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妙授回春之二
作品名称:石桥街 作者:未杲唐麒 发布时间:2016-09-24 19:35:48 字数:4728
祝志平终于定下了为章松璟治疗心病的方案!有道是一个好汉三个帮,一出双簧两人唱。祝志平自然选定周伯同为最佳搭档。第二天放学后祝志平直接去了周伯同家,不巧周伯同不在家,唐玉珍说是“一天了,都不曾见着他的身影。”不过祝志平知道周伯同似乎还不曾有过在外面过夜的记录,留下几句话便回家去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周伯同便应约来了。耐心地听完周伯同县城之行的报喜,祝志平便将章松璟得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周伯同,并关照道:“这件事到现在为止只有你知我知章松璟知,绝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这件事,如果这消息是从你这里漏出去的话,那么从此你我就不用再来往了!”
祝志平见周伯同郑重其事点着头便又接着说:“我粗定了一个方案,而这个为章老师解除痛苦的方案的执行者非你老周莫属了。”祝志平将声音压得低低的,授完方略后道,“至于你怎样子运用你的医药知识把章老师唬溜得服服帖帖,那就看你的水平了!还有,章老师来了后,你要装作事前和我一点都不曾有过接触。要是让他看出来是你我两个人在联手玩花样,那就劳而无功了!他可是个聪明人,切记切记!”
第二天,恰逢礼拜天,午饭一过祝志平就出了门。他先去了周伯同家,叮嘱了几句即刻离去。再来到章松璟家,那章松璟正自忍受着百无聊赖和喉痒难搔的痛苦,忽见老祝来访,自是欣喜万分。赶紧请上坐,奉香茶。不过祝志平还是从章松璟欢欢喜喜的面孔深处看出了困扰和无奈。问道:“最近感觉怎么样?我看你气色还可以么。”
章松璟苦从中来,忍不住叹气道:“那天你对我说了那么多,明明晓得你的话很有道理,可我就是不能自拔,奈何?奈何?”
祝志平既然定下新的方案,说法自然要相辅而行:“那只不过是我自说自话的见解,是当不得真的!隔行如隔山,有病找医生,要是你真的不舒服,还是应该找个高明的医生郎中看看,内行毕竟是内行,外行总之是外行。疏忽不得也混淆不得!只有高明的内行,往往一个举动甚至一句话都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功!”祝志平有备而来便讲了一个故事——
说是大年三十有户人家贴对联,这人家的女儿见父亲一个人比过来,移过去地总也对不正,就主动上前帮忙。哪晓得这位娇千金平常娇生惯养,享福享得太多了,这一帮忙不要紧,对联倒是贴正了,可是她那双难得向上举一举的玉臂却无论如何也放不下来了。
这下子可苦煞了,时间一长怎么受得了?而且碰还碰不得她,一碰她的手臂就痛得她杀猪似的惨叫,家里人急得团团转。可是医生郎中找了一个又一个,谁也不曾听说过这样子古怪的毛病,更不要说见过了!一个个束手无策。这时候有人说了,稍远处还有一个郎中,医德医术不但褒贬不一而且脾气古怪,架子极大。有钱人请他不用轿子抬决不出门,而且诊金还特别高。这个人家也是个有钱人家,正所谓病急乱投医,只好派了轿子去接这个郎中。
郎中果然是个古怪人,看了病人一眼问了得病原因却先不忙着治疗,反倒提出一个条件来:无论郎中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任何人不得违拗不得干涉。否则立即停止诊治,而且郎中原轿送回,诊金还要加倍!事已至此,病家只得答应。
这郎中吩咐堂屋里张灯点烛,照得屋子里亮如白昼,然后请病人站在屋子中央,又叫家人面朝病人围在四周。一切安排停当,只见这郎中手持剪刀摇摇摆摆地走到那双手高举的娇小姐面前,一句“想活得长久就不要反抗”,竟替她把外衣纽扣全部解开了,如此治病真个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家里人虽然觉得不像话,可是咸黄鱼烧豆腐——有盐(言)在先,只得任其为之。哪晓得这郎中不像话的行为还在后头,手中剪刀一下子就剪断了娇小姐的裤带,嘴里还不三不四道:“让大家看看你的肚皮!”只听娇小姐一声尖叫,家里人更是大惊失色。一拥而上就要对郎中动粗。倒是那当家的脑子冷静观察清晰,一声断喝:“大家不许乱来!”原来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宝贝女儿随着一声尖叫双手捧住断了裤带的裤子飞快地逃进了内室。什么事都没有了!当家人喝退众人,吩咐摆酒上菜,感谢神医妙手回春。
祝志平讲完故事又说道:“这是个吊儿郎当、玩世不恭、不三不四的郎中凭一个简单的举动救人于水火的故事,可见江湖之上有俊杰,草莽之间有能人。依我看,老章你的毛病也要多方面找些人试试才行!”
