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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作品名称:我来给你说点事      作者:小溪在右      发布时间:2017-01-03 13:28:45      字数:4855

  我在黄泉路上走了很久,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感觉是走了很久。
  第一殿是秦广王。
  他问:“什么时候死的?”我想,不是刚死的吗,但我没敢说。我低着头:“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你走了快一年了啊。好小子,明天就七月初一了,我便大开鬼门,你在路上偷懒。”
  “我不敢偷懒,我一直走。”
  “你一直走,跟谁走?你问问小黑小白还认识你吗?”
  黑无常唉声叹气,明显不认识我,白无常吐出红舌头,两手一摊,也不认识我。
  “我真的是一直走啊,大人可以去查。”
  “那好,你前面是谁,后面是谁?”
  “不知道。”
  “那是男是女?”
  “不知道。”
  “高矮胖瘦?”
  “小人还是不知。”
  “不知道我怎么查?”
  “可黄泉路上一片漆黑,小人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啊。”
  “哈哈哈哈”秦广王发出爽朗的大笑,他的笑声是光明的,“你说黄泉路上一片漆黑,你是吓得不敢睁眼睛吧?黄泉路一路平坦,现在也是与时俱进,每隔五步就是一盏灯,你敢说一片漆黑。那些灯要是放在你们阳间,少说也有五百瓦,还不亮瞎你的眼?还有那些彼岸花,你有没有看见它们?”
  “我没有看见他们。”
  “那你看到了什么?”
  “小人看到的是一片漆黑。”
  “一片漆黑,难道本王是骗你不成?来人啊,先打五十大板。”
  这时来了一个人,我无处可躲。可他并不打我,径直走到秦广王面前:“切莫动手,我有话要说。这人我认识,是地藏王菩萨。”他问我:“你可否死于七月十五?”我说:“正是。”“李天洪可是你?”“正是。”
  秦广王让人把我带下去。
  地藏王菩萨说道:“此人必有不舍,致使在黄泉路上走了将近一年;必有慈悲之心,不忍直视黄泉路上的苦难;必有愿未了,有志未平,有才华未横溢,遂在阳间一气自尽。依我之见,可将他报与二殿楚江王,三殿宋帝王,四殿五官王,再报与五殿六殿,直至十殿,须让他喝了孟婆汤,上了奈何桥,投胎便是。”
  秦广王并没有立马把我送入二殿。他问我:“你为何而死?”
  我说:“我知天命。”
  他说:“你命不该绝。”
  我说:“我心已绝。”
  “你可知死后会有轮回?”
  “我知道。”
  “你可知轮回会受苦?”
  “我知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杀者该当何罪你可知晓?”
  “我知晓。”
  “那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有话说。”
  “说。”
  “大人,我李天洪不过十九岁,正是年轻。但大人必知,年轻应有作为。我无作无为,并非无事可为,只是力不从心。我记得无数个小时候的夏天。刘大山、余双仁、王一鸣、赵小影还有白美美,他们总是很快乐,我也很快乐。那样的夏天我现在还记忆犹新。赵小影,她是一个神奇的姑娘,或许是一个天使。哦,对了,你知道天使吗?”
  “我知道,那是西方的玩意,和耶稣是一类。”
  “嗯,就是天使,她就是天使。天使是白色的,她穿着白色的长裙,她的每一步都很轻盈。天使都有翅膀,她也一定有。她的心一定很纯洁,像天使一样纯洁。她一定飞来飞去,天使也是飞来飞去。天使就是天使,赵小影就是天使。”
  “好了,你不要总是提西方的玩意,你可以换个词,比如……”
  “比如菩萨,她或许就是个菩萨。她有菩萨的容貌,菩萨的心肠,菩萨的光环,菩萨的气质,菩萨的言语,菩萨的低眉,菩萨的慈悲……”
  “好了好了,你也可以讲讲别人。”
  “白美美和她比就差远了。白美美高高在上,一身傲骨,好像是个刁蛮的公主要不就是难缠的大家小姐。还有刘大山,他是个粗鲁的家伙,他敢拿起三块砖砸王老头家的狗。王老头一个人住,他养了一条狗,还养了一只猫。猫和狗在一起并不打架。王老头的狗是和猫他最好的伙伴,是他最疼爱的孩子。王老头常坐在屋里,背对着大门口,摸着他的猫,亲吻着柔顺的毛。我每次看见他,他都是背对着大门口。他看不见人,人只能看见他的后背。他不愿意看人的脸,人也看不见他的脸。”
  “嗯,王老头的那条狗和那只猫在前世确实是他的孩子。”
  “哦,好吧。每当刘大山砸王老头的狗时,王老头就在院子里骂他,刘大山就和他对着骂。刘大山不怕他。他们骂上半天,王老头就拾起地上的砖。刘大山就喊一声:‘不好,王老头拿砖头打人了,王老头翻脸不认人了。’他喊完我们就跑。王老头也不出大门,把砖压在狗窝上,嘴里嘟囔:‘王八羔子,养的野种,这样好的砖就给扔了。’王老头很少出门,也很少和人说话。王大爷吃了吗?嗯。王大爷吃的什么?吃了。他就是个不说话的老头子。他也不是不说话,他和小猫小狗有说不完的话。你如果趴在他窗台上去听,会听见他和小猫小狗讲了一个又一个的故事,说了一个又一个的新鲜事。王老头老了,老了就什么都不怕了。不怕人也不怕鬼,不怕活着也不怕死了。先前他还怕呢,见着人还说好话呢,还烧香拜佛呢,还不敢吃冷的不敢吃甜的辣的呢,还想着给自己准备棺材呢。现在他啥也不想了,什么也吃了,死了就死了。往地上一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自己一躺小猫小狗也改善伙食了。他这个人太怪了,老了的老头子老嬷嬷都怪,一个人住大屋子里,黑咕隆咚的,谁住进去谁也怪。人老了,没法了,过一天算一天,熬一年算一年,活着算多活的,死了就往别处享福了。”
  “刘老头还不来这里,你倒是来了。”秦广王面无表情地说,“他还有两年的阳寿呢。”
  “我有多少?”
