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
作品名称:赵小天 作者:孙鹤 发布时间:2016-11-09 11:29:18 字数:4196
陈一楠登时慌了,他最最受不了的就是至亲的哭声。从小他就这样,唱白脸的父亲他从来凛然以对。但是呢,唱红脸的母亲每每轻声抽咽,他就只能苦苦求饶,并娓娓劝慰。
现在可倒好,陈一楠既要忍受脸上的痛,还要耐心地、关心地、用心地安慰冰凌。
但见他轻拍冰凌脊背,柔声说道:“好老婆,我知道错了,恳请你消消气吧。”
冰凌缓缓扭头,含着泪看了眼陈一楠,见他面露内疚诚恳之色,而脸颊上那自己拍刻的四指红印到此时仍显得格外清晰。不由得抽了抽鼻子,暂息哭声,冷冷地问:“以后还惹不惹我生气了?”
“不啦不啦,再也不啦。”陈一楠一连说了好些个“不”字,心下甚慰,她终于肯跟自己说话了。
“真的?”冰凌再次询问。
“当然是真的啦。我问你,你信耶和华、真神阿拉、释迦摩尼、太上老君吗?”
“什么意思?”冰凌实在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讲出这么多位各宗教的神灵。
“你要是信的话,我现在就向他们起誓,我要是再惹你生气,我就……”
冰凌没有让他再多说一个字,她怕,于是紧抱住他,并主动与之唇吻。
良久,陈一楠心神荡漾,撩着冰凌的秀发,与之相偎,并凝视着她那双迷人的,却因自己而哭得红肿的眼睛,心中十分过意不去。“真是对不起,不仅惹你生气,还白瞎了你的一份心意。另外,最最不能饶恕的就是让你把眼睛都哭红了。”
“别说了,都已经过去了。既然过去了,还提它干嘛呢。”
冰凌的眼泪里仿佛带着愁怨和气恼,哭过了,顺着泪腺流淌出来,她对陈一楠的感情又回复到了之前,甚至比之前还要深。
“你虽然这么说,可我这心里面不是过意不去嘛。”陈一楠仍觉歉疚。
“你要是还过意不去呢,就把我的哭泣当作是对你的歉意好了。”冰凌笑说。
“对我的歉意?”陈一楠一愣,“说实话,我没听懂。”
“你照照镜子就清楚啦。”
陈一楠一想,恍然而悟,笑声朗朗,“咳,我道是什么呢,敢情你说的是我的脸啊。我觉得挺好的,但愿你的手印能够一直停留在我脸上,那该多好呀。”
“酸,真酸,虽然我是女人,那我也觉得酸。”冰凌做了个鬼脸,继续说,“不过呢,你要真想要呢,也好办,以后哇,我每天早上都狠狠抽你个大嘴巴,然后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对了,你要是想让手印对称呢,也可以,抽两个,一边一个。”
“你舍得吗?”陈一楠迷情地问。
“舍得,反正我又不疼。”冰凌噘着小嘴。
“你脸不疼,但我怕你手疼。”
陈一楠一边说着,一边握住她的一只玉手,另外一只搂住她香肩的手也不闲着,从肩膀一路向下,轻弹游走于冰凌身体上的各个部位,甚或包括敏感部位。
冰凌一凛,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要做什么。但是,无论这个官司,还是作为黄花大闺女的自己的贞节,都不允许他越雷池半步。也已动情的冰凌还是艰难地克制住了自己,理智战胜了情欲。于是,她用闲置的手迅速抓住他那只并不老实的手,并说:“别打歪主意!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兑现,所以希望你能尊重我。”
“尊重,我当然得尊重你呀,谁让你是我老婆呢。”嘴上虽这么说,可手上却不闲着,背着她手,上下游弋。
“给我老老实实的,别动手动脚的!”冰凌用力攥住他那只窜动的手,严厉苛责,“不然的话,我就向三哥告状啦。”
听到“三哥”这两个与“阎罗”别无二致的字,陈一楠立马垂手,再也不敢对冰凌起亵渎之心,并郑重其事地向冰凌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是!
