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联袂投亲遭袭击，并肩对敌见情谊

　　词曰：飓风残卷苍茫，草荒荒，隐现孤身骄子透秋凉。东陌路，伤情处，正彷徨，忍顾人间魔影再嚣张？
　　——调寄“相见欢”。
　　
　　一
　　好陡峭的山路。
　　抬头望去，只见白雾袅袅，恰似仙山云海；这条路又陡又窄，翻上岭岗，便又蜿蜒而下。道旁林木成荫，地上落叶如铺。
　　秋风吹来，卷起落叶，携带上丝丝凉意，在空中翩翩地飘舞着。
　　岗上有一个小小的山神庙，因年久失修，显得破败不堪，萋草齐门，门里蛛网云结，诂计早就断了香火，失了惠顾吧。
　　这就是云来庙了。霍天东称之为“云来破庙”，看来绝非信口开河。欧阳长天到来之时，已是黄昏时分。朔风袭来，寒意更深。他找了个避风的角落，蹲了下来，见四下无人，感觉无聊，便解开行囊拔出了秋水剑。
　　这是他第一次拔出秋水剑。
　　剑锋闪亮，真如一鸿秋水，护剑刃约有一尺三四，其窄如西洋剑器；但韧性却极佳，奋力掰弯，放开后立刻硬硬弹直，毫不软垂，尖端犹自颤动着，隐隐传出翁翁的蜂鸣之声。剑穂局部，穿着两颗碧绿玉珠，晶莹透亮。
　　欧阳长天紧握剑柄，心想如此小剑能有多少威力？便朝一根碗口粗细的大树信手一挥。原本以为最大限度能入木寸许，谁料竟一扫而过，竟是畅行无阻。
　　他一怔之后急忙闪身跃开，断树居然没有倒下。因为太快，加上树枝与林丛的牵绊，所以也没弄出太大的动静。
　　“好剑，不愧是秋水剑！”话声甫落，霍天东已现身出来。
　　“师叔！”欧阳长天抱拳为礼。“嗯！”霍天东应了一声，道：“比我想象的来得早。”
　　“晚辈因为失忆，对这些地方十分陌生，经村人指点才找来这儿的。”
　　霍天东微微点了点头，思索良久，这才开口说道：“据我四翻追查，听说最后你家接手保的，是一张羊皮。羊皮本身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为什么要谨慎到托镖的地步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托镖的人，没留下姓名，是不是暗自交涉了什么就不清楚了。只知道是个二十几岁的小媳妇！这趟镖的目的地是宁王府。这儿离宁王府，不过数天路程，于是我又托人到宁王府打听，说是宁王府也因失了此物而非常着急。
　　究竟这张羊皮里，隐藏着什么样的玄机，就没人知道了。”
　　宁王是谁？欧阳长天感到非常迷惘。初初来到这个世界，很多事都完全不了解。不过他读过很多古典小说，暗想这宁王，定然是皇亲国戚、一方霸主吧。所以他仅问了一句“宁王府在哪里？”
　　“在江西丰城县。”霍天东回答。接着又说道：“长天，凭你现在的武功，去对付几个市井流氓倒还不是问题，但若遇到了真正的高手，就很难应付了。我想现在带你去见一个绝世高人，让他指点你几年功夫，待艺成之后，再下山来找我。
　　我想，镖局这事不简单，即使一年半载查出了真相，凭你我现在的实力，那也是无济于事的。”
　　欧阳长天道：“我还要去富贵山庄，找王道忠叔叔呢。皇甫伯伯临行前交待过，只有王道忠叔叔才比较清楚我家过去的事。”
　　“没关系的，那高人就在武陵附近的雅松山，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富贵山庄盘恒两日，然后才去雅松山绝虎岭。”霍天东说道。
　　欧阳长天想了想道：“那，好吧！今晚我宿在金来客栈，明天就在这儿碰头，一道去富贵山庄。”
　　
　　二
　　好巍峨的一座庄院！
　　雕栏玉砌、古色古香，差不多可与《红楼梦》中的大观园竟相媲美啦。在庄院的大门上，“富贵山庄”四个金色大字龙飞凤舞、耀眼眩目。但此刻却是大门紧闭，显得异常的静谧、冷清。
　　黄昏时分，富贵山庄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一个是布衣麻鞋、俊秀挺拔的少年；另一个，则是青衣素装，结实干炼中年汉子。
　　二人敲门半晌，方有家丁开门出来，上前问道：“二位找谁？”
　　“麻烦通禀一声，霍天东携侄儿陈天鹏前来拜谒王老爷子。”青衣人抱了抱拳。
　　“好的，稍候。”家丁答应一声，返身进去，又关上了大门。
　　“干什么呀，还把门关上，防咱们偷东西吗？”欧阳长天有些不满地问道。
　　“王道忠是一方大豪，通常那些富贵人家都是这个样子，以后你见多了，就见怪不怪啦！”霍天东毫不介意地笑着回答。
　　盏茶工夫，那家丁又开了门出来，说道：“老爷在客厅会客，两位请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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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愧是“富贵山庄”，一路进去，水榭亭台、假山画墙，无不装饰得雅致辉煌。家丁、仆妇、使女、丫头等等应有尽有，仿佛就是公候将相的府邸。
