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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流年十五 英 雄

作品名称:风雨流年      作者:鲁芒      发布时间:2009-02-12 20:05:58      字数:4601

十五英雄
方云汉出奔的这天中午,宋氏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上饭桌,等待着全家人回来吃饭。通常在这个时候,孙子先回来坐下,可今日反常,大家快吃完饭了,还不见云汉回来。她心里慌了,便跑到门口望,却未见孙子的影子;她又跑到大街打听,也未闻云汉的音讯。于是,她来到前院问云水,云水既不能实说,又不好撒谎,便只说没在学校。宋氏焦急万分,气喘嘘嘘地回了家,把云汉不在学校的事跟家人说了,希望大家想想办法。不料周月英张口甩出一串难听的话来:
“不在学校,到哪里去了?还能是死了?谁又没逼他上吊。不争气的东西,你有什么办法?我早就说过,这学不上也罢,上也是白搭功。你看他那熊样儿也不是块吃公家饭的料,可你们非叫他上不可。这不,又出麻烦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宋氏说,“教育孩子是学校的事,也是父母的事。你别说那些棒话,这孩子要真有个好歹,就算咱自己问心无愧,人家官府里也得问问怎么回事,这是人命呀!”
方世儒放下筷子哼了一声说:“说的什么话,不吉利!”
“云汉他奶奶,你休拿那样的话来吓唬俺,俺是心里无闲事,不怕鬼叫门。他今日出走,是俺逼的他?”周月英满不在乎地说。
只有方本善不作声,他一边吃着煎饼,一边考虑着什么。
饭毕,宋氏催着方本善到学校去问一问。方本善去学校找到刘晴光。刘晴光说方云汉压根儿就没来学校,无论他发生什么意外都与她无关。方本善觉得刘晴光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便回来对母亲讲了。于是,整个下午,方世儒夫妻和方本善分头寻找。周月英似乎也害了怕,随着丈夫到河边树林子里找了好大一会儿。然而问谁谁不知。直到太阳落山,方世儒才听到古槐村的一位挑水的老头儿说,早饭后看见一个小孩背着书包顺树林子向东去了。方世儒夫妻喜出望外,便又催儿子向东找。方本善回村叫上方本寿,二人来到河上游的小水坝上,见清滟滟一泓深水,便怀疑云汉掉到水里淹死了。可是,除了猜测,他们再没有别的根据,便又沿河向上找,直到河床变窄,小河伸进山林,他们才失望了,因为他们分析,十一二岁的孩子断没有钻入深山老林的胆量。
他们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村子,只听张三爷那响亮的说话声从胡同口上传过来:
“哼,想吃公家饭,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看他爸爸妈妈是个什么材料,就知道那孩子有没有出息。他爸爸不就是会喝酒吗?他妈妈不就是会哭闹吗?”
方本善觉得那话像锥子一样刺耳,可又不便跟他争吵,便把气憋在心里回了家。此时,宋氏正对着煤油灯流泪,而周月英却骂不绝口,埋怨当初把已经扔掉的灾星又捡回来,果然是没完没了的麻烦。
一家人吵吵闹闹到了深夜,不知如何是好。方本善认为,也许到时候云汉自己就回来了。
周月英说,死在外面也好,除了这一害,也好过几天清静日子。方世儒只是坐在床沿上吧嗒吧嗒地抽烟,抽了一袋又一袋,光磕在桌子上的烟灰就有一大摊。宋氏则不住地叹气,呻吟。
熬过这一夜,他们盼着天明会有消息,因为天亮以前他们听到喜鹊叫。谁知直到太阳出来也没见云汉回来,他们又失望了。
宋氏又踮着小脚来到河边。她不住地向东望,每见有人影出现,便以为孙子来了,而近前看却又不是,一阵希望一阵失望,像这样多次,最后不得不转身回家了。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清脆的童音:
“奶——奶——我回来了!”
