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逢劲敌难知径,始遇挚亲不畏艰
作品名称:一剑吻江湖 作者:叠岭长风 发布时间:2017-01-20 14:32:12 字数:4327
词曰:
贼匪来时和顺误,
跋扈专横,扰乱安宁序;
拍马溜须人道去,
是非曲直凭谁诉?
野犬潜行幽暗处,
唯恐光明,难步伤天路;
冠冕堂皇公正语,
细思恰是欺心句。
——调寄“蝶恋花”。
一
当中一匹枣红马上,骑着个四十来岁、唇上留着小胡子的班头模样的人,大概是这群捕快衙役中的“老大”。只见他一挥手,捕快们全部立刻闪开,形成了个整齐合围的阵势。
然后,只听他大声喝道:“这里是谁杀了人,自己站出来,免伤无辜!”
这阵势好怕人,除了少有几个扶着受伤者的壮年农夫,差不多全都吓得面无人色、全身打颤。穿补丁衣的壮汉,正要越众而出,却被欧阳长天拉回。
欧阳长天一推被“棕子”般捆着的“师爷”,扬声叫道:“就是他,我们正要拿他见官呢?”
班头怒道:“岂有此理,你们仗着人多,不但聚众滥杀‘沈大善人’的家丁,竟然还敢绑架他家的管家。简直是目无王法。”
这一翻颠倒是非的说词,直听得欧阳长天火冒三丈,禁不住又牵动了杀机。因为他已经看出,这帮捕快班头,压根儿就不是“人民的公仆”,而是专门帮助那些奸商富豪们作奸犯科的鹰爪孙。也就是一群助纣为虐的狗奴才。
看着这群披着人皮的豺狼!他不禁心中暗想:“假如在这儿跟他们动手,势必要伤及无辜百姓,不如……”心中计议已定,于是大声喝道:“当差的,别祸及无辜,我才是你们要抓的人!”
班头一挥手:“那好,给我锁上,带到衙门去!”众捕快正要上前,却有五六个血性农夫汉子,手执挑水的扁担,一齐趋前护住了欧阳长天。
欧阳长天一把扣住被称为“沈府管家”那“师爷”的咽喉,冷冷地说:“我可以跟你们上公堂,但我自信是无罪的,假如你们一定要把我当人犯来抓,那我就只得先杀了这个龟孙,待坐实了自己的罪名后再说!”说完,挟持着那被叫做管家的“师爷”,走上前来。
“大胆,简直无法无天,赶紧放人,否则别怪本人将你就地正法!”班头沉声喝道。
“有法有天,他们就不会大白天伤人害命!这里被他们残暴地打死两人,砍伤五人,你们这些执法者为什么不过问?”欧阳长天针锋相对。
“他们是自卫,和你们伤人如何能混为一谈?你一个黄口小儿不懂本朝律法,胡乱为人出头。姑念你小不更事,只要放开管家,赶你的路,我们可以不追究!”那班头似乎软了口气。
“放人可以,这里的死者,每人赔一百两银子;受伤的,赔二十两。至于我,跟你们上公堂,绝不逃走。”欧阳长天淡淡地说。
那班头沉吟半晌,说道:“你知道吗?管理井泉是县大老爷的意思,他们只是受县大老爷的委派前来坐镇,你小娃儿家懂什么?这帮刁民纯属闹事,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强行出头,值得吗?”
欧阳长天回答不上来。
这的确是个问题!
官家作什么样的决策,的确不是老百姓所能限制的。尽管他已明白,这些吃公家饭的强盗是一手遮天,巧取豪夺。但是古往今来,又有谁能够为这种事主持公道?
“你们这是混肴黑白!”穿补丁的汉子道:“这口泉井一向是本地居民们的饮用水源,传袭了几百年,大家也相安无事,并不曾有所谓的为争先后而发生冲突!”
“住口!谁能保证永远不会发生那种事?你们这些刁民,明摆着是邈视王法,贼性难改!”班头怒视穿补丁的汉子,沉声喝斥道。
欧阳长天这时总算想通了。自古以来,那些奸商邪贾,和地痞豪强勾结地方官,以莫须有的借口蚕食公众利益,从而中饱私囊。这种事已是屡见不鲜啦!
不过自己既已插手,就绝不能屈服在任何淫威之下。他看出了一点:这“管家”之于对方,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人物,否则以他们那种草菅人命的作风,怕不早就“大开杀戒”了。之所以他们运用哄骗恫吓、利诱等法子来要求放人,其实是因为投鼠忌器。既然如此,何不给他来个条件交换呢?
