嘛。往更远的说,我和柳主任也是一个部队里的战友,想当年,老柳是西北部队的营长,我是他手下的连指导员,共同生活工作了十几年啊,两家的交情也有十几年了,彼此感情很深哪。柳主任干事创业很有魄力,他知识渊博,办事能力和水平很高,态度和蔼,平易近人,善于倾听基层群众之苦,非常不错的老领导啊。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本希望和老柳再并肩挽手大干他几年,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可是万万没想到老哥哥他竟然先我而去……”说到这,安主任动情了,两滴硕大的眼泪溢出眼眶,掉在了饭桌上。小邢赶紧掏出自己手帕递给了领导。
  安主任一席话惹得妻子禁不住盈盈啼哭起来,一时间梨花带雨的哀伤样子,让人看了莫不惹得无限伤怀和心疼。“安伯伯,有您这句话,我爸他在天之灵终于安息了。不是您亲自出马帮我料理我父母的后事,妥善安葬了我的父母,我当时都不知道自己该咋办了。在此,我代表已故父母敬您老一杯。”袅袅婷婷的妻子凄凄楚楚地站起身子,把一杯满满的茅台酒呈给了安主任。
  “我喝,我喝。”安康主任看着无限凄楚、无限美丽、无限诚恳的柳玉蓉那梨花带雨的俊俏模样,颤巍巍地接住酒杯一饮而尽,之后,他示意我们三人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吃饭之间,我和妻子简单而又巧妙的说出了我们回到宜州县城不能很快确定单位的缘由和心中的担心,妻子又哭诉了我们一家老小生活的艰难,并暗暗巧妙地把这些问题的症结都归罪于朱游达的从中作梗和宜州县城里官商勾结的结果。
  安主任皱着眉头听了柳玉蓉那经过酝酿很久已是很有说服力的话语后,回头对司机说道:“小邢,你去吧台结账后,给田副主任打个电话,让他替我跑一趟去主持会议吧。你开车接田副主任到省府开完会后,再回这里接我回家。我要好好和张老师、小柳说说话、叙叙旧。”
  “安伯伯,这怎么行呢,怎么能让你破费招待我……”我急忙站起来欲要阻止小邢,却又显得自己是那样的力不从心,矛盾纠结,那样子看起来一定滑稽极了吧。
  “你们是远道而来的基层干部,又是我多年老朋友的子女,咋能让你们替我老头子出饭钱?”安主任不由分说拉我重新坐下,又把欲站起身,假装去结账的柳玉蓉拉回到座位里。
  看到小邢轻轻带上门出去后,安主任才回过头开口道:“你们在宜州县城的情况我已有耳闻。前几天省上召开了全省劳动人事工作会和文化教育工作会议,你们县的教育局长张琼同志和劳人局的张文雁局长以及作为全省教育界先进代表的张婕校长,就你们家庭的生活困难、小柳主动参加朱游达的什么美女选才赛、以及小柳受到朱光茂欺负的事,对我私下里已说过了。小柳呀!你是不是对张婕说了我和你父亲的那层关系啊?不然的话,他们还不敢对我说起你的事情呢。娘希匹,他朱游达不是有个臭钱吗?有钱就能胡作非为?亏他想得出来,去年搞什么十大金钗选美大赛,今年又搞什么美女选才大赛。简直弄的宜州县城满城风雨,成了市民街谈巷议的主要话题了,说什么话的人都有,把他朱游达父子描的已经是五抹六道了嘛!真是弄的乌烟瘴气,败坏了社会风气,败坏了国家法纪,污染了群众心灵。”
