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二度娶妻

　　欧阳清梅青葱般的手指头,连日来已被手中的衣针扎的千疮百孔，心只是更心慌意乱，惶惶不可终日。今天更是被衣针扎出了血，不及吮吸就滴落在绸缎上了。等收敛了神魄，青色的缎子已晕染出大小两朵梅花血痕了，只看着那血印楞楞发呆的欧阳清梅，也不去擦那血，眼皮就又狂跳起来，忙起身下炕。郭氏只当欧阳清梅做乏了，腿麻了。就说:“丫头歇歇吧，也没个白天黑夜的，今天天好去逛逛吧。”
　　欧阳清梅听着郭氏说话竟神情恍惚，楞楞的说:“娘我想去逛逛，缺了几色线，去去我就回来。龙儿我抱着，你看着霜儿就行了。”一面说一面早迈过门槛，魂不守舍地走出小院。
　　天空是瓦蓝瓦蓝的，朵朵的白云游弋在那瓦蓝中。欧阳清梅只心事重重。郭氏看着欧阳清梅的背影消失在小院，低头继续纳着一双新鞋帮，却也是愁眉不展:“这孩子怎么一天都魂不守舍的？别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别又是石头挨了打。哎，这个女人实在恶毒，难怪生了两个孩子都没心眼，那好心眼坏心眼都让她一个人占去了。哪儿还有多余的心眼剩。自己肚子里爬出去的孩子难道还有心眼等着长。缺心眼也就不为过，真是现世现报的报应啊，哎……阿弥陀佛……别又拿着咱家孩子撒气，死婆娘，坏婆娘……”屋里炕上的郭氏只喋喋不休的骂着那欧阳晓石的师娘，也只能一边骂一边叹气又不能真去骂那女人，惦记着欧阳晓石，也是没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能多纳两双鞋子，多挣下几角钱。
　　走在街上的欧阳清梅更是七上八下心脏扑通乱跳，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往哪里去。昨天去那药铺子，弟弟欧阳晓石最近倒没挨打。可别是金锁出了什么事，这乌鸦嘴，金锁在矿上不是好好地嘛！只是胡思乱想的欧阳清梅一面责怪自己无病呻吟，杞人忧天，一面却是心脏继续杂乱无章的乱跳。闭紧了自己的嘴巴只怕那心要顺着嘴巴跑出去。欧阳清梅狠狠的掐住自己的大腿根，使着劲拧了一下，咧着嘴哎呦一声又不去想了。没走两步却又想了，又掐又想，又想又掐，不消刚走了一条街，大腿根已是淤青一片，欧阳清梅自己却浑然不知那痛，心脏只是要跳将出来……
　　李妈自进屋就似有难言之隐，几次又欲言而止，欧阳清梅和郭氏互望对方也不知道李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两人两双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瞅着李妈。半响，李妈才说:“梅子啊！婶子没把你当过外人，现在婶子有件堵事还得你帮着解开。”
　　欧阳清梅看看李妈又看看郭氏，更纳闷了，就笑着说:“这是怎么了，婶子？你不说我怎么解，又不知道你要我解什么。”
　　郭氏也说:“你说出来看看。从进来就闷葫芦似的杵着。”
　　李妈倒吸一口气又长嘘一声才把事情原委断断续续的告诉给郭氏娘俩听。郭氏听完李妈的话，只搂着霜儿低声抽泣并不言语了。欧阳清梅也不吱声，呆呆瞅着墙上挂着的那幅永远看淡世间炎凉，普度众生的微笑着的观音士大菩萨的画像。旁边的郭红姑的遗像也是微笑着的。李妈看着娘俩都不言语，自己也就不吱声了，只搂过龙儿在怀里，也是若有所思。
　　过了会儿，欧阳清梅才低声安抚着郭氏，悠悠细语慢慢的说:“娘，俺姐也走了快三年了，姐夫也不能总这样单着啊！你不也时常操心着姐夫嘛。逝者既然已去，活着的人日子还要继续的。娘，姐夫对俺姐的心也算是尽到了，也守了这三年，不也难为俺姐夫了嘛。如今有个好女人要替着俺姐照顾俺姐夫，姐应该是比我们还高兴的。这不也是娘的心愿。”
　　又转头和李妈说:“婶儿，我也走不开，我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既然有女家上门提亲了，那也是看中我姐夫老实本分的脾性了。我也知道姐夫心里还是有俺姐的，这也是他二人的情意深厚。我既是俺姐的妹子，自来姐说啥我都会听的，如今我就替姐也做回主，我料着，姐也不会埋怨我。那就让俺姐夫来一趟吧，就不等我哥回来了。我们两家凑在一处吃顿饭，说说话。本来我是娘家小姨子，也轮不上我评头论足的，只是俺娘……婶子你也该知道，自从大红姐走了，娘就恨不得跟了去。金锁又在煤矿上，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本来这话也轮不到也说和。既然已有女家提亲了，婶子也张了回嘴，别过了这个村在没这个店了，可惜了那女家待俺姐夫的心肠，也了了你老的心思。”
