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交好班重整盐行 念骨肉心系游子

　　35，凤来盐行
　　父子几个这二天一直在谈论别后的境遇和发生的故事。朱敏也把去武汉参加革命活动，好勇、琳达举行战地婚礼的场面、主持大同兴业银行工作的情况告诉了昊天和好迪，他们都很羡慕好勇的好机缘，担心父亲的伤势。
　　对于凤来盐号下一步怎么开业也进入了议题：昊天和好迪都主张爹哋坐镇盐号，一如既往，重整往日雄风；朱敏则表态完全退下来，让昊天接掌盐号，好迪辅助，相信孩子们一定会管理好盐号；最后凤芝赞同朱敏退下来，好好疗伤，颐养天年。
　　认识统一以后，凤来盐号重新开业的准备。
　　在朱敏未回来之前，好迪已经把进货渠道疏通好了，而且第一批货已经入库；销售客商的张罗工作由昊天负责，也在有序的进行中，开业的日子已经通知了新老客户，招收店员的工作也已完成，重新开业的准备工作基本就绪，只等朱敏、凤芝剪彩。
　　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凤来盐号迎来了老店新开的庆典。盐号的大门前挂上了黑底金字“凤来盐行”的招牌，营业大厅装修一新，正面墙上安放着浙江军政府赠送的鎏金牌匾，前台两边还放了两盆盛开的迎春花，大门前横跨着大红绸彩球，由两位礼仪小姐拉开准备剪彩。
　　早上八点，昊天安排一名店员点燃爆竹，震耳欲聋的声响，据说是越响越发。两个礼仪小姐手托银盘，银盘里放好了剪刀，来到彩球两边，朱敏和凤芝分别站到了彩球两边，等候号令。时钟八点半，昊天宣布剪彩开始，锣鼓齐鸣，朱敏和凤芝用剪刀剪断了大红绸，然后让一名店员把大红绸彩球订在招牌上方。剪彩仪式结束，前来恭贺的同行、客户以及看热闹的民众都来到营业大厅。一时间人流滚滚，水泄不通，渐渐地看客散去，归于正常营业。头一天这诸暨四乡八镇的盐商都来贺喜代办业务，很是让朱敏开心喜悦，它看到昊天和好迪业务配合得很好，在里屋对凤芝说：“凤芝你看，孩子们的能力很棒，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啦，我可以顺利地把盐号交给他们了。”
　　“是的，孩子们的成长，就意味着我们的老去。”凤芝说。
　　“是啊，这是自然规律，不可阻挡呀，我们要自我保重，减少孩子们为我们操心,避免分散他们的精力。”朱敏说。
　　几天的业务下来，凤来盐行的业绩不错。朱敏简单的讲评了情况，决定正式把盐号交给昊天和好迪，希望他们配合好，把生意做活。
　　昊天和好迪也表示要好好努力，更上一层楼。
　　一天，凤芝思念起云裳和豪庭来。自从疏散的那一别，二年多了，一直没有见面，现在既然没有业务缠身，何不乘此机会去看看他们。云裳的婚礼，父母亲没有去主婚，豪庭过继的事还没有一纸文书，她对朱敏说起自己的心事，眼泪自然而然地流淌下来。朱敏一面劝导凤芝，一面也自觉内疚，总感到欠了孩子们的情，非常赞同去看望这两个孩子，做一些心理安慰和物质的补偿，这也是应该做的事。他想再等一段时间，待昊天的盐行步入正轨后，去安庆和芜湖去看看这两个孩子。
　　一个月下来，盐行已进入正常的运转轨道。一天晚上朱敏把昊天和好迪叫到房间，告诉他们要去安徽的想法，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赞成父母亲的这个决定。第二天他们两人还各备一份礼物送给弟弟妹妹，希望他们幸福快乐！
　　
　　36，南京巧遇
　　朱敏和凤芝做好了去安徽的准备工作，他们决定取道南京从水路乘船去安庆。一路上他们谈论着自己的孩子都长大了，我们可以安度晚年了，开心快乐的生活是最重要的。又谈到有几个孩子还没有结婚，真的让人焦急，牵挂孩子是父母的天性。