　　客厅里，正有几个衣着显贵的客人在那儿叙话，婢仆、使女垂手两旁。
　　当中主位上，正襟危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但见此人身高马大，谈笑自若；身着绸缎锦袍，头戴员外方巾，既显得随和，又不失威严。……此人，便是那“富贵山庄”庄主，“义薄云天”王道忠。
　　一进门，霍天东朝着王道忠一抱拳：“见过王老英雄！”
　　“阁下是……”王道忠疑惑地问。
　　“兄弟霍天东。”
　　啊，原来是‘金臂哪吒’。王道忠在心中一阵惊讶，起身抱拳道：“请坐。”然后哈哈大笑，又道：“刚才家丁说‘贺亭桐’来遏见；真不好意思，因为那‘贺亭桐’近曰在江湖上的所作所为，令人不齿，所以就怠慢了。恕罪恕罪。”王道忠一面打着哈哈，一面又望向欧阳长天。
　　“这位，不是……”
　　“晚辈陈天鹏。”欧阳长天俯身下拜，“给王叔叔磕头了。”这一举措，意思明显：一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二是暗暗告诉对方，自己有隐藏真实身份的苦衷。
　　“好说，好说，贤侄请起，就挨着霍老弟屈居下位吧！来人，上茶！”王道忠哪会听不出弦外之音呢？遂微微点头，不失身份地说。
　　茶毕，王道忠道：“来，给诸位引见引见。”指着左面两个五十来岁的员外一一道：“这位是武陵大员外，周老爷子；这位是湘东钱庄的吴老爷子。”
　　“幸会幸会，”
　　“好说好说。”
　　待霍天东与那两人客套后，王道忠又指着右面两位不满五十的粗豪汉子道：“这位是‘湘中大侠’郑正义，这位是‘湘南刀王’李中阳。”
　　“久仰久仰。”
　　“客气客气。”
　　又是一翻客套。
　　最后，王道忠才面对大家，微指霍天东，笑道：“这位贤弟我是久闻大名，今日却是初见。居说最近一直在江南一带行侠仗义，几时回湘南的却不知道，所以刚才才误听成是‘贺亭桐’。”说完又抱了抱拳，“真是失礼得很。大伙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当年一棍独闯饿虎沟，三招镇服饿虎沟七大当家的‘金臂哪吒’霍天东！”
　　“哇，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怠慢怠慢，还请多多海涵。”四人一起抱拳。
　　“不敢不敢，各位老哥请坐。”霍天东还礼。
　　兴头上，王道忠正要介绍欧阳长天，霍天东不待他开口（当然是唯恐不慎说漏了嘴），就指着欧阳长天介绍道：“这位是我师侄陈天鹏。来，鹏儿，见过几位前辈！”
　　欧阳长天没等霍天东说完，就起身四下抱拳：“请诸位长辈多多指教。”
　　“好说好说！”
　　“这孩子真是机灵、礼貌。”
　　“嗯，秀外慧中，将来的前途一定是不可限量。”
　　这一翻爱物及乌的恭维，自然都是看在霍天东的名气上。
　　
　　三
　　“天儿，你还活着？你真的是天儿？”
　　“王叔叔，我是。可我已经失忆了，很多事都是皇甫余生老伯伯告诉我的，他要我来投奔叔叔！”
　　“这就对了。老夫也在追查那件事，但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你什么事都记不起来，那就留在庄里别乱跑，因为你都不知道要提防谁，那很危险的。”
　　“王叔叔，能告诉一些我从前的事吗？”
　　“从前……嗯，你的天资非常高，很多东西，稍微指点一下就领悟了；但你比较任性，好冲动，有时甚至是非不分，全凭一己之好恶。今天见到你这般慎重知礼，我都几乎不敢相信你就是天儿啦！”
　　密室里，一老一少，正在低声交谈着。老者是王道忠，少的当然就是欧阳长天了。
　　“你就不怕我是冒牌货？”欧阳长天突然说道。
　　“现在我已知道你绝对不是冒牌的。”
　　“凭什么？”
　　“除了秋水长剑，还有一个佐证。”
　　“什么佐证？”
　　“……”王道忠没有立即回答，待了一会儿，他才静静地说道：“你脖子后有一个胎记，形同梅花。刚才我已经验看过啦。”
　　“哦。”
　　过了一会，欧阳长天道：“我忘了所有的事，不知道以前都练过些什么武功？现在感觉，身上的功力很顺畅，就是没啥章法。”
　　“这个，连皇甫老哥也治不好，看来只有看机缘了。如果哪天能遇到‘江南怪医’，也愿意给你医治的话，恢复记忆也不是没有希望的。”王道忠说道。
　　“那不如小侄暂时放下追踪仇人的事，先去寻访那‘江南怪医’吧！”
　　“历练历练也好，我派一个比较老江湖的朋友陪你去吧？”
　　“不，有霍师叔相陪就够了。”
　　“那也好，明天还有些琐事，霍天东也有事出去一下，你就安心住两晚，后天我帮你打点一下，然后与霍天东一起下江南吧！”王道忠说完，二人就离开了密室。
