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新婚殒命
作品名称:晋城风云录 作者:文心居士 发布时间:2016-12-04 01:41:31 字数:3973
“我说田少爷,你们田府邀约宴客,不会是你爹为了给你选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吧?”陈一轩听得这响脆的鞭炮声渐近,料想天下的爹娘都一样,总盼着能早点抱个孙子,辈分再升一级,又念及那东西镖局随车而来的两位小姐,定是八九不离十了。
田世杰摇摇头道:“我才不想这么早被女人拴住,没了自由。是我爹自己选在今日续弦,说来我们田家富甲晋城,爹爹身边应该不缺女人,自从那外国女子李沐儿死后,我娘没几年也走了,再后来的几年里,爹爹也大张旗鼓地娶过几门良家女人,可那些女人在田家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爹爹为此还算命的算了。算命的说爹爹命硬,克女人,被爹爹打了个半死。直到最近,他又看上一个诸姓女子,有人说这女人克夫,因为在这女人过门前她男人就死了。他偏不信这个邪,就选定今天把人家娶过来了。不过为防万一,他说不要太声张,没想到——”
“你的意思是,你爹并没有事先飞鸽通知他的旧识朋友?”余立文一直纳闷,江湖约请的规矩,她还是略知一二,可昨日到现在,种种迹象表明,堂堂田府接待宾朋的礼仪完全不对,事有蹊跷。除非这邀约书并非从田府送出,而是另有其人从中作梗。
“嘘——”田世杰示意余立文莫要声张,“其实从昨天上午陆续有宾客造访,爹爹就感到奇怪,可他好面子,既然客人来了,都是一些熟人朋友,也不好明说,只能暂时委屈大家了。”
“别说那么多了,我们也去看看吧!”陈一轩旧不出门,喜好热闹,尤其是长辈的婚事。
多数客人随裴嘉璇来到院门外,念及田爷的年龄与声望之高,自动队列两排,迎候主人新禧。鞭炮过后,在烟雾弥散之余,但见那知命之年的田炳秋田爷依然精神抖擞地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来,身后是八个轿夫扛起一顶喜庆的红绸大轿,轻微摇晃着,在喜锣唢呐声中,渐行渐近。
“哎呀呀!原来田爷邀请咱来田府一聚,是为见证田爷的纳贤之喜,看这事闹的,咱们可都没准备什么贺礼,真是惭愧了!”说话的是晋城侯府侯镇东。余立文见此人的眉宇间感到与那侯家三少颇为神似,却瞥见侯镇东身边一位熟悉的小姑娘正心事重重地东瞧瞧西看看。当那小姑娘目光对着她时,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正要冲过来时,已经被田爷的马匹与轿子挡着。
“侯兄,别来无恙!人来了就好,昨日在鄙舍,田某多有怠慢,还望侯兄以及诸位包涵!”田爷纵跃下马,向大家拱手愧拜,举手投足间,丝毫不减年轻的盛气。为表示歉意,他向客人们一一道谢,更嘱咐一旁随侍,好好招待贵客们。转而走到另一边,与另一半友朋招呼一声。当他眼神正对着余立文时,脑子里尽量回忆着什么,始终想不起来。余立文恭敬道:“田世伯,家父余舜天让我来看看您!”
