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泳江湖（七）

七、 新的生活

苏细华慌慌张张跑进正屋——此时，许飞云正和肖寂元窃窃私语着什么，看到苏细华冒失闯进来有点吃惊，正待开口，苏细华愁眉苦脸带着哭腔道：“舅舅，泳江不见了，我找遍全堡都找不到，天都黑了，他去哪儿了呢？”
许飞云恍然，劝慰，“一定是出去办什么事了吧？办完了事，他自然就会回来啦。”
苏细华激动地连声道：“不要骗我，不要骗我，你是堡主，他出去办什么事能不跟你说一声？舅舅，你老实告诉我，泳江他为什么要离开‘飞云堡’！？”
许飞云严肃起来，“舅舅的话你也不信吗？听不听由你！快回自己屋里去，我和你肖大叔有要事商量。”
苏细华不吭声了，委屈得要哭。许飞云起身拍拍外甥女的肩膀，“细华，听话，舅舅会派人找泳江的，你回去好好休息。”
肖寂元这时也道：“细华，已经有好多人去找泳江了！”
苏细华点点头，顺从地走了。
屋中只剩下许飞云和其得力“左将”，许飞云重新坐好，催促道：“你快告诉我派去‘丰祥客栈’打听的人回来怎么说——”
肖寂元沉声，“果然蹊跷，他去那里做伙计才十来天——”
许飞云皱眉，“没想到我这一把年纪还看错了人……”他长长叹了口气。
肖寂元安慰，“所幸他来堡中时间短，对堡中一切尚不熟悉——”
许飞云沉吟了一会儿，道，“那根有着奇怪图案的金簪其实也不能说明什么，做伙计时间不长也许也只是巧合，他也算不到我们会去那家客栈住，但他这次的所作所为……”
肖寂元点头道：“恕属下直言，他眼中若还有堡主，断不能这样做，不是属下背后攻击人，事实如此，堡主您对他那么好，他一声不响就走了，大不敬，除此不说，他若果真如堡主猜测去了‘黑峰山’，则表明他对您不信任，他再将李洁领回来，堡主的威信也就扫了大半……”
许飞云一脸痛心，许久，叹息道：“对我不敬不信也就罢了，让我生气的是他竟给‘飞云堡’三个字抹黑，神刀姚吴七派人送来的信上说，他意欲见识飞云门人的本事，游泳江湖却杀了他两个徒儿，打伤他好几个手下……他气急败坏，让我尽快给他个交待！”
肖寂元这时起身道：“堡主您问我该怎么办，我认为为了挽回‘飞云堡’受损的声誉，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就回复姚吴七说我们‘飞云堡’没有游泳江湖这个人，这么古怪的名字堡主您听都没听说过，想是哪个江湖鼠辈虚报‘飞云堡’之名，妄图引起姚吴七对‘飞云堡’的误会，‘飞云堡’一向惩恶扬善又怎会滥杀无辜？何况是姚七爷的高足和下属……
许飞云听罢不置可否，许久，他起身道：“立即传我指令，游泳江湖从此不再是‘飞云堡’的游左手，他与‘飞云堡’没有任何关系，所有门人也不许对外人提及‘飞云堡’曾有过游泳江湖这个人，违者按堡规处置！”
肖寂元连连称是，又道;“堡主，游泳江湖虽不再是堡中人，但事实上却是堡中叛徒——他目无堡主您，即是背叛了您！背叛了‘飞云堡’！应按堡规处置——”见许飞云一声不响，他顿住了口，过一会儿又接着道：“堡主，请您把这件事交给属下处理！”
许飞云笑了，“‘左将’你忠心可嘉，又有勇有谋，什么事交给你处理我都放心。”
肖寂元面上也露出笑意，他恭身道：“堡主如此信任，寂元就算拼了性命也心甘情愿，寂元告退！”