最要紧的是,如果放了“管家”,自己倒是可以一走了之,但这全村庄的父老乡亲们(尤其是穿补丁衣那一群血性汉子),可就完了。
“人是我伤的,与这些人没有任何关系。只要你们给死难的乡亲们一个交待,我立刻跟你们走!”
欧阳长天思考良久,说道。
正在这时,刚才逃走那两个使白蜡杆的打手,领了二十多个人来到了村庄,除了那使霸王刀的,其他几个打手全来了。
一路来的还有顶轿子,轿子打开,一个五十多岁、胖乎乎的“老爷”走下轿来。身边还随行着个三十多岁的青衣人,提了一根熟铜棍,貌似教头,面无表情地走来。
“卑职见过沈大善人!”班头率先向胖老抱拳为礼。
“见过大善人!”
“大善人好!”
在一班捕快衙役的溜须拍马声中,“沈大善人”来到场里。上下打量了欧阳长天一阵,道:“小老弟,看来一招之间让我几个家丁一败涂地的就是你了,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可否告知姓名和师承?”
欧阳长天觉得好笑:姓名能告诉你吗?至于师承,连自己也不是太清楚。转念一想:何不忽悠忽悠这些家伙一回?于是淡淡地说:
“在下陈天鹏,师承嘛,怎么说呢?我是‘江南武校’第二期毕业生,师傅是少林金刚门的龙永泉老师。”
什么江南武校、毕业生、龙永泉老师的,所有的人都听得一头雾水。这些跨时代的东东,任他如何的聪明博学,一时之间也难解其中玄奥。
沈大善人却是不温不火,毕竟得把“善人”的样子做足。讪讪一笑,说道:“看来令师必然是世外高人了。这样吧,看来你也是江湖人,咱们江湖事江湖了。这是我家护院教头,让他向你讨教几招,如果侥幸赢了老弟一招半式,就请老弟高抬贵手放人,如何?”说着一指提熟铜棍的青衣人。
“如果区区侥幸赢了呢?怎么说?”欧阳长天淡淡地问。
“那还用说吗,你提出的赔偿条件,一一依从就是。”沈大善人也毫不考虑地回答。
“那好。”欧阳长天将“师爷”往后一推,示意穿补丁的汉子将其要挟着,自己解下包裹行囊,连鞘拿出碧玉秋水剑,因为事已至此,不亮武器是不成的了。前行几步道:“请!”
“碧玉秋水剑!”那教头一声惊呼。接着问道:“欧阳镇东是你什么人?”
“不认识!”殴阳长天道。
严格来讲,他说的是实话;他连欧阳镇东长啥样都不知道,说不认识那的确是大实话。
青衣教头怔了怔,说:“好吧,那注意了。”话毕,一棍戳来。欧阳长天滴溜溜一转,就旋到青衣教头身侧,剑柄点其左肋。但青衣教头也挺机警,一棍戳出,便即斜身跨步,刚巧就避过了欧阳长东这旋身一击。
二人交手数招,欧阳长天胜在身手灵动,而青衣人则是功劲招奇、经验丰富,竟是个不胜不败之局。
青衣人显得十分惊讶、疑惑。看对方身法,似曾相识,但招式却又非常陌生。非但如此,很多时候,对方明明有机可乘,却白白放弃……显见对方经验不足。假如对方经验老到些,自己早已一败涂地了。突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假如这少年真是自己想象中那人,却是伤他不得的。”于是趁两人靠近之机,悄悄说道:“长天,追我。”
欧阳长天一怔,青衣人已诈作一个咧趄,欧阳长天条件反射撵步追击……就这样一退一进,刹那间离开了人群。
这一战,看得沈大善人和那班打手以及班头捕快,霍然心惊。连威振湘南的“金臂哪吒”霍天东(即青衣人),也仅仅与之打成平手,看来这少年是万分藉手的啦。
此时那班头却在暗自庆幸:假如不是沈大善人即时带着霍天东到来,自己糊里糊涂地就与对方交手的话,现在后果已是不堪设想了。
这“陈天鹏”究竟是何方神圣呢?也许今天过后,这三个字将在江湖上大放异彩!