两个人东聊西扯,正热络处祝志平像是想起了一件事,拍着额头道:“嘿!你看我这记性,中午我那二女婿送来了几斤刀鱼,他有个哥哥在渔业社工作,近渔人家先得鱼,这刀鱼虽说在长江三鲜中是最苗条的,可是其味之鲜美推鱼中之首!未等我中午饭塞饱肚皮,我家方老二就催我来把你老章请过去尝尝鲜。这东拉西扯的,把正事都给忘了!走吧走吧走吧,扭扭捏捏地干什么?是不是要跟护士长请了假才敢出门?”
“唏!我要向她请假?”舒护士长反正不在现场,再说章松璟有把握自己去了老祝家,护士长不会因为擅自行动而板面孔。所以白拾得放肆道,“不是吹牛……”
祝志平并不打算给章松璟留点面子,抢白道:“还不是吹牛,等你家老舒在场的时候再牛哄哄。牛不牛,看行动,快走吧。”
要说章松璟虽然守规矩其实有苦说不出,好在祝志平来请还在舒护士长可以容忍的范围,却也不敢疏忽了便留下一张字条,上书:“我去祝老师家”六个大字,锁上门随祝志平出发了。
两个人一边行走一边闲聊,正悠然处祝志平突然脚下一个紧急刹车,指点着一家大门道:“这周伯同最近在忙点什么?看看去?要是在家,叫了一起走,还可以热闹一点!”
章松璟本就是个怕冷清的人,如今有了病更是越热闹越好。祝志平提议正合他的口味,自然积极响应,反而抢先祝志平一步踏进老周家大门。
“呦嗬!今天刮得甚的风?章老师,祝老师,稀客,稀客!快请进!”周伯同其实专门候着这二位,却装出“他乡遇故知”的惊喜来。
祝志平见周伯同演技不错,暗自点头却也未免好笑——也真难为他装得这么像!配合道:“东南西北风大满贯,一副难得的好牌!我说老周,还不快把最好的茶泡上来。”
摆开桌椅奉上茶,周伯同不无得意地指着杯中艳如鸽血的茶汤道:“晓得这是甚的茶么?我告诉你们,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大红袍!是我的那个徒弟三虎用周济膏药治好了一个福建人的毛病,那个福建人送的,你们尝尝味道怎么样?”
章松璟爱抬杠,虽然吃了曹喇叭一个大亏似乎还不足引以为戒:“让我试试看!”他端起茶杯牛饮一口,“嗯!颜色看看倒是不错,只是这味道么和滇红也差不了多少!可不要是你那个甚的徒弟瞎吹牛哦。”这章松璟并非茶道中人却偏偏冒充内行,端的是吓昏陆羽仙,气死陶朱公,笑煞祝志平,急坏周伯同……
周伯同见章松璟没有捧场的意思,看似气急败坏嘴角却向上翘了翘道:“品茶哪有你这样子品法的?我看你倒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你晓不晓得这大红袍能治许多毛病吗?可不是随随便便能买得到的!”
章松璟就是这个脾气,周伯同不发急他也许说过就罢,周伯同这一发急反倒调动起他的邪劲来:“照你这样说岂不是医院好散伙,药店好关门了?那你倒说说看,我这毛病是不是……”章松璟一时里说得爽快,却疏忽了自己的忌讳,舌头一滑便漏了风露了底,紧急刹车还是慢了半拍。
“你的毛病?”周伯同与祝志平眼色交会处,两人心领神会一笑,连忙抓住章松璟的话柄道,“来来来,章老师,你进门的时候我就看你状况不大对头,让我仔细帮你看看。”戴上老花眼镜,硬是将章松璟拉到天井里,又望又闻,继而把章松璟请进屋内细细地切脉,问道,“章老师你最近是不是一直口干、心烦、喉咙痒?”见章松璟被自己玩得木兮兮的只是点头,便接着说道,“你嘴唇深红、舌苔厚重、口气酸臭、眼眵黄浓……一切症状都说明你肝火淤滞,胃热囤积,再加上你饮食辛辣油腻,可能还不小心吃进去过带有病毒的东西。比如说蜘蛛啦,毒蚊子啦,苍蝇啦,蟑螂啦,鼠粪啦什么的。而你章老师天生肉粗皮厚,病毒难从毛孔外泄,只有随着内火上冲至上焦结成痞毒,摸不到照不出,不红不肿就是痒丝丝游兮兮,整天就像蚂蚁爬。我说一句不大中听的话,连在床上应付你家护士长的心情都大打折扣。对不对?依我看,你的这个痞毒应该是有些日子了。只是我弄不懂是你忍耐力强还是我诊断错了?要是我诊断错了,那就是我三十几年来吃这个行当的饭真是白吃了。要是你章老师忍耐力强得直到今天都不动脑筋解除这种痛苦,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皮肉骨头做成的人……”
