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娇音传情

　　郭金锁才从外面接小少爷回来放学，正拍着座位上刚坐出的窝痕。又擦拭了车两旁的洋车灯罩后，正拿着手巾把子扑打着身上的灰尘，就听李妈站在屋檐下喊着自己了:“金锁啊！你快过来一趟，我有话和你说。”
　　金锁就一面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面走过着来，说:“李妈，什么事啊！上房都能听得到你大呼小叫的”
　　“你进来坐坐，他们现在都在上房吃饭呢！也不能招唤你了。你坐下，我慢慢的跟你说。”金锁依言也跟着迈进那上回红姑来过的小屋，坐在红姑上次被李妈强拉着坐过的椅子上，等李妈说话。“金锁，我就开门见山的说吧。我们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就别拐弯抹角了，直来直去！我上次和你提的你妹子红姑娘的事不知道你和你娘如何商议下的，这年也过完了。”
　　李妈看郭金锁并不吭声，又说:“那天你妹子来给你送换洗的衣服，正好和来看我的那儿子碰到了。原本我就相中了郭姑娘，我那儿子—柱子，你也应见过几回的，怵在那儿就是一个电线杆子，不多言不多语的，只知道闷着头干活。那天看到了你妹子却也是中意的不得了，比我这当娘还欢喜。如今却也知道着急了，原来还指天指地的说不娶媳妇，还满口孩子的话。如今那天看到你妹子，就天天的催促着我上门了，也不知道躁的慌了，也知道想女人了。”
　　金锁看向笑呵呵的李妈，说:“我怎么不知道他们见过面呢！”
　　李妈笑着说:“也是碰巧，也没得空和你说。咱俩天天见面却也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当时那两个孩子脸那个红啊！本就要和你说，却天天的都七事八事的，也不得空，你又没回家，也一定不知道你妹子对我儿子可否也有那意思。原来我还想呢！别是我错点了鸳鸯谱，两个孩子不满意，我就有点耽搁下来了，也存了那心思。那天我这一端详，妥了，两个孩子还般配的很。你抓紧时间回家一趟，问问你娘，我看差不多就订下吧。你也知道我就那么一个呆儿子，你妹子进屋了我也是当女儿看的，是不会给她一点委屈受的。再者两个孩子如今也不小了。你这当哥也该着给你妹子拿个主意不是，长兄如父嘛。这姑娘一天天的大了，心思也就多了，可不是你当哥能知道的，你也没个女人，等你妹子出门了，我帮你物色物色一个俊俏的姑娘给你做媳妇。”
　　金锁却也笑着说:“得得得，你要寻儿媳妇，别又攀上我，说那不相干的。你那儿子和我妹子一年到头也不到这院里来几回，偏巧又碰上！而且又是在这时候，也是该着的缘分。我这也是东一耙子西一掃的，没了一点空闲，过了这年我还没回过去一回，否则我妹子又怎么会来。如今也不知道我娘是怎么想的，我妹子心又重，这事也不见得和我娘说。还得我回家亲自问问也明白，正好今天老爷回来的也早想必也不能再出去了，我和老爷这告一个时辰的假。如果能回去我就回去一趟，我娘一直舍不得我妹子，上次我也和娘提了你说的事，老太太说要问问我妹子再做主。”
