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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作品名称:我来给你说点事      作者:小溪在右      发布时间:2017-01-17 13:46:48      字数:4286

  李中间的诗只能在夜里读了,小说也没有人愿意看,他们更愿意讲些新鲜事老故事。夏天最适合讲故事,冬天里适合拉家常。夏天热,冬天冷,天热夜里活动,天冷一黑睡觉。夏天里摇个蒲扇,老奶奶抱孙子,老头捉蚊子。男的调情,女的说爱。灯火辉煌,妖魔鬼怪。黑影里一个黑影,小孩说是鬼,大人说是虫,小孩怕鬼,大人怕虫。老人讲了一个个故事,他们有的是故事,他们本身就是故事。他们经历了这么多的春夏秋冬,他们见证了那么多的生老病死,他们与人为善与人作恶,他们敬天敬地毁天毁地,他们不会写大字,他们不会搭弓射箭,他们不会吹毛求疵,他们在鸡蛋里捡出来骨头,他们在狗嘴里吐出了象牙。
  老人都拿着旧蒲扇,比济公的扇子好一点,他们赶着蚊子,有好心的老人还贡献出一点血:“喝吧喝吧,喝饱了就飞走吧”。“奶奶,一个蚊子。”一个小手向一根青筋暴露的胳膊拍来。胳膊闪到一边去,小手打了个空,蚊子飞走了。“奶奶,你躲什么,蚊子飞了,你不躲我就能拍死它。”“呦,小宝贝呦。”皱巴巴的嘴唇开始说话:“可不能打死它,它才刚趴在我胳膊上,肚子里还没吸满血呢。”“那要是吸满里呢?”“吸满了它自己就飞走了。”“可我爷爷说见了蚊子要拍死它,我爷爷说蚊子是坏东西。”“你爷爷他老糊涂了。”“我爷爷没有老糊涂,他还没到糊涂的时候。”我奶奶心肠好,她从没打过我,估计也很少打我父亲。我整天吃糖,她整天给我买。她就是我的蜜罐子。
  我还把糖丢进杯子里,倒进去热水,喝到最后稠乎乎的,倒了。
  糖就是甜,糖放在水里水也甜,放在药里药也甜。我咽不下去药片,我父亲硬往我嘴里塞,我奶奶就雪中送炭的添上一块糖。
  我最怕生病,生病就要吃药。我越怕生病越是有病,小病不断,除了过年的时候不吃药片其他时候都吃。感冒药不吃了吃退烧药,退烧药吃完了再去打两针。隔三岔五的还嚼个健胃消食片和钙片。我不怕打针。打针只是往床上一趴,针进去两条腿绷紧,药棉按一下啥事也没有,嘴里也不苦。给我打针的是一个小伙子,我还看见他给东头王奶奶刚进门的儿媳妇打针。
  王奶奶的儿媳妇穿着裙子。他把裙子往下一扯,露出白白的肉,针扎进去,打了好久还没打完。除了打针我还输液。初中的时候我长了两回榨菜,腮帮子鼓的像塞了两个馒头。第一回很快好了,第二回就麻烦了。先是吃了一个星期的药片,没好。吃药片很苦,我咽不下整个药片。每回吃药我母亲都把药片碾碎了,放进勺子里,挖点水,倒进嘴里。“太苦了。”我在嘴里含着,咽不下去。我母亲催我,一个劲的催。“咽下去,咽下去就不苦了。”我信了她的话,咽了下去。嘴里还是苦,不仅嘴里苦,肚子里也不舒服。嗓子眼里冒酸水。我母亲让我咽下去,她说咽下去就不苦了。这回我没有听她的,咽下去还是苦。我吃了太多的药,一把一把的,把药罐子吃光了自己成了药罐子。吃药没好又输了一个星期的液。输液扎针的时候大夫不让我看,我觉得好奇,我就看,毕竟不是很疼,我看的仔细,往输液管里回了一点血,又输进去了。输了液还是不好。大夫指着我说:“你看看他瘦的让他多吃点。”我母亲说:“他不好好吃饭,馒头也不吃,瞎吃零食,喝半碗汤。”大夫说:“他爱吃什么就给他买。”我母亲说:“他肉也不爱吃,就喜欢吃辣条,吃豆腐乳臭豆腐,有这个就能吃馒头。”“那给他买啊。”“不是常吃这个不好。”“那也比不吃馒头强啊。”