“黑峰山”，小庙中。李洁明白了游泳神情异常沉重的原因。游泳江湖焦灼地对她道：“我们都必须离开‘飞云堡’了，不但要离开，而且要远走高飞——”他正视李洁迷惑的眼光，又幽幽道：“还要连累你爹娘一起走。”
李洁道：“你的意思是‘飞云堡’会对我们不利？许堡主会……”她说不下去了。
游泳江湖懂她的心思，转移话题，“李洁，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回去接你爹娘一起走。”
李洁点头，长叹。看到萧别梦投过来的眼光，问，“萧大哥，你有什么打算呢？”
萧别梦道：“我决定回‘飞龙山庄’——”他黯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目前我奈何不了许飞云，就回去好好练功……”又问李洁，“你们离开那里会去哪里？”
李洁摇头。
萧别梦道：“‘飞龙山庄’宅第不小，你如果愿意，可以和你父母、游泳江湖到我那里去——”他看向游泳江湖，两人相视露出笑意。
“你们快走吧。天黑了，你们要当心。”他说完这一席话后不再开口，游泳江湖和李洁策马而去。

夜已深，所幸，明月高悬。
李洁慌乱地道：“游‘左手’，我坐前面行吗？”
游泳江湖道：“不要怕，有我——不要再叫我游‘左手’，叫我泳江。”
李洁腼腆一笑。
北风呼啸，直往人的衣服里钻。
游泳江湖道：“你冷吗？”
李洁摇头，“不冷，你呢？”
“我也不冷。”游泳江湖叹息一声，“本来可以让你留在庙里，可恐怕你爹娘信不过我，不肯跟我走——”他怜惜地看向她。
李洁默然了一会儿忽然道：“你就这样离开‘飞云堡’，苏小姐怎么办？”
游泳江湖展颜，“她自然继续跟着她的舅舅享清福，过安逸日子。”
“你……”她缄口。
他也沉默了。

天快亮时，游泳江湖从马背上抱下李洁，李洁整个人瘫软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一路风餐露宿快马加鞭，她一个女孩子着实吃不消。
敲自己家的门时差点摔倒，幸好游泳江湖眼疾手快扶住她，她父亲见是女儿回来，惊喜万分。她母亲闻声奔来，喜极而泣，“我的洁儿，你可回来了！”
李洁见父亲似乎苍老许多，母亲红肿双眼憔悴不堪，不免心中发酸，强忍悲伤情绪，望一眼游泳江湖道：“是他救我回来的。”
游泳江湖忙上前施礼道：“晚辈泳江见过大叔大婶。“
李洁道：“爹，娘，我们要赶快收拾一下，马上离开！“
李洁父亲不解地道：“洁儿，你说什么呀？离开？”
李洁已经动手收拾了，她匆匆道：“爹，娘，以后再跟你们解释——”
游泳江湖道：“大叔，情况紧急，我们先离开再说。”
李父知道事出有因，也不再多话，招呼李母一起收拾起来。
收拾妥当，李洁问游泳江湖，“我们去哪儿？”
游泳江湖毫不犹豫，“‘飞龙山庄’！”

许飞云勃然大怒。
肖寂元道：“都怪属下办事不力，没有想到，今日一大早去李家也扑了个空，人去屋空。”
许飞云道：“游泳江湖竟会来这一手，找到了李洁还连她父母也一并带走。”
肖寂元道：“如果属下连夜去李家，他们一定跑不了。”
许飞云连连摆手，“没想到这小子年纪轻轻这么厉害——算了，别提这些了。”他的脸上一片阴郁，“游泳江湖既然活着，就在这世上，无论如何给我找到他！”又铿锵地补充道，“找到他就——不要让我再有看到他的机会！”
“游泳江湖，游泳江湖，就凭你也想在江湖之中自在地游泳？”许飞云低低地自言自语。
这时，苏细华恰好进来，肖寂元便告退。苏细华怒气冲冲，“泳江到底怎么样了？”
许飞云缓缓道：“他和那个李洁远走高飞，过好日子去了。李洁的父母也一走去了。”
“怎么会呢？那个厨房里的李洁？怎么会？泳江怎么会？……”苏细华呆呆地喃喃。
许飞云道：“细华，你不要再犯傻——”
苏细华的双眸中已噙满泪花。
“舅舅，你要找回泳江，我要当面问他！”
“细华……”许飞云爱怜地看着伤心的外甥女，语塞。
“舅舅，你一定要帮帮我，帮帮我……”