  安主任又点起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继续道:“当然,从全国、全省来看,改革开放是主流,那些大刀阔斧、锐意改革的大大小小的企业家和这样那样的个体私营企业主,都是改革战场上的一支主力军。现在全省上下正处于国营大中型企业重新改制组合的关键时期,大批工人被淘汰下岗失业和需要再培训再就业,涌现出像朱游达这些私营企业主们,他们算是为国分了点忧,为社会稳定起了一点作用,解决了一批下岗工人的吃饭问题,也为国家增加了一些纳税的渠道,本应受到应有的尊重、爱护和支持。但是,孟公安这次回来,给我详细汇报了朱游达父子触目惊心的违法乱纪的行径,省公安厅已立案且开展了秘密调查。我觉得应是到收拾他们的时候了。但是,现在生态城正在开人代会,朱游达是市人大代表,我们暂时没法动他。所以,我个人认为,咱们要利用他开市人代会的这个机会,让他在他举办这些什么乌七八糟的选什么大赛上吃点苦头,栽栽跟头,杀杀他的嚣张气焰。张婕校长说了自己去年被朱光茂欺负的事和你小柳今天又被欺负的现实情况,我看应该好好教训一下朱游达、朱光茂父子了。朱游达毕竟是一个迅速膨胀起来的富得流油的土财主嘛,飞扬跋扈,趾高气扬,牛皮哄哄的算什么玩意!我听省府下宜州县城蹲点工作回来的几位同志说,一些大大小小的部门领导和朱游达这些暴发户们称兄道弟,勾肩搭背,你来我往,打得十分火热。甚至就连个别的县级领导也未能幸免,失去了应有的明辨是非好坏的能力,把组织原则和党纪国法抛于脑后,甘愿一头栽了下去,拜倒在朱游达的脚下,言听计从他的号令,不然你们的工作安排会怎么如此受阻,迟迟得不到解决,这现象正常吗?这是已经暴露出来的十分危险的信号,宜州县近几年出现的一系列不正常的‘怪事’现象,已经引起了省府毛副省长的高度注意。我相信,也可以断言,宜州的这些见不得阳光的大大小小问题不久就会得到‘一揽子’彻底解决的。”我和妻子满含感激地听着安主任滔滔不绝的讲解,不住地点头表示同意和赞赏,偶尔插句话赶紧表示一下自己的明确立场和坚定态度。
  就在安康主任到卫生间解手的机会,柳玉蓉才得以你过头对我道:“傻瓜,呆坐着干啥呀?咱们来求安主任办事,却白吃了一顿,你能心安理得,我愧得慌。你赶紧到楼下给安主任买一条他最喜欢抽的‘剑扬’牌香烟,快去呀。”
  “好的,亏的你提醒及时。”我闪电般起身就风一样卷到大街上,在楼下的商店里并没有买到,就急急忙忙地接连走出了快一站路,终于在一家高级商场买到了价值五百元的一条“剑扬”牌香烟,就急急忙忙地往回走。
  刚走到雅室门口,就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柳玉蓉说出一句冷静什么的话语后,就听不清楚下文了。我猜想可能是妻子嫌我碍于她和安主任之间,影响他们之间的深入谈话和这件事的办成程度,就故意支走了碍事碍脚的我。我耐心地在门口等了一会,估计他们谈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我轻轻按了一下门铃,好大一会,妻子才打开了房门。
  我进来一看安主任正铁青着脸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看到我进来,就说:“张老师啊,谁让你出去买烟了?这不是很见外了嘛。下次坚决不能这样了。”安主任亲切地拉着我坐回原位置道,“小张,你在秦岭劳改总场是不是经常遭到狱警殴打、体罚和勒索财物等等事情,尤其是一些中层管理人员,你好好回忆一下。”
  我听到这里心里很是吃惊,突然联想到刚才隐隐约约听到的老婆提到冷静的名字,就感到很纳闷,这正说着我们参赛的大事,咋就扯到冷静身上了。
  安康见我一头雾水,就说:“记不起来了也不要紧。”回头又对柳玉蓉说道,“小柳同志,你反应的这件事很典型,很有代表性,提供了详实的举证材料,我们一会高度重视的,再不铲除公安系统的一些败类,我们的公安形象就毁于一旦,人民群众是要骂娘的。一句话,我会安排省公安厅党组和纪检组下去彻查。你觉得记者方面再需要人去吗?”