　　“可不是可不是，我想着，依着我那儿子，我是要先去你家的，只是我掂量着，去前也和你先唠唠。红姑娘我喜欢的就是心有见地，心明白，什么事自己能拿个主意。现在虽还是媒妁之言我们这穷门小户虽没那么高的门槛。却比不得香门绣户的那些公子小姐的，不用为家计发愁，所以啊！我就一直寻思着给我那呆儿子寻个伶俐的丫头，男主外女主内，家才是越过越兴旺啊！红姑娘不但伶俐却也孝顺，还能干。你家现在不就是你妹子持着的嘛。我啊是真心喜欢那丫头，以后进门了，家里的事就由着姑娘做主，你家老太太如果丫头放不下就接过来一起过活。我小子闷葫芦劲随他爹了，就知道低头干活，心却也实成。没什么歪心邪念。有你家妹子当家我也放心的，我和他爹身体也还硬实。我们……”
　　不及说完，门却被人推开，探进来一个满脸皱褶的老的男人脑袋，打断了李妈的话，说:“郭子啊！老爷喊你呢，寻了老半天了，你快去吧。”
　　金锁忙站了起来对李妈说:“回头再说吧！我和娘再商量商量，也不急这一会。”说着就跟来人迈大步走了出去。
　　“老爷您喊我。”金锁垂手站在门口，对在客厅里正昂首端看墙上挂着的一幅水墨丹青出神的，渡着步的周老爷低声说。
　　“金锁啊！快进来，我有话同你说，我明天要去趟盛京你陪我走一趟吧。”一个俊郎的中年男人并无一点中年男人的乏味，目光如炬看着郭金锁。
　　“知道了老爷。”郭金锁唯唯诺诺
　　“可能要去一段时间，你最近回家了吗！”
　　“就年三十那天回去给我娘磕了个头，就没再回去。”
　　周老爷略沉思便说:“这太太也太粗心了，天天除了木鱼声声就是读书声声，其他的声音是听不到的，竟是体恤不到你们也是都有父母的。这当主子的不体恤你们下人，你们也少不得背后要骂我们铁石心肠的。那你今晚回去就看看你老娘吧，今晚就不用回来了，现在就去吧！以后你想回去就回去看看，多孝顺孝顺老人家。”男人说。
　　郭金锁福了下去说:“谢谢老爷。一会儿姨太太可能还要出门呢，不如我晚点回去吧！”
　　“你回去吧！这姨太太也没个正经的事，不外就是打打麻将逛逛戏院子，逛逛百货商店你就先去吧。到时我替你说就是了，这些个女人都没个正经事，家都持不好。”
　　金锁又福了下去说:“老爷那我就走了。”周老爷并没吭声只摆摆手又回内室了。金锁退出去和李妈打过招呼就一径回家了。
　　欧阳清梅手里拿着买的细盐正往家走，却迎头看到金锁也往家走，二人正面向而来，梅子就紧赶几步喊道:“哥，哥。”
　　金锁却也看到了梅子，却也紧走几步，两人都迎向对方，都加快了步子。“这么晚了怎么还出去，石头怎么也没跟着啊！一个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天黑了啊！自己还在外面逛。”金锁虽绷着及其严肃的面孔，语调却难掩喜悦。
　　“哥，你怎么回来了啊！”
　　“回来了，想家了，看看。你这是……”郭金锁看着欧阳清梅手里拿着的盐。
　　“这不家里没盐了嘛。往常都是石头买的，今儿我就想出来走走，石头在家抽陀螺玩，要跟着我来，我没让，天天影子似的！”又笑着说。“哥，昨天姐给你送衣服我也想去来的”
　　金锁说:“那你怎么没去。”
　　“亏了没去，去了不也是看不到你这个人，我又没和姐说要去，就没去。”一面说却不经垂下了头，白皙的脖颈浅浅露出。金锁看着面前的女孩低眉垂首，粉红淡淡晕染着的小小双颊，直挺的鼻梁和那圆润的小鼻头，还有那若隐若现的一对小虎牙不知道在梦中出现了多少次。此时梅子活灵活现的，娇滴滴的比那如画中的美人更胜一筹，飘飘不期然的站在郭金锁面前。且在这朦胧的残冬初春傍晚下，太阳已慢慢隐在厚厚绵絮云层后，最后的一抹金色也被云淡淡的吸去了。口口声声称自己为哥哥的欧阳清梅，此刻光洁的额头，翘楚的菱小角，又唇红齿白，让金锁只是局促不安，额头沁出的莫名汗珠，手心脚心也沁出汗津，心脏的莫名悸动。