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呆滞地坐着，听着皇后乐队，或者准确地说，听着那支只属于弗雷迪•默丘里一个人的垂死的呐喊；再搭配上香烟助兴，两人像是在沐浴灵魂深处的洗礼。
　　他们两个人都想了很多，但谁都没有言语一声。同时，作为聆听者，这件事在两人心中泛起了极大的波澜。
　　尤其赵小天，仅就这件事而言，其中仍有许多地方他弄不明白，便要向程勇咨询，他晓得程勇一定知道。毕竟有些疑点还是需要弄明白的，别看它们并不起眼，可说不定就会在法庭上给予对手以可趁之机。
　　作为一心想要在律师界有所建树的赵小天来说，这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而且，此时的赵小天已经把建筑工地的大包工头当成了对手，因为这件事令他痛心疾首，所以他不仅要完成孟令军老人的重托，还要让孟成龙夫妇死得瞑目。
　　虽然赵小天认为这个对手并不一般，毕竟能当上大包工头的通常都会有一定资金和背景，以及一大堆错中复杂的人际关系，但这根本就阻挡不了赵小天争胜的决心；相反，赵小天还会窃喜——倘若能将这样的强敌击败，自己定能声名鹊起。
　　面对赵小天的询问，程勇则只是冷冷地白了他一眼，并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就问，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你跟我说孟成龙夫妇在工地一直一起干活，可当老婆被人糟蹋了，孟成龙第一时间应该知道才对啊，可他为什么不制止呢？还是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赵小天说。
　　“这个嘛，听那个人跟我说，是因为大包工头早就对孟成龙的老婆起了歹心，便事先在孟成龙的饭菜里下了药，而且还是在晚上休息的时间，这样便不费吹灰之力把他老婆搞到手了。”
　　“下药？”
　　“是啊，下药。我之前也已经说过了。宿舍是男女混杂的，丈夫被迷倒了，老婆便出去找小包工头，并央求小包工头找医生过来为丈夫看病。可结果呢，医生没来，畜生却来了，小包工头找来了大包工头，并且他们合力把孟成龙的老婆给制伏了，让大包工头好不舒爽快慰。”
　　“我说，你能不能别把个人的喜恶掺杂进来，说的都是什么呀。”赵小天横了程勇一眼。
　　“啊，我知道了，你是坦荡君子，我是货真价实的小人，这总行了吧。”程勇敬佩赵小天的道德标准，却又不得不讨厌这个标准，尤其是在他拿这个标准教育自己的时候。
　　“第一次下药得手了，这么一看便也通顺了。”赵小天认为还是讲正事比较好，另外他也怕程勇愤然离去。“可是后来呢，多次对孟成龙的老婆进行侵犯，而且还不止一个人，总不能每次都用迷倒孟成龙这一招吧？”
　　“你这个问题问得可真有水平。”程勇不禁竖起大拇指，并啧啧称赞，之前的恼意也随之一扫而光了。
　　“少废话！快回答我。”赵小天则严肃地说。
　　“这又怎么可能呢，他们又怎么可能每次找孟成龙的老婆之前都下药迷倒孟成龙呢，况且孟成龙白天还得工作呢。”
　　“我问你呢，你倒反问起来我，我又哪里知道呀，真是的。”
　　“看在将来我们还要一起合作的份上，我不生气。”程勇和颜悦色面对赵小天的冷脸，也进入了正题，“第一次得手之后，孟成龙的老婆便有所顾及了，只是没有跟丈夫明说。一来怕丈夫瞧不起自己，当然喽，这是我的理解。”程勇笑了一笑，继而接着说，“二来嘛，大包工头威胁的手段也蛮多的，不仅给她拍了很多裸照，就连自己强奸她的过程都给录了下来。而且不光是这样，甚至还拿孟成龙和小孟凡来要挟她，从而逼她就范。”
　　“呵，手段可真是够狠的。然后呢，她跟丈夫的工作呢？怕是她的工作也换了吧。”赵小天猜测说。
　　“嘿，还真叫你给说着了。经过这件事，大包工头可算是上了瘾了，瘾头一大就忍不住，特别是在喝点儿小酒之后。那么怎么办呢，唯一的办法就是给她调工作，命人把孟成龙老婆的工作给换了，不干大活了，改后勤，只管做饭。”
　　“这还真是个不错的办法呢。”
　　“是啊。一天做三顿饭能用多长时间，一天在工地上砖、和泥那得用多长时间。况且大包工头人还算不错了，好歹把孟成龙的老婆当作小姐，却不是性奴，隔三差五给她买点儿东西滋补滋补，再不就是塞个一百二百的，权当小费了。”
　　“小姐？小费？保不齐这两个月也把你给憋疯了吧。”赵小天嘲谑地说。
　　“可不是怎地，所以昨天我一回家就跟你打了个电话，之后就出去疯狂了。”
　　“我就知道，所以才没好意思打扰你。”
　　“打扰我我也不怕。”
