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边关风雨急〔1〕
作品名称:间岛 作者:长川一夫 发布时间:2012-01-04 15:43:34 字数:7056
汉城虽然是朝鲜的首都,但经过“壬午政变”及“甲午之乱”,显得陈旧破败,断垣残壁,瓦砾堆堆,到处都是战乱留下的痕迹。昌德宫龟缩在浓荫之中,冷冷清清,了无声息。然而,耸立在昌德宫对面两里开外的一群西式白楼,外表玉栏朱阑,金碧辉煌,室内幽室密道,纵横交错,充满了神秘和恐怖。尤其是中间的主楼鹤立鸡群,高大雄伟,煞是威风。大门口悬挂着一块偌大的招牌,黑底红字,上书“日本帝国驻朝鲜国统监府”几个日文大字,外加一小行朝鲜语译文。门口三个一簇,五个一伙,出出进进,好不热闹。其中不乏有西装革履、皮鞋贼亮的政客;但大多是身着戎装,操枪佩刀的日本军警;还有戴着墨镜,,鬼头鬼脑的日本间谍……
走进主楼,通过“§”形通道,便到了一间光线幽暗的会议室。这里空间虽然不大,但却是一个制造阴谋、制造战争、制造恐怖的魔窟。墙的四周贴满了地图,正面墙上挂着一幅大比例尺的世界地图,左右两侧墙上分别贴着中国和朝鲜的战略军事地图,后墙上贴满了小比例尺的军用地图,地图上标上了红兰箭头和各种军事标号,平时用布遮得严严实实。会议室的正中央陈列着中朝接壤地段的模拟沙盘,沙盘中插着很多军事标记。
此时此刻,在会议室正中首席座位上正襟危坐的,是日本驻朝鲜统监府统监伊藤博文。他矮墩墩的个头,却挺得笔直笔直,蓄着一绺雪白的山羊须,双目炯炯有神,交织着智慧与狡诈的光芒。他的下首是外相林薰。林的身材很高,却瘦得如同一根面条,颧骨高突,双眼深陷,远远望去,如同两个永远也填不满欲望的黑洞。对面坐着的是陆军大将松川敏胤和少将斋藤季治郎。真是文武满堂,谋划着侵略大业。
原来,蓄谋已久的日本军国主义领袖集团,利用朝鲜东学党事变,突然派兵侵占了朝鲜。8月1日,日本民治天皇下诏书,正式向中国宣战。9月,日本首相伊藤博文指挥日本陆海军发起了平壤战役和黄海战役。接着,日军从陆海两路进攻中国东北,先后侵占了九连城、安东、大连、旅顺等地。次年2月,日海军中将舰队司令伊东佑亨指挥日本舰队攻占了威海卫军港,至此,李鸿章呕心沥血的北洋舰队全军覆没。腐朽的满清王朝,这时不得不派遣李鸿章父子去日本马关乞和,作城下之盟。4月17日,中国北洋大臣李鸿章和日本首相伊藤博文在马关春帆楼正式签订了《马关条约》。这个条约的主要内容是:中国承诺朝鲜独立,割让台湾和澎湖列岛,赔款2亿两白银,相当满清王朝七年财政收入的总和。《马关条约》的签订,是中华民族史无前例的奇耻大辱!
中国甲午惨败后,时至1905年9月5日,随着日俄《朴次茅斯和约》的签订,发生在中国东北境内的历时一年半的日俄战争,又以日本的胜利而落幕。吸足了中、俄、朝三国“国髓”的日本,就像注射了一针兴奋剂,其侵略野心迅速膨胀。
也就是在这一年,日本又强迫朝鲜政府签订了《日韩保护条约》,朝鲜从此沦为日本的附属国。为了彻底吞并朝鲜,使其变为侵略中国的桥头堡,刚刚卸去首相之职的伊藤博文,继而又被明治天皇任命为日本驻朝鲜统监府第一任统监,专心经营朝鲜,策划侵略中国的阴谋。
…………
“阁下,我军已占领了整个朝鲜,摧毁了他们的一切军事力量,虽有零星骚乱,但杀鸡岂用牛刀,况且军费开支颇大,”陆军大将松川敏胤僵硬着脖子,一字一板地说:“阁下,我想……还是部分撤兵吧?”