老人欣喜万分,迎着声音望去,果然赖生张开两臂飞跑而来,后面跟着一位农民打扮的细高挑儿。
“孩子,你可回来了,叫奶奶好焦心呀。”宋氏说,激动地流下泪来。
云汉紧紧地抱住奶奶的腰,奶奶紧紧地抱住孙子的脑袋,然后心痛地望望他的小脸儿,看有什么变化没有。孩子也哭了,他后悔临走前没告诉奶奶一声。
细高挑儿也在一旁抹眼泪。惊定之后,云汉向奶奶介绍了他的历险经过,并特别渲染了昨晚在山上走投无路的情景和于老师救他的情况。奶奶对于老师千恩万谢,说一定做顿面条招待他。可于耿士说,孩子见了大人,他就放心了,家里还有事,就不吃了。宋氏再三请求,他还是转身走了。
宋氏将孙子带回家。周月英不以为喜,反大动肝火,必欲对儿子棍棒相加,口言:“上等人用话教,下等人用棍教,不打不成器。”但公公方世儒怒目相向,丈夫也不支持她,婆婆以死保护孙子,云汉的两个妹妹吓得大声啼哭,云汉板着小脸,直直地站在那里,像根楔在地上的木橛子,毫无屈服的表示,周月英也就怯了下来,找借口回了自己的房间。
上午方云汉一直待在家里,午饭后他才去上学。
奇怪的是,刘晴光并没有批评他旷课,好像什么事也没在他身上发生过似的。
但是方云汉出走的消息却不胫而走,好多同学都凑上来好奇地问他到哪里去来。方云汉也觉得自己像个小英雄似的,向同学们讲述起他的历险过程,其中不无夸大之词。
“嘿,那可真是个神奇的地方。”他腆着小肚子,像讲神话故事一样说,“那里的树密得遮住天,一棵都有十几丈高,树上都结了些仙果呢。我闻着有香味,想摘个吃,可用手够不到。后来在地上捡了一颗尝了尝,那味道呀,又香又甜,我这一辈子头一次吃那样的果子。”
“像‘花红’的味道吗?”一位外号叫“小瘦子”的同学问道。
“不,我也说不清,反正很好吃。”他故弄玄虚地说,“好像我奶奶讲的孙悟空吃的蟠桃那种味儿呢,又香又甜。”他咂咂嘴。
小朋友也跟着咂咂嘴。
“那树上住着各种各样的鸟儿,红翅膀的、绿翅膀的都有,他们叫起来像说话似的。”方云汉接着诌道。
“像鹦鹉似的吗?”一位留着小辫子的漂亮女孩儿问道。
“比鹦鹉说话好听得多啦。我对它说:‘你好啊,鸟儿。’它就说:‘你好,小兄弟。’”他模仿着鸟儿的样子说。
“看样子它比你年纪大呢,要不怎么叫你小兄弟呢?”漂亮女孩儿又说。
“可能吧——我趟着水往山上走。那水呀,清凉清凉的,喝一口甘甜甘甜,怪不得水里有那么多鱼呢。”方云汉继续演绎他的历险故事。
“那鱼也跟咱们河里的鱼一样吗?”“小瘦子”问道。
“那可不一样,大得多,伸手就可以逮住一条,可惜太重,我没带回来。有长尾巴的,有短尾巴的;有宽的,有窄的;黑的、红的、黄的都有。有的眼睛通红,像哭肿了似的。我趟水走,它们就往我脚上腿上撞,撞得我生疼。”
他摸了一下腿。
“后来你到哪儿去了?”有位圆脸浓眉的同学问道。
“上山了呀。你知道,那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山上有洞,那水就是从洞顶流下来的,像个帘子。”方云汉用手比划着说。
“就跟孙猴子住的水帘洞一样吗?”圆脸浓眉的孩子又问。
“比那个大得多呢——后来,我上了山,可这时候太阳快落了,一会儿天黑下来了。”
“你不害怕吗?”一位身材颀长的女孩子忽闪着黑色大眼睛问道。
“这时候,我就听见东边传来一声狼叫,西边传来一声虎叫,南边传来一声熊叫,北边传来一声夜猫子叫。开始我汗毛竖了起来,后来慢慢地大起了胆子。”方云汉煞有介事地说。
“当时你是怎么想的?”大眼睛女孩又问道。
“我想,要是那些野物来吃我,我就跟它们打。你知道,我练过拳,我的拳硬得像铁蛋子,老虎要是过来,我就照它脑门上的‘王’字砸,还不把它砸晕了?”
“你真行,要是叫我,早吓哭了,我可没有那个胆。”一位细眉细眼的小男孩说,“那些野物没跑到你跟前吗?”
