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女人巧哥

   欧阳清梅也笑着和满月别过，就去送旗袍了。回来又去了欧阳晓石学徒的药店,给郭老太太抓了两付药。临走那师娘倒是又给妮儿抓了一把糖，欧阳清梅看着那师娘笑面虎的笑，也只能假意陪着笑脸迎合了，也替欧阳晓石请下了假。欧阳清梅和欧阳晓石却相互点了点头，再无话说。
    “我的小姐，怎么又想冷小姐了啊！”金妈看着窝在沙发里的巧哥,满脸忧伤正摩挲着手里的一件粉色丝绸褂子关切着问。
    “可不是又想了，昨夜梦到她还那样，总是像一朵花一样安静的开在角落里，似与世隔绝。金妈，你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有的时候想想却是对的。冷莲要是不去上那学堂，不认识那先生，还偏偏又爱了那先生，先生既已有家室，为什么又要迷惑冷莲妹子呢？偏偏那妮子就听不下任何的劝了，爱的天昏地暗最后竟是一尺红绫,就糊里糊涂的了结了清白的一生。金妈，我现在也不愿意相信她是用的是红绫子，难道她真以为红绫是和先生下一辈相遇的红线吗？我就恼火问着她，她只笑而不答。金妈，我看梅子姑娘身上就有一股劲比冷莲还可怕，我第一眼看那女孩就莫名的奇怪，最近梦到冷莲次数却比以往更是越来越多了。”
     这金妈一生未嫁，在巧哥还未出生就跟着巧哥的娘了，心里眼里也只有那巧哥的娘，及至巧哥生下来。因为巧哥的亲娘总是不放心奶娘单独抚育自己这头一胎，所以就格外嘱咐着金妈帮带着抚育，所以这金妈在巧哥的眼里心里,竟是比自己的亲娘还亲。金妈自己一生并未婚配过，也就没个孩子，所以对巧哥未免也更娇惯了些。巧哥嫁了人，因为不但娘家不放心就是金妈也是不舍得，所以就让金妈也跟了过来。金妈对已经是太太的巧哥却更疼爱，知冷知热，笑着说:“哥儿，咱不想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伤神。本来这一大家子的事就都由着你一个人主持，那过去的都过去了，也这么多年了，难为你还念念不忘，不过是几年的情意。冷小姐泉下有知，知你这个表姐总是这样日思夜想，她也算没白活一世。”金妈拉着巧哥的手打量着巧哥粉面桃花般的面孔又继续说:“小姐，最近我瞧着你脸色就不好，昨儿我又给你抓了点药，起早我就在屋里给你熬着了，这会让小菊看着，一会儿给你端过来就喝了，调理调理。自从你生下小少爷，本来就弱的身体越发的弱了。我看你这阵子就没缓过来，姑爷又天天缠着你，我这心啊！”
    巧哥笑着说:“金妈，我的好妈妈啊，我都是母亲了你却总小孩的待我，魏强都经常笑话我呢。你又总是让我吃药，年纪轻轻的到了哪里都是药味，还真被人误认为我常熏香呢。金妈，那药我现在闻着都倒胃口，就是你现在说，我就苦苦的了。这次不管你说出什么幺蛾子的道理来，我都不在喝了，太难喝了啊！不如你喝了补吧。”
    金妈却笑着说:“胡说，我又没个男人缠磨着。何况我这样的下人哪有用这么贵重的药滋补的道理！我的好小姐，你要知道只有身体才是自己的。再者咱家又不是吃不起那人参燕窝的，保养些总是没错。你的老祖父祖母都过百了，不是还都硬朗的活着呢嘛。可不就是这药的功效。”
    “那我也不喝，干嘛要活那么久。漂亮的衣裳又不能穿，漂亮的鞋子也不能穿了，舞也不能跳。我那祖父母除了天天坐着打蔫，醒着如睡着，睡着如醒着，多无聊，那不过是虚度岁月。”
    “哥儿，这么大的一家子都靠着你打理，姑爷虽也知冷知热的终归是一个爷们，粗心。哪能照顾到你那么细致，晚上又要不停折腾着你。”
    巧哥红着脸说:“金妈，你又偷听，都要羞死了。”
    金妈又说:“你可是金枝玉叶的千金贵体，那姑爷怎么就不懂得怜香惜玉呢。你都那么叫唤了还折腾没够。”
    巧哥怒道:“金妈，你又没遇到过一个疼你知你的男人，能懂得多少！我也不和你絮叨了，以后也不理你了。”
