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仙山信使

　　晋城本是除京城外最大的境地，这里地域开阔，人口众多，商贾云集，鱼龙混杂；各色人等，均能在此得以落脚，觅得一席之地。而那田府因田炳秋田爷常年对外通商，所挣银两足可以买下晋城府衙。偏偏田爷不喜做官，而好结交江湖武林人士，每每得人传授皮毛，日积月累，武功倒也不俗，常人眼中已然是了不得的能耐。或许是艳遇频仍，滥情无数，老天特意对他有所惩戒，膝下只得一独子，现已年过20，人高马大，力气了得，却智力平平，通商的头脑笨拙，田家船运事业无以为继。幸而妹妹田氏嫁得一擅于经商的良婿裴善继，所有通商生意全交由他打理，自己因年事渐长，也乐得清闲，在南郊拓宽自家府第，好生休养。顺便帮妹妹妹夫代养女儿，兄妹两家倒也其乐融融，亲如一家。
　　从晋城陈府去到南郊田宅，借助马力，也须两个时辰。余立文初来乍到，一轩小弟也久居深府，眼见一切都显得那么有趣，故而马步放慢，阅尽城中新鲜事。
　　难得这日暖阳普照，二人一路踏马行走在晋城区内，沿路一些达官显贵和夫人小姐们，或乘车或步行，但凡瞥见他们俊雅容貌，不免窃窃耳语，面生艳羡之色。路边设一馄饨小店，热气腾腾，鲜香扑鼻，吃惯了珍肴的一轩不免好奇而垂涎，央男装姐姐下马品尝品尝。
　　“也好，我猜你这富家少爷肯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平民美食。”余立文下了马，将二马缰绳栓在店前木桩上。“老伯，来两碗馄饨！”
　　“好嘞，馄饨两碗，客官稍候，一会儿就好！”那头扎布巾的老伯面色红润，想是生意红火，心里美滋滋的。锅碗旁立着一个约莫17、8岁的姑娘，衣着素朴，看面相有点婴儿肥，倒也五官齐整。店客们都在有滋有味地囫囵那华润爽口的馄饨。好事的闲客们也聊上了一些事情，但此时余立文却并没听懂了他们说的什么。
　　“诶，你家女娃子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了吧？”一食客问道。
　　“谁说不是呢！唉！太好吃了，管不住嘴巴，估计是嫁不出去咯！”另一食客叹惋道。
　　“那还不让你闺女去易仙山试试，说不定几年以后，就出落得水灵灵的，多少公子少爷登门求娶呢！”
　　“那敢情好啊！可我一个种茶的，哪交得起那么多钱两？”
　　“这倒也是！”
　　两食客吃完馄饨离开了，其他食客们也闲侃着类似的话题。余立文听着总觉得事情蹊跷，但一心念着田府之约，并无太多在意。陈一轩更无心于外人的闲话，他正急切等待着品尝那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云吞馄饨。
　　店主老伯热情地给二位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两位客官慢用，不够我再给你们添点儿。”余立文微笑着回应：“谢谢店家！”又用手肘碰碰一轩的肚子。一轩接过馄饨就忙着舀上一勺，送入口中，一面抬眼敷衍地应付道：“嗯！挺好吃的！”
　　但见那店主老伯与一轩正眼对视的一刻，两眼放着异样的光彩，情绪突然变得激动：“原来二位是易仙山的贵客！”
　　“易仙山？我们？”余立文第二次听到这座仙山名讳，不免诧异。店主随即将那正忙乎的姑娘带至一轩面前，示意姑娘跪下，情词恳切道：“我知道二位正是易仙山的信使，数月来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在小民的小店里与二位不期而遇，还请信使通融，帮小民把我家姑娘带走，至于钱两——”店主老伯从口袋中取出一串小钱，百般无奈地递给余立文，“这是小民的全部家当了，希望信使大人行个方便。”
　　店主情辞恳切地向一轩和余立文拜手，着实把涉世太浅的一轩吓得不轻：“等等等等，什么信使？什么易仙山？我都被你说糊涂了！”一轩把那正跪着的姑娘搀起，莫名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你们二位不是易仙信使吗？”店主也莫名地摸摸后脑勺，“可这位小哥明明长得这么白净，这世上除了易仙山的男子，怎么可能还有小哥这么俊美的男子？莫不是信使大人看不上小女丽霞？还是嫌咱家拿不出入山的钱两？”
　　“这个嘛——我承认我是长得挺标致的男——”一轩心里美得不要不要的，冷不防又被姐姐敲了脑袋，清醒过来。店主的一再误认终于激起了余立文对这易仙山的浓厚兴趣，她让店主同坐一席，大方地丢给店主一粒银两，把馄饨碗搁置一边，认真问道：“老伯，你说的易仙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能否跟我细细道来？”
