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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作品名称:土墙瓦屋      作者:杨月弯弯      发布时间:2016-08-31 20:53:03      字数:6810

  石桥镇从九十年代以来,发展很快,由于巢北县政府设在镇上,给本镇带来不少发展机会。当然也脱不了那个年代的老套路:买地经济。镇周围一块块农田或村庄被圈起来,首先富裕起来的人做起了老板,圈个地,盖了房,开了公司。后来,人人都是老板,渐渐地,又有外面的资本加入。先兴旺起来的就是新街。原先老街上的那青灰色的石板路显得土气、老旧,旧的像隔壁被人遗忘的,默不做声的老人。它在这个镇上也被人嫌弃、遗忘,成了某些人眼里的鸡肋。
  长长的一丈宽的青石板路原本是镇子的中心,两边是青砖小瓦的门面房。各家的门面都是长长的滑动木板,上下有槽,木板上好后,中间有一根长长的横栓。石桥镇的老街是人字形,著名的东风饭店就在人字形的三岔路口。这个二层小楼曾接待过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被人承包了,改叫东风会所。
  兰花长到这把年纪,只去过石桥镇,合肥去过一次,那还是去年崔正结婚,坐着儿媳妇家的车子去的。
  兰花经常来赶集,在这个人字形的地方,曾无数次在楼下向上面张望过,除了“东风饭店”四个大字,她什么也看不到,四个大字是立体镂空架在二楼楼顶上的。之所以经常走它楼下,是因为东风饭店对面小巷子里有一个小饭店。饭店隔壁有一个小水炉房,细长的烟囱,高高的火炉,烧煤的。卖水的是个哑巴,六十多岁,据说是个光棍,脸长得像晒干的茄子,双手像枯树枝,看见年轻姑娘就笑嘻嘻。他记性很好,有时水没开,要等一会儿,热水瓶排的好多,多了,就乱放;等水开了时,他能准确记得谁的水瓶在先,谁的水瓶在后。他不说话,不能说话,即使有的人要插队,他也能记得,哇哇比划着,插队的人挺不好意思。原先3分钱一瓶水,后来街上别的水炉子涨到4分钱一瓶水,他始终没涨价。如今没有人到公共水房打开水了,这种烧煤的水炉子早已不存在了。
  以前兰花赶集累了,也到小饭店去歇歇脚,要两个油炸狮子头,两块糍糕,中午饭就算打发了。舍不得炒个菜,烧个汤,吃点饭。要是渴了,借饭店一个缸子,去隔壁的水炉子房向老哑巴要点水,不收钱。
  人字形三岔路口还有一个著名的建筑就是石桥商场,也是二层小楼,一楼是日常百货,二楼是卖衣服和布料。原先是公家的,现在也不知道承包给谁了,变成了超市,但名字还叫石桥商场。
  如今,石桥老街上已经没了往日的热闹,除了新街夺走了生意外,石桥镇北面,原来罗村的位置又准备盖起一个大型商贸城,叫义乌小商品一条街。这样一来老街的生意会更加惨淡了。
  那个小茶馆,就在当年兰花经常去的小饭馆那条巷子里,虽不起眼,但地理位置好,价格便宜,雅静。茶馆的形状是个刀把形,有四张桌子,三张在刀面上,一张拐在刀把上,像是个雅座,童老师把兰花领到那个刀把的雅座里。
  童老师今天穿了件带竖条纹的白底长袖衬衣,黑色休闲裤,黑色皮鞋,像是刚刚理过发,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他在桥头看见兰花时,眼睛突然亮了一下,这哪里像是一个五十二岁的农村大妈呀!虽清眉素颜,却长相脱俗,比那次偶然路遇好看多了,小桥玲珑,不笑不说话,一笑,月牙形的丹凤眼,让童老师浑身的血液奔走相告。他直接把兰花带到这个小茶馆,他经常喝茶的地方。
  “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谢谢你给我这个面子。”
  约会的开始还是停留在客套的层面。
  童老师忙前忙后,要了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切糖,两杯茶。童老师起身去取东西时,留给兰花他那宽宽的肩和厚实的背,那是足以让兰花波涛翻滚的温床啊;如果有一天,自己能靠在那踏实的背上,她觉得会熔化到骨髓,她会像小绵羊一样躺在他的怀里,胸口贴着胸口……但,这绝不是性。