“你不是说你心里面过意不去吗?”冰凌还是喜欢这种舒坦的感觉,就连跟他讲话都觉得舒坦。
“啊。”
“那好办呀。这样好了,干脆你也哭一场,像我一样,哭出来之后心情就会好很多啦,也就不觉得心中有愧啦。”
“真的?”陈一楠可不信这一套。
“当然是真的啦。你看我,比之前心情不是好多了嘛。”
“你是你,我是我。再说了,打我记事开始,我就没哭过。”
“到底是个乐天派。”冰凌嘲笑说。
“喂,乐天派归乐天派,但乐天派可不意味着是傻子。”陈一楠显得不是很高兴。
“当然,当然,你怎么可能是傻子呢,我又这么可能会嫁给傻子呢。”冰凌悠悠地说,“其实这件事也怪我脾气不好,没能体会到你的感受。顾一同是厉害,但我们却不能因为他厉害就望而却步,该争取的还是得拼命争取。所以呢,你不看他的简历也对,这样便不会受到他的压力了。”
“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就算你再打我十个嘴巴,我也高兴。”陈一楠笑说。
“是这样啊,那好吧,我配合你,我完全配合你。来,你给我准备好喽。”说着,冰凌还真就摆出了适才的架势,只是面色却与适才截然相反。
至于陈一楠,只能是佯作求饶状,两人一时拥怀嬉笑。
赵小天在他们俩由吵嘴到闹僵,再到和好如初的这段时间里,并没有像个入戏的观众在观看他们的感情戏,而是第一时间抢过电脑,抄过打印纸,不断翻看、自行查阅顾一同其人的简历,并且格外关注他所承办的大案。
赵小天不比陈一楠,他从来不惧怕压力。相反,压力越大越能激发他的潜能,这也是赵小天的本质。所以,他不仅要看顾一同的简历,而且还要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
查阅的过程中,不难发现一点,顾一同的确很厉害,他的制胜法宝是懂得如何扩大自己一方的优势,并且能够准确无误地找到对手的弱点,随之给予猛烈的攻击,令对手防不胜防。
赵小天心说:“看样子,今天我们就是这么陷入被动的。”
赵小天心知肚明,自己所擅长的又与顾一同有所区别。赵小天喜欢让看似公平的法官及那些人民陪审员融入案件中,且成为对自己一方有利的支持者。也就是说,赵小天的答辩更带有渲染性,这样也便更容易令法官及人民陪审员等人把自己一方视为弱势群体,从而得到对自己一方有利的判罚。
这话说起来非常简单,但做起来却十分困难,但是赵小天自从创建勇天律师事务所以来,所有的诉讼胜利都是这么过来的,这对于他而言,就跟吃饭睡觉一样容易。
当然,除了带有浓重渲染性的答辩,赵小天还有一件利器——钻法律空子。或者说是准确无误地,如见缝插针般穿透法律漏洞,直达利益枢纽。
这是赵小天的才能,无与伦比的才能。虽说未免胜之不武,但在赵小天看来,既然法律有缺陷,那么加以利用便算不得违法。既然不违法,那么就意味着合法。既然合法,又何必在乎运用何种手段呢。
于是,对于下一场的开庭,赵小天便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和思想准备。本来在赵小天的心里,胜诉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的,既轻松赚得五百万,又可以同胜强股份有限公司建立起良好的情感关系,自得意满的骄傲也实属正常,无可厚非。
但是,由于顾一同的横空出现,不得不迫使赵小天收起骄傲狂妄的心,认真对待这场官司。换言之,他不仅要拿走五百万,同胜强股份有限公司建立私交,还要酣畅淋漓、痛痛快快、彻彻底底地击败顾一同一次。毕竟,三十七岁的顾一同虽曾败过,但承办过的大案却未尝败绩。
赵小天无法接受失败,无论小案还是大案,他都要赢!这也是他做律师的目标。