    巧哥赌气转过身，把手里的褂子又重新叠起来,收在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纸盒子里，又转身说:“你怎么是下人，在我你就是我的娘。以后不许再说什么下人上人的话呕我。我昨夜听着那孩子哭了几起，不会是吃不饱吧。还是这个新来乳母的乳汁有些凉，孩子吃着不舒服啊？金妈你去把孩子抱过来我看看，今天怎么样我也早点回来，又是好几日没看到孩子了。金妈你还是多留点精神头给孩子吧！天天的就知道盯梢我。”
     金妈却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怎么就不看着小少爷了，又怎么不管小少爷了，那小少爷我不管，姑娘你何曾管过。我如今就是多余管你，姑娘大了嫁人了，有姑爷疼了，老妈子就不要了。”
    巧哥说:“我只要说上一句你就不定有多少话等着我呢！我看梅子把我新近做的旗袍又送过来了！金妈，过个几日我得空了，我还想去看看那孩子。”
    金妈却叹道:“一点没有太太的尊贵，那一个穷地方干嘛又要去，上次我看你吃的那饼那个香啊！也不知道做的干净不干净，让我好悬心，还好回来没坏肚子。家里的山珍海味都不爱吃的小姐，竟吃着那粗茶淡饭那么的香，让别人知道了会笑话小姐不尊贵。”
     巧哥说:“哪有那么金贵啊！我就看着梅子好，怎么样都投我的缘。”
     金妈说:“梅子姑娘那是没的说，又干净又体面，和那冷莲小姐长的都是那么的好看。只是那老太太太也过于絮叨了吧。”
     巧哥说:“上了年纪的人不都那样，别人说得老了老了唠叨的话，你却说不得那唠叨的话。”巧哥又俏皮的瞟了一眼金妈。
    金妈也说:“我的好小姐，知道你闲着我也唠叨了，我这就把小少爷给你抱过来，小少爷可不嫌着我唠叨。”
     看着金妈颤巍巍的跨出门槛，巧哥的目光又落到金妈那刚刚整理过的软床上。游龙戏凤的图案是按着江浙一带的彩绣法,在锦缎上活灵活现绣着的。两床被窝也是绣着同样的游龙戏凤，只是图案略小了些，反更精致，也是彩绣法。金妈每天都要替巧哥铺床叠被。巧哥除了月事会老实睡在自己的被窝里，余时，都是和魏强在一个被窝，拥挤在一处就都淘气了。巧哥知道魏强一经碰了自己滑如丝绸的身子就按耐不住，爬在自己身上就不能老实了。两人都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刚新婚，初尝男女欢愉的两个人，总是盼着天黑，夜深两人也只折腾的大汗淋漓才罢休，往往汗没消退，两人又迫不及待滚在一起。一夜下来，两人也总是累累的。那次因为自己叫的声音太大了，夜深听着就比叫春的猫还甚了。金妈还以为自己受了魏强的欺负，不及敲门就闯了进来。金妈如何见过这阵势，早羞的掩门出去，床上的两人也是尴尬的很。魏强虽有不满，但体谅是金妈爱巧哥的心肠，就不好说什么。但是巧哥终归是女儿心，羞了几天才肯见金妈。虽行的是正常夫妻的恩爱，到底也是床笫之欢。那几天看着金妈巧哥就躲着，金妈也是羞愧难当。
　　从那，一年中倒有几次金妈都耐不住那声音的蛊惑，辗转反侧悄悄披衣起来踮脚去听那奇怪的声音。金妈就也暗暗嘀咕，自己要是嫁了男人，晚间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当然金妈这个心思却不肯透于旁人一点点，就是爱如女儿的巧哥也是不肯透漏一点点。巧哥念及昨夜又是折腾到拂晓，才彼此疲倦入睡，虽听到小孩哭声也无力理会了。只当这一切又被金妈听墙根听了去，脸便又红红的了，焰火的红。魏强和自己是青梅竹马的世交，襁褓中就是认识了的。巧哥和魏强蹒跚学步牙牙学语都是在一处，稍大着些，听着大人取笑，巧哥就知道自己应该是魏强的媳妇。又一起念的学堂，因为是新式家教受的又是新式教育，彼此就少了拘泥。素来喜欢读书的巧哥在大些就又在女子学校很念了几年书，自己应该就是魏强新娘的初衷却愈加清晰。虽身边不乏翩翩俊雅男士追捧，却是视而不见。巧哥和魏强虽没有什么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却如相濡以沫了几世夫妻一般。有的时候竟是有点老树横秋一般，就是巧哥亲娘也说:‘也不知道你们这样的少夫妻,怎么比我们这样的老人家还要木讷呆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