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剑锁孤坟

　　虽然陈一轩要见的那位“白无常”很可能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李幼琳，但这尚未谋面的“幽灵”此时是敌是友还未可知，一轩此去易仙山吉凶难测。余立文想到此处，调转马头，正要朝易仙山方向奔去。侯佳怡知道自己不会武功，跟着去也是个累赘，便无意跟随。恰逢裴嘉璇姑娘出门准备接哥哥田世杰拉天府新娘的灵柩回府，见余立文马头方向，忙趋步拦下：“余公子，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兄弟陈一轩只身去了易仙山，恐有危险，我得去寻他。”余立文急忙应道。
　　裴姑娘思虑片刻，道：“这样啊！不过那易仙山越往里走，岔道越多，你一个人前往，怕是非但找不到一轩兄弟，自己反而陷在其中出不来。既然一定要去，本姑娘陪你一起去吧。给你引个路。”
　　“你？”余立文考虑到田府丧事在身，不敢打搅，而裴嘉璇心意已决，她跟随行家丁交代一声，随即上了马，冲余立文道一声：“走吧！”
　　同行一路，余立文旁敲侧击询问裴姑娘可否知道舅老爷娶过一个外国女人为妾，又是否知晓那外国女人的尸骨安葬在易仙山的哪一处具体位置。从“白无常”留下的字条可以猜测，“白无常”定是因母亲的亡故而将怨念指向她的生父陈少棠和养父田炳秋，前日晚所见的白影证明了她一直混迹在田府，那新婚女子暴毙，自然和“白无常”脱不了干系，而她一再在留言中提及寻见，必是想引诱陈少棠之子陈一轩一步步掉入她精心设计的圈套，想要揭开这种种谜团，目标之地应该在外国女人的坟冢。
　　“余公子，你找我就对了！易仙山这一方山野，没有我不熟悉的地。我也曾有几年跟舅老爷和世杰哥来易仙山祭拜小舅娘，所以对这里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自马贼血洗易仙山，后来山上的道观又被什么狗屁仙道易幻生据为己有改成芙蓉堂，我就很少来了，只因那芙蓉堂堂主有令，非堂内门生，不得踏入易仙山半步。我是气恼不过的，若不是舅老爷让我千万不要招惹芙蓉堂，凭我这暴脾气，非冲进易仙山把他们芙蓉堂砸个稀巴烂不可。”
　　远处云雾缭绕，山影绰绰，前方是一片不小的镜湖，湖面水气氤氲，前行的古道因镜湖分开左右两条。左道清晰可寻，右道却因少有行人而被荒草掩盖，几乎无处寻踪了。裴姑娘提醒说：“左边的这条泥石路面上有道道车辙，那是上山通往芙蓉堂的唯一通道。我们要去的小舅娘坟冢，走的是这条杂草丛生的小路。”
　　余立文心里暗自祈祷，希望一轩切莫行错，这样非但找不到想见的人，反而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按照裴姑娘的指引，穿过草丛繁密的小径，来到一座空旷的小山丘。从小山丘绕身而过，二人将马匹拴于小树旁，躬身绕道，一阵阴风掠过。余立文打了个寒噤，定神前望，正见一座一人高的坟冢，冢身的杂草已被清除，似有人来翻新过；更令人惊异的是，坟冢的周围，整齐地嵌上十数柄闪着光亮的宝剑。余立文确信是这里没错了，可坟前并无立碑，也没有别人在场。她希望这两个亲姐弟恰在周围，两人可以相视一笑，一解上代恩怨。
　　“一轩，你在哪儿？一轩——”话音未落，一团白影迅捷地从高树丛中蹿出，手握一对银勾，直逼余立文和裴姑娘的脖子。另有一个阴柔清脆而充满怨气的声音道：“别动！再动就没命了！”
　　裴姑娘这是第一次被人从身后抵住脖子，气愤难当，口中大骂道：“那个乌龟王八蛋，背后偷——”余立文忙捂住裴嘉璇的嘴：“不得无礼！”而后缓缓转身，与那偷袭者正面相对。但见这女子一袭洁白纱裙，长发披肩，样貌被白色无常面具遮挡，却掩饰不住那棕色的清澈眼睛，外露的手腕手掌与纤纤手指，洁白如玉，实在教男人心动，女子心恨。余立文轻言道：“这位姑娘，有话慢慢说。我们也没带武器，无冤无仇的，何必刀兵相见呢？”
　　“哼！无冤无仇？”白纱女子冷笑一声，丢开女装的裴嘉璇，将两柄银勾左右掐在余立文的脖子上，“正所谓父债子偿，陈公子，我‘白无常’等这一天等了十年了，今天就是要用你的血来告慰我娘的在天之灵。”
　　“你娘？你说这外国女人是你娘？那你就是我哥田世杰的妹妹田幽菱吗？”裴嘉璇早听说田府有个妹妹田幽菱，一直未曾得见，直到妹妹在灯会上走失，舅老爷为了缓解失女之痛，才将自己带入府中抚养长大。
　　“我不再是田幽菱，我是李幼琳。自幼被我亲爹抛弃的幼琳。”李幼琳言辞中充满怨气。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没见到陈一轩，还错把我当成了他？”余立文本无意过早脱身，听“白无常”之言，料定兹事体大，便顾不得给李幼琳颜面，用双手迅速挡开双勾，盘旋而出，离了李幼琳的控制。李幼琳也惊得怔住了，不为身边公子武功技高一筹，只为自己差点错杀：“你不是陈少棠的儿子？”再细看眼前俊美的男子，确实没有如自己一般光洁如玉的皮肤。