“有一只像狗一样的东西,腿很粗,红眼睛,看人像喷火,我寻思着那就是奶奶讲的红眼狼。它靠近我只有几尺远了,用红眼睛直瞪着我。我听人说狼怕站,狗怕蹲,我就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它终于害怕了,转身跑掉了。它跑的时候,我又给了它一石头,它还吼了一声呢。”方云汉自豪地讲着,真像个刚立过功的小英雄似的,使得好多小朋友羡慕极了。
“天那么黑,你是在哪里住的宿呢?”“小瘦子”又问道。
“你知道,昨天晚上有月亮,天开始有些黑,后来就明亮了。那月亮在山上看可大了,就像个大银盘似的,嗤嗤地升上天空,把那些山照得就像白天一样明亮呢——我听到有人吹萧。什么是箫?就是于老师吹的那玩意儿,竖着吹;横着吹的叫横笛。那箫声可好听了。”
“那是谁在吹呢,深更半夜的?”大眼睛女孩又忽闪着黑葡萄似的眼睛问道。
“你说是谁呢?——咱于老师。”
“真是怪了,你怎么在那里碰到于老师呢?”一位高鼻梁的同学怀疑道。
“他是在看瓜呢!”
往后,方云汉没有再夸张渲染,如实地把于老师留他住宿的事说了。这时上课的哨子响了,刘晴光提着小黑板向教室走去。那些小孩儿恋恋不舍地散开了,走进教室。方云汉随后也进了教室。他看见刘晴光向他瞪了一眼,以为她又要整他,不料她却讲起课来。当方云汉在大讲特讲他的历险故事的时候,黄蔚、方云水、李晓军、高捷也是站在旁边听的。这几个孩子是他的好朋友,素来与他相处较多,知道他有把一般小事渲染成一个生动故事的本领,所以一边听,一边偷笑。下午放学后,高捷对他讲的故事进行了核实。
“方云汉,你讲的都是真的吗?”她笑着问。
“是真的。”方云汉故作镇静地说。
“我不相信。”
“不相信你就跟我再去一趟。”
“要是我看到的跟你说的不一样怎么办?”
“我头朝地走。”
“那你非死不可。”高捷笑了,“要是叫我诌呀,我诌的比你还热闹,我可以把妖魔鬼怪诌上。你没看小画册上写的,孙悟空在去西天取经的路上,遇到那么多妖怪吗?”
“你可别向旁人露了我的底儿。”方云汉走近高捷,小声要求她,“其实,我说的至少一半是真的,有些事我是诌着玩的呢。”
“这我相信。”高捷说。
黄蔚对方云汉的吹嘘也有些怀疑,但她很喜欢他编造的那种奇险的境界。她向往着那里;即使到不了那里,想想也挺有意思。
至于李晓军和方云水,他们压根儿就不相信方云汉说的是真的;他们不喜欢云汉的嘘夸。
但毕竟方云汉的历险故事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了,全学校的学生和老师都知道了。不少学生对他刮目相看;有的老师也说云汉这么小就能独闯这样的险境,说不定长大后有个出息,能干点大事。方云汉也飘然欲醉,忘乎所以,甚至忘记了还有个张德时常可能欺侮他,走起路来总是挺胸阔步,俨然成了不可一世的英雄,连刘晴光也似乎不敢再下眼看他,没有再找他的茬儿。
但到了放暑假的头两天,假女人张志苓找到方云汉,把他叫到学校门口,很神秘地对他说:
“方云汉,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不知你愿听不愿听。”那情态语气逼着他要问个究竟,急性子的方云汉自然非听不可。他叫张志苓快说。
“你可不要生气,我这可是好意,怕你吃亏。”张志苓又故弄玄虚道。
方云汉催道:“你快说嘛!”
张志苓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然后用一只手做了嘴罩,凑到方云汉的耳朵上,用清音说:“张德最近发誓要教训教训你。”
方云汉警觉地把耳朵从张志苓的嘴罩下移到一旁,睁大眼睛说:“他凭什么又教训我,我又没对他怎么样!”
“我说怕你生气嘛。我是告诉你,叫你有点数,免得吃亏——凭什么?像他那样的人,打人骂人还要有什么理由吗?依我看,不是为了别的,这些日子,你当着那么多人多次讲你钻进山林的事,不少人夸奖你,羡慕你,张德觉得你超过了他,很不舒服。没有别的,就这点原因。”
方云汉恍然大悟,似乎也意识到不该那样自我吹嘘。
至于张德是真的如此呢,还是张志苓借张德的威势吓唬方云汉,以达到平衡心理的目的呢,那就不知道了。
不过,凡事有备无患。暑假里,方云汉虽然仍然像在以往的假期里那样尽情地玩耍,但他尽量避开张德,而且都跟方云水一块儿活动。因此,一个假期总算风平浪静地过来了。
然而在劫难逃,这年秋天,方云汉又遭了一场灾祸,一场难以预料的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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