“不不不,松川将军,我们大日本帝国的作战意图你还大大地不懂!”说到这里,伊藤博文兀自起身,拿起教鞭在墙上的世界地图上滑动着,颇有几分得意地说:“天皇明示:我们大日本帝国占领朝鲜不是最终目的,最终的目的是要占领整个中国。具体分三步走:第一步,首先占领朝鲜,作为我们向支那扩张的大本营;第二步占领中国东北;第三步,最终占领整个中国!不不不……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还不是‘最终’,只是开始……松川将军,明白么?!”
松川敏胤大将僵直地点了下头:“阁下,卑职现在明白了!”
半年前,眼前这位资深的陆军大将,还拼命反对伊藤博文统帅军队呢!
原来,伊藤博文来朝鲜就任第一任统监前夕,请求天皇赋于他有和元帅一样统帅军队的权力,然而,却遭到了日本军部的强烈反对。但由于接替他首相之职的山县有朋的大力支持,明治天皇最后批准了他的请求。
在伊藤博文赴任前夕,山县有朋在首相官邸设宴为其饯行。酒过三巡,伊藤博文醉眼朦胧地发现了松川大将,便拿起筷子模仿着指挥刀的样子,在松川面前晃动着,得意地笑道:“嘿嘿,松川将军,你拼命反对我号令军队,究竟为甚么呀?”
松川不服气地直着脖子道:“因为阁下是文官,军人的你大大地不懂!”
伊藤博文笑道:“到了朝鲜,我这文官指挥你们军队,你也是要动的咧!你相信不相信?!”
“相信!因为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松川心里仍然不服:“不过,阁下指挥战争,不一定能打胜仗呀!”
伊藤博文先是一怔,继而大笑起来:“哈哈!好个厉害的松川大将!”
随即,宴会厅里哄然大笑。
…………
然而,来朝鲜仅半年,这位倔犟得如同是头牯牛的大将就被伊藤博文修理得服服贴贴了,看来文官多智,武官多勇,最终还是文官胜出武官一筹呀!
…………
这时,外务大臣林薰提醒道:“诸位,我们最好还是先不要暴露我大日本帝国的军事意图,以免引起清国的戒备。”
“林外相说得极是,”松川狞笑道:“先要把我军的意图隐蔽起来,到时才能达到突然袭击的目的,我军将会大大地减少伤亡。”
“嘿嘿,英雄所见略同嘛。”伊藤博文阴阴地笑道:“松川大将!”
松川“砰”地站起:“嗨!请阁下下达命令吧!”
“你部拨出一个混成旅给斋藤少将指挥,到韩中边境进行军事侦察。你的大部队继续隐蔽在汉城周围,进行实战演练,随时准备机动作战!”
松川大将僵直地一啄头:“嗨!卑职遵令!”
斋藤季治郎望着主子骨碌碌地眨巴着三角眼,问道:“阁下,您交给卑职的第一混成旅,驻防何处为好?”
伊藤博文望着斋藤季治郎,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径而起身走到沙盘前,用教鞭指着沙盘,说:“这里是清国的图们、龙井、通化,”说着,又把教鞭移到朝鲜这一边来了:“这里是朝鲜的钟城、会宁……”最后,他的教鞭指着会宁不动了,把目光移到松川的马脸上:“第一混成旅就驻此地,不知将军尊意如何?”
松川应道:“阁下大大的高明,卑职完全赞成!”
伊藤博文又把阴森森的目光移到斋藤季治郎的脸上,厉声命令道:“斋藤少将,你率部到达会宁后,马上对中朝边境进行军事侦察,找到我军下手的楔入点!”
斋藤“砰”地一个立正:“嗨!”
“斋藤少将,”伊藤博文用手在自已的脑门前划圈圈,阴阴地说:“和清国人打交道,要狡猾狡猾的,着戎装的不要,要着便服,潜伏过境……这个……这个你明白吗?”
“阁下,在下明白!”
外务大臣林薰生怕功劳被军队抢了去,便马上抢过话头:“阁下,用得上我们外务部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伊藤博文阴森森地笑着,良久才说:“清国有句古话,叫做先礼后兵。需要动礼时,那就请林外相从中多斡旋;需要动兵时,就请松川大将指挥我大日本皇军奋力拼杀!总之,文武之道,有张有弛,你们文武二员大将,要精诚团结,互为配合!”