郭金锁傻傻的站着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只怕心脏因不小心张了嘴，而跳窜出去，而紧紧的闭着嘴。而夜的黑慢慢的浓化了傍晚的灰黑，月亮也悄无声的缓缓又迅速的升腾消迷在那苍穹之下的灰黑色调中了。街头的几杆路灯也微微的亮了，透射的光虽也微弱却足以照灯下的人。修长的身影yes那么多对望，似有千言。
　　“哥，那两双鞋子穿的都还合脚吧！”悄然抬头的梅子悄声问着金锁。
　　猛抬头的梅子倒是把只管看着自己的金锁，羞的满脸通红又磕巴着说:“合脚的……合脚的，合脚。”
　　“那为啥不穿，还穿这露洞的鞋啊！那脚丫子在外面露着就不冷啊！我爹活着的时候常说寒从脚上来，难道你是不冻脚的吗？这春风更刺骨，你是不冷的那脚丫子也是不冷的吗？”
　　“我没舍得，天天的拉着车在外面跑，就……”金锁的一双脚互相摩挲着漏着洞的旧鞋子更加局促了。一只手只抓着脑袋挠，并不抬头。
　　“那你就穿这坏了的鞋子吧，我不再给你做鞋子了，做了也是不穿，既费布料，又费精神，我也懒得做了。”欧阳清梅一面脸露愠色一面却已经抬步往前走了。
　　“梅子梅子。”金锁一看梅子走了，又动了气就忙着赶上去。
　　“梅子，你还给哥做好吗！我一会儿就穿上，我一会儿就穿上好不好。哥喜欢穿你做的鞋子，比红姑做的舒服，暖和。”
　　梅子却笑靥如花，只瞅着郭金锁，说:“你穿什么啊！家里又没新的鞋子，那双我不是让姐昨儿也给你送过去了嘛，又不知道你今儿倒回来了，否则，就留在家里了。这会家里又没新鞋子给你穿，就是现在做也是来不及了，你又怎么穿啊！”娇嫩的女孩，声音也娇滴滴的，仿若是那开天辟地的第一滴滴在荷叶上的春雨。
　　金锁却把手伸入怀里慌忙掏摸从一双鞋子，又忙忙的展开在梅子的眼前，梅子接过来一看，自己的脸倒热热的了，又把鞋子扔给金锁，说:“有天天带在身上的又不穿在脚上这是什么道理啊！那我给哥新做的褂子竟是也不用给你了。留着给石头穿吧，等有两年石头也就高了。”
　　金锁乍听梅子又给自己做了新褂子，早已经美滋滋的把那双鞋子又揣在怀里，喜滋滋的说:“等我给石头在买更好的布料你再给他做吧。我有自己的钱，我明儿就去买好的，你在给咱弟做。你做给我的怎么好再给石头呢，再说他还小着呢！个才到我胸前，难道要放霉了给石头穿吗？”一面用手比划着自己的前胸。
　　梅子撅嘴说:“不用等的，一会儿回家我就改了。”
　　“好妹子，哥虽不会裁缝，却也知道改活却比新做的还费劲呢，你就给了我吧！你看我这身褂子也破了，回来就想让你帮我补补呢。”
　　梅子站住扯过金锁穿在身上的褂子的一角，说“这是在哪儿扯的吧，这样一个大口子。”
　　“刮的。”
　　“姐不是给你拿去换洗的衣服了嘛！怎么不换上，你看这衣服都泛亮光了，自己就不觉得脏难怪姐姐催着娘给你找嫂子呢！”
　　“你别听你姐姐瞎忙活，是她自己想找女婿了，反而让我先找媳妇的话，你姐姐那是障眼法，再说……”金锁便又支支吾吾的说:“我已有心上人了。”
　　梅子又站住昂头看着金锁，说:“哥有意中人了，是谁啊！怎么你不告诉娘啊！让娘也喜欢喜欢啊！我也高兴高兴。”
　　“我不说……”
　　梅子听到这几个字却不由忐忑起来，又低下头，不吭声了，只往家急急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