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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御题三盛匾

作品名称:慈禧御封王三盛      作者:三宽居士      发布时间:2016-07-13 19:37:04      字数:4912

  宫中寿宴场上,众官员见王立清前来入席,纷纷嚷嚷着要陪他敬他两杯蛮有酒理的酒。一杯是替他献羊寿历险压惊;一杯是为他化险为夷给家宅讨了个“三盛”的封号庆贺;这两杯酒,得喝,也值得喝。
  正在王立清要举杯与众官员同饮的时候,却见慈禧太后身边听用的一个姓马,一个姓候的公公用金盘托了一玉盏酒来,径直站到王立靖面前,皮笑肉不笑地婆娘酸调地笑着说:“恭喜黄河道,贺喜黄河道,老佛爷念你献了奇特绿宝寿羊,格外恩典,赐你金盘玉盏酒一杯——快喝了,我等好打转复命。”
  王立靖咕咚一声跪下,真是受宠若惊,双手举过头顶,捧过金盘玉盏,说了声“多谢老佛爷恩典”,就要朝喉咙里灌——
  却见单懋迁匆匆赶来,高叫着:“酒下留人!立靖慢用!”
  王立靖一听那话儿,方知酒盏是毒酒,吓得一丢玉盏,当下瘫坐在地上,不知老佛爷为何又要如此“恩典”?
  原来,慈禧见众官员都去赴宴后,就对王立靖送的绿宝寿羊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把玩儿着。玩儿着玩着,她心里忽然又犯起了猫腻:世人送礼,都称百寿,世面上也很流行(百寿图);那黄河道为何要掐我一寿,只让我阳寿九十九?我这阳寿岂是你个小小黄河道能定的?你能定我的阳寿,那你不就成了地府的阎罗王?那你不比我狠气些(用后世的流行国话说比她老佛爷还牛x些)?我就把你黄河道的阳寿先定了吧——来人啦!”
  “喳!”两名公公双手朝外一扑哒马蹄袖,先出拳样扎下右胳膊,然后先出右腿扎跪下去,像一对马脸猴,齐声道:“奴才听候老佛爷吩咐一—”
  “去,用金盘玉杯盛杯酒,赏那黄河道喝吧——”
  “喳,奴才遵命。”
  两位马脸猴公公十分熟悉宫中杀人的谋窍,那金盘里放玉盏,暗谐着“御斩”俩字儿,听老佛爷一吩咐,麻利去弄那索命的酒。
  恰好就被跟皇上单独讲了几句话的单懋迁瞧见,心中疑惑道:老佛爷又要索谁的命呢?又不便向两位公公直接打听,就尾随着两位公公,看是朝哪里走,一跟就跟到了摆寿宴的地场,一见那酒赏了黄河道,不免为之一惊,连忙高喊着“酒下留人!”
  单懋迁急问两位公公:“请问马、侯二位公公,黄河道所犯何罪?”
  “哟,是单大人您哪,”姓马的公公道,“奴才只听吩咐,该弄啥酒只管去弄啥酒,不管醉(罪)。”
  侯公公说:“是啊,老佛爷让咱赏谁的酒,就遵命赏谁的酒,奴才们不管谁醉不醉的,咱还得去复命呢!”
  单懋迁见马侯两公公故意搅和着说话,与他俩说不清白,就说:“老夫我去见老佛爷,一替二位公公复命,二为黄河道请罪——”
  马、侯二公公也知单懋迁在朝中是说话算数的主儿,就说:“只要单大人能替奴才复命就成。”
  单懋迁带上吓惊了瘾的王立靖去面见慈禧,说是去请罪,其实是要问明白王立清罪在何处?他是极力保举过王家的,不能不明不白地蹋了自己的官声。
  慈禧见单懋迁带着王立靖前来,知王立靖没饮那“玉盏”酒,就老大不悦意,对单懋迁梭了两眼睛,意思是狗拿耗子——你多管闲事!
