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初心初音

　　红姑偎在郭老太太怀里说:“娘，你还是给我哥先说个嫂子吧！这么大个人了还让人操心。这几年哥哥挣的，除了给你老抓药花了几个，我都给他存着呢！也有五十多个大银元了，说一房嫂子到底也够了。”红姑若有所思。
　　“你哥说，那钱是给你陪嫁的，他不用。”郭老太太一面摩挲着女儿的头一面说。
　　“娘哪有那道理，我又不出门要什么陪嫁，还是给哥哥说媳妇吧。现在没有钱上哪给我哥说媳妇啊！那天钱婶来我家，你就没提给我哥说媳妇的事吗？”
　　“提了提了，怎么没提，你钱婶还说过完年帮我再务色务色。我知道你心疼你哥，你哥也挂着你。只是一个姑娘出门子总还是要带上几个的，你哥说的对，现在很多娘家人还是很势力的。也就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真心实意的挂着。”
　　娘俩正聊着，梅子携着石头却也从外面回来了喊着:“娘，姐我们回来了，刚才我们出去正好看到一家娶亲呢！可热闹了，那个气派，那个新娘戴的是墨镜穿的嫁衣也特别漂亮，很多的嫁妆，举行的是新式婚礼。我和石头看了老半天呢！”
　　“不是去挖野菜了嘛。怎么又看到娶亲了呢？”郭氏笑呵呵地说。
　　“去了去了，我和姐去了，哪有什么野菜啊！就是一棵绿草都没有，姐就是想一出是一出。”石头说。
　　“我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了，你就是能白话，怎么没有草，只是现在发出的那菜又不能吃，所以没挖。姐，你这脸怎么这么红啊。比那红绸子还红，不是发烧了吧。”
　　“瞅你手，蹭的什么啊？这么脏。那盒里叽叽喳喳的是什么叫啊。”郭红姑躲过欧阳清梅伸手要摸自己的额头，问。
　　石头手里正拎着一个脏兮兮的纸盒子，听着红姑问，就把纸盒子放在炕上，说:“娘，我姐说天暖和了，养几只小鸡崽子，再在在院里种点鸡崽子吃点小虫吃点菜叶子就长大了，过年就可以宰了吃肉。鸡吃虫，我们再吃肉。”随着盒盖被石头掀开，果然是几只黄绒绒的小鸡崽子挤在一处，簇拥着黄黄的一团。
　　郭老太太便喜道:“可不是，我怎么没想到呢！现在外头还凉先养在屋里，过段时间再大大就可以养在院里了，吃吃小虫，一个夏天就能长大了。我这也老糊涂了，往年也知道养几只小鸡小鸭的，现在是越老越没了记性。”
　　梅子看红姑还偎在郭老太太怀里撒娇就笑着爬上炕，说:“娘，我也要你搂着我。”一面说一面也钻入郭老太太怀里，扯着郭老太太的手只晃荡着。
　　郭老太太笑着说:“娘心疼你比心疼你姐还多呢！你姐是要出门子的人，不比你还要在娘身边呆几年的。你姐出门了家里不是还有你嘛！娘也就不孤单了，你姐也省了挂着我的心了。”
　　梅子接口笑到:“姐姐有了婆家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啊。我红姐有了婆家，我也就有了姐夫。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姐出去一圈怎么就有了姐夫，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难道周妈又来还是怎么的，我怎么不知道……”
　　红姑忙从郭氏怀里钻出，忙辩着:“你别听娘瞎说谁有婆家了，都是娘胡扯，娘是要把你给我哥做媳妇呢！”
　　“娘，你看姐姐啊！你看姐姐啊信口雌黄。娘，你不管我可不依，明着你是向着姐姐，还口口声声说向着我，我不信。是娘说你要出门子的，没说准婆家怎么出门，姐你可别哄我。”梅子依旧嚷着。