  “你多着呢,怎么,想回去?”
  “既然来了,哪还有回去的道理。我可不是胆小鬼和说话不算数的家伙。王一鸣是那样的人,他比女生的胆子还小。他要是看见老鼠,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他要是看见猫,就像猫见了狗。不是说我李天洪胆子有多大,反正是个人胆子就比王一鸣大。王一鸣戴了一副眼镜,他看起来文质彬彬,其实就是个小白脸。他是个小气鬼。”
  “小气鬼,那是什么鬼,该谁管?”
  “那不是鬼,是人。”
  “是人就不能叫鬼,弄不好让小黑小白喊着来我这儿。”
  “反正王一鸣就是小气,他总是从家里拿出三块糖,一块给赵小影,一块给白美美,剩下的一块自己吃。余双仁和他不一样。余双仁从家里抓一把瓜子,我们每个人都能吃十多个。余双仁对我们每个人都不偏不向,王一鸣总是偏向白美美。白美美对他说:‘王一鸣,要不我告诉你爸爸。’王一鸣就什么都听她的了。王一鸣的爸爸也戴着一副眼镜。一个是大眼镜,一个是小眼镜。王一鸣的爸爸是老师,他给王一鸣说不要打架,不要爬树,不要偷东西,不要穿特别的衣服。王一鸣的妈妈也是老师,他给王一鸣说你打架就会流血,你爬树就会摔断腿,你偷东西就会进监狱,你穿特别的衣服就是不懂礼仪。”
  “那这么说王一鸣是个好孩子?”秦广王歪着头问。
  “谁知道呢,他的心又没长在头顶上。再说要他真是个好孩子,为什么总是给女孩子糖吃?”
  “就因为一块糖,你就说起人家坏了?”
  “我没说他坏,也没说他好。等他来到地府,你问问他不就完了,说不定还要下油锅呢?”
  “哈哈哈哈,油锅,都知道我这里有油锅,要是人心纯正,民风质朴,我这锅里的油早就烧干了。一开始我还想让几个小鬼往锅里倒油呢,可谁想进去的人越来越多,身上的油水也是越来越多,我这锅里的油啊不但少了,反而多了,怕是烧不干了。”
  “地府的刑罚纵然残酷,可人家在阳间还是乐乐呵呵,你为何不派几个小鬼趁他们活着的时候吓唬吓唬,让他们早日向善?”
  “哼,你说的轻巧,自古三界分割,你们阳间的法律既已存在,我这阴司的刑罚又蹭什么热闹。”
  “我该受什么刑罚?”
  “这我早已定夺,阴间一向公正无私,善行必赏,恶行必罚。阳世的人心在我这儿就是长在头顶上的,一看便知。”
  我赶紧摸了我的头顶。我又向他继续说道:“我李天洪认罚,绝无二话,请即刻执行。”
  “不不不,地藏王说你有奇特之处,暂且说来看看。”
  “我没什么奇特之处,就是有个伤疤像眼睛。”
  “哪里的伤疤?”