  王立靖见了老佛爷真如老鼠见了猫,只说了句“卑职向老佛爷请安。”就长跪在地,不敢言语。
  单懋迁也只得热脸就着慈禧的冷脸,说:“臣参见老佛爷——”施了臣礼,道,“臣来为黄河道请罪,不知黄河道所犯何罪?”
  “唔,单爱卿,你这是问罪哩。”慈禧脸寒着说,“哪里是请罪?!
  “请罪也好,问罪也罢。”单懋迁说,“总得让黄河道死个明白,老佛爷您说是不?臣这是替老佛爷圣名着想,不能让世人乱讲老佛爷杀了送寿礼的人。”
  单懋迁这话,句句都在理上。
  慈禧指着绿宝玉羊,气咻咻地说:“人称百寿,百寿,黄河道这绿宝玉羊身上只有九十九寿,为何要掐掉我一寿?!”
  这叫心里乱琢磨,没话儿找话儿说。王立靖父子千琢磨万琢磨就没琢磨到危险会出在这个茬上。
  单懋迁一听慈禧那话茬,心里当下明白了是慈禧自己乱球琢磨。可谁敢说老佛爷乱球琢磨呢;便想好了为王立靖开脱的话:“老佛爷呀,这个事儿就还是黄河道的不是了,他没有向您讲清楚那阳寿九九的美意。老佛爷您想啊,混沌初开张,是八卦分阴阳,天数地数,以五居中心数,以九为最高数,所以皇家才称为九五至尊——这个您比我清楚,再说黄河道这绿宝寿羊哩,是用了两个最高的九九之数,是对老佛爷至尊了又至尊呢。设若九九添一而归一,那是物极必反,数满则变——他黄河道长了几颗脑袋敢在九九上添一,让老佛爷九九之数有变呢?您说是也不是?”
  说得慈禧就再没有二话可说,消了心中乱琢磨的腻歪,就自打圆场地呵呵一笑:“单爱卿,如此一说,就又是我错怪了黄河道——黄河道,平身——”
  王立靖这才又脱了险,保住了命,遂磕头道:“老佛爷圣明,谢老佛爷恩典!”才战战兢兢站起来,规规矩矩立正。
  “唉,今儿个让黄河道受了两次惊吓,”慈禧仍在自我解窘地说,“今几个我高兴,跟黄河道开开玩笑,满乐不是?我说黄河道,哀家还得给你补偿补偿呢——”
  “不敢,不敢”。
  单懋迁又怕抒了慈禧的老脸儿,插话道:“黄河道,老佛爷格外开恩,有啥想头儿就直说了嘛。看把你吓的,老佛爷心慈着哪。”
  王立清悟过来这是单懋迁在搭梯子进一步下台阶,就斗着胆儿说:“敢请……敢请老佛爷格外开恩,开恩题写下一‘王三盛’三个字吧……”
  王立靖这会儿也不敢动念提起官职再上台阶上品位的事了,只想落实“王三盛”封号,再死也值。
  慈禧这会儿也觉得今儿个无端让王立清受了两次惊吓,还真格动念要为王立靖补偿一下子,见只提了那么个小小的要求,就转阴为晴转怒为喜道:“来人啦!”
  又是马侯二公公闻声而至:“奴才听候老佛爷吩咐——”
  “笔墨侍候——”
  “喳。”
  马候二公公一个挪砚磨墨,一个润毫展纸。
  慈禧挽袖接笔,悬腕挥毫,落笔写下“王三盛”三个大字;想想,又在萱纸天头加写一行小字:“慈禧太后题于大清光绪廿一年岁在乙未华诞之日。”
  单懋迁与王立清同道:“谢过老佛爷格外恩典!”