离人群远了,霍天东边作势搏斗边说:“你的秋水剑是欧阳镇东的祖传宝剑,刚才我叫了一声‘长天’,你有了反应,那足以说明你就是欧阳长天了。”
“算是吧,又怎么样?”
“真的是你?”霍天东露出惊喜之色。“那你该记得有个师叔叫‘金臂哪吒’霍天东的吧?”
“……”欧阳长天无言以对,露出了迷惘的神色。
“一个多月前,我师兄一家镖局上下八十多口,连同妻儿子女在一夜之间,被人灭门,并焚毁房屋庄院,等我闻讯赶到时,镖局已成废墟。在收敛尸骨时,唯独不见了师侄欧阳长天……”
“那你怎么就成了‘沈大善人’那种恶霸的打手啦?”欧阳长天轻蔑地问。
“我是为查找线索,走到了这儿,却生了场大病,无亲无靠,病倒在山路上,却意外得到了沈大善人家的丫头相救。”霍天东接着说道,“后来沈大善人得知我的真实身份,就央求我留下教导他的庄丁半年,并把丫头许配给了我。我无故受他恩惠,也就不好过分推托了。本来我也就是个无家可归的浪子呢!”
是啊!只要还算是个人,又怎能知恩不报?一个无家可归的浪子,在流浪中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以身相许,能不留下来吗?
霍天东显然就是这类血性男儿呢!
“我的确是欧阳长天,但是我已经失忆了。”于是简约地说了巧遇皇甫余生的经过(当然他不会说出自己穿越时空的秘密,这不但不利于自己的行动,而且这种“鬼话”也很难取信于人)。
最后他也说了这场争斗的简单过程,问霍天东:“师叔,眼下这事该怎样收场呢?”
霍天东道:“不要停手,打到起点去,我卖个破绽让你捡个便宜,沈大善人虽是伪君子,但大众面前还不得不顾全自己的虚名。”
“还有,继续以‘陈天鹏’这名混下去,不可暴露身份。这事了结后,到云来破庙中找我。”
三
两人从人群围绕中打到人群之外几十丈,搏斗了半晌又打回了原地。大伙只见二人腾挪闪跃、跌扑滚翻,你来我往地争战不休。但欧阳长东始终未拔出手中的剑,兴许是无暇拔剑吧!
其实这一场打斗早见优劣。欧阳长天虽有六通之功,处处展示出因势制敌的玄妙,但若论功力的深厚、招式的奇诡、经验的丰富,那是远远不及霍天东了。如非霍天东瞧出其身份,有意相让,欧阳长天纵使不赔命也必然重伤。
看来武功一道,纯靠取巧还是远远不够的。经过这一战,欧阳长东对武学的真谛,又有了新的一层认识和体会。其实“因势制敌”也是最上层的武学,不过他显然还没有得其三昧。因为那种武功乃盲人拳师所创,最高境界时,是用感觉来辩别和预知对方的攻势,从而迅速地采取准确而有效的措施。
而目前的欧阳长天,仅仅只能听风辩器、眼观六路而已。历验欠缺,尚未产生预知的灵感;这样一来,每每作出应对时,对方已窥破门道,抢了先机。
应对那些二流角色倒是绰绰有余,遇到霍天东这样的高手,就相形见拙了。
二人斗到了开始的地方,霍天东当头一棍劈下,然后左插步后把斜点,这招有个名堂叫做“倒挂金钟”,那是防对方旋身闪进,同时隐藏厉害杀着的招儿。果然棍刚劈下,对方就闪转到了右侧。
刹那间,“咕咚”声中,一个人便倒了下去!
众人仔细一看,倒下的竟然是霍天东。原来霍天东脚下,有一条百来斤的大石块,他一个疏神,刚才那插步,让石块绊了一绊,招式便因此略微一缓,电光石火间欧阳长东已将剑柄点到他腰胁间,虽没用全力,也足够让他倒下去了。
其实二人心照不宣,象霍天东那样的高手,是不可能这般大意的。不过欧阳长天身手迅捷,因此也掩盖了霍天东作伪的痕迹。
欧阳长天作势欲打,沈大善人即时一声大喝:“住手!”然后淡淡地说道,“我们认输。”
……
事实果如霍天东所料,沈大善人赔出了银子,带着打手、班头和捕快,连同他的管家,一干人等悻悻地离开了这个小山村。
陈天鹏这名字也从此在江湖上传扬开来。
正是:一山虽比一山高,百里谣传人变妖。
要知后事,请读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