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路途所听
作品名称:悟缘之缘 作者:无大雨 发布时间:2016-08-31 21:57:43 字数:3159
郭氏说:“你这脾气,娘是管不了了,怎么就这么不听话,要不就让石头陪着。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去那么远,我不放心。”
欧阳清梅羞红这脸说:“娘怎么就管不了我,我不也是替着娘去看看我哥嘛。要不你不也是天天的惦记我哥,等着我去把哥给你找回来,了了你老的心愿不好嘛。再者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又不是很远,再远也没远过河南不是。你老就把心放在肚子里踏踏实实的喝了药,睡吧。让闺女也收拾收拾明天要带的东西。”
郭氏听着欧阳清梅如此说,就也说:“知道你是娘的好闺女,知道我闺女能干,更知道闺女体谅为娘的心。只是你一个人去,我还是不放心……”
欧阳清梅看着郭氏又要伤感,忙说:“我不也能出去走走,逛逛嘛。又不是很远,一天就能一个来回了。你老就消消停停的把药喝了,就睡吧。我收拾收拾明天要带的东西也就睡了。”
几年相处,郭氏如何能不知道欧阳清梅的脾性,说下的就一定要做下的。凭着自己说什么,欧阳清梅也要独自去矿上看自己的儿子郭金锁。虽然母子连心,自己也是挂念郭金锁的,只是自己怎么肯露出来。欧阳清梅却先事事虑到谋到做到,郭氏看着欧阳清梅越是辛苦自己的心越是痛,只是这痛又不能不痛。
郭氏毕竟上了年纪,又是拖着病体劳顿,夜又深,喝了药不消一会儿也就睡了。欧阳清梅却一夜也没合眼,琴月的另一件旗袍到底是赶制出来了。约好周妈第二日就会来取。揉着惺忪熬红眼睛的欧阳清梅,又狠狠闭了几闭眼睛,酸涩才略缓过来。又狠狠伸了懒腰,捏捏酸麻的双腿,才从炕坐起来。又忙忙的把郭氏早起应该喝的药也熬煎出来,倒入碗里,也晾在了一边。
灰蒙蒙的天际如鱼肚白泛着熹微,半月在天穹这半边悄悄隐落,自然又悄悄在天穹另一边显现。散淡的云也闲闲的游动着,星辰渐渐隐落。郭氏也是三更天后才沉沉睡去。此时,欧阳清梅又是轻手轻脚的洗漱。自然就没把郭氏扰醒。两个孩子拥在一处也没醒。等欧阳清梅挎起包袱蹑手蹑脚的出门了,郭氏听到院门响,也就醒了。昨日欧阳清梅就和李婶打过招呼。告了一天假过来帮着郭氏照看两个孩子了。
欧阳清梅站在冷冷清清的路口。正张望着寻思有个便车搭一程子就省了来回的脚程了。边走边张望,走了一程子,正焦急久无车辆经过。一个老汉却赶着马车吆喝着往自己这边过来。欧阳清梅就迎上那马车紧跑了几步,拦住,喊着:“大爷,大爷,你老正是要往哪个方向去啊?我想搭一段车。”
一个沧桑的老者穿着破旧的黑色棉袄,拦腰又系着麻绳,簸箕般粗糙的大手,右手执鞭左手拉住车辕,口里不住的吆喝着:“吁吁吁……”老者看着拦着自己马车的是一个极清秀的姑娘,忙勒住马,站稳了才粗着嗓门,说:“去煤矿上,姑娘这么早一个人是要去哪儿啊?天还没亮呢。”
欧阳清梅笑呵呵的说:“大爷,可是巧了,我也要去矿上,能不能捎带上我一程。”
大爷坐在车儿板子上,上下仔细打量着欧阳清梅。女孩虽是一身旧衣裳,却透着干净伶俐,不似一般穿旧衣邋遢的缩头缩脑的年轻女子,就笑着说:“姑娘你要不嫌脏,你就上来捎带上一程子。”
欧阳清梅先还担心着车夫不拉自己,听老人说出这样的话,忙说:“不脏的不脏的,那我可是要谢谢大爷的。”一面说一面先躬下身子万福下去。
车夫看欧阳清梅不但干干净净又是这样的懂礼貌,就很喜欢了。忙招呼着说:“那就上来吧,早点赶路。那有块草垫子,姑娘就勉强垫着坐吧。路还远着呢!”
欧阳清梅扶着车辕双脚点地就轻轻的跃上马车板上了。欧阳清梅看车里装着两把铁锹,又全是煤渣子,显然是装煤的车就轻声问:“大爷你这是经常去矿上吧。”
老汉一面抽着旱烟袋一面说:“半个月来一趟,姑娘你这样早去矿上干嘛!怎么没个人陪着啊!”