　　“怎么？喂，你该不会是把手机关机了吧。”
　　“不关机还能怎么着？”
　　“你可真行。”
　　“兄弟呀，我不是怕你给我打电话，我是怕局里给我打电话，我都两个多月没上班啦。”程勇苦恼地说。
　　“对了，提起工作我倒想起来了，你真不打算再干法医了？”
　　“不干了。”程勇不假思索、淡然地说。
　　“为什么？”赵小天很惊讶，毕竟那可是实打实的铁饭碗呀。
　　“不为什么，就是不爱干了。”
　　“你可真洒脱。换做是我，我肯定没你这么洒脱。”对此，赵小天不免心生敬意。能够活得洒脱的人，其本身就是值得尊敬的。因为他们不甘寄人篱下，不愿受人颐指气使。
　　“并非我洒脱。”程勇可丝毫没有敬佩自己的意思，甚至还会责骂自己。“虽然这个工作一般人接受不了，而且觉得晦气，但它毕竟是铁饭碗，正常情况下是不能轻易丢掉的。但是呢，我却能丢掉它，因为我的家庭条件挺好，也不缺钱，既然不喜欢就丢了呗，你说呢？”
　　“我只想说，这不是你的真心话。”赵小天淡淡地说。
　　程勇哈哈大笑：“你说的不错，我是有点儿钱，但还不至于狂到这个地步。我只想说，我很看好你，所以我一定要跟你合作，这也是我为什么要为你办这件事的原因。你或许认为我是在帮你，其实你想得并不全对，我不光是在帮你，更是在帮我自己。”
　　“等这件事结束，我一定好好听你谈谈关于我们之间的合作。”
　　“一定要听，不仅为我，也是为了你自己。”
　　“你的意思是说，不管你讲得怎么样，我都得答应你？”
　　“我说了，你一定会答应的，因为我们的目的大致是一样的。”
　　“钱？”
　　“对于具备道德品质的你而言，应该说是合理合法挣到钱。”
　　“到时候再说，谁让这个理由这么诱人呢。”
　　“哈哈，从你的话中，我能证明一点，君子也是需要吃饭喝水的。”程勇显得很高兴。
　　“废话！对了，我要奉劝你一句，少做那种事。”
　　“哪种事？”
　　“嫖。”顿了一顿，赵小天又说，“可别哪天运气不好，一个不小心得了病，可怨不得我，我可事先跟你讲清楚了。”
　　“你说话可真损。哦，敢情你有老婆了，而且还是长得那般水灵透亮的老婆，就不管我们这些单身汉的难处了。”
　　“以你的家庭、你的德行，你完全可以找一个漂亮女孩子结婚呀。”
　　“可我现在还不想成家。”
　　“为什么？”
　　“我还没玩够呢。”
　　“什么时候才算是玩够了？”
　　“玩不动的时候。”
　　“那你就不必再找对象了。”赵小天摆了摆手。
　　“其实主要原因是我没你这么好的运气，找到这么一个有好的家庭、好的修养、好的品质、好的样貌，而且还是个处女的女人做老婆。怎么说呢，我怕我这辈子是找不到了。”
　　程勇的话貌似是对赵小天说的，但实则是在对自己说，或者说是在对跟自己一样的男人们说的。他们的确家庭条件非常不错，而且有头脑、有身体，只是缺少一张足以把死人给说活了的巧嘴，以至于他们不能获得女性的青睐。
　　当然，就这一点，程勇是羡慕赵小天的，因为他知道赵小天的恋爱过程，虽然都是赵小天单方面跟自己讲的。然而赵小天也没有对弟妹花言巧语，但是却得到了弟妹的芳心，谁让弟妹能这么一门心思地爱着赵小天呢。程勇不得不承认，这种爱情一定会非常牢固，但他又不得不心生感慨，毕竟这种爱情在现实社会里未免太过稀缺。
　　“你想什么呢？”赵小天突如其来这么一问。
　　“我在想你是不是还有问题要问我。”程勇很快便洗刷掉了内心的诸多繁情。
　　“这不废话嘛，我当然还有问题了。”
　　“那就问哪。这都几点了，快中午了，我的大哥。”
　　“中午怎么了，有事儿？”
　　“吃饭呗。”
　　“一顿不吃能饿死你不？”
　　“以前我的工作还真就不能应时吃饭。可自从去工地干了两个月，还敢不应时吃饭？不吃就得累死。别管吃什么，反正都得吃，哪怕只是大米饭泡清汤，也得吃。”
　　“你呀，就别在我面前忆苦了，只要你的回答能让我满意，这两个月的饭我请。”赵小天做出了承诺。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是不能骗我，但你有钱吗？我说，你的钱还不是弟妹说得算。”程勇取笑着说，却并没有挖苦、贬低赵小天吃软饭的行为。他也相信赵小天能理解，不然他也不能说得这么直截了当。
　　“这你还真就是瞧不起我了。”
　　“哦？”程勇觉得有文章可读。
　　“你是不知道，虽然我在很多人眼里像是个吃软饭的，但我的家人却不这么看，尤其是岳父岳母，一直拿我当儿子一样看待。所以呢，我和你弟妹的零花钱是一样的，且彼此互不干涉。”赵小天一边说着，一边露出发自内心的对陈家人报以感激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