  兰花是个被动性格的人,内心丰富不主动,更不言表。小茶馆里飘荡着糊香味,这种味道不同于柴锅里的饭糊味,兰花知道,这是煮咖啡的味道,儿子崔正带回来教她喝过。
  兰花享受着这一切,享受着童老师为她跑前跑后,已经好多年,没有异性为她贴心做这些细致的呵护。童老师的一言一行,和她那个死鬼丈夫相比,一个是馅多皮薄的包子,一个是没有任何夹心的大馍。
  “听说崔正从小就好学,成绩就好,上高中那会儿,我带他班主任,他学习非常刻苦,后来听说他没有父亲,更佩服他了。我一直好奇,他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竟培养这么好的孩子。那次家访让我更佩服了。回来后,我跟我爱人说,崔正的妈妈真不容易啊,更不简单啊,了不起啊。”
  话题自然是从孩子们说起。童老师微笑地寻找着兰花的目光,兰花有点羞怯地把眼光递过去,道:“那是孩子们自己争气,在我这个家庭,读书是唯一的出路。他们亲眼看见,自己也经历过,我在旱季为抢水栽秧,用龙骨水车车了一夜水,结果让有劳力的人家偷了一半水,乡里乡亲的也没办法,只好接着再车水;他爸爸有几个兄弟,农忙时,也帮衬点。”兰花笑着握了握茶杯,似乎紧张的感觉缓和了些。
  兰花低头抿了一小口茶,一片茶叶被吸到嘴里,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尴尬中,童老师把烟灰缸递给兰花:“就吐在这里吧。”
  兰花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凑近缸口,轻轻用舌头把茶叶一弹,茶叶轻轻落入烟灰缸;她怕口气过大,吹起缸底的烟灰,红着脸把烟灰缸递给童老师放在右边的窗台上。童老师是不抽烟的,烟灰缸里的烟灰也许是上一个在这房间里喝茶的人留下的。
  “这么多年,你一直是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没再想找个老伴?”
  兰花的脸更红了,像是被童老师的话语打了个耳光。
  “习惯了。”
  “不容易啊,不容易。”童老师端起桌上的茶壶给兰花续了些茶水。兰花接过茶杯,轻轻用口吹了吃,似乎还有几片浮叶不肯沉下去,仿佛跟兰花较上劲了,兰花也跟它们较上劲了。兰花盯着那几片叶子在茶水中荡来荡去,茶叶也在水中盯着兰花涨成晚霞的脸,心想,你紧张就紧张,怎么能跟我们过不去呢。茶杯上的图案是敦煌飞天,那柔中带刚的线条与兰花内心对生活的态度相契合,她的目光努力从这样的线条中寻找突破口。
  “是……是茶不好喝吗?”
  “其实,他是个苦命的人。在他打工的地方帮人家拆迁遭遇墙塌了,是在深圳还是在广州,我都不知道,他是随村里人一起去的。处理后事,我也没去,正怀着圆圆,一切情况都是听他姨父和他几个兄弟回来说的。墙快到的时候,别人都跑掉了,他迟钝,反应慢,跑得慢,砸到他了。整个身体被埋在土里,扒开他的时候,还没有死,送到医院路上才断气的,满嘴是土。最后一句话是:‘我的三个孩子以后怎么办?’以后,再也没有回音了。他的几个弟弟和他姨父把他带回来,回来的也只是一个骨灰盒了,赔偿也是他们去谈的,他这一生的价值在人间换成的价格是十万元。”
  兰花停了下来,似乎眼角有些湿润。她对他没有过爱情,可随着他逝去,随着那份经济依靠倒塌,随着三个孩子像小鸡一样围着她这个母鸡滴溜溜转,她突然发现自己长大了许多,她这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做母亲的责任。所谓爱情,那只是心灵上的感觉,并不能解决她的柴米油盐,他的形象也穿越时空在她心中慢慢长大。在她弯腰栽秧的时候,在她汗流浃背锄地的时候,在她用板车拉稻穗的时候,特别是板车轱辘陷进淤泥里,推也推不动,拉也拉不起的时候,崔文礼那瘦瘦小小的身影就会来骚扰兰花的内心,这种骚扰渐渐深入骨髓,变成一种习惯。习惯了没有崔文礼在身边的生活,习惯了独自一个人承受,习惯了在遇到困难时,在心里想象一下就行了。习惯了这种习惯,她想,假如有一天,崔文礼突然拎着大包小包回家,她会很不习惯的。她不希望那样,她希望他还是永远呆在那个小盒子里,他只能作为崔正的爸爸留在她心里。即使是在他活着的时候,她说到他总是说“崔正他爸”,从不说“我家那口子”。
  “哦,后来,你没想再嫁?”