林薰与松川几乎是同声应道:“阁下,请您放心,我们竭诚地为我大日本帝国的最高利益效力!”
伊藤博文满意地笑道:“很好,很好嘛!”
…………
窗外,蝉声不断,天气闷热得让人难以忍受。
这天上午,东三省总督徐世昌正在和他的老朋友——奉天巡抚唐绍仪在自已的书房里对奕,俩个旗鼓相当,杀得难解难分。
“唉,”不知什么时候,徐世昌叹了口气,“少川呀,眼下那令人生厌的北极熊和那只乌眼豹,对咱们东北是虎视眈眈哟!”
唐绍仪跳了个马,自嘲道:“督帅,谁叫咱们是块肥肉咧。”唐绍仪字少川,早年留学美国,又是“小站系”的重要骨干,所以徐世昌被清廷任命为东三省总督时,他便奏请朝廷,将唐绍仪调来东北做了奉天巡抚。
“少川啊,眼下你觉得是要防熊呢,还是防豹要紧呢?”
“督帅,这北极熊和乌眼豹都是食肉动物,咱们都要防着点咧。不过,”唐绍仪苦笑道:“去年在咱们东北的那一仗,北极熊被乌眼豹咬了几口,至今尚未恢复原气。眼下嘛,咱们还是要以防豹为主哟。”
“嘿嘿,英雄所见略同。”说着,徐世昌不动声色地跳车吃掉了对方的马。
“督帅,咱们都是老棋友了,也不要瞎摸嘛!”唐绍仪叫苦不迭:“这步棋不兴!不兴……”
徐世昌笑道:“落子为定,谁兴悔棋呀?!”
就在他们两个争执不下时,吴禄贞挟着刚印出来的地图,径直来到徐世昌的书房门口,敬了个军礼:“督帅大人,卑职求见!”徐世昌抬头见是吴禄贞,便笑道:“是吴参议呀,快进来,快进来吧!”
“卑职奉督帅之命,经大家三个月的努力,现已绘制出了《延吉边务专图》。”说到此,吴禄贞展开边务图,极其郑重地递给徐世昌。
“日本妄图以图们江江洲而拓至图们江北岸之大陆,以区区二千亩滩地,而欲混占我大清数千里疆土矣!”徐世昌看着《延吉边务专图》,无不感慨地:“咱们现在有了这边务专图,来日我们和日本人理论起来,也就有了依凭!”
唐绍仪看了地图,也赞不绝口:“为保卫我大清东北疆土,吴参议立了头功!”
徐世昌这时才把目光从专图上移到吴禄贞脸上来,无不关切地:“比先前黑多了,也瘦多了,真是辛苦你们了!”
吴禄贞淡淡一笑:“都是大家的功劳。”的确如此。为了绘制出这张边防军事地图,吴禄贞带领督练处的周维桢、李恩荣等六位测绘兵,冒着酷暑跋山涉水,历时七十三天,纵横二千六百余里,仔细地踏勘了延吉边区的山山水水、国境村寨,详尽地记载了二十一种图例,最后绘制出《延吉边务专图》。此图,后来成为中国和日本谈判的重要依凭。
这时,吴禄贞喝了口水,禀报道:“禀督帅、巡抚大人:据卑职侦知,日本在朝鲜会宁陈兵数万,而且卑职在这次踏勘边境时,发现时有着便服的日本军人——尽管他们化了装,但他们受过武士道训练后的痕迹,怎么也瞒不过我的双眼。他们在中朝边境地区的龙井、敬信、开山屯、长白山等地,出出进进,进行军事侦察活动。”
唐绍仪听后,惶然道:“督帅,伊藤博文这个侵略狂,是不是又要出兵侵占我东北了?”
“他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嘛!”徐世昌心情有几分沉重,无不气愤地说:“据我驻日使馆侦知,去年二月日本内阁出台的《一号机密文件》,就已经开始策划入侵我延边的行动了。现在日军在会宁陈兵数万,就是冲着我延吉来的!”
吴禄贞郑重地陈述道:“督帅、巡抚大人,如若日军侵占了我东北,其害有四!日军若占领龙井、延吉,我们就会失去吉林东南的门户,此其一;如准其在此驻兵,那这一带丰富的森林、矿产将尽落日人之手,此其二;若让日军占领了长白山,有如高屋建瓴之势,奉、吉二省大局危矣!此其三;日俄战后,两国在我东三省享有同等之权利,若许日本驻军,还会引来俄国驻军,此其四矣!”