  “这儿。”我把右手腕给他看。
  “这个伤疤是五年级的时候落下的。余双仁的家南面是一大片土地,人们就在这上面种些粮食维持生计。那是秋天,玉米收割完了,地里土地松软,都是牛拉着犁头走了一遍又一遍的功劳,空气里都是潮湿的泥土气息。余双仁的家东南角有一个大坑,大坑里的西南角还有一个用挖土机挖的四四方方的小坑。这个小坑很深,很陡,就是垂直的。坑底有麦秸棒子秸,我们当时捡了一个破风筝,风筝飞不起来被风刮进大坑里的小坑里。我们都跑着去抢。到了坑边,我着急的往下一跳,下面很松软,我成功的拿到了风筝,可当我快爬上来的时候,我把手搭在坑沿上,有一块玻璃,扎进了我的手腕。一开始也不疼,也没流血,我就看着划开的口子像是我父亲用剪子剪开的鱼肚皮,白白嫩嫩,往里翻着。辛亏这伤口是竖着的,要不我早就来见你了。”
  秦广王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你说的差不多是真的,我也给你个面子,这个伤口在你身上必有用处。”
  “我当然知道我的伤口有用处,它就像一个眼。我的头上正中还有一个眼,也是一个伤口。这个伤口是余双仁的作品。他拿一毛钱买了个塑料的剑,五六厘米长,一厘米宽。我们那时候在垄沟里趟水。我们把塑料的玩具都扔在里面让它们漂,我们在后面追赶。余双仁拿着那把塑料剑,我在前面走,一回头,正好让剑划了一下,只是小伤口。我在别人面前总是想遮挡住这个伤口,可心里又是喜滋滋的,因为一点红头上也有这样的东西。我就是那杀人不见血的中原一点红啊。”
  秦广王问我:“魂登孽镜现原形,减字偷文暗补经,阴律无私实判断,阳人作恶受严刑,你敢不敢往那孽镜台前一站?”
  那孽镜台在大殿的右侧,向东悬挂,台子高约一丈,镜子有十人圈围,上面写着七个大字,孽镜台前无好人。
  我知道只有有罪过的人才会照这孽镜,我说:“我李天洪阳寿未尽,自杀而死,是有罪过,我知会到地狱受苦,但不忍目睹,还请大人见谅。”
  “李天洪啊李天洪,阳世有福你不享,地狱有罪你不受,难不成你想当那孤魂野鬼?”
  “凡事都有定数,我李天洪知命认命。我和别人没法比,和余双仁、刘大山、王一鸣、赵小影、白美美他们都没法比。余双仁虽然没有我学习好,但他为人处世样样周全。别人说不通的话他一说就通,别人想不明的事他一指就明。他和我一般大,可就是个大人的心思啊。他说他打算开个饭店,这不是迟早的事吗?刘大山脑子不灵光,想的事也少。他喜欢一个女孩子,跑到人家门口,喊,我喜欢你。女孩子出来,滚。刘大山就跑回了家。第二天又跑到人家门口,我喜欢你,滚。第三天还是跑到人家门口,我喜欢你,滚。刘大山跑了十天,最后不跑了。我问他怎么不跑了,他说累了。我说哪里累?腿疼脚疼。心不累吗?刘大山看了我一眼,你傻啊,我心在肚子里,肚子在腿的上面,脚驮着它们呢,我的心累个啥?王一鸣也比我活的快活。他拿一块巧克力在我面前炫耀,李天洪,你家有巧克力吗?我说没有。他说你家是不是穷?我说不是。他又把手脖上的手表在我面前晃了晃,你有手表吗?我说没有。那你是不是穷光蛋?我说是。赵小影的笑容很美,她的父亲脾气暴躁,她总是和父亲巧妙的周旋来减少摩擦所造成的不必要的麻烦。她说她的父亲其实很好,她就这一个亲人了,她的父亲其实很细心,只是嘴上是个粗人。嘴上不会说的就吃亏,不仅吃外人的亏,自己人也容易误解。她的父亲吃饭的时候总是说她,别人都说慢点吃,他父亲让她快吃,她父亲是怕饭凉了。别人都说多吃点菜,她父亲说这菜不好吃啊你不吃。别人都说多喝汤,她父亲说不喝喂狗。白美美家境富裕,吃喝不愁,她是个傲娇的小姐,身上容不得半点灰尘,头发一天要洗很多次,手是看见水就想洗。一开始我们说她爱干净,后来才知道这是洁癖。”
  “我掌管着这鬼判殿翻阅着这生死簿,以前地藏菩萨发下宏愿,地狱未空,誓不成佛,奈何世间行善的人少,作恶的多,人们都追求一己私欲,地狱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人有高低贵贱,吃素的有吃肉的有,心肠自然不一样。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人也有狼性。”
  “哼,”秦广王一拍桌子,“畜生转做人还是畜生的德行。”
  我看见小鬼又押着一群群的人进来,往那孽镜台前一站,有的哭有的叫,任凭怎么叫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对秦广王说想回阳间看一看。秦广王手一摆:“去吧,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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