  “那一年,他三十四岁,我三十三岁。不说了,童老师,说起来,伤心往事一大堆。现在好多了,崔正上班了,结婚了;崔好也大学毕业了,圆圆也结过婚了,我快熬到头了,现在政策也越来越好,农村老人都有养老了。”
  兰花不想让悲苦的情绪无缘无故地传染给毫不相干的童老师,所以,她自己打断自己的话,接着说:“说说你吧,童老师,你还好吧,你和师母都退休了吧,孩子结婚了吧。”
  “是啊……外孙都满地跑了,喝茶,喝茶。”童老师咽了口吐沫,把话又咽了回去。
  兰花的目光滑向童老师背后的墙上,那个大镜框里的画,大红色,像一只只美丽的蝴蝶,但又不像蝴蝶,红里透粉,粉里透白,娇艳欲滴,仿佛伸手就能从画中把那只蝴蝶捉出来。童老师顺着兰花的目光望去,他笑了:“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什么花?”
  “它就是兰花,和你是同名不同姓。”
  “它还有姓?”
  “它姓蝴蝶,叫蝴蝶兰,也许一千年前,你和它还是同宗呢。”
  “那我是千年老妖了。”
  两个人都噗嗤笑了。兰花的笑声清清脆脆,把兰花茶杯中那几片茶叶终于砸到杯底……
  春去秋来,季节轮换,这样的约会,持续了好几次。
  兰花终于知道了童老师的想法。原先,兰花还有点顾虑,怕这样的约会会给童老师的爱人带来误会,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她原先压抑的,对这个男人的崇拜和敬仰,可以肆无忌惮地释放了。
  终于被李凤萍看出了端倪。有好几次,李凤萍约兰花去赶集,兰花说有事不去,可当李凤萍从集市上回来路过兰花家门口,却发现大门紧锁。晚上回来问她哪去了,兰花搪塞说到田里去了。
  “不对吧,你家东面,西面,北面,南面的田,我都去看过了,没有呀,我真纳闷,去哪了,你肯定有什么事吧?”
  “我去橄榄集了。”
  李凤萍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睃目着兰花,像是打量一个陌生人。
  这一天,兰花和李凤萍走在石桥镇的新街上,李凤萍准备给儿子晓军买一条好裤子。儿子崔晓军上高职了,小的时候,穿了不少崔好穿短的衣服,如今是大小伙了,再也不愿穿堂兄的衣服了。
  一辆自行车拦在她们面前,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扶着车把站在她们面前,大声说:“咦,这不是崔正的妈妈吗,你们也赶集啊?”
  李凤萍一愣,瞅着兰花。兰花也故作吃惊:“啊,是童老师啊,你也来逛街啊?”
