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底线

　　从刘姐家出来，天阴蒙蒙的，好像是快要下雨的样子。我的心情很不好，乱糟糟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里堵着，不上不下的。虽然刘姐给我找了一个挣钱的活儿，但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我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想着刘姐说的一些话，心里不断地在打鼓，这钱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好挣吗？说说话，聊聊天，出外玩一玩就挣了钱？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要是有这么好的事儿，那谁还打工啊？我越想越觉得这活不靠谱。我想起了爹娘常常嘱咐我的出门在外逢事都要多个心眼，还有就是违法的事千万不能做的话，我心里对刘姐跟我说的那工作充满了猜疑，刘姐说不违法，可具体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干什么？心里没有底。
　　雨下起来了，是毛毛雨，细细的雨丝在微风里飘着，飘落在我的脸上、皮肤上，我感觉凉凉的，很舒服。我此刻心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这火烧得我浑身难受，我需要一些小雨，一丝凉风，给我发烫的皮肤降降温。我站在雨地里等着车，路灯在雨中闪烁，行人打着伞在我身边行去匆匆，我等了很久很久，竟没有等到一辆出租车。我低着头快步向前走着，雨水顺着头和脸往下淌，我的衣服被雨淋湿了，我的心好沉重，我又想起了陈虹，想起了陈虹的笑脸，想起了陈虹正在受老板的欺辱，我的心都要爆炸了！来到这个世界上，我太需要钱了，我需要用钱来拯救自己，需要钱来拯救陈虹，我要让陈虹不受人欺辱，我要让陈虹过上幸福的日子，想到了这里，我好像腰也直了，胆子也壮了，最后我决定，这个工作我干了，但我必须有我自己的做事方法，我要守住我心灵深处的那根底线，不管怎么样，我要管住自己，违法的事儿绝对不能干！
　　一辆出租车过来了，出租车挡风玻璃上的刮雨器在来回地刮着，我向出租车摆了摆手，车就停在了我跟前，我坐上了车，看着雨中的城市，我觉得这个城市真得很美，连下雨都是这样的富有诗意，但是我还是感到内心的孤独和无助，雨渐渐密了起来，犀利的雨点打着车玻璃，把城市笼罩在一片雨雾里，车子很快开到了厂门前，我下了车，快步向宿舍跑去。
　　到了宿舍，有的人已经睡了，打着呼噜，有的人还在玩手机，我赶紧脱了被雨水淋湿的衣服，用毛巾擦擦头和脸，上床躺了下来。今天别看我什么也没有干，可我感觉身心非常疲惫，我想尽快睡去，我闭上了眼睛，但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我又想起了陈虹，我觉得我的心在难受，我是多么的爱陈虹啊，她是我的同学，是我朝思暮想的心上人，我这一辈子就想娶她，她虽然还没有给我提出什么条件，但现在农村娶一个媳妇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这个规定就是最基本的条件，也是必须遵循的条件，那就是彩礼最少七八万，而且还得有房子，房子就算不要好的，农村的种，哪怕是一个北屋，一个东屋，外加一个小院子，就这个最基本的条件，以我现在的能力，我能做到吗？虽然我和陈虹还没有到这一步，但这是作为男方必须要有的基本条件，否则，就是陈虹愿意，恐怕她的爸妈也不愿意！可现在家里只有几间破土坯房，娘手里也就有个爹卖菜挣来的油盐酱醋钱，怎么娶陈虹啊？看来要依靠父母那简直是不可能！这样想着，不知什么时候我竟然睡着了，一觉醒来已是大天亮了。
　　雨还在下着，我没有吃饭，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赶紧去了办公室。到了办公室，严部长正在跟刘亚丽说着什么，好像很亲切的样子，我一进去他们就不说话了。我上班来的时间有些晚，感觉很不好看，就掏出一支烟给严部长，严部长一看我抽的是红云烟，拿起来放到了桌子上，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一盒玉溪烟，从中抽出一支叼在了嘴上，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点着，嘶嘶地吸着跟刘丽说起工作来。