周伯同一番听似神乎其神的说法却令一贯很少服人的章松璟服帖得暗叫高明。祝志平察言观色晓得自己出场的火候到了,他抓住时机对周伯同说:“老周你这些分析听听倒似乎有点道理,不过你这样子的把握十足还得章老师认可了,才能算你真的水平高。章老师,你说老周的诊断靠谱不靠谱?实话实说,不要顾及情面!”祝志平见章松璟连连点头,赶紧对周伯同道,“那好,既然章老师承认你的诊断准确,那你老周有没有什么良药高手段把章老师多时的病痛给治好了?有的话把本事拿出来,没有的话也不要装能!治好了章老师不但他会得感激你,而且我也会有犒劳你的表示。老周你一定要实事求是,决不能开半点玩笑。”
“祝老师你放心,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章老师这个毛病虽然有点麻烦,不过幸亏遇见了我!这卤水点豆腐,正规的医院还真对这种疑难杂症没办法!你就看看我这气死名医的偏方……来来来,章老师!”
章松璟此刻已经对周伯同佩服得“四体半投地”。听了他信心满满的这番话后,还有的半体便也投了下去。在祝志平的配合下,周伯同对章松璟的一切摆布,章松璟都配合得像个乖乖猫咪。周伯同让他在躺凳上躺下来,他就躺下来,周伯同让他抬起头,他就抬起头,周伯同让他闭上眼,他就闭上眼,周伯同让他全身放松,他就全身放松。周伯同摸着他喉结下方问道:“是不是这里游痒得难受?”章松璟动也不敢动只在鼻孔里“嗯”了一声表示“对头”。周伯同道:“我马上给你扎一针,消散消散拔拔病毒,你放松了,最多像给蚊子叮了一口,没甚的痛的。嗯——对了,感觉怎么样?像不像一丝丝的热气往外泄?觉不觉得麻酥酥的很轻松?好了!”
说也神奇,章松璟但觉喉部似乎有蚊子叮了一口,果然不怎么疼痛!在周伯同的询问下真的感觉到似有一丝丝的热气在扎针处往外泄往外冒,麻酥酥的一下子就轻松了不少。“谢天谢地,看来我这个罪总算受到头了。”章松璟正暗自庆幸处只听周伯同一声喝:“不能动!还得贴张拔毒膏药!”便又强自收敛心神任由周伯同施为。俄顷,只觉周伯同在扎针处轻轻一按揉,一阵灼热过后喉部便硬撅撅、凉飕飕多了一点什么。章松璟想大概就是自己给周伯同取名的那个甚的“周济膏药”拔毒膏药了!
“好了,起来吧!”周伯同给章松璟贴稳了他的周济膏药,拍了拍章松璟的肩膀道,“明天晚上过来换贴膏药,顶多后天再换一帖,包你病毒全清,游痒基本上就没甚的感觉了,多贴两帖膏药是因为你这毛病拖得日子太久了一点,早一点来找我的话,一贴膏药就解决问题了!章老师,你现在的感觉怎么样?说说看,实话实说!”
立起身来的章松璟很久不曾这么轻松地笑过了:“嘻!灵,确实灵光!真有你的老周,那种说不出来的痒就像一下子给拈掉了,清凉丝丝的真舒服,谢谢你,谢谢!过两天我和祝老师一定好好谢谢你!”
“谢就不用了,那一回在你家里被你‘我谢谢你千万不要谢谢我,我真个谢谢你,’那一段绕口令绕得我到现在脑袋里还晕陶陶的!”周伯同旧事重提,一席话说得三个人一齐大笑起来,这一笑处章松璟的感觉更加松快了!周伯同自也谦虚地表示,“大家都是朋友,理当相帮着,只是不可以忘了明天来换膏药!斩草除根,拔毒要拔清,还有,我这里还有一点冰糖,等一歇带回去,想要咳嗽含一点!老实说,幸亏你来找我还算不晚,要是再拖拖日子,病毒入了骨那可……”
“好了好了,恭喜老章‘倭体安康’,废话就不多说了!老周,锁门,一起吃刀鱼去!”祝志平生怕周伯同话多露馅,画蛇添足反弄坏了大事,打断周伯同过火的发挥道,“一斤三条的新鲜大刀鱼——尝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