  “不是啊,这不退休了嘛,到处走走,到老同事家串串门,刚回来。要不,我请你们到茶馆坐坐,反正回家也是没事做。”
  “是崔正和崔好的老师,以前到我家来家访过两次呢。”兰花向李凤萍介绍道,然后又指着李凤萍对童老师说:“这是我的弟媳李凤萍。”
  “崔正的老师啊,哪能让老师请呢。”李凤萍发挥了她快人快语的专长。
  “是啊,要请,也是我来请老师啊,崔正和崔好没少给老师添麻烦,就我来请吧。”兰花笑着说,像是怀里揣个小兔子,像是在背台词。
  “也行,那我恭敬不如从命。”童老师半推半就的样子。
  再说说童老师吧,名叫童应权,石桥中学高中语文老师,老伴是橄榄集中学物理教师。自从老伴去世后,一直一个人生活。那次与兰花在路上偶遇后,让他久久不能平静。兰花虽没有多少文化,但谈吐得体,长相乖巧,更主要的是,她是十里八乡人人称赞的好儿媳,好母亲。提到崔家村,人人都知道崔家村有一个寡妇把两个儿子送上大学。这在农村是相当了不起的事情,而且,从没有听说过她有这样那样的是非。
  那次偶遇,让孤单的童老师似乎找到生活的方向,像一缕阳光再次照射到他干枯的心灵,而阳光中有一只手正欲剥开他心灵泽国里那一朵小花。
  他们再次坐进了那刀把形的茶馆了。
  “你们老两口都退休了吧,孩子也成家了吧?”李凤萍满脸堆笑,殷勤地望着童老师。肉嘟嘟的额骨隆起,双颊擎起两朵兴奋,嘴巴像两片枫叶上下飞舞。可能是第一次与文化人面对面坐着悠闲地喝茶,她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她的身边都是老二文义的同龄人,在她家胡吃海塞后,大哭大闹,甚至发酒疯,洋相倍出,她习惯了这些人。
  “唉,一言难尽啊,老伴车祸走了好几年了,唯一的女儿远嫁到深圳,家里就剩下锅碗瓢盆和我这个孤老头子了。”
  不知怎么,兰花听他这么说着,心里好想笑,发现他真有表演天才。
  “你也是单身啊?真巧,我嫂子也是单身,我大哥走了快二十年了。我刚嫁到崔家一年,老大就在外面被墙砸死了,我大嫂一直守寡,没嫁人,还不是为了崔家老大这三个孩子;砸死那年,我大嫂正怀着圆圆,还有两三个月就临盆了,受着那个罪哟,真是苦水里泡过来的哦。”李凤萍滔滔不绝地说着,童老师静静地听着,兰花面无表情地望着李凤萍,她那两片枫叶样的嘴唇吧嗒吧嗒上下运动着。
  “童老师,你是不知道啊,我大嫂命苦啊!原来崔家上下都认为她待不下去,年纪轻轻,肯定要嫁人,把大哥那个赔偿款藏得严严实实,每次大嫂拿钱就跟审犯人一样,详细查问钱的用处。真是我大嫂脾气好,要是我,早跟他们闹翻了,社会主义国家还有这样对待儿媳妇的吗?再说,这钱在法律上讲也是属于我大嫂和三个孩子的,大嫂对三个孩子有监护权,钱当然归大嫂保管。就这样啊,大嫂都忍下来了;后来,还是崔正上高中的时候,才硬是把折子从他姨爷爷那要回来。童老师,你说崔家办事是不是太过分了?”