“哦!对对对,看你这么俊朗英武,一定是余舜天的儿子,当年和你爹一起跟着龙爷学了一点皮毛剑术,只可惜我们那时骨头也硬了,学不了什么,又念着家里的妻小,所以——”田爷还想说些什么,已被宾客们起哄吆喝着将新娘子请出来大家伙见见。
田爷抱拳作揖,示意抬轿者落轿:“请娘子下轿!”亲自上前掀开轿帘。帘内走出一位女子,没有遮头巾,穿着粉色丝绒,并非新娘妆扮,见其样貌,甚是标致,但似乎只有二八年华,一脸不苟言笑的表情。见此情形,围观宾客们一阵唏嘘:“这田爷还真是老牛吃嫩草,艳福不浅啊!”“这不知情的还以为是给田府少爷娶亲呢,才这么小,作孽呀!”“你们说什么呢!再看,再看,又下来一位——”
原来那二八姑娘只是个陪嫁丫头,帘幕再次拉开时,真正的新娘子身着比轿子还鲜红的红绸裙裳,遮着红头巾,在丫头的搀扶下小心探下脚步。田爷走近新娘子,将大红花布绳的一头交给新娘,牵着新娘子缓步踏进田府大院,步入田府内堂。婚事排场不大,但在大小宾客的衬托下,倒也不失晋城首席大户人家的体面。婚礼礼毕,酒席早已准备妥当,田爷让陪嫁的那位不苟言笑的小丫头将夫人送入房中,而后亲自引宾客们各自入席。
喧闹的喜宴上,耍拳弄棍的武夫们和工于算计的商贾们居多,余立文和一轩公子捡了个年轻人居多的酒桌入座,心底却显得无比沉静,她的视线在席间逡巡着,希望能从众宾客里寻出那位神秘的“白无常”。根据故事中的描述,这“白无常”李幼琳倘若真身示人,自是艳压那两镖局的邓家小姐和吴家冒牌小姐,刚才搀着新夫人进房的丫头样貌倒是不错,看着却也不像是外国女人所生的混血姑娘。到底在哪儿呢?
一只柔弱小手在余立文眼前晃来晃去:“立文哥哥!你是在找我吗?”余立文恍然回神,见身边坐着的正是她当日马上所救小姑娘侯佳怡。
“佳怡妹妹,你几时来的,我们一直都没见到你。”余立文正要回话,一轩抢白,跟佳怡寒暄道。
佳怡小脸微微泛红:“你们还说呢!我也想跟着你们闯荡江湖,你们俩撇开我就走了。那日我爹正好说接到田爷邀约,神神秘秘的,就央求爹爹把我带来,看能不能在这儿碰上你们。昨儿个来得很早,一直见不到你们,闲得无聊,就早早休息了,我这个人贪睡,今早又睡过头了,嘿嘿!”
“哦!原来是这样!”一轩调侃道,“你不说我还以为你忘记立文哥哥,移情田府了呢!”
“别听他胡说!”余立文弹了一轩少爷一记脑门,岔开话题问道,“出来见见世面也好,可以——”
正说着,田爷满面春风,在儿子田世杰和外甥女裴嘉璇的随行下,端着酒杯来到余立文跟前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后生可畏,等龙爷出山,拜入龙爷门下,假以时日,定能开创一片江湖新气象。来来来,世杰,璇儿,你们俩跟我好好敬敬各位!”
晚辈互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中,田爷将余立文拉至一边,轻言交待说:“余世侄,不瞒你说,这两天府上发生咄咄怪事。我的婚事原本是不想声张的,大家却统一收到了我发出的神秘邀请。昨晚我不在家,又听犬子说宾客们的剑一夜之间全消失不见了。当年你爹江湖人称小诸葛,自从你我两家小二走失无处寻觅,你爹久查不得,自认为愧对‘小诸葛’之称,这才逐渐隐退江湖,但伯伯见到你身上一股器宇不凡的气质,比你爹当年更甚,相信你也得了你爹察人观事的真传,你帮我多留意留意。”
“世伯抬爱了,小侄一定尽力而为!”余立文应承着。田爷小饮一口,正要离去,立文让田爷稍待,把陈一轩唤出席位,面对田爷:“田爷,这是我的小兄弟,叫陈一轩,不知您可有印象?”
“陈一轩?”田爷上下打量着这位贵气而五官白净精致的小公子,若有所思道,“颇有几分熟悉,怕是老了,记性差了,想不起来了!”