  柳玉蓉看了我一眼道:“安伯伯,万金龙同志是《秦城晚报》记者,他的主编西永贞同志是一位光明磊落、公正不阿,及富有正义感的人民记者,您若相信,完全可以派他协助彻查。”
  “你的这个建议很好,我会予以考虑的。”安康主任慢慢站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继续说道,“张老师,小柳,你们年轻人今后的路还很长,要向张琼、张婕和那个张文雁局长看齐,他们就挡住了诱惑,远离了不法奸商,守住了清贫,一心干事创业,一意为民服务,你们要和他们团结一起,为宜州的父老乡亲奉献你们的聪明才智,贡献你们的力量。你们参加的那个选赛本身没有问题,君子好财取之有道,你们可以参加。好了,不说了,小邢已按车喇叭催促我了。我给你们安排好了住处,今晚就住在这里,明早我让小邢早饭后送你们到火车站吧,我要陪一位副省长到天府之国的芙蓉城参加全国西部经济大开发部署安排会。小柳啊!你伯母才上任秦都区区委一把手,新官上任三把火嘛,忙的焦头烂额,也顾不上送你们。你们再来时,就罚她做一顿丰盛的家宴犒劳你们,我亲自为二位年轻人接风洗尘。”
  “岂敢劳驾伯父伯母亲自送别,我们就不麻烦您了。今日来的匆忙,也只请了两天假,不知道该给您老拿些什么,下次我们就拿些家乡的土特产吧。”我赶紧站起身紧紧握住安主任的手激动地说。
  “可不许多拿哦!听说宜州县的豆腐很好吃,我没时间去,你伯母天天念叨着宜州县的出名豆腐,下次托人拿一点就好了。我看得出,张婕、张琼和那个张文雁局长对你们挺有好感。也不排除有我的因素在里面无形中起了作用嘛。你们现在家里有困难,朱游达搞这个大赛也是坏中有好,小柳你可大胆去参加,拿掉他的大奖,为什么不可。如果拿到了,我给你一个组织上给我的工作专用账号,可直接打进这个账号就是,我量他朱游达再手眼通天也不敢查封我的这个账号。他朱游达敢以身试法,硬要威逼你俩就范,小柳你就告诉我,我会解决这个问题的。我后面抽时间给张婕、张琼和那个张文雁局长他们交待,一定照顾好你们的生活,全力配合好你的这次参赛。成功后,你们要立刻急流勇退,全身而退,让他朱游达最终赔了夫人又折兵。呵呵!让他清醒一下也好嘛。”安康主任此时此刻,完全就像一位慈祥而又老谋深算的父辈,笑眯眯地和我们一一握了手,在我和妻子的簇拥下走出了雅室。
  听了安主任的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啊,有了他老人家的大力支持,有了张婕、张琼她们的全力配合,我们夺奖拿牌已是势在必得了。我一边想着,一边感激地扶着安主任的右胳膊,妻子则小心翼翼地提着安主任的公文包,端着他的水杯子,娉娉婷婷地走在安主任的左边。
  华灯初上时分,我和妻子一直把安主任送到了他的小车旁边。安主任却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千元硬塞给柳玉蓉,以一种不容置辩的口气道:“拿着,不要给伯伯使小性子了。我家得到你家的帮助还少吗?你伯母那年生了重病,不是你妈全力以赴地救治,只怕她早已不在人世了。你父母对我家的恩情我和你伯母永远也报答不完,更不敢时刻忘怀。现在你父母不在了,你又有了难处,我帮帮你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应该的。”说到这的安康主任又一次地流出了老泪,慈祥地看着我俩,犹如我们的父亲。
  “谢谢伯父,您慢走,代问伯母好。”我和妻子也感动的流出了热泪,紧紧握住安康主任的大手,依依道别。
  目送着这位既善良又老实本分的安康主任消失在茫茫的车流灯海之后,我和妻子才手拉手地回到我们的客房。
  躺在舒服的席梦思大床上,我们既没心思看外面的灯海世界,也没兴趣看电视里的精彩节目,而是一幕幕回忆着安康主任刚才的话语,分析他所说的每一句的意思,思考着如何参加大赛……在这思考中,我和柳玉蓉对安主任的感激在无形中又增添了几分。
  当我问柳玉蓉为什么刚才提到了冷静的名字,又和安主任谈了什么内容。柳玉蓉一下子拉灭了台灯说:“说我们过去的事情,反映的劳改场的一些问题。”
  “那你咋提到了冷静的名字?”我心里一阵惊怕,莫非你个小娘们对冷静在劳改场那晚的一顿训斥,耿耿于怀,现在要打击报复吗?你个睚眦必报的心胸狭隘的小女子。
  我一问她竟然断然否决,说:“冷静是正面形象人物的代表,正义的化身,你真是杞人忧天,吃饱撑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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