  大夫他媳妇看着我也是受罪,两个星期了还不好:“嘴吃东西不疼啊。”就给我母亲说:“听别人说把仙人掌捣碎了,拿布包起来敷脸上有用。”我母亲和我商量起谁家有仙人掌。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输了液还没好。我父亲带着我去了城里。
  临清市有个蔡家胡同,蔡家胡同里有个老中医,方子管用。我们进去了,一个大匾,妙手回春。墙上挂满了锦旗。一个长长的玻璃柜台,里面放着一些盒装的药。还有一个大柜子,大柜子上全是小抽屉,小抽屉上写满了字。靠墙的条几上还摆了一个个青花瓷的大瓶子,用黄色的布盖着盖子。这里的人给了我两片膏药贴在脸上,要贴一个星期。这个人不是老中医,是老中医的儿子,年轻,年轻也好也不好,中医还是老的好。越老越好,越老越精,精明干练,医术超群。这个年轻人说让我们去看看五样松。离的很近,胡同走到头往右拐再走个五六十米就是了。这五样松叶有米粒、竹蔑、针、刺、喇叭5种形状,老人说这是五棵树,慢慢的就扭在一起了。我们没有看五样松,我们没工夫。膏药贴在脸上真难受,不是狗皮的也很难揭下来。睡觉的时候要脸朝上睡,我最不愿意脸朝上睡,一朝上就看见房顶,看见房顶上的梁,梁上的檩条,檩条上的椽子。椽子一根一根的,一排一排的,多的很,我眼花缭乱。
  关了灯我看不见房顶,看不见梁,檩条,椽子,但我想的到,我感觉的到,它们就在那儿,他们要下来,他们压着我,他们要压死我。我喜欢趴着睡,趴着睡我就压在床身上。我也喜欢侧着睡,侧着睡会压到膏药,最好不要压着它。我侧着睡感觉脸上紧紧的,皱巴巴的,有东西吸在我脸上,是吸血鬼,是蚂蝗。睡着觉是个不容易的事。睡着了也不容易。我还打滚,弄的膏药是不成样子了。贴着膏药可以上学,我不愿意去,太丢人了,我进学校他们都会笑话我。我躲在家里不出门。余双仁看见了我会说你咋是这样。王一鸣说话也不好听。赵小影不笑话我,但不能让她看见,我可不是这个丑样子。
  一个星期后我揭下了膏药。揭膏药真疼,在脸上贴了一个星期了,都成厚脸皮了。膏药粘着一块块的肉,边上还粘着一根根的头发,我慢慢地撕。我母亲帮忙,我不让;我父亲也要帮忙,我赶忙跑开,他没轻没重的。我揭了十分钟才揭下来,我摘下了一张面具,我也丢了对于我治疗最好的东西。曾经你帮助来我,现在没用了,我把它扔进了粪坑里。揭下膏药瞬间清爽了。七天没洗脸了,拿些温乎水,往脸上一撩,爽!
  别人都长过一回榨菜,我长了两回。我就是爱生病,病也爱找我。我还生过水痘。一个一个的泡,从头上到脚上,前胸后背都是。我喜欢挤一个个的泡,看着它鼓鼓的慢慢的瘪下去,就像花谢了天阴了雨下了。
  我奶奶说水痘是不疼不痒的。我好像也是没感觉是疼是痒的。我手总是碰到它,想把它们一个个抓烂,我手放在它上面。奶奶走过来,把我的手打开:“你干什么?”“痒。”“痒什么,不疼不痒的。”她越说不痒我感觉越痒。她越说不让我动我越想动。水痘也不知道是谁传染给我了,也不知道我传染给了谁。那时候一个班的人就几个没长水痘。我们谁也不笑话谁。他们没长的也不笑话我们长了的。他们最害怕,说不定明天就长了。我母亲到处串门,串门看看我这水痘有没有什么偏方。大夫不让吃药,说过两天就好了,不用管。我母亲就是要管。她到处打听。也不知道听谁说的,扫帚菜煮水管用。我母亲就烧了一大锅开水,烧的滚烫滚烫的,烧的热气腾腾的。水开了她傻眼了,还没有扫帚菜呢。她又到处去找扫帚菜。
  老书记的房子墙根底下有扫帚菜,长了一排。她去拔了两棵。回来烧水。水烧的滚烫滚烫的,汤汁煮的味道飘散,是板蓝根的味。她让我喝下去,我捏着鼻子喝下去。我没闻到板蓝根味,我喝进去不觉得苦,我知道了一种吃药的新方法。以后吃药我就按照这个方法来,那吃药还不和吃糖一样。我头顶也长了水痘,好了以后一个一个硬硬的块,我一个一个的把它们揭下来。数着数,一二三四五,一直数到了九。水痘好了我像脱胎换骨一般。我卸掉了一个一个束缚我的枷锁。我凤凰涅槃,我浴火重生,我鲤鱼跳龙门,我终获自由。