  “哪有那么严重,姨父问我钱的用处,也是怕我给别人骗了,也是为我好。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就别提了。”兰花右手握着小勺,慢慢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这是受童老师的影响,她也习惯了咖啡的这种苦味。
  “童老师,我总是劝她,找个人嫁了算了,崔家都对你这样,有什么可留恋的。她说,她不留恋这个崔家,留恋的是三个孩子,她不希望三个孩子有个悲惨的童年,谁愿意接受这三个孩子啊。现如今,三个孩子都长大了,你该为自己着想了吧,又不是七老八十三,五十岁,还正是一枝花。童老师,你说是不是?”李凤萍说完五十一枝花,她自己也笑了。
  “是啊,是能找一个了。”童老师点着头,目光闪亮,不时瞄一眼兰花,等着李凤萍下面的话。
  “童老师,你看师母也去世好几年了,你不想再找一个?”李凤萍直截了当地说。
  “想啊,可一直没有合适对象,要不你能帮我找一个?”童老师故作轻松地笑道,等待着李凤萍下面的话。
  “那不就得了嘛,我大嫂就最合适啊,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们两个都是苦命人,以后就搭个伴过日子吧,你要不嫌弃,我大嫂家也宽敞,以后你就过来,崔家两个老人都过世了,也不待什么同意不同意的。”李凤萍又转向兰花:“大嫂,别再苦自己了。苦了这么多年,对得起崔家的老老小小,祖宗十八代都对得起了。你要是在家住习惯了,就叫童老师到我们崔家村来,反正他一个人在学校里也够孤单的,学校学生一放假,撂棍都打不到人。”
  兰花扫了童老师一眼,目光落在他那端着咖啡杯的手上,那手指纤细如女人般,却又坚定有力。兰花领教过那手的力度。那是个星期天,学校没有多少人,只有毕业班在补课。在童老师家里,空气那么干燥,兰花接过童老师递过来的茶杯,手指相触一瞬间,空气在震颤,原来爱情不分年龄,童老师顺势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抓起兰花的手,口中喃喃:“多漂亮的手啊,硬是干活拉的这么粗糙……”
  “我……”兰花感到手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着,胸口有个小兔子突突在跑,他的呼吸正在抚摸着自己的脸,腮上很快被染了两朵彩霞,小兔子从心脏跑向四肢,跑的浑身烧火,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阵温温暖暖的气息从耳边传来,又像是梦中从身体里发出的声音:“我们进里屋吧。”说罢,一双有力的手搭在兰花的肩头,一股热烘烘的气息让兰花一阵眩晕,几乎窒息。她咻咻喘着气,她的身体积蓄了二十年的精华,在这一瞬间,像是要迸然炸裂同时,同时,身体里的另一个声音在喊“不要啊,不要啊!”。
  叽叽喳喳一群人影陆陆续续从玻璃窗口闪过,像是补习的学生放学了。童老师的手抽了回来,笑着说:“你看,这么快就放学了,我来烧饭吃吧。”那天,童老师炒的西红柿炒鸡蛋真的很好吃。
  “那就请你做我们的媒人吧。”童老师始终微笑着端着咖啡杯,像是终于等到了说这句话的机会,使劲地点了点头,冲着李凤萍笑着说。
  走出茶馆已是中午时分,童老师抬头看看头顶上的太阳,在一层薄纱里影影绰绰,顺势说:“吃个饭吧,已经是中午了。”
  李凤萍不推辞,她心里想:大嫂这个媒啊,她是当定了。虽说对童老师不是太了解,他是崔正的老师,凭经验凭感觉,应该错不了;到时候,说不定她们家晓军在读书升学方面还能请他帮上忙。打定这个主意,李凤萍更热心了。她哪里知道,她们与童老师的所谓不期而遇,其实是童老师一手安排的。
  那天,兰花告诉他,好像弟媳妇发现了什么,盘问了半天,童应权说,干脆公开了吧,是时候见见你的家人了,于是他就让兰花叫上李凤萍演了一场街遇的戏。
  石桥镇的老街不再繁华后,显得宁静悠长,青石板路是属于兰花这一代人的记忆。街道两边,风蚀雨残的墨绿色古旧木制门墙里,进进出出,踢踢踏踏,风风火火,多少脚步匆匆,多少故事发生。如今,这些木门墙半关半开,如眯眼晒太阳的老头,偶尔有人投来怜悯的眼光,感叹岁月蹉跎。
  晌午过后,兰花她们和童老师在东风会所门口道别。兰花习惯地抬头望望天,天是铅灰色的,眯眼那条丝巾一样的白云,太阳害羞死的躲在灰雾里,像一幅蒙太奇的画——家里崔正的房间里就有这样一幅画挂在墙上,兰花说这哪是太阳啊,一个单面煎鸡蛋,太阳都没有画清楚;崔正告诉她,这叫蒙太奇式的画,是朦胧美——兰花今天看到的正是那副画的真实版,朦胧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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