　　到了南京港，下船后，朱敏带着凤芝在大轮码头附近找了个旅馆，放好行李就住下了。凤芝从来还没有到过南京，朱敏想带凤芝在南京玩玩，他对凤芝说：“南京是六朝古都，现在又是中华民国的临时首都，非常热闹，这次要带你好好看看。”
　　“谢谢你，时时替我着想，我就跟着你看吧。”凤芝说。
　　朱敏如数家珍的介绍南京城的名胜古迹，秦淮河、夫子庙、莫愁湖、雨花台、明孝陵等等，把个凤芝说的晕晕乎乎的，只是跟着点头说好，当朱敏发现自己说多了，又不好意思的对凤芝说：“我光顾介绍情况了，百闻不如一见，还是边看边说的好呀，走，我们先逛秦淮河。”
　　黄包车停在秦淮河南岸，朱敏扶凤芝下车，徒步来到河边，边走边看。朱敏介绍说这秦淮河原名叫“淮水”“龙藏浦”，是万里长江的一条支流。相传是楚威王东巡时，见金陵紫气升空，必生王气，即派人凿方山入江，后人误为秦时，误称“秦淮”。这条河横贯南京城，是古老文明的摇篮，商贾云集的长廊，金陵粉黛的艳所，江南文化的奇葩。
　　沿途凤芝看到那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桨声灯影；商铺临街、繁华似景；河上行船，高挂彩灯；景象独特，妙趣横生，难怪古代那些文人墨客，在这里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诗句名段。
　　朱敏介绍说：“秦淮河以夫子庙为中心，瞻园、白鹭洲、中华门、桃叶渡等沿途景观如织，集古迹、园林、画舫、街市、楼阁、民风民俗如一体，极富观赏价值，魅力无穷。我们再去夫子庙看看好吗？”
　　“好呀，想不到你对南京那么熟悉，我可什么也不知道，就依你而行吧。”凤芝说。
　　“我年少时，随父亲来南京住过几年，常来这里游玩。”朱敏说。
　　车到夫子庙前，凤芝在朱敏的陪同下，进庙上香，叩拜先祖孔夫子，凤芝心里念念有词，祝福孩子们平安旺像，合家安康。正欲出门时，见一队人马前来夫子庙，几位军官打扮的人进了庙。凤芝留心观察，告诉朱敏，那为首的长官，酷像自己的儿子浩志。朱敏起先没有在意，凤芝说了以后，立即引起他的注意，他拉着凤芝再次进庙，看个究竟。待那长官进香过后定神再看，确实是自己的儿子。正要喊时，见那长官进香后，回头招呼来人时，突然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亲，惊喜万分：“爹哋、妈咪。怎么在这里遇到你们！太巧了，太神奇了！”
　　“浩志，果然是你。”朱敏高兴地说道，这份巧遇如同喜从天降！
　　浩志告诉父母他是陪北京来的客人到夫子庙进香的，天赐巧合，机缘难得。这会遇上了，就劝父母亲在南京住下。朱敏说明这次是去安庆看望弟弟妹妹，路过南京，行李还留在旅馆。浩志不由分说，叫来两名战士去旅馆退房取行李，送到他的官邸；再用吉普车把父母亲接到自己的官邸，他告诉父母，等我陪完了客人，立即回官邸。
　　晚上，父子俩讲述了各自身边发生的故事。浩志说：“现在时局并不稳定，袁世凯坚持迁都北京，孙中山让步辞去临时大总统，看样子还要进行二次革命。孙中山要组建中华革命党，陈其美坚决支持。反对袁世凯的声浪一浪高于一浪。我现在是南京总统府卫队的一名团长，随时待命。”
　　朱敏说：“自古忠孝难以两全，你要好好为国尽忠，我和你妈很好，退下来颐养天年是神仙般的日子，过几天就去安庆豪庭弟弟那儿看看，再去芜湖云裳妹妹那儿看看，我们会安排好自己的晚年生活的，你不要牵挂。只是你尚未婚配，你妈着急呀。”
　　“啊呀，这有什么好急的，我已经有了意中人。我们卫队队长的妹妹和我有一面之缘，队长想从中搭桥牵线，我还没有发话，不过我觉得她很不错，也许就是你们未来的儿媳妇吧。”浩志说完嘿嘿一笑。