唐绍仪正色道:“眼下,延吉一带,我们布防了多少兵力?”
吴禄贞禀报道:“禀巡抚大人,我驻延吉一带,只有吉强军六个营,而且缺乏战斗力。”
徐世昌脸色阴沉,在书房里兜了一阵圈子,打住脚步,把目光投到吴禄贞的脸上:“吴参议,你是一位难得的留过日的军事人才,对日本军队很熟悉,又年轻有为,我想奏请朝廷,派你去延吉主持边务,尊意如何呀?”
吴禄贞挺胸道:“为保卫国家的疆土,保卫百姓的平安,卑职万死不辞,听从督帅的调遣!”
“好!有吴参议这样的人才,有吴参议这样襟怀的人,我东北有救!”徐世昌激动得一掌拍在书桌上,笑道:“绶卿呀,你劳累多日,先好生将息几日吧!”
徐世昌送走唐绍仪、吴禄贞后,略加思索,便展纸伸笔,愤然给朝廷写了一道急奏。
奏为综理延吉边务恭折密陈仰祈圣鉴事:
今有日人在我延吉极意经营,得尺则尺,得寸则寸,以谋求扩张势力。现拟由和龙峪等处进窥至夹皮沟,纵横将逾千里,若我稍形后退,后患何堪设想。臣等再三筹商,非有长于明达交涉事变之才,前往综理边务,不足以固我防维,息彼觊觎。拟派前邮传部右丞陈昭常督办延吉边务,监督吴禄贞帮办一切。仰恳天恩,将陈昭常给副都统衔,吴禄贞本充陆军部监督,当差有年,著有劳绩,请赏给正参领,并加协都统衔,以资镇慑而期得力之处!伏候圣裁。
东三省总督徐世昌叩上
…………
毕竟是十一点多钟了,太阳的热力已经烤透了这饱和着水分的铅色的大气层,现在人们就跟在炙热的铅板下边差不多。油汗淫淫,满头满脸地腻出来,可又立即塞住了毛孔。
吴禄贞和好友周维桢策马来到珲春城东郊的吉强军营地。清王朝根据总督徐世昌的奏请,很快委任吴为吉林边防帮办,并加协都统衔。吴走马上任后,马上赶到中朝、中俄边境转了一圈,接着又把吉强军统领胡殿甲请到边务公署衙门,商讨边务事宜。寒暄过后,吴禄贞关切地问道:“胡统领,你手下有多少人马?”
矮矮胖胖的胡殿甲一脸晦气,自责道:“禀协统大人,吉强军一共是六个营,眼下竟有三个营因闹军饷而哗变。能调得动的不过三个营而已。卑职治军无方,令人汗颜啦!”
吴禄贞安慰道:“哗变之事,责任也不全在于你。”
“也是呀,”胡殿甲诉苦道:“督府己有半年多没给部队发饷了,总是责成卑职设法就地解决,卑职又不能带领弟兄们去抢、去偷,叫我怎么解决嘛?!”
“这样吧,军饷之事我报请督帅尽快解决。”说到此,吴打住话头,把征询的目光投到胡的脸上:“明天,你陪卑职去珲春防地看看,也顺便去犒劳一下弟兄们,好吧?”
“协统大人,”胡殿甲听后,连连摇头:“弟兄们误以为是卑职克扣了他们的粮饷,若是现在见了我,那岂不是火上加油?!”
吴禄贞一想也有道理,便苦笑道:“那我就和周维桢去吧。对士兵晓以国家大义,明以将士守土之责,答应他们尽快发放拖欠军饷才是。”
胡殿甲无不感激地:“左营哗变之事,那就全仰仗吴大人啦!”
…………
晌午时分,吴、周二人策马来到营地,当他们来到操场时,忽见一堆堆士兵聚集在那里,简直闹翻了天。
“妈拉个疤子,皇帝佬儿把咱们弟兄给忘了,胡统领那个狗娘养的,只叫咱们弟兄当兵保国卫土,却不管咱们弟兄们的饭!”
“咱们弟兄不如拖枪上马,打回延吉,夺了粮饷,做山大王去吧!”