赵青山呢,既没有观看感情戏的兴致,也没有埋头案牍、析毫剖厘之精微。作为名义上的保镖,他所能做的只有陪在他们身边,在保证他们安全的情况下,尽量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跑步机是孤独的,赵青山同样是孤独的。虽然他可以跟赵小天,及赵小天的朋友们称兄道弟,但他却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况且他和他们之间本就存在着思想上的差异,以至于他只能借助跑步机令自己愉悦,令自己不去想他们的事。
“我想你们应该闹够了吧。”赵小天冷冷地问,并放下手头的打印纸,视线也从对电脑屏幕的直视转到陈一楠、冰凌身上。
陈一楠和冰凌倒也不觉尴尬,但他们还是得端正态度,毕竟领导要训话了。
“够是没够,不过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呢,首当其冲是这场官司。”陈一楠识大体地说。
赵小天欣慰地点了点头,并说:“我看了他的简历,的确很厉害。但是,一楠说得没错,经过这个案子,他就是我们的手下败将。”顿了一顿,接着说,“我认为,我们在下次开庭的时候应该注意两点,第一,不要被他所谓的市场经济繁荣,全面绽放市场经济载体之类的话所蒙蔽。他想要表达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技术研发的共通性。说白了,顾一同把我们的对手,盛强股份有限公司的技术革命强加在了大势所趋上,就像灯泡一样,我们能做,他们也能做,所以这不叫抄袭,更不叫偷窃;第二,我发现我们这次的对手除了盛强股份有限公司之外,还有国家当下的体制,这一点我在今天开庭之前还真就没想到呢。为什么作为盗窃一方的他们能够获得政府相关部门,及政策的认可,得以使他们的所谓高端产品流向市场,并且是合理合法、堂而皇之地流向市场?这里面尤为突出的,我想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体制的腐败与无能。又或者说,政府是为了增加当地的税收,以及减少当地就业困难的问题,与我们的对手达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妥协?究此两点,令我不胜唏嘘呀。”
“你也别难过了,老板。”冰凌安慰说,“即便你痛心疾首,也无法左右现状。尤其是你说的第二点,我们根本无能为力,毕竟我们还很弱小。”
“是啊。作为律师,我们本不应该掺杂个人的感情,因为这样会影响我们的判断,对于案件的判断。所以呢,第二点我们暂且不去管,只讲第一点,一定要注意,顾一同强词夺理、颠倒黑白的本事可是蛮大的,我们不能再次被他玩弄了,有辱我们的智商,有辱我们勇天律师事务所的金字招牌呀。”
“放心吧,再不会了。”冰凌承诺说。
“还有一点,老板你没讲出来。也许……你没看到。”陈一楠神色凝重地说。
“哪一点?”赵小天大奇,他也想不到自己的分析竟然还有遗漏。
“内奸。”陈一楠缓缓地说。
“内奸?”赵小天震惊不已。
“这这么可能呢?”冰凌亦是骇然。
“这么不可能呢?若非内奸,刘云海一年以前就离开胜强股份有限公司了,可他的公司近期推出的为什么都是新产品?我那天看了李亮带来的资料,今天在庭上,对面拿出来的所谓证据,与李亮资料上写的相差无几。我当时就很奇怪,如果都是自主研发的,就像你拿灯泡举例子,那么这个案子我们根本就赢不了,因为对方确实是靠着自己的智慧研究出来的新型产品。即使产品技术、性能大致相同,那也是借鉴,或者可以直言不讳地说,是对方的心血,而非盗窃。”顿了一顿,李亮接着说,“如果说对方堂而皇之、明目张胆地窃取了胜强股份有限公司的技术攻关、科研成果,那么我的论调便会成立,公司里面出了内奸,是他或他们把资料泄露给刘云海的。”
赵小天想了半晌,甚觉有理,“不无可能。既然这样,我看我们得赶紧走一趟啦。”
“是啊,去见老总,得让他知道事态的严重性。”陈一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