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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旧恨未消添新恨 冰天雪地远求医

作品名称:山刺玫(小说)      作者:路煜      发布时间:2016-10-28 17:23:36      字数:3293

  病床上,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把头枕在一个青年男子的胳膊上熟睡着。男子看女孩的目光柔和的像一潭秋水,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在女孩的头发上抚摸着,神情甚是溺爱。在他柔和的目光里,带着明显的哀愁和愤恨之色。他看了一眼坐在旁边抹泪的女人,起身把她叫出门外,偷偷地说:“咱没钱再住院了,带咱娃回家吧!”
  “嗯!”那女人应了一声,眼眶里泪水晶莹。转身走进了门里,蹲在女孩身旁,抚摸着女孩憔悴的脸庞,神情无比的疼惜。她知道,孩子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医生要求让继续住院治疗的。可是,没钱,除了出院,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那女孩不是别人,正是雅茹。离动完手术已过去半个月了,她的伤口基本上愈合了,可痒得厉害。怕感染,一直住院观察。早上医院催交医药费,看着费用单上的数字,路永年再也无力负担,于是就打算带她回家。
  与对叶商量后,永年就办了出院手续,带着雅茹回家了。
  伤口虽愈合了,可雅茹还是不能多走路,夫妻二人只得轮流背着她。
  走在回家的路上,历经过痛苦和磨难的雅茹,心情好了很多。
  雅茹的伤虽然治好了,可是腿脚却落下了残疾。看着活泼可爱、活蹦乱跳的女儿,一辈子成了瘸子,路永年和杨对叶的心,如刀割似的疼。
  从百丈堰到双驼岭大约二十多公里路,送雅茹去医院时,因着急赶路二人没觉得路远,现下雅茹伤好了带她回家,不着急了,便觉得这段路远得不到尽头。
  天气阴沉,朔风刺骨。二人轮流背着雅茹走走停停,从上午一直走到了傍晚时分,才到达了村口。
  俗话说冤家路窄,不想刚到了村口就遇见了张俊华。俗话又说仇人见面分外脸红,路永年拳头紧攥,恨不得劈头盖脸砸向张俊华,张俊华虽无攥拳,可眼里也是怒火熊熊,恨不得生吞了路永年。
  张俊华单独出行,对路永年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在医生宣布剔除雅茹腓骨的那一刻起,他知道那个结果对雅茹意味着什么,他发誓定要张俊华为他的凶残付出代价。可有妻女在旁,他不好动手,只得压住怒火,耐心等待时机。
  四双怒目圆睁,一不敌三,张俊华败下阵来,悻悻走了。
  “啐,娘的,还敢这样瞪老子,看老子不整死你!”张俊华往地上啐了一口痰,心里发狠道。
  回到家后,张俊华这样憋着一肚子怨恨,整夜难眠,等不到第二天天亮,就召唤齐了手下的几个民兵,准备再次批斗路永年。草草吃过早餐,带上众人气势汹汹地朝路永年家走来。
  昨日乌云密布,到今日天气更加的阴沉了,空气还是那样的寒冷,只是少了风,看样子是要下雪了。
  黄土筑起的院落,围墙坍塌,墙头枯草萋萋,没有风吹,像发丝一样耷拉在墙头上。这本不是路永年家,是张俊华的家。解放时,张俊华爷爷张阳明把路国忠的家抄了据为己有,把他家破旧的院落给了路国忠一家安身。那院落里有两间窑房一间青瓦房,路永年就住在青瓦房里。
  他们走进来时,路永年正喝着罐罐茶。
  一群人像土匪一样,把路永年捆起来押走了。像上次一样,路永年仍被挷在集体场里土台子上的木柱子上面。
  张俊华通过广播召集来村民,又开始了他的批斗大会。给路永年戴高帽子,画王八,烫烙铁,让其坐土飞机,变着法儿折磨,无所不尽其极。期间路永年昏死过去好几次,都被张俊华用冷水泼醒。那水泼到身上,不一会儿就结成了冰,冻的路永年面皮青紫、体若筛糠。
  看着路永年遭受非人的折磨,小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想哭,却不敢当着众人的面流泪。目睹情人受苦,她爱莫能助、无能为力。而这一切都是她的丈夫张俊华造成的,她恨他。她不忍心再看,默默地从人群中溜了出来。
  看着丈夫遭受非人的折磨,杨对叶一次次想冲上去把人救下来,可是被张俊华派人看押着,挣脱不开。无奈,只得跪在地上嚎哭着,以泄悲愤。其声悲苦,催人泪下。
  他们有多痛苦,他就有多快乐。杨对叶哭得越凶,他对路永年就折磨的越狠。张俊华觉得,眼前的这一切给了他足够的快感。眼见着路永年被折磨的半死不活了,他怕把他给弄死,这才解散了批斗大会。而恰在此时,天空也洋洋洒洒下起了雪来。
  挣开束缚,对叶扑到永年的身边时,永年已是气若游丝、命悬一线了。她奋力将其背起,脚步踉跄地往家里走去。这个世道啊,豺狼当道。苦命人啊,命苦人,何时才能见个天日?对叶眼泪如注,悲苦万分。觉得这天,黑如墨,寒如冰。