  当晚,王立靖携着慈禧的亲笔题封“王三盛”的字样,于客栈相会了父亲王应魁,述说了今儿个送寿礼的两次险遭杀头的危险。
  王应魁捋须长叹:“世人一心入仕途,原来仕途是虎途,当年让儿入仕途,今番方悟我糊涂,早知仕途是虎途,王家不如守田土……”但总归万幸的是得了慈禧的亲笔封号,他王应魁父子也确算光宗耀祖了。更有一宗,以后的生意牌号不是更响亮了么?
  第二天,父子分手告别,王应魁再三叮嘱王立靖仕途小心,好自为之。王立清叮嘱老父,功成名就,就此安心将息,保重身体。
  王立靖分派了专人护送王应魁打转竹山。自乘官轿仍回那黄河道官邸。
  王应魁回到了竹山两河口,传开了慈禧亲笔题写赐封“王三盛”的喜讯。
  王家便专心制作起“王三盛”牌匾。选定了樟树木方,穿屑打榫,拼拢,底面以红芯杉方嵌衬,表面刨得溜冰光滑,从右自左,拓字阴刻。右上方小茶碗大一行字是:“慈禧太后题于大清光绪廿一年岁在乙未华诞之日”;正中脸盆大三字是“王三盛”;左下方落款处的字比右上方略小:“大清光绪廿一年岁在乙未吉日立”。然后匾底裱背四四一十六层红绸;匾面刷三四一十二道朱色红漆。中间三个大字,一律用足色纯金突兀镶嵌,就使得那牌匾更加金碧辉煌!
  王家人把那三盛匾,看作是一把来自皇家的宝伞,愿这伞能遮挡人世的冰凌雪雨风险;王家人把那三盛匾,看作是一艘商海的战船,愿这船能载来更多的金锭、银锭;王家人把那三盛匾,看作是自家的脸,愿他们家男女老少走到哪里都光采都体面。
  王家选了一个黄道吉日挂匾、揭匾。
  王家提前发了请帖,请帖上居然注明:谢绝挂对、字画、牌匾。潜台词则是:只收银钱。
  那一天,襄阳府郧阳府的知府应邀前来,郧阳府属的郧县、上津县(后为郧西县)两竹(竹山县、竹溪县)以及均县、房县的知县都如约而至,竹山本土各界社会名流摩肩接踵到达。王家庄园偌大的空场院里,大轿小轿成排,高骡子大马成队,人欢马叫,沸沸腾腾,忙得上茶水的丫环跟头掀天跑不及,忙得烧烟泡的男仆屁砸脚后跟也烧不赢。忙得记礼账的头发根搅根,忙得接银子的数不清,送礼人还满听话,只送银,没送其它。
  吉日吉时到,魏八爷用那已然十分苍老的嗓子,已然关不住风的牙口宣告:“升板(匾)仪式开始——”
  董虎、董豹早已把很长两根棕拧的核桃粗的牛纤绳的各一端抛过高大的石牌坊门楼,另各一端系于“三盛匾”上边的铜环;随着魏八爷的唱喝,伴着锣鼓的敲打,鞭炮的响炸,唢呐的呜哩哇啦,慢慢地用绳拉动搭掩着红绫的“三盛匾”,朝石牌坊顶部提升。然后在牌坊石柱上绾住绳端,搭梯攀上牌坊,把匾的铜环,挂上了牌坊顶部预制的“石挑”。
  襄、郧两知府一人手持一根绕缠了红绫的竹竿,挑揭下搭掩“三盛匾”的红绫。
  红绫如一片红云落地,晖映着金光闪闪的“王三盛”三个大字,折射着牌匾“天头地边”熠熠生辉的两行小字。
  众人欢声雷动,笑语如潮!