“哈哈,做山大王快活着咧!”
“上马做胡子营生,俺不赞成!”一个大麻子弟兄煽动说:“咱们不如投奔日本人,保准弟兄们餐餐过大年,夜夜换新娘!”
吴禄贞听了此话,心头不由一震。接着,周维桢登上台阶,敞开嗓门大声道:“弟兄们,卑人身旁站着的这一位,是刚上任的边务协统大人吴禄贞。下面,请吴大人给我们讲话!”
吴禄贞登上土台,取下军帽在头顶上摇晃着,笑容可掬地说:“弟兄们!卑职今天是特地来看望大家的,劳军的弟兄,随后就到!”
弟兄们吵儿八火地说:“有这样的好事?莫不是耍什么花招,骗咱们上当,带人来围剿咱们啵?!”
吴禄贞听后大笑道:“哈哈!弟兄们见外了,卑职也是一名军人。有人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我可要反着说,好男都不来当兵,都是些坏男来当兵,哪能保国卫土吗?!所以说,既然咱们都是志在四方的好男儿、好丈夫,既然咱们都是军人,那就一家人不讲两家人的话,更不要离心离德!更不能投靠日本鬼子做卖国贼啊!!大敌当前,咱们要用枪杆、用大炮来保卫咱们国家的北大门,这是咱们军人的天职!”
他这么一说,那些闹事的士兵放了心,气氛立即和谐了。
继而,吴禄贞将心比心地开导说:“弟兄们呀,闹饷之事也不全怪你们,要是换了我不准也会闹,当兵卫国保土总要吃饭吧,你们说,是不是呀?!”
士兵们齐声应着:
“当兵的当然要吃饭呀!”
“不吃饱饭,哪能舞枪弄炮?!”
“……”
来听吴禄贞讲话的士兵越聚越多。
“弟兄们!”吴禄贞越说嗓门越亮:“卑职即回奉天向督帅禀报,争取尽快发放拖欠大伙的军饷。不过眼下大敌当前,弟兄们不要再闹了。在咱们珲春城的对面——朝鲜会宁,日军陈兵数万,他们的大炮已经瞄准了咱们的兵营,炮弹时刻都有落在咱们头上的可能!……咱们作为军人,此时不保土卫国,还待何时?!如果意气用事,因小失大,又有何颜面去见父老乡亲?!如果有人见利忘义,与日军勾结,出卖自己的国家,为国法天理所难容!请弟兄们三思而后行吧!”
他这番软中有硬的话,把乱兵给镇住了,整个操场鸦雀无声。吴禄贞炯炯有神的目光向操场上扫去,只见士兵们露出了宾服的神情。
继而,士兵沸沸扬扬地议论起来了。“我看吴将军讲得在理,咱们如能如何不能和日本人搅在一起。”“咱们不能再闹了,准备和日本鬼子干一仗!”“就是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嘛,咱们可不能充孬种啵!”“……”
这时,从兵堆里走出一位年轻的官佐,笑着对吴禄贞说:“吴将军,弟兄们觉得你讲得在理,只要上奉不追究弟兄们闹饷之事,而且尽快补发欠饷,那弟兄们自然就不会再闹了吗。”
“就是嘛,要是早些遇到您这样体恤咱们兵卒的官,咱们也不会闹吗!”他跟前戳着的一个倔头倔脑的士兵,忍不住大声地喊了起来,把大伙都逗笑了。
“好,咱们一言为定!现在有两项任务交给弟兄们:一要看住沿江渡口,以防日军渡江;二要维护好社会治安,防止混过来的日军便衣,煽动边民闹事。胡统领那边卑职己替你们联系好了,你们仍属他管辖,他不会难为弟兄们的,请大伙放心吧!”
临别时,那年轻官佐亲自为吴禄贞牵马,并说:“吴大人,鄙人叫李德贵,为左营守备,以后吴将军若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也就在此时,在通往营区的马道上,拖着犒劳品的几辆马车正朝营区驶来,押车的正是参谋吴昆。
“李守备,你快看!”吴禄贞指着马车笑道:“吴参谋送犒劳品来了,你快去与他交接吧!要合理分配,千万不要出现内哄啵。”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便笑道:“天色不早了,我还和周标统得赶到东沟子去咧。”说罢,他和周维桢相继跃身上马,向左营的弟兄们拱手作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