一个月后。“飞龙山庄”。
游泳江湖、李洁和萧别梦早已重聚。
正午的太阳暖洋洋，三人不约而同漾着笑脸。
经过数日的相处，彼此加深了了解，不知不觉成为很好的朋友，连一向面沉似水的萧别梦也常常会绽出笑意……
萧别梦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副鱼竿，道：“我们来钓鱼吧。看看哪一个人的运气好。”
“有意思。”李洁高兴地拍手叫好，她接过萧别梦递给她的鱼竿，雀跃着跑向河边。
游泳江湖建议，“我们把大叔大婶也请过来，晒晒太阳也好。”
萧别梦点头，“背井离乡，他们应该还有些不习惯，我去叫他们……”
萧别梦去请李洁的父母了，李洁含笑看一眼他的背影，又将目光投向游泳江湖。
游泳江湖却看着河水出了神，阳光照耀着清河，在清澈的河面上洒了一把又一把的星星，闪闪发亮。
李洁茫然地看向波心，蓦地，她想起那个夜晚，月明星稀，她一夜都没合眼，疲惫地坐在马背上，快马疾驰，她不知自己心里在想什么，风很大，她却感觉不到冷，有人温暖着他，而她几乎是躲在他怀中了。等他停下马，她才有点清醒，于是在心中惊叹：马走得好快，时间走得好快……
“李洁，鱼线动了！”游泳江湖道。
李洁如梦初醒，“我还没下鱼饵呢？”
游泳江湖一笑，李洁也笑了。
萧别梦和李洁父母说笑着走过来，游泳江湖上前招呼。
整整一下午，钓鱼、聊天、晒太阳，闲适的时光。萧别梦道：“我好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李洁道：“别梦——”她不记得何时不再称呼他萧大哥了，她由衷地道：“别梦，开心是最重要的。”
萧别梦微笑点头，深深地看她，游泳江湖却垂下了头，默默不语，可不经意间一回眸，却看见游泳江湖的脸红了一下，起伏的眼波像被风吹拂的河水。
吃晚饭时，李洁的目光又刚好和游泳江湖的相撞，慌忙低下头，匆匆走过。
为什么呢？
她很想好好睡上一觉，尽快进入梦乡，可辗转反侧，不能如愿。
不知过了多久，闻到一股呛人的烟味。
听到有人大喊，“失火了，失火了，快醒醒！”分明是游泳江湖的声音。
大惊。
李洁看到了火，红红的烈焰。
“啊！”她失声惊呼，随手拿了件衣裳，就跳下床。
火势急速蔓延，李洁已经走不出去了，门口已被熊熊烈焰包围。
“爹，娘！”李洁大叫，拼命向父母房中跑去，顾不得疯狂的浓烟要将她吞噬。
李洁父母早已大惊失色。李父勉强镇静，道：“洁儿，你拉着你娘，我们从这边窗子跳出去！”
李洁和父母跳窗离开房间，却见“飞龙山庄”火光冲天，已成一片火海。
“洁儿，我们年纪大了，你一定要设法逃出去。”李母带着哭腔劝李洁，李洁说什么也不肯松开搀扶母亲的手，一家三口呆立。
四面都是火，哪儿都是火，他们已经无处可逃了。
无情的烈火还在向他们逼近。
“李洁，你在哪儿？李洁！”是游泳江湖。
“泳江，泳江！”李父立刻大声回应。
李洁也用力呼唤，“泳江，泳江！”
却再没听到游泳江湖的声音。
“李洁，我们只有冲过去，那边，从那边！”
那边是花园小径，四周也都是火，虽如此，却是唯一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