　　郭老太太却突然对躺在自己腿上的欧阳清梅正色道:“你要不是太小了，我可不是真有那心，只是你太小了，你又先叫了我一声娘，和我又都是河南老乡。你们又都是千辛万苦的从那地方逃难出来，娘是真心疼啊！娘原是想，你们来了虽不能顿顿吃饱，却也有个安身之处，你们姐俩又是这么的小，在外面逛也不是长久的办法。好歹这也是一处落脚，在一处相互也有个照应，能在一起一天你和你弟不也不孤单一天，我就想让你们先住下。谁知你竟是这样能干的女孩，石头又顶了我那老小子的缺。现在娘看着你们，娘这心啊，又是心疼又是高兴。你和石头好像就是我儿女似的，寻了我这娘来。还有你这姐还有你这哥也是满心的要谢你，娘也要谢谢你的！”
　　“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和石头……”梅子顿了顿，眼睛汪着泪，说:“娘，你心善，我和石头有了你当娘，我那亲娘在那边也是高兴的。”一面说一面坐直了身子的欧阳清梅却从胳膊上撸下一个翡翠镯子捧给红姑说:“这是我娘走前留给我的，是一对，这对镯子是娘的娘的娘一辈一辈的女人传下来的，我是你娘的女儿，你也是我娘的女儿。所以一只你戴，一只我戴。”
　　红姑惊讶着，道:“妹子，这是你娘给你留下的唯一念想。而且这样贵重的东西我怎么好收。你这镯子自来就戴在你身上的，一时半刻未曾离开，我这不是夺人所爱，我不要，你快戴上。”
　　郭老太太也跟着说:“丫头这可舍不得可舍不得，这镯子是你和石头唯一值钱的东西，又是你爹娘留给的，你快快戴上，可别掉在地上摔碎了。带着这镯子，就如你爹娘天天跟着你是一样的，这是万万不可的。这可是不能给别人的。”
　　说着话就把镯子接过给梅子戴上，梅子笑了笑又撸了下来说:“姐怎么是别人！娘，姐，你们就是我和石头的娘，的姐。这镯子给姐，咱姐俩一人一个才好。镯子再贵重也是一个物件，我亲娘也会让我这么做的，姐你戴着吧，姐戴着也好看。你看咱俩一人一个多好啊！”
　　“妹子的心姐领了，姐姐天天干活是戴不惯这东西的，姐长的又粗不如妹妹小巧戴着就好看。”郭红姑只推诿。
　　梅子笑着说:“娘，姐我真没把自己和石头当外人的，你们也别把我和石头当外人。我和石头除了你们也是没亲人的，除了我那余庆哥，只怕也是见不到了，所以姐你就收下吧。”
　　看着梅子说的也恳切，郭老太太便说:“红姑你暂且就收下吧！也是你妹子对你的心！”
　　欧阳清梅仔细的把翠翠绿绿的一只镯子戴在郭红姑的胳膊上，端详着说:“娘，你看啊！我和姐是不是长的也像。”
　　“你姐长的可没你俊，你白。”郭氏说。
　　“一白遮百丑，这是娘变着法说我不如姐长的好看呢！”梅子双眼带笑。
　　“娘，你看看啊！我们两张嘴说不过这一张嘴。”欢声笑语声声，何其的百姓家求的不过如此……
　　“石头你去给小鸡崽子弄点水喝喝，我去抱点柴火咱该做饭了”梅子对石头说。
　　红姑也忙下炕，说:“可不，又过了一天。”
　　“姐，你躺着吧，今天又没别的活，你好好休息休息吧，陪娘聊聊天。”说着话，梅子也就下地了，到了外屋忙活了。
　　郭金锁才从外面接小少爷回来放学，正拍着座位上刚坐出的窝窝。有擦拭了车两旁的洋车灯罩后，自己正拿着手巾把子扑打着身上的灰尘就听李妈站在屋檐下喊:“金锁啊！你快过来一趟，我有话和你说。”
　　金锁就一面拍打着身上的土一面走过来，说:“李妈，什么事啊！上房都能听得到你大呼小叫的”
　　“你进来坐坐，他们现在都在上房吃饭呢！也不能招唤你了。你坐下，我慢慢的跟你说。”金锁依言也跟着迈进那上回红姑来过的小屋，坐在椅子上，等李妈说话。“金锁，我就开门见山的说吧，我们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天天梦见的！我上次和你提的你妹子红姑娘的事不知道你和你娘如何商议下的，年也过完了。那天你妹子来给你送换洗的衣服，正好和来看我的那儿子碰到了。原本我就相中了郭姑娘，我那儿子，锁子你也应见过几回的，怵在那儿就是一个电线杆子，不多言不多语的，只知道闷着头干活。那天看到了你妹子却也是中意的不得了，比我这当娘还欢喜。如今也知道着急了，原来还指天指地的说不娶媳妇，还满口孩子的话。子打那天看到你妹子，就天天的催促着我上门了，也不知道躁的慌了，也知道想女人了。”