  疼痛难忍,路永年哀嚎了半夜。半夜时分又发起了高烧,额头烫如炭火。眼睛血红,脸色紫青,嘴唇布满血痂。全没了平日里的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看着憔悴、落寞不堪。永年的遭罪的样子,让对心疼不已,紧紧握着他的手泪流满面。虽然他背叛过她,她恨他,也依然爱着他。
  对叶用湿毛巾擦洗着永年的身体,用湿毛巾敷着他的额头,可高烧仍是一直不退。附近没个大夫,她想去静平街请个大夫,可夜太黑,路难行,又下着雪,路更难行。
  永年说着胡话,对叶垂着眼泪。长夜漫漫,黎明尚早。
  父亲自杀,女儿腿瘸,自己又被张俊华折磨,他的人生晦暗至极。昏迷不醒的路永年,做的全是噩梦。
  一夜风雪,雪厚尺许。
  天光微亮。永年仍旧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杨对叶心急如焚,告知了婆婆牛佳慧后,不顾天冷地滑,踏着厚雪去静平街上找大夫去了。她也只是去碰碰运气,路途遥远,雪没脚踝,谁会愿意前来呢,即便如此,能取些药来也是好的,可家里却没有一分取药的钱。
  家徒四壁,拿什么变卖成钱呢。没钱取药,该怎么办呢,她深感绝望。她摸了摸耳朵上挂着的一对银耳环,默默摘不来包在了手帕里。那对耳环是她母亲留给她的,是她最珍爱的东西。
  逶迤而陡峭的山路,覆盖着厚厚的雪,格外地难行。她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裤子扯破了,脚扭歪了,但她的脚步并没有停歇下来,仍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
  看着冒冒失失闯进来的女人,冻的通红的双腮,愁苦的面容,破破烂烂的衣服,一走进门来就“扑通”跪下,坐在柜台前头发花白的男人,感到非常惊讶。因为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想要干什么。
  “王大夫,求求你救救我男人吧!”
  “赶紧起来说话,跪着是咋回事嘛!”
  对叶求的王大夫不是别人,原来正是上一回接诊雅茹的那个老大夫。医院里的大夫是不游诊的,对叶只能求私人诊所里的大夫,而她认识的也只有这个王大夫了。
  “我男人他发高烧了,烧了一晚上了,烧还没退呢!身体很烫,像个火炉……”对叶絮絮叨叨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你先别慌,我开几副药你拿回去,吃了就没事呢!”王大夫说着拿起等子,在药柜里抓起中药来。
  “王大夫你能不能随我前去给看看呀,我怕他不仅仅是发烧!”
  “你家在双驼岭么?”
  “嗯啊!”
  “我年纪大了,那么远的路我走不了!”王大夫的脸顿时就拉了下来。
  “王大夫你就可怜我们吧,这一对银耳环你收下,劳烦你了!”对叶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包着的手帕,打开显出一双银耳环来。
  “你还是拿些药回去吧,你家太远了我真去不了!”王大夫说着,把包好的草药递给了对叶。
  “王大夫,我没钱,这一副耳环你就当药费抵了吧!”对叶双手捧着耳环递到王大夫眼前。
  “闺女,你也怪可怜的,药费就欠着吧,有钱了再还吧!”王大夫晃了晃手,拒绝了。
  “你真是个好人!”在危难之时,一个陌生人愿意帮你,是多么让人感动的一件事啊。对叶的感动无以言表,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她命途多舛,八岁那年,父亲被杀,家里姊妹众多,为觅活路,娘把她送到路光耀家做了童养媳,自小便饱尝了亲人分离、寄人篱下的辛酸。后来丈夫出轨,公公自杀,她又背负屈辱。这不,灾难还不算完,女儿瘸了,丈夫被无故折磨。没有人同情过她,苦自己吞,罪自己受。就那大夫的一句“闺女,你也怪可怜的”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她又跪下了。她突然觉得王大夫像父亲一样的慈祥。如此恩情,以后她必会报答。
  辞别了王大夫,对叶顾不得脚的肿痛,火急火燎地向家里赶来。
  对叶走后,永年依旧高烧昏迷,两个女儿雅娴和雅茹哭哭啼啼的在旁边陪着。娘牛佳慧,凭着经验熬了白茅根给永年灌下服了。那白茅根有清热祛火的功效。永年服用后,神志渐渐清醒。当对叶赶到家时,永年已经完全清醒了,身上也没那么烫了。对叶赶紧煎了草药给他服下,到晚上时差不多已好了。
  永年发高烧是因受了寒,他体质不错,喝了药很快就好起来了。高烧虽退了,可他心里的恨却永远也消不了,除非张俊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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