  我是获得了自由,可千千万万的广大人民还没有获得自由。这是李中间告诉我的。我把这事告诉赵小影,赵小影说世界很美好。我又告诉了余双仁,余双仁说也许是吧。王一鸣说应该有这样的人,那是他们的事。怎么是他们的事?他们不努力,他们不用心创造美好的生活。刘大山说王一鸣说的不对。白美美听了广大人民还没有自由。她扬起高傲的头,她说不用管他们。
  白美美真的没有管他们,他们还没在饥寒交迫,他们还在水深火热。他们生活在角落里,他们在角落里开垦荒地,大风再携着风沙掩盖了他们刚开垦的土地,他们之前的劳动都化为泡影。他们锄头前面的土地越来越多,身后的土地越来越少。慢慢的,他们停下来劳动,他们没有了立足之地。他们不怨恨风,他们只埋怨沙,是沙盖住了他们的土地,风带给了他们骄阳烈日下的一丝丝凉意。他们的父母佝偻着背,他们跟着父母的后背,看着父母撅起的屁股,从两腿之间看到了锄头落地。他们流着汗,他们流着血,他们流着泪。他们一代又一代,他们一代不如一代。他们生活在世外桃源,他们生活在人间地狱,他们生活在熟悉了又陌生的地方。
  最后余双仁拯救了他们。余双仁把剩菜剩饭都给了他们。他们不知道还有这样好的菜。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肉会在垃圾桶,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还会有剩菜。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菜。为什么我们吃都吃不饱,你们还再浪费?为什么我们吝啬每一粒粮食,你们还在挥霍?
  余双仁说:“我要把剩饭剩菜都给他们。”我说:“你怎么给他们?”他说:“我给他们留着。”“你得给他们送去。”余双仁瞪着眼:“他们不会自己来吃吗?”我说:“他们不知道你在这里,再说他们怎么来,他们那里没有汽车,没有火车。”余双仁听了:“那真是个麻烦事,我要给他们送去。”我说:“你这些菜怎么装在一起?”“我要准备个大桶,盖上盖子,用火车,用汽车运过去。”“那这些菜烂了怎么办?”“我把他们冻住,冻成一个个大冰块,我要买很多冰箱,把他们都冻住,等运到他们那儿,说不定都化开了,他们那里是冷还是热?”“我不知道。”余双仁接着说:“他们那里要是冷,到那里把冻的块切开就行了,就像切一个个的年糕。”“要是热呢?”我问。“你是不是傻,热了还用切开吗?”我说:“我不傻。”“我没问你傻不傻,我说他们还用切开吗?”“应该不用吧。”“那还用不用给他们准备刀子?”“给他们准备一把吧。”
  余双仁开始给他们准备刀子。他从厨房里拿出一把把刀子。“该给他们哪一把?”
  我看着这些刀子,有剁骨头的砍刀,四四方方的片刀,尖尖的剔骨刀,还有五花八门的削皮刀。我说:“给他们这一个吧。”我拿起那一个长长的剔骨刀。余双仁看了看:“我给他们的菜里没多少肉,骨头更少,他们用不上。”我说:“那给他们这一个。”余双仁看了看:“削皮刀有什么用。”我拿起砍刀:“随便给他们一把就行。”他拿起片刀:“还是这一把吧。”“为什么给他们这一把。”我问。余双仁说:“这把刀有几个缺口,也生锈了,该换新的了。”
  余双仁把刀子和剩菜放在屋檐底下的大桶里,剩菜一股股臭味,他盖上盖子,装上了垃圾车。余双仁递给开车的师傅一颗烟,点上火:“麻烦送给他们。”开车的师父看着还有一把刀,拿出来放到方向盘上:“这刀给我吧。”余双仁抽着烟:“行,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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