欧阳清梅看晨雾也已散去,太阳也已挂在高空。刚才还有几颗稀疏的星星在那远空也消失了。便低低的回答:“去找人。”
回头瞅着欧阳清梅的老汉,说:“可是去找小女婿吧,还害羞了。”
欧阳清梅未语先红,却说:“找我哥。”
老汉哈哈笑着又瞅欧阳清梅面红耳赤,就料定是找男人的。就又故意的问道。“瞧着姑娘这样俊俏的模样,一定也有婆家了吧!”
欧阳清梅知道老汉在瞅着自己,就更难为情了,就说:“有了。”
老人看着欧阳清梅低眉顺眼如此羞涩,耐不住就又打趣:“这样的俊模样不是早就有婆家惦记了。”又问:“可有人接你吗?那矿大的很,你初来东南西北怕是都要分不清的。”
欧阳清梅脱口而出:“我哥接我。”
老人一鞭子狠狠抽打在马身上,马挨了鞭子,就又加快了速度。马夫却若有所思,说:“那矿上都是爷们没个婆娘,除了几个老掉牙的老婆子做饭,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年轻小媳妇大姑娘的。就是有女人来,也都是五大三粗的娘们,说话是粗声粗气的,手脚是大大的,走路也是踏踏的。你这么水灵灵的大姑娘长的是夏天的荷花秋天的菊花般,说话又是喜鹊般,又比那些粗笨的丫头见识多。姑娘这样的相貌人品我这老头子活了这大半辈子还是头一遭看到。”
欧阳清梅听着老汉如此夸赞自己,自己也是美滋滋的。又想着到了矿里自然也就能见到了郭金锁,想着郭金锁自然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回来,也就能一起回来了,回来后自然要拜堂成亲,心里更是喜滋滋的了。耳朵里又听着老汉如此打趣自己,并无反感。
欧阳清梅和老汉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又是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人也就晃晃悠悠的了,又是一夜没睡,就也迷迷糊糊打起瞌睡来了。靠在木板上搂着包袱的欧阳清梅就如同在摇篮中的婴儿沉沉睡去。天已大亮,炙热的太阳红彤彤的万丈光芒。老汉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袋,断断续续抡起鞭子狠狠的抽在马背上的间歇声。许是老汉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对合眼的欧阳清梅说:“姑娘,你知道不知道,就上个月那煤矿上又出事了,听说又死了几个,哎,好像尸体都没寻到,又是塌方,活活就被埋了,那可是人命啊,活活的人命啊!死个猫狗还伤心几日呢,人说没就没了……”
欧阳清梅虽睡着了,心里却全是对郭金锁的挂念,尤是连日来特别的心慌意乱,又是专程来看郭金锁的。老汉此刻说话,欧阳清梅还以为是梦中有人和自己说话,猛然听到‘又死了几个’的几个字,眼睛已睁得大大的了。只茫然焦急的看着挥鞭的老汉,愣愣的好一会儿子才惶惶不可终日的问:“什么时候的事啊!难道矿上总出事!”
老人叹口气说:“可不是,经常出事,虽比干别的挣的多,风险却是又多又大,谁家要不是出于迫不得已谁来这里啊!就是不死老了也是一身的病症。别的不说不论首先就是那肺子就是黑的了,咳出的痰都是黑色的。现在仗着都是年轻小伙,火力又壮顶着呢,到老了,也就都现出来了。”
欧阳清梅心忽的一沉,脸也煞白,连日的胆战心惊嘴唇又发颤,就更火急火燎的。只要看到郭金锁才踏实,定定神才问着:“大爷,还有多远到啊!”
老头却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并没有看到欧阳清梅瓷白的面孔已是木雕泥塑。“遇到一个有良心的矿主还能赔两个钱,遇到比煤还黑的主儿,管都不管。不但一个子都不给,还要晦气痛骂才罢休!”
欧阳清梅一惊,知道官官相护是自古就传承的,更不会因为改朝换代而消减。自己一个平头老百姓自然不会顾及很多,只是如今郭金锁在这矿上一日自己也就担心一日,也就盼着政府真能替着百姓了。虽也知道唇寒齿亡的道理,只是一个为了家计而劳顿奔波的女孩,如何也不能深虑更多,就是深虑了,不也是徒增伤感。但因为惦记郭金锁,竟傻傻的只当郭金锁所在的煤矿就是净地就不会有官官相护的事情。就呐呐的又似自语有似和赶车老汉说话:“那衙门难道也不管。”
老汉终想着毕竟是不出门的姑娘,如何能知道更多,就说:“真是傻姑娘,能开矿的都是有权有势的和官府更是狼狈为奸,谁管,谁又能够管,还没到衙门口,就有人通风报信了。”
欧阳清梅的心更是往下坠落,暗想:“金锁啊金锁,这次说什么你也得和我回来。讨饭吃,我都不让你离开我了。”
老者举起鞭子遥指那一处山丘,说:“看到了嘛姑娘,那就是煤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