“田爷是否还记得,当年你还想送家父一个特别的女人,如果家父真的娶了你送的女子,怕是就没有我了!”一轩言语中有点打趣,但这一俏皮显然并不合时宜。
“哦!想起来了,你是我好兄弟陈少棠的公子。”说到此处,田爷眼眶微微湿润了,心里五味杂陈,从对陈少棠的记忆中又回忆起了外国女子李沐儿唯一一次的笑容。他清楚那女人难得的笑容是为陈少棠而绽放的,他知道只有好兄弟能让这女人永葆微笑,他愿意满足这女人潜藏心底的愿望。可是陈少棠念在兄弟情分,怎么也不肯接受,这才有了后续多年的系列悲剧的发生。
思绪仍在发酵中,背后一只小手拍拍田爷:“老爷,姐姐安顿好了!”
一轩瞟了一眼田爷背后,原来是那位同轿的丫头,静距离细看时,见女孩长相也算水灵,只是不笑,如果笑起来,一定很好看。一轩个性与乃父陈少棠年轻时一样,喜欢不失时机地调侃,陈老爷的性情只在赶走抱孩子的女人那一刻开始转变得畏缩无趣了。
“田爷,你这是为田少爷准备的儿媳妇吧?”
“呵呵!一轩公子说笑了,这是内人诸笑影的亲妹妹诸笑盈,年方二八,还小呢!盈盈,快来见过二位公子!”田爷让诸笑盈走上前来,笑盈很守礼节地盈盈欠身,给余立文和一轩作揖鞠躬道:“小女子见过二位公子!”
“啧啧啧,可惜了!”一轩摇头感慨道。
余立文不解:“可惜什么?”
“可惜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大家闺秀,无端端地比我们长了一辈,以后还怎么好好玩耍啊!”
“怎么就长了一辈?我家爹娘早早故去了,是我姐姐把我带大的,长姊为母,我姐姐出嫁,我也视姐姐的相公为父,这不就行了吗?”诸笑盈侃侃而答,只是表情依然拘谨。
“好一副伶牙俐齿!快赶上陈一轩了!”一轩佩服这盈盈姑娘,却不忘夸她的同时自夸一番。
“陈一轩是谁?”诸笑盈一脸不屑道,把一旁三人都逗乐了,唯独她自己云淡风轻,不为所动。
东西镖局习武俗客们酒过三巡后,就都显出他们的本性了。这些人泛着兽性红光,跌跌撞撞地下了席,拥在田爷面前起哄道:“田爷,您也该让嫂夫人出来,我们也好拜见拜见尊贵的嫂夫人啊。”
“应该的!应该的!各位朋友稍候,我这就把你们的田夫人领出来给大家看看!”手中酒杯交给身边的盈盈,晃晃脑袋,让自己更清醒些,顺着红毯铺就的路,走进挂满大喜灯笼的新房内。田爷好酒,只是不胜酒力,今天这个好日子,在突如其来的宾客们面前,他不敢怠慢,尽量控制酒量。
新房内气氛非常温馨安宁,大红烛火笔直地燃烧着,新夫人诸笑影端坐在烛光前的朱漆凳前,他可以想象红盖头里面夫人那张精致的脸,一定是溢满幸福的。他还记得当日去视察海运的途中,路经一个村子,村民们正将一个二十多岁的漂亮妇人架在柴堆上,手拿火把想要把这个女人烧死,他抢在前面夺走村民手中的火把,询问情况,才知妇人被断言为克夫克家命,带着年幼的妹妹嫁给夫家五年间,夫家老人相继去世,丈夫也不幸染病身亡,料理完家中丧事后,愚昧的村民就要把这克人的女妖精烧死。他想起自己也被定为克妻命,同病相怜让他动了保护女人的念头,于是决定将她带走,暂时寄养在客栈里,只等这一天把她正式娶过门来,他相信,两两相克正好可以确保平衡,两人会相安无事,自己一定可以给女人想要的生活。
同样洋溢着久违的幸福的田爷,小心翼翼地双手掀开盖头,正要托起女人低垂的脸,而把女人脸托起的那一刻,他惊恐地感觉到女人脸上的冰凉,再看女人的脸,女人翻着白眼、嘴角全是血痕,脖子肿胀,早已没了呼吸,不成人样。田爷惊恐地丢开这具冷冰冰阴惨惨的尸体,瘫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大叫道:“来人!快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