　　“那好那好，为娘的这块心病就算有救了。”凤芝说。
　　“这几天我把事情安排好，就陪父母亲在南京好好玩玩，然后送你们上船。这次我就不留你们久住了，等我娶了媳妇再接你们来多住住。”浩志说。
　　浩志陪父母亲把整个南京城逛了一遍，石头岗、玛瑙城，“江南第一名城”南京，在凤芝的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37，探望豪庭
　　浩志把父母亲送上船，依依不舍地和父母亲告别，直到搭乘的江顺轮离开南京港才返回营地。朱敏和凤芝在船上一路上议论着，这趟在南京意外的会见浩志的兴奋心情，也庆幸浩志有了意中人。他们在船上呆了一天二夜，第三天清晨，朱敏早起站在船舷边，远远的看到振风塔耸立在长江北岸，他叫凤芝出舱，看看这塔影横江的美景，告诉她安庆城快到了。对于凤芝来说，她是第一次来到安庆，新鲜和好奇驱使她问这问那，朱敏都倾其所知的一一作了介绍。
　　江顺轮平稳地停靠安庆港。下了船，看到沿江岸边好多早点摊铺，朱敏告诉凤芝，安庆的小吃很有名气，不如我们吃过早点，不慌不忙去宋阳家。凤芝赞成朱敏的意见，于是来到一家“好再来”早点铺，朱敏叫了一碟酥饼、一碟佛手干子、两份绿豆圆子汤。凤芝细细的品味了这早点，的确很好吃，松脆可口、外脆内酥、回味绵长，绿豆圆子也很松软，汤也咸辣得当。
　　老两口吃完早点，信步城中，因为朱敏来过，无需问路，直达宋阳家。到了门口，却见大门紧闭，朱敏上前叩门，许久才听到里屋有人答话。
　　吴妈开门一看是朱敏两口子。忙说：“姑姑、姑爷，大老远的来这里，真不容易。快进屋说话。”
　　坐定以后，吴妈泡上两杯小兰花茶，说：“今天是豪庭少爷的‘庆阳布行’开张的日子。家里人都去了布行，我留下准备午餐。”
　　“离家远吗？能不能带我们去布行看看。”凤芝问。
　　“当然可以。离这儿不远，大概二十分钟的路程。”吴妈说。
　　三个人一路步行到布行，从钱牌楼进去，就见那红白相间的爆竹纸花沿路飘洒，随着人们的脚步起飞，直到国货街交叉口，高高挂起的“庆阳布行”的招牌远处可见；走近一些清晰看到，迎门的大厅里，货架上的布匹琳琅满目，花色齐全，来采购布匹的挤挤挨挨、熙熙攘攘。门前挂着一个大牌子，开业第一天“开张有礼、八折拿货，”一时间争相购买，好生热闹。朱敏叫吴妈悄悄离开回家，不必惊扰他们。朱敏凤芝在不远处见证场面，静心“观战”。但见柜台前豪庭跑前跑后，维持秩序，还不断地和柜台里面的人交换意见；再纵深向里屋看，好像是宋阳和玉贞在喜笑颜开的指指点点、比比划划。这一场景看得朱敏和凤芝开心无限。凤芝笑着说：“在这里静心观战，看到的场面比我在凤来盐行剪彩还有味道。”
　　“是啊，是啊！”朱敏附和着。
　　时近中午，人流渐渐减少，豪庭他们也可以松松劲了，于是得闲跑到大门外四周张望一番，无意中和朱敏对上了眼。豪庭心中一震，怎么像是爹哋来了呀，是我看错了吧？他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定定神，再朝对眼的方面望去。这时候爹哋已经走到了他跟前，他猛然一惊，大声叫喊起来：“爹哋、妈咪，真是你们来了，是什么风把你们吹来的呀？真是太好了！托你们的福，庆阳布行，今天开张大吉，开张大发！快快快，快进布行歇息歇息。”
　　进了布行，豪庭大声叫喊：“爸爸、妈妈，黄新哥哥，我的爹、妈来了。”自从云裳出嫁，豪庭就管宋阳、玉贞叫爸爸妈妈，两位老人把豪庭当作自己的孩子呵护，这样的称谓被认为是最大的安慰，朱敏和凤芝也非常理解他们的苦心，更理解豪庭的一片孝心。
　　宋阳和玉贞听到豪庭的叫喊声，急急忙忙从里屋出来迎接这对远道而来的“贵宾”；黄新也丢下手中活，走出柜台迎接这对尚未谋面的岳父岳母。不用介绍，全都明白了。大家高高兴兴地在里屋闲谈叙话。