　　“余公子好身手！”那裴嘉璇第二次亲眼见到余立文看似轻松地摆脱对方的束缚，不由连声惊叹，爱慕之心溢于言表。
　　想那陈一轩并不在此，恐是走错方向，或者在易仙山上山路上迷失方向，或者是直接被芙蓉堂请去做客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为今之计，要劝说李幼琳放下怨念，可能的话，一起去寻找一轩，毕竟这陈公子也是她李幼琳唯一的同辈亲人。
　　“李姑娘，请听我一言，冤冤相报何时了？那陈一轩的爹爹陈少棠虽然负了你娘，可他毕竟也是你亲爹。此次，你虽然盗剑引一轩而来，也是你爹希望把你找回，父女相认，让你不必再江湖游荡。”
　　透过面具，余立文看到李幼琳眼眶中微微湿润了，沉默良久，她仍忿忿不平道：“那陈少棠不配做我爹爹。我没有这个爹爹，我的爹爹是——”
　　“你也知道你一直所认的爹爹是田炳秋田老爷，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将他新娶的小娘子给杀了！”余立文心里只是猜测，她将这一罪过安于李幼琳身上，想看看她对此事的态度，以便确定凶手是否另有其人。
　　“你说什么？我杀了人？”李幼琳突然气恼不已地将“白无常”面具摘下，露出她的庐山真面目：精致白皙的鹅蛋脸丝毫不染纤尘，一双半月形的眼睛，鼻翼较一般漂亮女孩更高些；在白净皮肤的衬托下，樱桃小嘴自然红唇，终于看到了世杰哥哥常常描述的妹妹惊为天人的容貌，裴嘉璇作为女子也被她的容颜迷得目瞪口呆。
　　余立文也被李幼琳突如其来的白给震惊了。这乳白的肤色直接跟自己形成鲜明对比，让她更坚定了继续女扮男装的决心。那李幼琳白净的鹅蛋脸却嗖的憋出了一丝红晕：“我怎么就杀人了？我连山上的动物都没杀过一次。刚才也不是真的想杀弟弟，只是吓唬吓唬罢了。你说我杀了田爹爹的小娘子，我在田府盗剑那晚，就偷偷地在弟弟的包裹里藏了那张纸条，之后就离开了田府，爹爹第二日娶亲之事，我完全不知道。”
　　看着这张纯净无瑕的无辜的脸，余立文相信她说的都是真的，看来田府小娘子被杀，注定是棘手的悬案。当务之急，是要将陈一轩找回，姐弟相认，捐弃前嫌。
　　李幼琳此时急得想哭，完全与之前的面具模样判若两人。余立文诚挚安慰道：“我相信你，事不宜迟，我们得赶快上易仙山寻找一轩，他一直跟着我闯荡，从没有了离开过我，晚了怕会出事！”
　　“就是，那陈公子娘们唧唧的，再说，易仙山芙蓉堂都是些含春少女，被她们抓了非把他给吃了不可！”
　　裴姑娘调侃道，余立文听来似乎并无太多危险，况且这易仙山芙蓉堂的宗旨，就是还少女漂亮容颜，这等意义堪比悬壶济世，治病救人的所在，她也很有兴趣去看看。虽然那易仙使者号称非其门徒不得入内，毕竟自己有不俗武艺傍身，并无大碍。据此对裴嘉璇言道：“裴姑娘，天色不早了，你且将这些剑收回，先回府吧，也好告诉你舅老爷，他的女儿田幽菱找到了，不日就回去拜见他，希望能让心怀失妻之痛的田老爷稍稍得些安慰。”
　　“那——”裴嘉璇还想继续凑热闹，念及舅老爷失亲之日，只好作罢，“易仙山地形复杂，你们可千万小心！明日一早，我和世杰哥哥就来接应你们。”
　　“行！就这么办！”余立文道。
　　三人穿出小山丘，从繁密草径钻出来，牵出马，在镜湖边上，裴嘉璇原路返回。余立文将李幼琳拉上马，让她坐于龙驹前座，双手环抱牵着马缰，镜湖左侧车辙压过的泥石路缓步前行。李幼琳正值青春，初不谙事，此时被一个身形矫捷，模样俊美的“俏公子”拥在怀中，内心不免怦然，回头窥探专心骑马的公子，一种无法言说的温暖顿时涌上心头。
　　一炷香工夫，山中黯淡无光，只在数百米之遥，依稀可见一座道观内烛火星星点点。二人下了马，余立文将龙驹安顿好，牵着李幼琳玉手悄无声息地小心向前迈步。被余公子紧紧抓住的手心，因主人的春心狂跳不止，而沁出滴滴香汗。突然，李幼琳感觉脚底踏空，整个身子直往下陷，余立文紧握的手也因手心出汗而滑出，她本能地伸出双手想要抱紧李幼琳，却因重心偏离，自己也随着李幼琳一起掉了下去；下落的那一瞬间，余立文极力将李幼琳托在身上，最终，二人跌落在一个早已挖好的大口陷阱里，从未有过的惊悸让二人一阵晕眩，昏死过去。
　　不消多时，李幼琳从昏睡中慢慢清醒过来，眼前一片漆黑，但嘴唇似乎正抵着同样类似嘴唇的软软湿润之物。她伸出一只手，摸向面前之物，感觉那是一张凹凸有致的脸型，坚挺的鼻子、柔软的嘴唇，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已将保留17年的初吻献给了——
　　“啊——”的一声，惊醒了昏睡中的余立文，余立文醒来后同样伸手不见五指，只觉得身上似乎被一个人压着，女扮男装的余立文没有李幼琳那样特别的感觉，只轻声关切问道：“李姑娘，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