　　我坐在木沙发上，点上我的红云烟，抽了一口，我想，人家都是抽的玉溪烟，我好像买烟的时候看到过价钱，大概是二十多块钱一盒，好厉害！人家杨经理就是有钱，连抽盒烟都花这么多钱，差不多顶住陈虹在以前那个木器加工厂一天的工资了。我正这样想着，严部长说：“张东贵，你会电脑吗？”
　　我赶紧说：“会，我会电脑。”我的天啊，辛亏我在上高中时就学会了电脑，那是姐夫的一个破旧的，从二手市场买来的电脑放在家里，我每天在电脑上瞎鼓捣，我练打字，练画画，更多的是打游戏，可我也学会了不少电脑其它方面的知识，这还真派上用场了。
　　严部长说：“你这一段时间就给他们打客户订单吧？就是每个销售员把订单拿回来后，你把订单的数量、尺寸等要求一式两份打下来，我们存一份，给厂里下单员一份。”严部长怕我不明白，他又说：“我这里有一份样单，你可以拿去做个参考。”说着就把样单给了我。
　　我拿过样单一看，是个表格，上边写着客户名称、防火门名称、防火门长宽高规格、数量以及需要完成的时间等内容，我看了一会儿感觉还不难，就是制作一个表格，然后把客户对产品的要求填上就行。我说：“好，我会做。”
　　说完，刘丽就给了我一份客户订单，说：“东贵，你要在下班前做好，然后给杨经理一份，再给我一份，我看了后没问题，你再给厂里的下单员。”
　　我说：“好。我知道了。”
　　严部长说：“我和刘丽外出有事情，你干活就用刘丽桌子上的这台电脑吧？”
　　我说：“嗯。”
　　严部长和刘丽坐上车出去了，我就开始打开刘丽桌子上的那台电脑，制作起了表格来。我慢慢地制作着表格，好长时间没有摸电脑了，我感觉手很笨拙，这是我第一次在销售部做的工作，我一定要细心点儿，把活儿干好。订单有二百多趟门，我下到快中午还没弄完，我停了下来，想休息一下。我从口袋里掏出烟来，叼一支在嘴上，用打火机点着，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好呛好辣，但我却抽出了一个男人的味道，我嘶嘶地抽着烟，感觉好爽，我现在是坐在办公室里，我一个农村来的穷小子，也能舒舒服服地坐在城市里的办公室干活了，我好骄傲，我再也不用害怕那每天像猪一样嚎叫的电锯了，我再也不用看车间主任那可恨的脸了，真是好笑，上一次在食堂吃饭时碰到了李主任，他竟然跟我笑了，笑的那样谦卑、那样真诚，我都有些受宠若惊。我嘶嘶地抽着烟，感觉心里好痛快，我想娘了，我好长时间没有跟家里打电话了，我拿出来手机给娘打了个电话。娘在电话里说：家里没事，都挺好的，你爹这一段老胃病也没犯，要我不要挂记家，并嘱咐我干活要多注意安全，然后就挂了电话。
　　中午吃饭的时候，是老罗子给我盛的，今天吃的是面条，豆角茄子肉卤子，老罗子特意多给我盛了些肉，盛饭的时候，老罗子还问我：“这段时间工作怎么样？”
　　我说：“挺好的，谢谢罗子哥啊，改天我请你喝酒？”
　　老罗子说：“你好好干吧，等工作干顺溜了咱再喝酒！”
　　我说：“也好。”
　　吃了饭，我就回宿舍睡觉去了。由于昨天晚上睡得不好，躺下我就睡着了，直到快两点我才醒来，赶紧往办公室跑。到了办公室，还没有人来，我就开始继续下订单表，快下班的时候，我的订单表已经做好，为了怕出错，我又把下单的各种数字校对了一遍，直到感觉没有什么问题了，我才从打印机上打了两份出来。
　　打好了下单表，我等着严部长和刘丽回来，可是等到下班了他们还没有回来，这时，刘姐打来了电话，叫我晚上过去一下，并特意嘱咐我要注意讲究个人卫生，穿戴也要尽量好些。
　　下班后，我匆匆吃了饭，又在水管子处好好用香皂洗了洗，就出了厂子。我想，干这一行是跟人接触，特别是跟有钱的有身份的女人接触，这不是在销售部，更不是在下料场，我应特别注意形象，注意形象就要在这方面投些资，好好武装一番。这样想着，我就去了商场。到了商场，我买了一个黑色的公事包，又到服装店买了一件好看的白色衬衣穿上，把那件在吴妈家买的T恤装进了公事包里，就去了刘姐家。
　　到了刘姐家，刘姐正在喝茶，她见我来了，高兴地说：“来，东贵，先喝杯茶！”说着刘姐就给我倒了一杯，她说：“东贵，今天晚上有一位护士长要来，”说到护士长，刘姐好像是对我重点强调似得说“医院工作的护士长，她是很讲求仪表和卫生的，对人也是很挑剔的，你要好好地把她照顾好！”
　　我说：“刘姐，那我都需要注意些什么？”
　　刘姐说：“也没有什么具体要求，就是你要讲礼貌、要听话、要温柔，尽量配合客人的喜好要求，一切就OK！”
　　我说：“那我知道了。”
　　刘姐扬起染着红指甲油的手，把一支细细的雪茄烟放在嘴上，使劲地抽了一口，又把烟如吐莲花似得突出来，一圈圈的烟圈在我眼前萦绕，这时，她对我会心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