　　
　　四
　　第二天晚上，已入寝了，霍天东却还没有回来。欧阳长天辗转反侧，回想起近来所发生的一切，心想：“现在我对什么都不知道，卷入这是非之中，真还不知道该咋办呢？”
　　但想到能从此步入江湖，学得绝世武功，心中却又十分的向往。想到在陈天鹏时代，自己仅学得一点三脚猫功夫，假如不是欧阳长天身具六通之功，与霍天东那种高手放对的话，那是一招也接不下来。
　　就在他一会儿自怨自艾，一会儿又想入非非之际，忽感觉门上有异响。来不及点烛，他发起六通之眼通神功，就看见门逢里伸入把短刀在拔门闩。声音很轻，如非他具有六通之耳通之功，那是很难察觉的。
　　他暗自从床角拔出秋水剑，握在手中，做好应变动作，却诈作熟睡，甚至打起呼噜来。
　　不一会，门慢慢被推开，一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从门外闪了进来。手执短刀，慢慢向床前靠近。
　　此人是谁，要干什么？貌似对这个房间的布置非常熟悉。不管来人是谁，和自己有什么怨恨或仇视，总之有一点是必然的--那就是来人即将对自己不利。
　　欧阳长天默默注视着对方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看看靠近，正待突然发动，予对方致命一击时，猛见又一黑影闪过，刀光一晃，一支飞镖射向那蒙面人。
　　那蒙面人机警异常，身躯一扭就闪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脚尖轻点，飞身跃出门外。
　　那黑影一镖无功，旋即一棍便向身在空中的蒙面人扫去。蒙面人几次欲脱身却都被封住了退路，于是展开小巧身法，与黑影恶斗了起来。
　　从黑影的身法和招式，欧阳长天已看出，他正是霍天东。蒙面人的武功几乎不在霍天东之下，只因为在兵器上吃了大亏，所以才略处下风。
　　欧阳长天翻身下了床，穿好鞋子，正要扑出相助霍天东，忽然又一个蒙面人手执鬼头刀，袭向霍天东身后。
　　霍天东两面受敌，渐渐穷于应付、被迫在下风。那持短刀的蒙面人乘机招法一变，出招更加凶猛歹毒，大有速战速决地了结霍天东的意思。
　　欧阳长天已跃出门外，一剑便削向那蒙面人持短刀的右手腕。那蒙面人碎不及防，饶是他反应奇快也给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短刀落地。
　　蒙面人也只微微一怔，左手护住伤口，飞脚踢向欧阳长天。欧阳长天仗着秋水宝剑，着着抢先，那蒙面人腕伤在先，又对秋水宝剑有所顾忌，因而顿感缚手缚脚。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另一边，霍天东少了一个对手，压力大减。顿时抖擞精神，展开熟铜棍，把对方圈在棍影中。那使鬼头刀的蒙面人也够凶狠，数度闯不出来，于是一咬牙，于对方的攻击全然不顾，刀刀攻向霍天东要害，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欧阳长天虽有宝剑在手，毕竟不谙剑术，几度强攻，均被对方闪开，不禁顿生江郎才尽之感，渐渐不成章法。那蒙面人压力一松，立刻展开无影脚的绝招，狠狠攻向欧阳长天。仅仅两个照面，欧阳长天的秋水剑便被踢飞，深深插在门框上。
　　欧阳长天失了兵刃，反而轻松下来。因为他不谙剑术，但拳术却不陌生，当即施展八极拳的绝招与对方斗在一起。
　　这八极拳乃明清时期的吴钟所创，又名“巴子拳”，或者“钯子拳”，放长击远，勾、拨、缠、撞等八大招，奥妙无穷。这种拳法用在这儿，那就是怪招了。因为还不到明朝时候，明朝以后独创的武技，自然不是明朝以前的武者所能预知的。
　　还好，欧阳长天，不，应该说陈天鹏的八极拳技还没达上乘，否则那蒙面人此刻可能早就大败亏输。饶是如此，也给逼得手忙脚乱--欧阳长天又抢回了先机。
　　正在这时，突然火把通明，“义薄云天”王道忠带着十几个家丁，闯了进来。八成是打斗之声惊动了他。
　　持鬼头刀的蒙面人一见，急撒手扔刀，向霍天东射来，乘霍天东一闪之际，立刻飞身便逃；同时和欧阳长天对打的蒙面人也立刻狠踢几脚，乘欧阳长天闪避时，一点脚尖就窜上了屋顶。
　　“哪里逃？！”王道忠一声雷吼，双手一扬，刀光一晃，同时射中俩蒙面人的要害。
　　两蒙面人同时栽倒下来，其中一个半晌才抬起头来，用手指着王道忠，断断续续地：“你…你你……好狠……”话没说完，头一垂，就此呜呼哀哉！
　　欧阳长天上前撕开蒙面人的面巾，他们赫然竟是“湘中大侠”郑正义和“湘南刀王”李东阳。
　　
　　正是：世事如棋难预度，人心似海未深谙。
　　后事若何？请读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