  从此,“王三盛”匾悬挂起王氏家族的荣耀与自豪,悬挂着他人的景仰与羡慕。
  从此,川陕鄂边界深山的人,人前人后提起两河口的王家来,自然已是称为“王三盛”。说到两河口或者更远处与王家有关联的山水田亩树木药材皮毛生漆桐油肚倍,统而言之曰:“是三盛的。”
  那王应魁王应荣王应富,外人也不再称为王掌柜王老板,自然改称为盛大老爷盛二老爷盛三老爷;翁玉莲周玉荣张红玉随之称为盛大奶奶盛二奶盛三奶奶;至于少爷、小姐,按照排行大小,改口相称,一律冠以“盛”字,诸如盛二少爷,盛三小姐……
  五乡外人已经对王家称呼自然改口,可王家内部的称谓却还没有跟上来。送走完了前来恭贺皇封挂匾的客人,王应魁着手与柯正夫、魏四喜商量,得新续起一个族谱来。
  不几日,魏四喜就捧出了一本崭新的族谱簿子,把王应魁开始管事时期的房头和同父异母三弟兄各各的分支都标得十分明白:
  王应魁为“原记”,直系四房:
  大房修记;二房怡记;三房恒记;四房信记,总称“三盛原”。
  王应荣称“达记”,直系三房:
  大房谦记;二房明记;三房恒记;总称“三盛达”。
  王应富称“鼎记”,直系三房:
  和堂;清洁堂;二家堂;总称“三盛鼎”。
  这么一新续族谱,各大“记”各大房,和各“小记”各房,各堂的尊辈长幼,弟兄、姊妹,姑嫂妯娌,姓啥名谁,称大叫小,就梳理得十分清楚明白(本书从略)。
  当然,不是他王家的本家和亲眷,只记个大慨就行,也即老三房三记,分支出新十房——证明王三盛的第二代是十个儿子(古来例规房头不计女性,作姑娘时,是哪房归哪房,出嫁后另注明去向)这少一辈的十房,又该分支出多少房?日后循着这老三房新十房朝下分拟再续就是。王应魁手上该列的该拟的,续了;往后的,不便预计。
  挂了三盛匾,续了新族谱,王应魁的心情十分舒畅,该办的大事就放权放手交给王应荣王应富弟兄俩商量着办,还让柯正夫与魏四喜给他们做做参谋;实在拿不住把握的,再禀报给他,他再定盘子拍板。兴致所至,他忽然才想起需要强身健体,以延暮年,便每日清晨于石牌坊外门楼阶坎下的两河交汇处的河滩上练起太极拳来。把白鹤亮翅、楼膝拗步、倒卷虹、揽雀尾、金鸡独立、扳拦槌等套路做得像模像样。
  惹得几多娃子老远瞧着,像瞧猴把戏。
  却说有一日清晨,王应魁打罢太极拳,忽觉心中不适,便信步来在铡刀岩前泗河水边调理气息,早晨的霞光把他的人影倒映进水里;水波激滟,晃晃蔼蔼,恰好那铡刀岩的影子却如一片大铡刀,正齐他脖劲处直闪悠。
  王应魁自己瞧见这个景色,尾巴桩一麻,一股凉气顺着脊骨而上,直至头顶百会穴,象练气功的人通了“周天”,浑身一筛,打了个寒噤。
  此刻,恰好量过他家宅基地的那位砍柴的人来在王应魁面前,朝河里一瞧,却瞧见一片大铡刀的影子,在切割一只吊睛白额老虎颈脖的影子。
  砍柴人猛一惊诧,说:“盛大爷,你看这水中咋有铡刀铡老虎的脖子呢?是不是我的眼睛看花了看迷糊了?”
  王应魁生肖属虎,一听砍柴人这活,心里“咯咚”一声,不禁喟然长叹:“完了……”心想着是自身显了形,露了魂,让那铡刀索性命,自己看不见,别人却瞅得真。便心里凄凄然,意识到自己活在世上的时日已经不多了。没顾上与砍柴人搭话,蔫蔫地打了转身。
  王应魁从河滩上跨进石牌坊,进了正门楼,只问了句“那姚先生回来没有”就病倒了,慌得原记房中一片混乱,一时没了主意。
  这正是:金字牌匾称三盛,劫数一到起了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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