　　“原来你们真不是易仙信使！”店主娓娓细说内情道，“这易仙山本是我们晋城东南方向的一座名山，山上修建了百年道观宝刹，自前年咱晋城受马贼之害，那马贼提前血洗了易仙山，占领了道观宝刹，那年还闯入晋城内，造了太多罪孽。最后被晋城龙爷杀的杀，赶的赶，此后龙爷消失了，马贼之害也再没有出现。而易仙山也空了，就在去年年初，听闻那易仙山天降一位不老的仙山道人，名曰易幻生，长相天生俊美，座下三位仙护使者，叫什么易炤、易烊、易焕的，都是跟这位小兄弟长得一样白白净净的男子。传言这易仙山四人有通天彻地改容换貌修身塑形的本事。只要成为易仙山的弟子，他们就可以施力作法让弟子们改变容貌，达成心愿。这一年来，易仙山的仙护使者每个月都会来晋城招收弟子，每招收一个弟子需要收取十两金子和百两银子，虽然贵是贵点，不过咱晋城有钱人多得很，富家小姐们为了让自己变得花容月貌，都愿意出钱当那易仙山的弟子。我早年去过易仙山宝刹上香，现在除了易仙山的弟子，其他人一概不能进了，神秘得很。我们家娃儿长得不好，也想去易仙山试试改变容貌，可是出不起这个钱，这才想让仙山使者通融通融。非是我错把这位小哥当成了信使，实在是今天正好是本月易仙山招收弟子的日子。”
　　那陈一轩吃完馄饨，也听毕了关于易仙山的故事，未及多想，从家中盘资里取出二十两金子，交于姑娘之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亏了我堂堂男儿，竟比你这小姑娘长得好看；我这就满足你的心愿，让你有机会去那易仙山，我倒要看看，那什么易幻生真的可以那么容易幻化一个个美人儿弟子出来。”
　　突如其来得到客人如此豪气的馈赠，店主和小姑娘忙跪地磕头。忽听得店外一声喊叫：“大家快去看啊！易仙信使来了！”
　　余立文却是不信这邪气，忙出了门，解下马缰，跟随大家前去探个究竟。一轩倒不紧不慢，让那姑娘走在前头，牵着马随后跟来：“丽霞姑娘，你姓什么？”
　　“恩公哥哥，家父姓蔡，等小女子变漂亮了，一定回来找您，报您的大恩大德！”蔡丽霞将钱两紧紧抱在怀里，似怀抱着幸福的未来。
　　“那倒不必了！本公子也不缺这钱，也不缺女——”意识到言语唐突，一轩没再说下去。
　　余立文率先来到易仙使者所在之地，乃晋城中心的子午坛上，那子午坛上立了一根龙雕木柱，晋城人常以龙雕木柱在太阳下的影子走向来判定时辰。此时恰是龙柱与影子重叠的正午时辰，柱下端立一少年男子，观其形貌，确实与一轩略有相像之处。同样的白净，只是面无表情，神色凝重。身边各立一裙带翩翩女子，容貌白皙，并无言语。围观者自觉站在子午坛外，其中不乏情绪激动无法自控的少女，疯狂招手呼喊道：“易烊易烊！请收我为弟子！”立文记住了这个形似一轩的仙道少年正是那店主所言的易幻生的座下使者之一。再看子午坛外那两个近乎疯癫的少女，衣着珠翠罗绮，略施粉黛，因其体型略显浑圆，所以并不给人惊艳之感，设若大唐太宗皇帝与明皇在场，两位少女必能入主宫闱。余立文似乎明白了她们对易仙山趋之若鹜的缘由，必是想借仙山道人的幻生之术，还自己窈窕身姿和妩媚样貌。
　　“大家安静，只要是年满16岁的少年男女，都可以凭金银钱两达成所愿。”易烊轻启微醺的眼睛，对着子午坛宣话，并示意左立女子入前收那钱两。微胖少女其中之一，第一个交足金银，被左立女子拉上子午坛，她兴奋地咧着嘴狂笑，笑颜中面颊陷入两个梨涡。梨涡小胖少女向坛下另一微胖少女招呼着大叫道：“子怡，子怡，快来，我们一起去易仙山！”
　　那位叫叶子怡的少女也呵呵呵地让身边丫鬟把钱两递给左立女子，如愿以偿地走上子午坛，站在那易仙使者易烊身边，无比满足地和梨涡小胖相互拥抱着：“吴依依，我真不敢相信，我们已经是易仙山的弟子了！”
　　“嗯！我也很高兴！等了半年，终于满16岁了，能跟我的易烊在一起，我死也无憾了！”那依依显出一副如坠梦中的沉醉。
　　人群中缓缓挤出一个单薄的身影，余立文看出了她就是那馄饨店店主家的姑娘。她一面挤一面喊道：“还有我！我有钱了！我也要加入易仙山。”
　　一时间，子午坛上除了易仙山仙护使者和两位女护，再添五男五女，其中包括两个微胖女孩吴依依和叶子怡，和馄饨店小姑娘蔡丽霞。本月的招收弟子任务圆满结束，子午坛内外呈现一片祥和之气与满足之声。一轩少爷少不经事，大发感慨：“原来江湖上并不只是打打杀杀的，还有如此了人心愿的美好故事在发生着。”
　　余立文目送着那五男五女坐上易烊准备好的马车，随易仙山使者绝尘而去，突然右眼皮腾腾地跳得厉害，这看似和谐的易仙山招收弟子达人心愿之举，总令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对那些新招的弟子们而言，入那易仙山究竟是福还是祸，实难预料，想要解开这个谜团，非得去易仙山探个明白才行。可今日赴田府之约，解“白无常”之惑才是要义，容不得她再节外生枝。
　　“姐，想什么呢？已经未时了，我们得快点去田府！”一轩少爷心思简单，这一催促，也暂时断了余立文对那易仙山的念想。
　　“没事！上马吧！我们要不要比试比试，看谁先跑出南城？”说完，跩紧马缰，朝无人的路上狂奔。
　　“你耍赖！姐！等等，我还不太会骑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