　　宋阳提出：“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一是‘庆阳布行’顺利开张，生意兴隆；二是朱敏、凤芝远道而来，可喜可贺，真是双喜临门。为了不影响生意，我们几个老人先回家述话，留下黄新和豪庭继续营业。晚上我们去民众饭店，我给远道而来的贵宾接风洗尘。”
　　宋阳带着大伙回到家里，吴妈赶忙给大家泡了一壶“碧螺春”，玉贞迎上来说：“好啊，碧螺春，茶中茗，喝在嘴里香在心。”大家都夸玉贞说得好，于是就轻轻松松地拉起了家常来。
　　朱敏问宋阳离开布政使衙门后的去向。宋阳告诉他：“安庆作为安徽首府在武昌首义后不久，辛亥年十一月也起义易帜，安徽独立，举安徽巡抚朱家宝为都督，当时的咨议局局长与我相交甚密，邀我参加军政府工作，我便答应了下来。年底临时参事会选举孙毓筠为都督，至今当参事，算是混口饭吃吧。”朱敏凤芝点头示好。
　　宋阳问朱敏那案子了结没有。朱敏把前前后后的事说了一遍，宋阳和玉贞连连叫好，宋阳说：“真是痛快淋漓。那块鎏金牌匾算是给你案子做了最好的了结。”
　　一会儿，一大桌子上好的菜肴端了上来，吴妈说：“我的厨艺有限，姑姑、姑爷就将就着吃吧。”
　　“哪里的话，吴妈客气了，我们来了，你就更忙些了。”凤芝说。
　　“来来来，今儿高兴，我们哥儿姐儿们几个喝点酒，热闹热闹。吴妈，去把我那珍藏多年的绍兴女儿红拿来，我们好好喝两盅。”宋阳特别兴奋，嗓门也大了起来。
　　“好的。老爷。”吴妈一边上来“女儿红”酒，一边和玉贞打招呼：“你们慢慢用餐，我送饭给两个少爷吃去。”
　　两年多，从未这样开怀喝酒的朱敏和宋阳，中午都多喝了几杯，回房休息去了。玉贞和凤芝喝的很少，来到了大厅闲叙，玉贞把云裳的婚事从头到尾告诉了凤芝，凤芝非常感激玉贞的骨肉深情和精心关照，并想约玉贞一道去芜湖面会亲家，玉贞答应了凤芝的约请。两姐妹又谈到豪庭过继的事，凤芝说：“豪庭过继的事，需要一张文书，这样你们也会放心些。二老晚年有人照应我们也免除过多的牵挂。”
　　“其实，要不要办文书也并不重要。但这事也不难，叫宋阳起草一张文书，我们四人正好在场，大家签字画押，各家自留一份，再叫宋阳送一份去民政厅存底就行了。”
　　“那好，就这么办。相信豪庭跟着你们会更好。”凤芝说。
　　“豪庭是个非常能干的孩子。当初黄新打算在安庆开南洋布行分号，各项准备工作就绪，进货渠道由黄新提供，实现低成本扩张，这样分号就完全控制在黄新那里。豪庭考虑再三还是没有同意开分号，而是要独立开布行，他说取安庆地名‘庆’字，再取爸爸名字宋阳的‘阳’字，就叫‘庆阳布行’，进货渠道先以南洋布行为主，先前的前三笔货作为黄新的股份，以后逐步拓宽进货渠道，再发展为前店后坊，向服装进军。这一方案得到黄新父亲金辉的认同，而且非常赞扬豪庭的经营思路。”
　　“他没有多少经商的经验，还需要向黄新学习才是。他也许是年轻气盛，初生牛犊不怕虎，要知道商场如战场啦！”凤芝说。
　　“那里呀，宋阳开始也是这么说他的，可他剖析开分号和独立开业的利弊、责任、利润分成等众多因素，认为独立开业的好。宋阳被他折服了，他惊叹后生可畏呀，就一切按照豪庭的意见办事了。”玉贞说。
　　“那黄新会不会有想法，关系好处吗？”凤芝问。
　　“黄新是非常好的孩子，他希望弟弟能够独立成事，而且他没有那么多时间直接帮弟弟经营，现在云裳有喜了，更需要他的照顾，因此对于弟弟的决策打心眼里支持。他打算庆阳布行一上轨道他就回芜湖，云裳那边需要他。”
　　晚上，宋阳在“民众饭店”宴请了朱敏和凤芝夫妇，席间血溶于水，情浓于酒，一家人兴致高昂、乐趣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