　　又转头对郭氏说:“娘，你放心，刚才听婶子说，这个女子想必也是极好的。否则婶子也不能这么着急的。当初俺姐不也是我婶子先相中的嘛！婶子看人的眼光一向是准的。”
　　欧阳清梅嘴上虽淡淡的说着，却想着那年郭红姑和李岩三天回门，何其的高兴，心就沉甸甸的。又不敢露出只强笑着。
　　李妈知道欧阳清梅出面肯劝李岩，李岩就会听，这门亲事也就准了。欧阳清梅虽小，为人处世却先事事为人着想，说话又是不卑不亢，李妈就喜欢着说:“我那小子就得梅子开导，我和他爹说什么都是嘴上嗯嗯的完事，都是耳旁风。唯独梅子说话她姐夫能听进去。”欧阳清梅也不再言语了，复又低下头只管做手里的旗袍，李妈在和郭氏说些什么就听不到了。
　　“姐夫，我也听婶子说了。”欧阳清梅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李岩说。“我先恭喜你了。”
　　李岩却不吭声。欧阳清梅看着李岩呆头呆脑的，反而笑了，说:“怎么不说话啊！到底你怎么想的啊！论理我也不该管你的事。只是，我也不能看着婶子天天为你操心，我又帮不上什么，但是我想着，你和俺姐也好过一场，又有了现在这一对儿女。俺姐虽命薄却也不敢耽误你的大事！她就爱过你这么一个男人，我也知道最希望你过的好的，是如今埋在那黑土地里的，又为了你李家开枝散叶的我大红姐。她在天之灵在地有知，看着你天天愁眉苦脸也一定难过。我是姐的妹子，我也管你叫了这么多年的姐夫，自然也希望你过的好。”欧阳清梅若有所思继续说:“我也知道你心里还有俺姐的。只是日子不能因为你心里想着姐，日子就能倒流回转，所以你索性就娶了那女子，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否则你不娶亲，婶子最后还是要埋怨我姐，没的死了还要替你背这骂名。索性你就高兴过日子，你过的称心如意了，我姐也就不用替你背一辈子的埋怨了。我这当妹子的自然要谢谢你这份待我姐的情谊了，逢着俺姐的生辰祭日你记着给姐烧点纸钱就知足了。也不枉俺姐给你也生了这么一对儿女，你就安安心心的过明天的日子吧！我大红姐心里喜悦着呢。我还有一句闲话思来想去一定还要嘱咐你的。俺姐虽是死了，魂却在那两个孩子身上，你忘了姐不奇怪，忘了那两个孩子你可要好好思量思量了。倒是别真是愧对了我姐姐才好啊！”
　　李岩听着欧阳清梅如此一番话，却蹲下，抱住脑袋长叹一声说:“我怎么能忘记红子呢！她那双花鞋我还留着呢！妹子，我这心也苦啊！要是你姐还活着能有这些事嘛！我和你姐守着这两个孩子也是最好的。我在外揽活，回来你姐给我做口热乎饭，喝口酒，你姐真真才是最狠心的女人呢！”欧阳清梅看着眼前男人那么的无助自己也是无奈的，却更想着久不回来的郭金锁了，心口就又一阵痉挛的疼了，强忍着只说:“姐夫，进屋吧，别伤心了。你就好好的吧……”
　　李岩说:“妹子你先进去吧，我自己呆一会儿……”
　　欧阳清梅转身离开，却听身后李岩只是叹息。无精打采的欧阳清梅更是尤打翻了五味瓶，心更是七上八下，心下决定还是自己亲去一趟矿里看看郭金锁才决定下来，心倒不疼了。
　　“娘，我想明天就去，天看着就冷了。”在煤油灯下继续穿针引线的欧阳清梅和郭氏商议。
　　郭氏右手拿起衣针挠着头皮说:“那么大的一个人了，还能饿着冷着啊？你一个姑娘要去矿上，我可不许你去，你要是实在担心，娘替你走一趟！”
　　欧阳清梅却笑到:“这老太太，不说你腿脚不灵便，你也没出过门啊！”
　　郭氏假愠，说:“你丫头说话我就不爱听，娘年轻的时候也是天南海北走惯的，也是去哪不犹豫的主儿。”
　　欧阳清梅也笑:“我的老太太呦！知道你哪儿都去过，但是你闺女不也是从河南一步步过来的，去一趟矿里不当什么的。”
　　欧阳清梅一面把暗了的煤油灯又调亮一面又说:“娘也晚了，一会儿你把药也喝了就收拾收拾睡吧！我在缝几针，也就睡了，我早去早回，我都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