　　金锁看向笑呵呵的李妈，说:“我怎么不知道他们见过面呢！”
　　李妈笑着说:“也是碰巧，也没得空和你说，咱俩天天见面却也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当时那两个孩子脸那个红啊！本就要和你说，却天天的都七事八事的，也不得空，你又没回家，也一定不知道你妹子对我儿子可否也有那意思。原来我还想呢！别是我错点了鸳鸯谱，两个孩子不满意，我就有点耽搁下来了。那天我这一端详，妥了，两个孩子还般配的很。你也回家抽空问问你娘，我看差不多就订下吧，你也知道我就那么一个呆儿子你妹子进屋了我也是当女儿看的，是不会给她一点委屈受的。再者两个孩子如今也不小了。你这当哥也该着给你妹子拿个主意不是，长兄如父嘛。”
　　金锁却也笑着说:“你那儿子和我妹子一年到头也不到这院里来几回，偏巧又碰上！而且又是在你提亲之后，也是该着的缘分。我这也是东一耙子西一掃的，没了一点空闲，过了这年我还没回过去一回，否则我妹子又怎么会来。如今也不知道我娘是怎么想的，我妹子心又重，这事也不见得和我娘说。还得我回家亲自问问也明白，正好今天老爷回来的也早想必也不能再出去了，我和老爷告一个时辰的假。如果能回去我就回去一趟，我娘一直舍不得我妹子，上次我也和娘提了你说的事，老太太说要问问我妹子再做主。”
　　“可不是可不是，我想着，依着儿子先去你家，只是我掂量着，去前也和你先唠唠。红姑娘我喜欢的就是心有见地，心明白，什么事自己能拿个主意。现在虽还是媒妁之言我们这穷门小户虽没那么高的门槛。却比不得香门绣户的公子小姐的，不用为家计发愁，所以啊！我就一直寻思着给我那呆儿子寻个伶俐的丫头，男主外女主内，家才是越过越兴旺啊！红姑娘不但伶俐却也孝顺，还能干。你家现在不就是你妹子持着的嘛。我啊是真心喜欢那丫头，以后进门了，家里的事就由着姑娘做主，你家老太太如果丫头放不下就接过来一起过活。我小子闷葫芦劲随他爹了，就知道低头干活，心却也实成。没什么歪心邪念。有你家妹子当家我也放心的，我和他爹身体也还硬实。我们……”
　　不及说完，门却被人推开，探进来一个满脸皱褶的老的男人脑袋，打断了李妈的话，说:“郭子啊！老爷喊你呢，寻了老半天了，你快去吧。”
　　金锁忙站了起来对李妈说:“回头再说吧！我和娘再商量商量，也不急这一会。”说着就跟来人迈大步走了出去。
　　“老爷您喊我。”金锁垂手站在门口，对在客厅里正昂首摇头晃脑看墙上挂着的一幅水墨丹青，来回渡步着的周老爷低声说。
　　“金锁啊！快进来，我有话同你说，我明天要去趟盛京你陪我走一趟吧。”一个俊郎的中年男人并无一点中年男人的乏味，目光如炬看着郭金锁。
　　“知道了老爷。”郭金锁唯唯诺诺
　　“可能要去一段时间，你最近回家了吗！”
　　“就年三十那天回去给我娘磕了个头，就没再回去。”
　　周老爷略沉思便说:“这太太也太粗心了，天天除了木鱼声声就是读书声声，其他的人情世故是比较粗心的。竟体恤不到你们也是都有父母的，这当主子的不体恤你们下人，你们爷少不得是骂我们的吧。那你今晚回去就看看你老娘吧，今晚就不用回来了，现在就去吧！以后你想回去就回去看看，多孝顺孝顺老人家。”男人说。
　　郭金锁福了下去说:“谢谢老爷。一会儿姨太太可能还要出门呢，不如我晚点回去吧！”
　　“你回去吧！这姨太太也没个正经的事不外就是打打麻将逛逛戏院子逛逛百货商店你就先去吧。到时我替你说就是了，这些个女人都没个正经事，家都持不好。”
　　金锁又福了下去说:“老爷那我就走了。”周老爷并没吭声只摆摆手又回内室了。金锁退出去和李妈打过招呼就一径回家了。